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絕地求生

大洪哥將范東生身上的零碎物件都拿了出來,一串掛著小刀的鑰匙,一個錢包,錢包里有身份證和一些鈔票,他拿出身份證念出地址:"小范,你是淮門人啊,家里還有誰?"

"還有我爸媽,我爸癱瘓了,我媽開個小店."范東生如實回答,他知道大洪哥的用意,這是一種潛在的威脅,如果自己不乖乖配合,死的就不止一個人了,大洪哥隨時可以上門殺人放火.

他也很慶幸自己出來玩從來不帶警校的學生證,也不用帶警徽標記的任何物品,否則的話,大洪哥根本不會和自己廢話.

"行,我相信你,咱們今晚上就出去干一票,秀芝,把他放了."大洪哥終于做出決定,收下這個小弟.

秀芝解開范東生身上的電線 還替他包紮了腿上的傷口,做這些的時候,大洪哥遠遠看著,手槍放在茶幾上,范東生不敢有任何過激舉動,表現的服服帖帖,大氣都不敢出.

轉眼天就黑了,大洪哥讓秀芝下廚做飯,家里沒別的,只有方便面和雞蛋,還有幾罐啤酒,女人在廚房忙碌,兩個男人在客廳里坐著,范東生低著頭,不敢和大洪哥對視,他不是怕,而是擔心狡詐多疑的大洪哥從自己的眼神中看出些什麼.

不說話有些尷尬,也不符合自己給大洪哥營造的話癆人設,范東生開始搭訕:"大洪哥殺第一個人是啥時候?"

顯然對大洪哥來說這是他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事情,他眉毛一揚,來了興致,點了一支煙,深沉道:"我十三歲那年,第一次殺人,殺的是鄰村一個二流子,我爹死的早,我娘一個人拉扯我們姐弟三個,我忍了三年,三年里每天苦練劈柴,那天早上,這個二流子從從我家離開,我跟在他後面,跟了二里地,瞅個機會把他劈了,尸體丟河里了. "

這個故事講得語焉不詳,但是范東生可以從平實粗略的語言後看到驚心動魄和忍辱負重,被惡霸欺凌的孤兒寡母,隱忍不發的少年,有朝一日手刃仇敵,何其快哉.

"後來呢?"范東生問.

"沒有後來."大洪哥吐出一股煙,"那年月,鄉下失蹤一個人,沒人在乎."

"能忍,夠狠."范東生由衷佩服.

十三歲就開始殺人,怪不得如此冷酷,他說過曾經送走過六個人,這只是第一個,那麼另外五個又是怎樣的案子,按理說殺過這麼多人,不是死刑就是無期,為什麼大洪哥卻逍遙法外呢,或許一般人不理解,但范東生是警校生,看過類似的案例,流竄殺人犯身上背著無數命案,他願意招的才說,不願意招的,就很難查出來,大洪哥應該是因為別的案子被捕判刑的,他嘴嚴,沒被挖出其他案子,所以蹲了幾年就出來了.

秀芝端著兩碗面出來,伺候兩個男人吃飯,范東生強忍住將飯碗扣在大洪哥腦袋上的沖動,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他考慮的已經不是脫身的問題,而是抓住這個流竄犯,鬧個大動靜.

吃完了飯,大洪哥將外套搭在右手上,遮住手槍,那是一支德國PPK手槍,應該是從緬甸越南弄過來的洋貨,他這樣做是隨時控制范東生,只要他稍有異動,一槍就從背後打過來了.

范東生走在前面,大洪哥走在中間,秀芝斷後,三人下樓,大洪哥始終和范東生保持著兩米的距離,外套遮擋的槍口方向指向他.

"攔個出租車."大洪哥下令道.

這是老派犯罪分子最駕輕就熟的業務,搶劫出租車,一來出租車司機身上有營業款,二來車也能賣錢,九十年代這類案子最常見.

范東生建議道:"哥,咱就別節外生枝了,現在出租車都裝著GPS,拆都拆不掉,車也很難出手."

大洪哥說:"我需要車."

范東生說:"那咱就借一輛,看我的."

他跟傅平安學過怎麼撬車門,扯出電線來打火,路邊停滿了汽車,任由大洪哥挑選,大洪哥倒是個老手,他沒選奔馳寶馬,而是選了一輛本田雅閣,在失竊車輛排行中,雅閣排名靠前,是很出手的贓車.

范東生演砸了,車門還沒撬開,汽車防盜系統就被觸發,警笛大作,三人只能快速離開,走出一段距離,大洪哥又看中一輛捷達,這種車的電子系統沒那麼現金,就它了.

這回范東生得手了,順利撬開車門,大洪哥讓范東生駕車,自己和秀芝坐後排,開出去一段距離,路過小超市讓秀芝下車去買了兩瓶脈動和兩包煙.


車停在另一個夜總會門口,大洪哥粗中有細,沒有選擇秀芝上班的地方下手,他也並沒有按照范東生的建議綁人,而是靜靜地等待.

已經過了警校晚點名的時間,范東生心生希望,教官聯系不到自己,也許會想辦法找人,但更可能的是記在小本本上,等明天自己出現再批評教育,誰又能想到一個警校優等生會被流竄犯給裹挾了呢.

"大洪哥,我尿急,想去放水."范東生說.

一瓶脈動遞了過來:"用這個."聲音不容置疑.

范東生只能用脈動解決問題,同時預感到不妙,大洪哥是個蹲點老手啊.

