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天祭 第六章

每個宗教,都有其獨有的特色,而前世里的北歐神話的獨特之處,卻可以肯定是絕無僅有的。和其他信仰中的神不同,奧丁和他那些住在亞薩園的手下們,完全是靠打出來的天下。就算成為神了之後,他們也要時刻面對著邪惡的巨人的挑戰,沒有一刻能夠放松警惕。那是一個勝者為王的世界,哪怕你是神,也必須遵循著弱肉強食的原則,恐怕也只有在那里,天上的神靈才會將自己的力量看得比人間的信仰更為重要。他們的地位,純粹就是打出來的,隨時都有可能被更強的對手所替代。也就是有了這樣的信仰,才會熏陶出維京人這樣強悍的種族來。

前世北歐神話中的三件神兵利器,有兩把來到了這個世界上。盡管現在維京公國的真正主宰是他們那戰無不勝的托爾王,但是他的“雷神之錘”卻根本掩蓋不住原本屬于北歐主神奧丁的錕古尼爾槍的威名。實際上就連托爾自己也承認,擁有著錕古尼爾槍的瓦爾庫妮才是整個維京公國當中的第一高手。一個女人,要想在崇尚武力的維京人當中做到這當之無愧的最強者,那應該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啊?

盡管王天的心中早就有了准備,但是還是被瓦爾庫妮這毫無保留的一擊之威所震撼住了。北歐神話當中,也同樣擁有著西方大陸的魔法存在,但是魔法在他們那里卻根本沒有在其他地方那樣至高無上的地位。在維京人的眼里,最強的力量,應該是“史詩的力量”。對于這個弄得外族人莫名其妙的“史詩”究竟是什麼,恐怕就只有他們自己才能夠明白了。不過現在見識到了瓦爾庫妮出手的王天,卻絕對不敢再有任何小看那些只知道追求殺戮的“野蠻人”的想法了。

只是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刺,卻令王天這樣的行家不禁為之側目,維京公國的女戰神,果然不是吹的。先不說這一刺拿捏的時機和角度都是在佐羅最不好抵禦的時候,光是那槍上所附帶著的出奇強大的恐怖力量,恐怕就是哈維又跑回來了,想要硬接的話也應該先好好考慮考慮。以王天的眼力,竟然看不出維京人的“史詩”究竟代表著的是什麼。不但四周所有的電系魔法元素,甚至連只有華龍的仙術才能催動的天地之力都隱隱被女戰神的這一槍帶了出來。王天驚憾的心中,只剩下了兩個字,那就是“毀滅”。恐怕只有這兩個字才能用來形容瓦爾庫妮這一槍的威力。

不是說其他的人所能用出來的能量就沒有瓦爾庫妮的大,但是他們的能量絕對不會有女戰神的這樣集中。總強度絕對不亞于禁咒的各種能量,有魔法,有斗氣,甚至還有自然之力,彼此之間本來應該存在相互的沖突和排斥才對,但是在維京公主的手中卻成了柔順的羔羊,被絕對馴服地擠壓在了一點,凝結在錕古尼爾槍的尖鋒之上,朝著佐羅刺了過去。所有的懂行的人臉色都不禁大變,這樣被強行壓縮在一處的能量,如果爆發出來的話,能夠造成的毀滅性危害絕對是同等能量的一般攻擊方式的好幾倍。除非是個比維京公主要強上好幾倍的人,不然的話硬接這樣的一擊,那只會有一個下場。比維京第一高手強好幾倍的人……這個世界上有這樣的人嗎?王天知道就算換了自己上場的話,也只有先行避開對手的鋒芒這一條路可以走。

