第九卷 天祭 第一章

正午過後,鋪天蓋地的人群開始在聖京城的東方出現,緩慢而又沒有停頓的向著創世神的聖地前進著。青龍隊守在聖京東城門口的戰士們頓時緊張了起來。盡管他們都已經得到了明確的通知,心中多少算是有了點心理准備,但是現在還是被突厥人的數量嚇呆了。親臨現場坐鎮的東方聖使姚羽繯的臉上也現出凝重的神色,看不到平日里總會帶著的那一絲輕松的笑意。對于這個自己上任之後所面臨的最大危機,她可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不但全體的青龍隊成員現在全數集中應變,駐守西涼的青狼軍更是派來了最為精銳的部隊協助,但是姚羽繯還是不夠放心,不得不請求現在唯一身在聖京的神使月琪,調動其他三城的神殿護衛隊,協助華龍方面保護東城。

“朝廷那里究竟想做些什麼啊?”看著遠方拖邐而來的突厥人,月琪的心中不禁泛起了疑惑。實際上今天的事情自己的相公早就和華龍王朝的天子商量過,自己的心中也算有點准備,但是按照相公所說,不應該有如此眾多的突厥人才對啊!假如“天威”計劃實施順利,能夠將草原上的威脅敉平,為了不在今後埋下不安定的種子,華龍王朝在不斷向草原輸送糧食物質以及移民來進行“同化”的同時,將會“尊重”突厥人自己的選擇,將那些不願繼續生活在華龍人的統治之下的突厥人放出雁門關,任其遷移到其他大陸定居。這是王天臨行之前對月琪兩姐妹囑咐最多的事情,必須保證這些突厥人在路過聖京城的時候不鬧出什麼事情來。

根據王天和龍禦天的推算,大約有一百萬左右的突厥人可能會做出這個選擇,以聖京城的幾十萬護衛隊,再加上青狼軍的力量,要想彈壓住可能發生的暴亂還是可以做到的。可是盡管眼前的突厥人還達不到這個預期的數字,包括月琪在內的所有人,卻沒有一個還有那“樂觀”的估計,直覺告訴他們,恐怕就是聖京城的三百多萬人口全體上陣,一對一地盯人,也不見得能夠應付這些被趕出了自己的故鄉,流落在外的突厥人。顯然,之前所有的人都低估了突厥人骨子里的血性。

突厥人的隊伍越來越近了,和他們混在一起,與其說是護送,倒不如說是監視更貼切一些的青狼軍已經派出探馬加速過來聯絡。就算是那天在揚威賽上和白雪宜動手的時候,姚羽繯也不曾象現在這樣如此緊張過,不由得將目光轉向了那已經預先布置好的臨時營地去了。為了臨時安頓這些突厥人,這些天以來,大批的物質從華龍源源不斷地運送過來,再加上東城以南宮世家為首的眾多商家慷慨解囊,才建立起這等規模的一片營地來,密密麻麻的帳篷一直連到了天際,足夠容納百萬難民。可是現在,很明顯事先的准備還是不足,恐怕只好按照最壞的打算行事了。

姚羽繯的心中暗歎一聲,吩咐手下趕快回城通報,要城里做好接納突厥人的准備。華龍王朝曆來的閉關鎖國政策經曆了最近的諸多變故,已經開始有所松動,但是聖京東城區別于其他城區的那一大特色還沒有根本上的改變,大多數的房屋現在還是空著的,如果將這些房子都利用上,估計還可以勉強安頓好那些背井離鄉的突厥人。但是鑒于華龍和突厥之間剛剛結束的戰爭,沒有人願意將這些突厥人放進東城來,因為誰也不敢保證不會發生第二次的沙駝人攻城事件,這也是為什麼東城里的眾多商家乃至平民在建設臨時營地的事情上如此熱心的最重要原因。而這個臨時營地正好和歐陽家的落日馬場分別處于聖京東城的兩個方向,其中的意義自然是不言自明。但是現在,卻也只好這樣做了,不然的話,很可能一場暴亂會馬上爆發。

月琪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種隱隱的不安。這倒不是她對于眼前的突厥人過分擔心,按照相公的指示,這些天來她一直在私下里和其他城區進行聯系,基本上已經確定了突厥人今後的命運,不過是還沒有告知華龍方面而已。盡管突厥人的數量出乎預料,但是北方大陸地廣人稀,就是再多上幾倍,也完全可以容納。冰雪帝國在接納突厥人的事情上的熱心程度出乎了月琪的預料,看來相公說的對。冰雪人根本打不過匈奴,哦,不,現在應該叫做蒙古人才對,因此只有利用蒙古人重朋友守信義的特點,將突厥人安置在自己和蒙古人之間,建立起一系列新的小公國作為緩沖。畢竟華龍突厥都是蒙古人的“盟友“,就算在仗打的最激烈的時候,蒙古人那里也看不見有什麼偏向于任何一方的趨勢。有了突厥人做盾牌,莫斯科的大公們也許能有幾天不提心吊膽的日子可過了。


