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劫 第四章

東京都的城門再次打開了,一個人影慢慢地走了出來。盡管面對著的是無數如狼似虎的華龍遠征軍,可是柳生千兵衛的臉上卻好象看不出絲毫的壓力來,仍然是那付平靜之極的模樣。要想成為真正的高手,無論你修煉的是武功還是魔法,或者是什麼其他的東西,都必須學會控制好自己的心態。也許一個人在情緒波動到了極點的情況下能夠驟然爆發出比自己平時強大許多的力量來,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更多的人則是連平日里一半的力量都發揮不出來。穩定,只有能夠保證不論在任何條件下都能夠將自己的力量穩定地發揮出來,這個人才有被稱為高手的資格。先不論現在的柳生和邵野究竟孰強孰弱,從東瀛刀王一露面的表現來看,顯然上次刺殺邵野的失手並沒有給他心理上帶來什麼陰影和壓力。

華龍軍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大氣不吭地看著自己的少帥慢慢地向著東京都的城門走去。他們都知道自己的少帥要在攻打東京都之前先和那個東瀛人進行一場一對一的決斗,雖然很多人對于邵野身為主帥而如此輕身涉險暗自搖頭,不過同時也認為這不失為一個鼓舞士氣的好辦法,如果能將東瀛人的所謂刀王斬殺陣前,對于殘余的倭寇誰知道還會剩下多少的士氣來說,將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盡管現在就算他們再怎麼士氣高漲,也已經不可能抵擋的住士氣恐怕比他們還要高上幾分的華龍軍了。

一種奇怪的感覺在邵野的心中生出,柳生的人雖然在那里,但是自己卻能夠感覺到現在的東京都里面隱藏著要比這個東瀛刀王可怕上無數倍的危險,和人魚族的殘靈結合之後,邵野在這方面的感覺要敏銳了不知多少。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計劃實在是太過沖動了,要攻陷東瀛人最後的大本營,實際上完全可以用遍布四周的火炮先將整個城市犁一遍,然後再叫將士們去收尸,但是自己卻覺得那樣根本無法宣泄出包括自己在內的遠征軍將士心中對屢屢進犯華龍的倭寇的痛恨來,因此才會選擇了現在這樣的全面進攻。可是現在邵野的心中突然產生了後悔的念頭,不知道要有多少本來可以活著回到華龍去的將士要因為自己這一時的沖動而捐軀在此了。邵野趕忙命令自己將這個念頭壓下去,事到如今,也根本無法重新部署了,而且自己如果心中一直掛念著這個遺憾的話,在即將到來的和柳生千兵衛的決斗中,沒准會成為自己心靈上可以被對手趁虛而入的破綻。

“少帥,”就在邵野正准備迎上去的時候,身為軍師的郭嘉忽然出現在他身後,悄聲說道,“軍中的仙術師剛剛向我稟報,說是現下東京都內的妖氣正在迅速彙集,恐倭寇有什麼異動。”他的聲音把捏的很有分寸,面上也沒有帶出絲毫焦急的表情來,在這個時候,軍心的任何動搖都將是絕對致命的事情。邵野心中一凜,頓時回想起來時海上遇到的那場“神風”來,不由得生出一絲恐懼來。東瀛人處處模仿華龍,但是他們的文化實在太淺薄了,就連華龍的武學也不過學到了一點表面的皮毛而已,更為精深的仙術根本不是他們能夠理解的東西。但是不知怎麼他們卻自行發展出一套作用類似于華龍仙術的邪術來,那場差點毀滅了天鵬軍的神風的來源,就是明治在和自己談話的時候唯一可以借以找回一點臉面的東西。萬一在自己全軍突擊的時候,東瀛人還有發動什麼邪術的能力的話……一想到這里,邵野的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了。

“沒辦法了,現在的局面,已經無法退縮了,只能行險搏一搏了。”邵野一咬牙,小聲地對郭嘉說道,“就算東瀛人還能施展什麼邪術,也應該象我們的仙術一樣,事先需要時間准備,我們就賭他們還沒准備好!我會用最快的速度解決柳生,之後你馬上催動全軍突擊,盡快殺進城去,並且組織專門的精銳負責搜索可能存在的倭寇妖術師,一定要在他們發動之前解決掉他們!嗯……這樣還不保險,馬上命令織田家的人攻打西門。他們不是華龍的人,不用受這場決斗的約束。叫他們用上所有的人,要織田信長親自帶隊!只要東京都里一亂起來,對我們就有利。”

