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顧北

燃燒瓶里灌滿了汽油,點著了就是災難,千鈞一發之際容不得絲毫猶豫,傅平安一記直拳擂在青年鼻梁上,當場打得他鼻血橫流,踉蹌著倒退幾步,燃燒瓶落在地上摔碎,汽油流淌,遇到明火燃燒起來,青年的褲腳上沾了一些汽油,迅速引燃,嚇得他滿地打滾,狼狽不堪,當眾把褲子脫了才幸免于難,但腳踝還是燒傷了.

"還不快滾!"傅平安厲聲喝道,那青年驚魂未定,恨恨瞪他一眼,一瘸一拐的去了

周圍人群見沒什麼樂子可看了,也就散了,那輛日產轎車的主人並沒有下車感謝傅平安,而是迅速離開,逃之夭夭.

傅平安覺得挺無趣的,一場愛國活動怎麼搞成這樣.

他沒留意,人群中幾個端著尼康單反相機的記者將這一幕拍了下來.

晚上,范建在網上看到了傅平安打人的一幕,照片很清晰,一看就是出自專業攝影師,但是劇情被曲解了,旁白寫的是開日系車的車主暴打游行大學生, 下面一片跟帖,都是痛罵打人者的.

范建當即回帖辯解,但是他發現練就多年的抬杠本領在洶湧的民意面前毫無招架之力,他發一帖,人家發一百貼,杠抬的再好,語言再凝練刁鑽詼諧充滿雙關和反諷全沒用,別人根本就不看.

路琨趙勁也發覺不對頭,傅平安毆打愛國青年的帖子被轉到江大論壇上,引發群情激奮,還有人煽風點火,明顯是借題發揮想對付老大.

傅平安一笑置之,說清者自清,不用搭理,過兩天其怪自敗.

……

劉康乾在電腦前也看到了這些帖子,他同樣付之一笑,但很快就有一個想法冒出來,只是自己一個人干不來這件事,需要幫手協同,最佳人選就是堂姐劉婕妤.

劉婕妤和熊茹娘家還在家呆著,工作不是那麼容易安排的,小姑父還在運作關系,上下打點,堂姐整天閑著沒事,一拉就響,姐弟倆一拍即合,先在網上溝通了一下,制定了戰略部署.

然後,劉康乾順藤摸瓜,找到了原始帖子的出處和拍照片的人,這個人是個記者,叫阮小川,把照片放在網上是無意識的舉動,那些配詞並不是他寫的,他僅僅是一個新聞記者而已.

劉康乾一個月的學生會主席不是白當的,社交應酬的本事練得很到位,他以江大學生會副主席的名義打電話給報社,借口聯系新聞報道,要到了阮小川的電話,然後請堂姐出面約見.

這一招果然奏效,阮小川接了電話,爽快赴約,雙方在一家咖啡館見面,阮記者年紀不大,白白淨淨,一張斯文敗類的臉,他看到約見自己的女生還帶了個帥哥過來,表情就有些不大自然.

劉婕妤說:"介紹一下,這是我弟劉康乾,江大學生會主席,我們是親姐弟."

阮小川和劉康乾握手:"久仰."

簡單寒暄後,劉康乾進入正題,他談到那一組照片,問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阮小川據實已告,說自己還拍了很多照片,為什麼你們只對這一組感興趣.

劉康乾說:"網上出現了一些不實的指責,對我們江大的聲譽造成了損害,所以我想找到當事三方,澄清一下,打人的是我們大學的同學,也是我的好朋友和同班同學,我想請阮記者幫忙尋找開車的人,以及被打的人."

阮小川說:"這個我真沒有辦法,我只是記者,又不是私家偵探,不過我可以給你們支招,按照車號和照片尋找,按圖索驥,請警察叔叔幫忙就行."

劉婕妤說:"您是記者呀,記者可是無冕之王,您在社會上跑了這麼多年,肯定認識很多人,我們只是大學生,沒接觸過社會,搞不定這個事,還是您來幫忙吧,這是一點意思,請您喝咖啡的."


一個紅包放在桌上,看厚度大約有兩千,阮小川經常寫軟文拿車馬費,這屬于單位認可的業余收入,但這一次他不准備拿,因為對記者來說,錢不是最重要的,交朋友才是.

這姐弟倆舉止談吐都非常得體,家庭出身一定很好,阮小川笑道:"別您您的,叫我小川就行,錢先收回去,幫朋友忙哪能收錢,請我吃一頓火鍋就行."

劉婕妤笑道:"別說一頓,三頓都行,走,現在就去."

正是飯點,劉婕妤結了賬,帶著兩人出門,阮小川正要招手攔車,劉婕妤拿出遙控鑰匙按了一下,路邊一輛保時捷小跑車閃燈響應.

"911!"阮小川眼睛亮了.

"坐我的車."劉婕妤將鑰匙給了劉康乾,自己爬到狹窄的後座,讓阮小川坐在副駕位置,去飯店的途中,阮小川略施小計就問出了姐弟倆的來頭,原來是已故交通廳劉廳長的千金和卸任石化劉副總的公子.