在觀戰的眾人眼里,瓦爾庫妮的這一槍的速度之快,絕對是自己平生之僅見,但是換在佐羅的眼中,卻又有了不同的變化。憑著直覺,佐羅清楚自己的對手完全可以刺出比這一擊更快上許多的一槍來,但是他甯願面對更為迅捷凶猛的一槍,也絕對不願面對這樣的致命一擊,他已經非常清楚瓦爾庫妮的戰略,她完全就是想一擊建功。女戰神的全力出手,還從來沒有用到第二下的時候。當然,除了要盡快解決戰斗,在世人面前為維京人立威之外,動用史詩力量時候的巨大消耗,也是她為什麼一上來就采取這種速戰速決的戰術的重要原因。

佐羅明白自己的實力和這個稱雄一隅的女戰神比起來,實在還是有著非常大的差距。直刺過來的錕古尼爾槍,並沒有任何企圖變化的後招,就是一往無前的一刺而已。但是瓦爾庫妮拿捏到了簡直不可令人相信程度精准的速度,卻使得任何可能的追加變化都成了多余,佐羅清楚自己根本就躲不過這一槍。無論是自己采取躲閃還是招架的動作,這一槍都會准確地在自己的動作進行到一半,整個身體來不及再做出任何變化的時候刺中自己,而就算自己想要硬碰硬的硬拼,這一槍還是會在自己的力量即將施展出來之前的那一刹那到來。維京人的女戰神,根本就不象她表面上所表現出來的那樣魯莽,所有的事情都早在她的算計當中,從一出手開始,對手就已經沒有了任何機會。


“老大,等著我。”面對著死亡,佐羅卻沒有感覺到任何恐懼,甚至還有一種輕松的解脫感,在心中向著他以為已經死去的老大哈維說話的同時,超人軍團的團長手中的武器也以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大程度揮舞了出去。沒有人願意就這樣失去,哪怕是早已抱著必死決心的佐羅,他要利用一切機會為自己的死令對方付出最大代價。

佐羅手中不知是什麼材料制成的長鞭,並沒有象王天所想象的那樣直接揮出去抽擊,而是在空中幻化成了一個圈子,緊接著又是一個,再是一個……無數的圈子使得佐羅的鞭子變成了一根怪異的彈簧一般,迎著瓦爾庫妮的長槍套了過去。女戰神的長槍對于對手的動作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還是那麼筆直地刺了過去,佐羅的任何掙紮對于她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恐怕就是奧丁親來,現在也改變不了超人團長的命運了。

就在長槍即將刺中佐羅的時候,長鞭抖成的層層圈套突然收緊,將女戰神避無可避的一槍緊緊地勒住。但是錕古尼爾槍身上強大的能量立刻將這條不知死活的鞭子完全蒸發,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前刺的速度只是極其輕微的減慢了一瞬,給佐羅留下的時間仍然不足夠他作出任何躲閃逃離的動作。

“也賽麗亞!”超人團長的口中忽然爆發出一聲猷族戰士決死前專用的口號,整個人不但沒有向後退縮,反而朝著自己的對手撲了過去,用自己的胸膛迎上了那柄簡直可以毀滅一切的長槍。哈維賦予佐羅的生化皮膚雖然堅硬,但是在史詩力量的面前,卻一樣成了可以忽略不計的脆弱,根本沒有起到任何防禦的作用,鋒利的槍尖毫無阻礙地刺了進去,撕裂著一切擋在自己面前的東西。

女戰神的動作,由于對手這出乎預料的行動而終于產生了一絲不應有的遲滯。她沒有預想到自己的對手會采取這種自殺的應對方式,由于佐羅身體的前沖,如果自己凝結在槍尖上的能量再在原先預料的距離上爆發,那時候槍尖就已經要穿透佐羅的胸膛了,為了調整這個意料之外的差誤,女戰神終于出現了佐羅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換來的那瞬間的遲疑。在這個時候,瓦爾庫妮的力量全都放在了錕古尼爾槍上,自身出現了極其短暫的一點力量真空。就在佐羅的身體隨著體內急劇爆發的能量而化為虛無的同時,經過哈維的特殊處理,包含著“鉻”的那柄長刺劍,也帶著凜冽的風聲,帶著佐羅決死的意志,向著維京公主高貴的頭顱飛射而去……