“也只有這樣了,唉,都是奉孝無能,未曾提前想到……”郭嘉忽然意識到現在不是檢討的時候,忽然露出了笑容,雙手抱在一起朝著邵野拱手,好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大聲說道:“郭嘉先在此祝少帥旗開得勝!”“祝少帥旗開得勝!”“祝少帥旗開得勝!”附近伸著耳朵想聽聽軍師究竟在和少帥說些什麼的將士們立刻隨著郭嘉喊了起來,聲音很快在華龍軍中擴散開來,數萬人的聲音彙集在一起,就連軍前的戰旗都好象聽到了一樣無風自動起來。華龍王朝騰龍弄日旗上的神龍,仿佛活過來一般。

“如果這次能夠勝利,那麼今後我絕對不會再犯類似的錯誤!”邵野在心中對自己說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向著等待在城門口處的柳生千兵衛走了過去。隨著步伐的邁動,他全身的真氣迅速地流轉起來,肉體卻處在一個相對放松的情況當中,他必須將自己盡快調節到最佳狀態,爭取一擊致柳生于死地。就算沒有郭嘉的提醒,現在面對城門方向的他也已經能夠看出異狀的端倪。今天華龍軍並沒有進行炮擊,但是東京都的上空卻還存在著一層淡淡的黑氣。

柳生千兵衛的雙臂環抱在胸前,看見邵野過來,卻並沒有馬上拔刀相向的意思。他的眼中多了一絲邵野原先從未見過的神情,忽然微笑道:“我們又見面了,今天不但你我,大和民族和你們華龍,也要分出個勝負來了。”如果上次邵野真的出手的話,恐怕他現在根本就不可能還站在這里了,但是在他身上,卻絲毫看不出曾經失敗者的樣子來,相反邵野還能感覺到他的自信現在更強了。


“少廢話,開始吧!”邵野絲毫沒有跟著對方拖延時間的意思,如果今天不是決斗的話,恐怕他連這一句都不會說就直接沖過去動手了。他已經凝聚起意志,將柳生牢牢地鎖定住了,但是卻忽然感覺到自己無法象上次一樣不用真的動手就將對手完全壓制住。他有些明白這可能就是由于自己現在心有旁貸的緣故,但是心志上的事情卻不是說改變就改變的。他立刻收起了那種自己還無法完全運用自如的莫明力量,將全部心神都用在了體內的真氣循環上面。看來今天,得純粹靠華龍的武學和柳生較量了。

“你的心神不甯,如果現在動手的話,不可能還出現上次那樣的局面了。”柳生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嘲諷的味道,“要想打敗我,就憑現在的你還不行。”身後無形的壓力越來越大起來,他知道是麻原的法術開始發揮作用了,因此並不打算馬上和這個唯一占過自己上風的華龍人交手。無論勝負,這都是他今生的最後一戰了,就算殺掉了邵野,並且能夠在華龍軍鋪天蓋地的沖擊下安然撤回東京都,也一樣會隕命在那可以毀滅一切生命的超強法術下。他要在動手前想方設法從精神上打垮對手,就像上一次對手對自己的做法一樣,他甚至覺得這樣要比事實上的勝利更有成就感。

“如果你不出手的話,那麼我就先來了。”邵野最起碼在表面上並沒有受到柳生言語的影響,不過心里究竟是何滋味,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在你們這個彈丸大的小島上,我們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了。”說著,他再也不去控制體內真氣的內斂,強大的氣流一下子激射出來,竟然如同有形之物一般朝著東瀛刀王湧了過去。

與此同時,華龍軍的後方忽然傳來尖利的呼嘯,一連數枚傳訊用的火箭劃出清晰的軌跡飛上天空。好象原先為了抵禦草原民族而建的長城烽火台傳遞信號一般,華龍軍的隊伍當中又連續有火箭發出,發射的地點一次比一次更靠西面。就在柳生因此略微錯愕的瞬間,邵野的人雖然看上去還在剛才的地方站著,但是他的拳頭卻已經夾雜在向著柳生拂面而去的勁風當中打了過去。柳生的臉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身體略微地向著旁邊錯了半步,同時一道耀眼的寒光電一樣從他寬大的袍袖下射出,迎上了邵野的拳頭。他知道還站在自己對面的那個人影不過是自己的錯覺,當華龍的輕功發揮到了極致的時候,竟然能夠出現類似于釋放魔法中“鏡像術”的效果來,這可能正應了那句話吧:“世間萬物到了最後都是相通的。”