在火鍋和啤酒的助推下,三人的感情迅速升溫,成為好朋友,阮小川酒量不咋樣,喝了一瓶半啤酒臉就紅了,他仗著酒勁說了實話:"兄弟,姐們,據我所知,這個打人的人已經被人肉出來了,他叫傅平安,這個人可了不得,簡直就是自帶主角光環,傳奇人生,我本來寫了一篇報道,被主任給斃了,就是寫傅平安的,他和你們家的恩怨情仇."

劉婕妤已經咬牙切齒,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傅平安雖然不是直接凶手,但父親劉風運的死和這個人脫不開干系,劉康乾神態自若,搖頭道:"小川兄,他和我們家沒有仇,我們家和誰都沒有仇."

阮小川拍拍腦瓜:"對對對,是這樣,劉廳是因公殉職的."

劉康乾說:"我並不想包庇誰,偏袒誰,現在舉國上下同仇敵愾,居然發生毆打愛國青年的事情,這實在令人在感情上難以接受."

劉婕妤說:"在法律上也不能接受啊,一拳把人打成那樣了都."

阮小川說:"對,婕妤說得沒錯,無論如何,打人是不對的,不但要接受輿論的指責,也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劉康乾說:"所以我們要找到挨打的這個人."

"交給我辦了."阮小川拍了拍胸脯.

劉婕妤又給他滿上啤酒:"小川哥,我敬你."

……

記者的能力確實厲害,第二天就把挨打之人的資料搞到了,微信上發給了劉康乾,本來阮小川要帶他們一起去找人的,但是臨時有個采訪的任務,只能讓姐弟倆自己去了.

劉婕妤的小跑車停在人民路上的一個小區門口,不敢往里開了,小區里的道路狹窄,路邊停滿了車輛,而且以三輪車,殘疾車和擺攤的小推車為主,跑車開進去萬一刮蹭了,這些居民怕是都賠不起.

他們把車停在路邊,走進小區,按照門牌號碼找到一棟老樓,建于九十年代的拆遷安置房,樓道陰森,貼滿小廣告,家家戶戶都在門外擺著煤球和雜物,電線和網線亂的如同蜘蛛網.,

"這種地方怎麼能住人,跟印度貧民窟一樣."劉婕妤小心翼翼,生怕沾到髒物.


"你去過印度麼就這樣說,應該比孟買和貧民區好很多."劉康乾回了一句,繼續爬樓,一直上到六樓,停在一扇門前,門牌號碼是605.

劉康乾砸門,屋里傳出回應:"誰!"

"顧北在家麼?"劉康乾問道.

一個人過來開門,二十歲上下,黑黝黝髒兮兮,頭發亂蓬蓬,拖著一條腿,腳踝處塗了一層燒傷油,這就是被傅平安毆打的愛國青年顧北了.

阮小川通過警方的朋友查到顧北的身份,戶籍信息也搞到了,初中畢業,未婚,未服兵役,身高一米七四,家住人民路醒獅小區11棟605,無工作單位,有被警方處理的底子,但都是打群架小偷小摸之類治安案子.

"你們找他什麼事?"顧北陰鷙的目光盯著防盜門外衣著光鮮的兩個人,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截然不同的味道.

"有一筆錢,你想不想掙?"劉康乾沒有廢話,直奔主題,他知道這種人的需要,除了錢沒別的,說別的也白搭.

顧北打開門,回轉身,在連轉身都困難的小客廳里坐下,點著一支煙,屋里一股黴味和長久不洗澡的體味混合的味道撲面而來,熏得劉婕妤停留在門外,掏出紙巾掩住鼻子,劉康乾硬忍著走進來,沙發上堆滿雜物,根本沒地方坐,事實上屋里各個角落都是垃圾和空啤酒瓶,插腳的地方都很少.

"說吧,怎麼掙錢?"顧北點著一支煙,是白盒子的中南海,他甚至連遞煙的禮貌舉動都沒有,當然劉康乾也不抽煙.

"前天,你被人打了,對吧."劉康乾說.

"咋了?"顧北吐出一股煙,有些不耐煩.

"不想報仇麼,我可以出錢帶你去驗傷,帶你報警,讓警察捉他."劉康乾盯著對方的眼睛,試圖找出仇恨的火星.

"不想,我挺忙的,沒空."顧北說,"另外我也不想和警察打交道."

劉婕妤在門外聽到了,忍不住喊道:"你他媽就是個孬種,讓人打了都沒脾氣."

顧北也不生氣,把T恤一脫,滿身都是傷疤,新的舊的摞在一起,他滿不在乎道:"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拳頭不如人家的大,就得認,如果每個仇都報的話,我就沒空干別的事了."

"這個數."劉康乾伸出五根手指頭,他的意思是五千人民幣.

顧北冷笑,伸出一根手指:"翻個倍,我就陪你玩."

"沒問題."劉康乾一口答應,一萬塊又不是他出,費用劉婕妤負責.

"我就喜歡和爽快人打交道."顧北笑了."一千塊錢,現付啊,別給我說什麼先付一半的屁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