更令月琪欣喜的是,除了冰雪人,南方大陸在這一本來和自己並沒有什麼直接關系的事情上也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可能是意識到了自身的實力不足,以沙駝人和波斯人為主所組成的沙漠民族聯盟急切地盼望著自己力量的壯大,畢竟要靠別人的力量來奪回耶路撒冷不是什麼體面的事情,盡管是來自創世神殿的聯軍。只要突厥人願意,在南方大陸和西方大陸接壤的地方,被梵天夷平了的龍之沼澤以及附近的地區,將會建立起一個新的突厥人的國家,當然,前提是這個國家要歸屬于沙漠聯盟,對一切企圖針對沙漠民族的不利圖謀,都必須盡力予以反擊。

有了這兩個保證,月琪對于突厥人的眾多人數倒不算擔心了,只要在他們停留在聖京的這幾天里能夠維持哪怕是表面上的安甯,冰雪人和沙漠民族要比自己更加著急來吸引這些突厥人去他們那里定居。月琪已經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將所有能夠調動的力量都用上了,相信只要不發生什麼意外,突厥人在這里還鬧不出什麼事來。

月琪現在心中擔心的事情,是王天臨行的時候根本沒有向自己交代過的,同時又是她絕對不能置之不理的。就算是在現在,整個落日馬場也根本沒有顯出任何動靜來,大喜日子的那一道聖旨,好象已經抽干了歐陽家的生氣。歐陽水漣在大婚當天竟然被免職,重新成為一個平民,對于正摩拳擦掌准備找回往日雄風的落日馬場的打擊,絕對可以稱得上是致命的。兩天了,還沒有一個歐陽家的人曾經在東城出入過,就連東城內的那幾個想要朝拜自己公主的高麗商人,盡管帶了貴重的禮物,也無一例外的吃了閉門羹。

對于落日馬場,月琪可是一直心存眷戀,畢竟那可是將自己姐妹從小養大的地方。自從沙駝人一亂之後,除了那天水漣公子成婚,自己還從來沒有回去過,但是心中卻沒有一天不在回憶當年和小姐以及眾姐妹在一起的快樂日子。她同樣知道,自己的妹妹星璿對馬場的懷念之心,甚至要比自己更強。可惜的是自己姐妹現在已經是真實身份無法見光的人了,盡管相公一再保證,但是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以真正的身份重溫往日里的歡樂了。跟了王天之後,無論遇到什麼樣的艱難困苦,月琪都沒有過任何抱怨,只有在這一事情上,一直是心存少許怨念。她只能以自己的方式盡可能幫馬場一把,卻又要顧忌到被他人看出端倪來。這種有力難施的感覺,實在是難受。作為神使,如果太過關心于本應該是姚羽繯的管轄范圍之內的落日馬場,很可能會引起別人的懷疑的。觀禮歐陽水漣的婚禮,本來就是一個極好的機會提升馬場的影響力,但是卻被朝廷里突兀而來的一道聖旨給攪了。

按說如果朝廷方面打算對馬場有所動作,和龍禦天存在在極其密切的關系的王天,是不可能不清楚的。對于自己的夫君,月琪自然是不會有絲毫懷疑,唯一的可能,那就是這事就連相公事先也並沒有得到任何消息。歐陽水漣被免職的罪名是“插手兩軍主帥之對決,以卑鄙行徑偷襲,有損我華龍天威。”盡管月琪不過是一介女流,但是成為神使以來所經曆的事情無一不是關系到各方勢力的大事,再加上王天平日里的刻意熏陶,自然清楚這完全是一個故意找出來的理由。兩軍交戰,可不是一般江湖意義上的厮殺,追求的只是最後的勝利,任何手段只要對己方有利,使用出來都是完全可以的。如果是華龍敗了,這條理由也許能夠被突厥人拿出來作為攻擊華龍的輿論武器,但是作為勝利一方的華龍,卻自己將這一事情抖摟出來公諸于眾,實在是不合情理。難道說之前龍禦天肯將高麗公主下嫁給歐陽水漣,不是對他立下的大功的獎賞麼?現在怎麼倒在這事情上大做文章,絲毫不顧華龍王朝自己的面子?這完全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臉呀!