柳生並沒有料到邵野出手的時候竟然沒有動用他那些千奇百怪的零件,不過他卻並沒有因此手足無措,反而借著邵野心急之下的漏洞發動了反擊。東瀛第一刀“草雉”,不知曾經將多少身經百戰的武士連同他們的兵器一起斬斷,就算是邵野練成了華龍武學傳說中的“金剛不壞之身”,恐怕也無法以自己的拳頭硬撼。

柳生之所以能夠稱霸東瀛,靠的可並不只是他刀術上的造詣而已,每次出手的時候,他都已經將對手任何可能的變化了然于胸。突襲不成的邵野,可能的變化只有兩個,要麼改變身法方向躲開鋒利的草雉,要麼就只有收回拳頭,凌空將那些零件組合起來和柳生硬拼。但是柳生的草雉可是全力出手,半途被迫改變動作的邵野,就算有著那巧奪天工的兵器,在力勢上也絕對抵不過一氣呵成的草雉。按照柳生的估計,邵野只有被迫向一旁躲避一條路可以走,不然的話就只有濺血于自己刀下的命運了。

草雉的光芒,現在如同天上的太陽一般,將所有的東西都蓋了過去,但是光彩歸光彩,柳生左手藏于袍袖之下的弑神,實際上才是他真正的殺招。誰也不知道扶桑島上的刀王柳生千兵衛還一直隱藏著這樣一手雙刀的絕招,無論邵野如何閃避草雉,最終都將碰上藏而不露的弑神。甫一交手,柳生就已經將自己壓箱底的功夫使了出來,憑借著自己豐富的經驗,激邵野先動手,將心神不甯的他逼進了絕路當中。邵野這樣的對手,是可遇不可求的,就算死,柳生也要先將這個曾經令自己嘗到落敗滋味的華龍人先送下地獄。


但是柳生的後招根本就沒有用武之地,因為面對著可以劈金斷玉的草雉,邵野竟然就憑著自己的拳頭迎了上去,根本就沒有任何躲避的意圖,甚至連動用兵器的意思都沒有。柳生的左手頓時向回一收,同時身體奇異地扭動了一下,巧妙地將左手的力量轉化在了右手的草雉上面,嘴角浮現出了勝利的微笑。他對自己的這一刀有著絕對的信心,就算是上次擊敗自己時候的邵野,也沒有就用空拳硬接下這一刀的力量。

鋒利的草雉無物般的劃過沒有任何路線改變的拳頭,趁勢將拳頭後面的手臂從中劈成了兩半,緊接著刀光在邵野的身體上一閃而過,快的竟然沒有帶起一絲鮮血。眼見得手的柳生心卻沉了下去,因為幾乎可以當作自己身體延伸看待的草雉身上,並沒有傳來那熟悉的切分開人體時突破障礙的快感,緊接著,一道比草雉還要耀眼的利芒劈面而來,以東瀛刀法中最常見的方式自上而下,幾乎在光芒閃起的同時,就到了他的頭頂。

柳生不愧是東瀛的刀王,在草雉走空的情況下,竟然還能夠再度將弑神適時地挑起,硬碰硬地硬接住了邵野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組合起來的兵器。這種情況下,擋架的人自然是吃虧的一方,柳生已經做好了受傷的准備。弑神上的力道是他在這一刹那可以調集起的最大力量了,他清楚也許還不足一擋住邵野的兵器,但是哪怕是少許的阻隔,都會給自己帶來逃生的機會,現在,他已經沒有時間去想為什麼邵野會超出自己的算計了。

“鐺”的一聲,和弑神一接觸,邵野的兵器居然被磕飛了,就在柳生的身體由于弑神繼續上挑和自身向後飛退的兩股力道沖突之間遲滯的一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道突然自胸腹間傳來。草雉和弑神全部脫手,東瀛刀王的身體象皮球一樣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東京都的城門上。