“皇上……這些證據好象並不充足……”恐怕這是李靖第一次拂逆龍禦天的“聖意”,盡管現在的龍禦天已經不全是原先的華龍天子了,“臣以為……臣以為還是應該再多加調查,才好作出判斷……”華龍天京紫禁城的禦書房中,一君一臣正在這里爭論著什麼。

“怎麼了?難道說這些還不夠?”龍禦天的臉色略顯蒼白,好象有些神氣不振,不過身上天子的威儀卻並沒有因此減弱,語氣只是略重,但是不怒自威之下,卻已經令李靖有種要下跪請罪的沖動。李靖連忙躬身說道:“皇上息怒,異人谷本身雖不足慮,但是其名聲卻是天下人皆知,如有什麼變故,唯恐百姓因此而人心惶惶。再說異人谷一向以不問世事著稱,要說他們意圖謀反,這恐怕……”


“怕?怕什麼?突厥人的百萬大軍都灰飛煙滅了,難道說朕還怕他一個區區的異人谷不成?”龍禦天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李靖的心中暗歎,受了梵天的施法之後,現在的龍禦天已經不是原先的那個頭腦清明的皇上了,不然的話也不會為這麼點明顯是無中生有的破爛情報就對異人谷這樣地位超然的存在心生懷疑了。囤積糧草?購買兵器?成員多和武林中人有聯系的異人谷購置那麼百來把鋼刀竟然就是要造反?純粹是天大的笑話,那樣的話恐怕華龍九公,哦,不,現在是十公了,早就全部自立為王了。異人谷就算想造反,就會憑著他們那麼點恐怕連一個縣城都占不下來的人力麼?李靖不禁有些暗恨梵天,怎麼會找這麼些連孩子都騙不過的幼稚借口唆使龍禦天除掉異人谷?難道說他不清楚有那些在他的指示下發送出去的聖旨在前,現在任何事情都可能演化成一場波及整個華龍的動亂麼?作為他將來的靈力來源,華龍亂起來,對梵天究竟會有什麼好處?

不過心中雖然這麼想,但是這畢竟是自己的新主子交待下來的任務,盡管李靖的心中百般不樂意,終歸不敢在當面和龍禦天抗辯,雖然他絕對不願意看到異人谷因此遭到和那些曾經在“天威”計劃中立下汗馬功勞的將領們一樣的下場。雖然異人谷很可能與王天存在著什麼關系,但是那里卻是天下能人異士彙集的地方,不鬧則以,如果鬧將起來,必定會是轟動天下的大事。他真的不明白梵天是如何打算的,不過自己也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做下去了。但是既然具體的行事歸自己操作,那麼總應該找個穩妥點的方法才對。因此李靖才會執意反對龍禦天的雷霆手段,想再繼續籌劃一番,至少不要引起軒然大波。

但是心神受到梵天控制的龍禦天顯然沒有給李靖這個機會:“小桂子!”“在!”守候在門外的龍禦天最為信任的小太監幾乎是聞聲立刻推門走了進來,“皇上請吩咐。”“立刻給我把楊戩叫來。”“是,皇上。”小桂子躬身退了出去。李靖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龍禦天粗暴地阻止了:“什麼都不要說了!朕已經決定了!李靖,你真的很令我失望。”不過看來玉帝加在他身上的影響並沒有被梵天消除,龍禦天的語氣隨後又變得緩和了一些:“具體的事情,就讓那些年輕人去做吧……”

難耐的沉默直到楊戩的到來才被打破:“臣楊戩叩見萬歲!”“起來!”龍禦天的語氣中好象余怒未消,“楊戩,朕命你放下手頭的一切事務,立即帶兵去我異人谷給平了,所有的人全都給朕抓到這里來。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造反!”楊戩一愣,不過隨即意識到這肯定是梵天的主意,臉上雖然表現出不豫的神色,但是卻技巧地低頭不讓龍禦天發現,答道:“臣楊戩領旨!”