“狡兔死,走狗烹。”月琪的腦中忽然閃現過這樣一個字眼來。這幾天東城里面已經隱隱有謠言作祟,說是不但落日馬場,朝廷那里同樣有很多道的聖旨發向各地,具體的事情並不清楚,但是和馬場的事情一聯系起來,一個可怕的念頭頓時出現在月琪的腦海里面。落日馬場不過有一個歐陽水漣而已,盡管立下了大功,並且被委任禦林軍中的要職,但是不要說和那些家道中遠的豪門望族相比,就是擁兵一方的地方將領,也要比歐陽水漣的實力大上太多了。馬場百廢待興,剛剛處于重新發展壯大起來的最初階段,就算真的意圖不軌,要想發展成華龍九公那樣有實力呼風喚雨的勢力,絕對不會是幾代人的時間就能完成的。就連落日馬場這樣的對龍家的統治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的勢力都遭到了如此的待遇,那麼其他的在“天威”計劃中立下汗馬功勞,本應該得到豐厚獎賞的將領們……月琪的後背頓時被冷汗打濕了。她現在已經開始習慣萬事先由自己考慮,不再是一個事事都需要王天作主的傀儡了,在神使的位置上,她表現的要比星璿出色的多,聖京城里需要神使過問的絕大多數事情,都是由她一手包辦的。不過現在她倒真希望自己的相公能夠馬上回來,如果自己的猜想是對的話,一場恐怖的災難很可能會降臨在自己的祖國頭上,在這一刻,她又恢複到了王天面前的那個柔弱女子的心理上了。


不過現在月琪的自制力和以前相比,已經有了天壤云泥般的變化,她的心中猛地一驚,立刻恢複了平日里的鎮靜模樣,任誰也無法從表面上看出她心中的想法來。格瑞絲西德拉等幾個聖使正向自己這里走來,她暗暗告誡自己在她們的面前,一定不要露出任何破綻來。自己現在必須去做的,就是先應付好突厥人遷徙其他大陸的變故,華龍地大物博,就算是快馬加急傳送的聖旨,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送到各地的。先將聖京這里的事情處理好,才是自己最為緊要的責任。其他的事情,多少還有些轉圜的時間,也許……還不是如同自己想象的那樣呢。“相公啊,你快點回來吧,琪兒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

不過半天的時間,經過華龍軍火炮的連續轟擊,現在耶路撒冷的城牆已經是千瘡百孔,好幾處已經塌陷,足夠進攻者以百人隊的規模直接沖進城去,再對比到攻守雙方的實力,已經沒有人還對耶路撒冷的歸屬問題心存什麼疑惑了。這話說的好象有點絕對,現在列陣在耶路撒冷城外的自由戰士們,眼睛當中仍然閃著一絲希望的光芒。愚蠢的神殿聯軍,竟然答應了死亡軍團的達克指揮官提出的要求,准備和自己三陣決斗決定耶路撒冷的主權。如果換了自己,在這樣的絕對優勢條件可是不可能允許對手有任何翻盤的機會的。不過這樣也好,自由戰士們也不必象他們心中早已經做好的准備那樣,高喊著“也賽麗亞”和耶路撒冷共存亡了。也許是神殿方面不願意因為沙漠民族的事情而付出自己的生命吧?很多人的心中都是這樣想著,從開戰到現在,神殿聯軍還沒有一個人曾經和耶路撒冷的守軍短兵相接過。有了一線生的希望,自由戰士們決死的決心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消解掉了不少,就算在接下來的三場決斗中自己方面還是輸了,他們也不會再和聯軍重新拼殺了。對于他們來說,這同樣是一個減少損失的機會。相信就算是神殿方面最終勝利了,仁慈關愛的創世神,也會給這些窮途末路的自由戰士安排上一條生路的。

看到從山丘上走下來的王天身邊並沒有出現哈維的身影,佐羅猛地一愣,隨即浮現出絕望的表情。哈維和王天之間的約定,他可是為數不多的知情人之一,不過他一直猜想他們肯定會同時在一旁進行一場屬于自己的戰斗的,佐羅可是了解之前在王天面前的失敗對于自己老大的打擊有多大的。現在看來,這個華龍人應該是再次戰勝了超人軍團的首領。

對陣的雙方彼此距離三百步排成整齊的陣形,中間的這片空地,就算是對于有實力動用禁咒的魔法師來說,只要所用的是單體攻擊禁咒,也已經足夠用了,耶路撒冷的歸屬,將要以即將在這里舉行的三場各個民族之間的最強代表間的決斗來決定了。人們誰也沒有動手的意思,都在靜靜地等著王天和錯開幾步跟在他身後的白秀真的到來。只有在創世神殿的神衛大統領的親眼見證下,決斗的結果才能擁有不為任何人所置疑的地位。