“倭寇就是倭寇,”邵野並沒有馬上追擊,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會用刀,而我會用這里,所以你是不可能打敗我的。”原本留在原地的邵野才是真身,那只不顧一切揮擊出去的拳頭才是真氣凝結成的假像,就連邵野那柳生最為忌憚的兵器也不過是吸引注意力的擺設,最後的那一腳,才是邵野真正的殺招。

同時耗費真氣營造假像和“遙控”自己的兵器,使得邵野現在也不由得一陣氣喘,最後踢出那一腳的時候,他的一口氣也已經到了頭,如果柳生還能閃過的話,自己恐怕就成了真正的失敗者了。這一腳上的內力已經不足,邵野知道還要不了柳生的命,不過他已經不再在乎柳生了。他和柳生之間的決斗,分的只是輸贏,並不見得一定必須分出生死。他知道柳生就算還活著,對自己來說也不再是個威脅,甚至再也沒有了作為自己對手的資格,因為他的斗志已經完全被自己的這一腳踢碎了,殺不殺他,已經無關大局。

華龍軍中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邵野強忍著脫力的感覺,轉身正要向軍中發令進攻,卻是忽然一陣氣血翻湧,連忙強迫自己平心靜氣,一時之間發不出任何聲音來。他也是頭一次在如何短的時間內就將所有的內力全部用出,勝利者所付出的代價,也是不小的,最起碼事後需要好好調理幾天,才不至于落下內傷。


就在這時,東京都的西門方向已經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織田家的人已經開始進攻了。他們並沒有動用什麼云梯攻城車之類的東西,而是選出了一批身手最為敏捷的忍者,借著飛鉤的幫助攀上了城牆,從里面打開了城門。東京都城牆的防禦現在完全是形同虛設,所有的人不是成了麻原彰晃的祭品,就是已經躲在了自認為安全的地窖中去了。急于立功的東瀛人高喊著效忠明治的口號,跟在一馬當先第一個沖進東京都的織田信長後面,潮水一般地湧進了這座在華龍軍沒有來的時候他們就曾經不知多少次幻想著攻占的城市。

邵野這里還沒有發出信號,因此盡管華龍軍的將士們一個個早已經充分點燃了戰斗的欲望,但是還是在嚴明的軍紀下保持著隊形,等待著自己的少帥緩過氣來。

“哈哈哈哈!”爛泥一樣癱軟在城門前的柳生千兵衛忽然狂笑起來,“我敗了,我被打敗了,我要死了……華龍人,你們也好不了,你們所有的人都要下地獄!護國法師的法術已經發動了,你們所有的人都要死!”仿佛是聽到了柳生的話,一股黑氣驟然從東京都內皇宮的位置上升起,空氣中的輕風對它好象失去了作用,這股黑氣筆直地升了起來,在到達一定高度之後忽然水銀瀉地一般在空中擴散開來,眨眼的功夫,整個東京都就被一個黑色的罩子蓋住了。西門處的喊殺聲頓時停止了,實際上就是那些東瀛人還在喊現在也沒有人能夠聽得見,因為這還在不斷湧動的黑氣居然如同實體一樣在運動的過程中發出雷鳴般的隆隆聲,簡直違背了所有的常理。

“大和民族是不會滅亡的!華龍人,你們……”柳生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突然停住了。空中的黑氣已經以東京都的城牆為邊界完全籠罩住了東瀛人的都城,看著城門處柳生的變化,看到邵野還沒有恢複發令的能力,郭嘉再也顧不上什麼身份了,用最大的嗓門喊了起來:“退!快退!全軍速退!”東瀛刀王的身體,正好倒在城門的邊際上。越出城牆邊界的部分,還保持著完整,但是城牆以里的部分,卻在迅速干癟下去,不但血肉,甚至皮膚都好象被什麼東西腐蝕掉了一般憑空化為烏有,就連完整的那部分身體流出的血,只要一流過城牆的邊際,都會馬上消失在空氣中。

麻原彰晃欺騙了所有的人,整個東京都里所有的生命,乃至所有的肉體,現在都被他的邪術激發出來的冤靈吸收了個乾淨。前世里的魔鬼,正是借著吸取人類死去時候消逝的靈力獲得的力量。而麻原的邪術卻是另辟蹊徑,他還沒有到達可以自由吸收靈力的地步,為他壯大力量的,則是整個東京都里同胞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