“這才是好樣的。”龍禦天又高興了起來,“還是你這樣的年輕人靠的住。”他瞟了一旁呆立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李靖一眼,又說道:“今後,你們這些年輕人就要給我挑起大梁來!對了,反正天京這里有夏侯太尉在,可以說是穩如泰山,就讓李天鑫和你一起去吧。你們這些年輕人胸中的血氣在和突厥人的大戰中並沒有都宣泄出來,朕是清楚的,就發泄在那些亂黨的身上好了。如果異人谷有人膽敢拒捕,不必客氣,盡管殺,朕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意圖謀反的亂臣賊子,將會遭到什麼樣的下場!”

“是!”楊戩的頭抬起來之後,龍禦天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于是揮了揮手:“好了,你們下去吧,朕想一個人呆一會兒。”說著,自顧自地轉身繼續去看著牆上懸掛著的那幅華龍王朝的最新版圖來。


“楊戩,現在的情況,對我們實在是不利啊,不知道……他究竟是要些干什麼。”聽了李靖的話,楊戩清楚這個“他”指的並不是龍禦天,輕輕地點了點頭,忽然歎了口氣:“天王,你知道麼?這個任務恐怕是我楊戩這輩子以來頭一次不想去完成的任務了。異人谷出事,天下要是不亂起來,那才是怪事呢。我們一定要小心啊。”剛才龍禦天口中的“夏侯太尉”,就是曾經的虎賁將軍夏侯操。他被破格提拔到太尉這個軍方僅次于李靖的獨一無二的兵馬大元帥的要職上,再聯系到夏侯家在軍中深遠的影響,要說李靖他們心中無所顧忌,那絕對是個天大的笑話。很多原先依附于李靖的要員們,現在都逐漸意識到了風頭不對,開始和他們一系疏遠起來。

“不能這樣下去了,天王,我們應該好好想個辦法了,龍禦天現在明顯是在疏遠我們,現在借口異人谷造反將我和天鑫調開,萬一……”楊戩的話被李靖打斷了:“我心中有數。你還是盡量拖上幾天好了,不要那麼著急去真的剿滅異人谷,最好能夠耗到梵天自己回來。我想他會給我們一個解釋的。”說到這里,李靖的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如果他真的是要舍棄我們的話,如來啊如來,你的確厲害,在這個世界上,也不是沒有人能夠制得了你……不要輕舉妄動,我們現在還是靜觀其變好了。記住,最緊要的是拖延時間。”

李靖匆匆離去之後,楊戩的眼中泛起一絲狂熱的目光。他明白李靖准備去做什麼,不過他的心中顯然有著不同的打算。前世里的他,對于天庭的調遣就不是百依百順,與其說他是個神仙,倒不如說他是個天界的戰爭狂,除了戰斗,對于其他的事情他都不多加理會。不過楊戩還是有著自知之明的,面對強大的梵天,他明白以自己的力量,還是根本沒有任何希望的。和李靖的力圖回天不同,他的心中早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就算要離開這個世界,我也不要帶著任何的遺憾,你等著我吧!”楊戩忽然抬頭仰天望去,眼前又出現了那個曾經令自己嘗到了失敗滋味的人的影子,“只要再跨越一道障礙,就是我和你真正面對的時候了。能和你這樣對手再次一戰,我楊戩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值得留戀呢?打敗了你,我再去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和梵天一拼,死就死了,我楊戩死而無憾!”

輕輕撫摸著手中的血牙冰冷的刀身,楊戩的臉上顯露出無比的堅毅:“只要再跨越最後一道障礙,最後一道,我一定要再和你決一死戰!不過在這之前,李尋歡,就讓我楊戩先看看你憑什麼會被稱為當今華龍的第一高手吧。希望你名副其實,不要令我失望。異人谷,我楊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