王天和白秀真走到了雙方之間的位置停了下來,靜靜地站在那里。聯軍一方的指揮官諸葛亮慢慢地走出了己方的陣營,向著他們走去。佐羅遲疑了一下,也學著那個華龍人的模樣走了出去。決斗開始之前,雙方的指揮官怎麼也要先說上幾句場面話才對。既然哈維沒有出現,巴頓又已亡,佐羅自然而然地成為了自由戰士們的最高指揮官。唯一有資格和佐羅爭的就是達克•修耐達了。不過作為受西方大陸唾棄的黑暗教廷的一員,他可是不好如此當眾出現的。

盡管佐羅走的很慢,但是和王天的距離還是越來越近了。看著那張看不出任何表情的黃色臉龐,佐羅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才好。面對著這個神秘的神衛大統領,除了自己的老大之外從來沒有怕過誰的超人軍團現任團長心中感到一陣莫明的恐懼。哈維的厲害,超人軍團的每個人可是都清楚的,雖然他們並沒有象王天一樣見過哈維不再有任何保留的真正實力。而王天能夠再次擊敗自己的老大,再加上剛才的那些火炮的恐怖威力,使得現在自由戰士中的很多人對于向來不曾接觸過的華龍人都產生了一種無力抵抗的恐懼心理。這種心理上的優勢,要比任何戰力上的優勢更能決定一場戰斗的勝負。好在王天在決斗中應該不會出手,不然的話也就不用打了。


佐羅和諸葛亮才剛剛站定,還沒等他們說話,王天忽然拉著白秀真一起轉身向著身後的空地單膝跪了下來。諸葛亮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詫異,立刻跟著他跪了下來,只留下佐羅一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不論是自由者聯盟還是神殿聯軍的戰士們都被這奇怪的表現弄糊塗了,盡管誰都沒有膽子開口打破這決斗前難耐的靜默,但是彼此之間都在用眼神交換著心中的驚異。只有來自玄德公麾下的華龍軍士,一見到臥龍先生的舉動,盡管同樣不明所以,還是毫不猶豫地學著他的樣子跪了下來。臥龍鳳雛兩位軍師在他們的眼中,就是神一樣的存在,向來算無遺策,是他們絕對信任的偶像。

一陣奇異的光芒閃過,兩個被擾亂了眾人視線的光芒所籠罩的人影出現在了王天等人跪拜的方向。只有精靈族的傳送魔法,才能制造出這樣的震撼來。聯軍當中雖然都是久經沙場的戰士,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震驚了。地位尊貴甚至要凌駕于帝王之上的神使大人,竟然親臨耶路撒冷,這可是誰也不曾料想過的事情。宇甯星璿的出現,要比華龍軍火炮的表現對于聯軍士氣的激勵更加強烈,聯軍當中頓時爆發出了震天的歡呼,紛紛學著華龍人的樣子跪了下來。神使大人可不是誰都能夠親眼見到的,就算是貴為帝王將相,要想獲得接見也必須經過事先通報,有的時候還要被迫等上一陣。而現在神使大人卻親身駕臨,更是一來就是兩位,還能有什麼比這更加顯示出自己身上所肩負的任務的重要呢?在這一刻,就算之前戰場上雙方的態勢和實際上的局面截然相反,憑著這一鼓舞,聯軍將士們也有決心將哪怕再多出十倍去的自由戰士趕出耶路撒冷。

和高呼著各種語言表達著對創世神以及神使大人的崇敬,有的甚至是五體投地趴在地面上的聯軍比起來,自由戰士方面卻根本沒有人發出聲音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盡管他們當中從來沒有人見過神使大人的尊容,可是心眼活絡一些的已經猜出了宇甯星璿的身份,士氣頓時降到了低谷。盡管各個民族大多信奉著自己的神靈,但是創世神可是舉世公認的最高神明,就連處處和光明教廷作對的黑暗教廷也不例外,這可是在這個世界被前世諸神“制作”出來的時候就設計好的事情。神使大人的出現,使得自由戰士無比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正處在和整個世界作對的處境當中,再聯系到之前的戰況,絕望的心情頓時充滿了每個人。

不知是誰帶的頭,在其他民族的眼里無法無天的自由戰士,終于學著聯軍的樣子跪了下來,屈服在創世神的威勢下面。很快,除了佐羅之外,就連超人軍團當中碩果僅存的幾個人也拜倒在地。佐羅的心中暗暗歎了口氣,終于雙膝一軟,低下了一向高傲的頭顱:“老大,是你給了我新生,你的願望,看來已經是無法實現了。不過佐羅是不會就這樣死的,我還要為我們的族人做最後的努力,你一定要等著我啊,我會去追隨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