在車里等了許久,終于有客人出來了,但大洪哥一直在看,在等,這些腦滿腸肥的男人,他似乎並不滿意,直到一個女人出來,這女人穿著豹紋短裙,小肚腩隆起,一看就是上了年紀沒什麼行市的失足,到了這個點沒上鍾也就不會再有生意了.

"就她了."大洪哥陰森森的聲音響起.

洗浴中心門口停著幾輛等客的出租車,但豹紋女並沒有打車,而是徑直向前走,高跟鞋踩在柏油路上,昏黃的路燈將她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長,她就住在附近的小區,和別人合租了一套房子,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隨便吃點飯,看電視刷劇,吃了晚飯才去上班,一個月能賺一兩萬,基本上都彙給家里了.

忽然一輛捷達車從後面駛來,急刹車停下,車門打開,一個男人探出半個身子,將豹紋女拽了進來,車門還沒關上就疾馳而去,整個過程不超過五秒鍾,地上只留下一支高跟鞋.

豹紋女厮打掙紮,大洪哥一槍柄砸在她腦袋上,整個人軟綿綿躺下了.

"上大路,出城."

大洪哥一邊指揮行車路線,一邊嫻熟的處理豹紋女,范東生從後視鏡里看到,他堵嘴綁人的動作都很老練,肯定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了.

范東生在加快車速,他暗想此刻來個急刹車的話,大洪哥的槍就會墜地……

"開慢點,不急."大洪哥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范東生趕緊降低車速,生怕被察覺出意圖.

出城的路上會有一個治安卡口,但是巡警不會查問私家車,只對出租車進行登記,范東生尋思利用這個機會發難,但是大洪哥沒給他機會,不到治安卡口的時候就讓他轉彎進村,從村子繞路出去.

接下來是一段砂石路,沒有路燈,黑漆漆的全靠車燈照明,走了幾公里,終于到地方了,這是一個廢棄的采石場,周圍沒有村落,只有一排房屋,外面圍著院牆,大洪哥讓范東生把車停下,扛上豹紋女進院子.

這里連水電都沒有,照明全靠蠟燭,吃水有壓水井,屋里有三張床,鋪蓋髒兮兮,廚房里倒是有煤氣罐,最大的屋里有台電視機,連著屋頂上的衛星鍋子.

大洪哥說:"這是我發現的一個好地方,距離最近的村子也有十里,在這放槍都不會有人聽見."

范東生打了個冷戰.

"秀芝,你燒點水.范東生,你扛上她,跟我來."大洪哥說,順手拎起牆角放著的鐵锨.

後屋是一片空地,隱約有兩快隆起的長條形地塊,土質看起來有些不同,豹紋女已經醒了,睜著驚恐的眼睛,發出嗚嗚的聲音,在地上扭動掙紮著,大洪哥一腳踹過去,她就老實了.

鐵锨丟到范東生腳下:"挖,挖兩個一人多長的淺坑."大洪哥說.


為什麼是兩個坑,范東生不敢問,握著鐵锨開始干活,眼角時不時瞥一眼大洪哥,那家伙站在安全距離之外,盯著自己干活.

這兒土質稀松,范東生很快挖好了兩個淺坑,正好能躺一個人進去,一堆新土堆積在旁邊,等著埋人用.

"把她搬進去,埋上."大洪哥沖地上的豹紋女努努嘴.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原來大洪哥綁這個女人還是讓自己納投名狀用的,這家伙可謂陰險狡猾,失足女是邊緣群體,即便失蹤了,也沒人盡力查找,說白了,死了就死了,沒人在乎.

旁邊是兩個新墳,下面想必也埋著冤魂.

"不好吧."范東生囁嚅道,"太殘忍了."

大洪哥冷笑:"不殘忍也行,你先把她鏟死."

范東生看看豹紋女,女人眼中溢滿了淚水,恐懼和不解,她拼命搖頭,嗚咽求饒,淚水把妝都弄花了,眼睛下面兩條黑線,月光下看起來怪異無比,她雖然是個失足,但也有父母兒女,也有親戚朋友,她從事的是最見不得人的職業,但是不偷不搶,不貪汙受賄,全靠勞動掙錢,她為什麼要死.

如果她不死,那麼死的將會是自己,這也是大洪哥為什麼要讓自己挖兩個坑的原因.

是用鐵锨拍死豹紋女,還是和她一起成為大洪哥的槍下鬼,並排躺在這荒郊野嶺,也許過上十年八載才能破案,也許永遠都成為懸案,這是擺在范東生面前的問題.

范東生只用了一分鍾就做出了抉擇.

"大洪哥,我干不來,她不該死,要殺人,也該找那些惡少貪官,我絕對能下得了手."

大洪哥陰惻惻笑了:"也行."

范東生松了一口氣,好歹把女人的命保住了.

可是大洪哥下一個動作把他震驚了.

這個流竄犯很隨意的一槍打過去,地上的豹紋女胸前綻開了血花.

范東生終于明白了什麼叫殺人不眨眼,但是大洪哥的恐怖手段並沒有讓他恐懼,而是煥發出極大的勇氣和憤慨,他一把攥住了鐵锨,手上青筋乍現.

"早就看你不對勁,還是被我試出來了,連人都不敢殺,還干什麼大事?"沒等范東生動手,大洪哥的槍已經頂在他腦門上.

剛發射過的手槍,槍口還滾燙,只要大洪哥的手指一動,一顆彈頭就會掀開自己的天靈蓋.

范東生停止了思考,等待命運的裁決.

啪的一聲輕響,是撞針擊發的聲音,千載難遇的情形出現了,子彈啞火.

范東生的腦子依然是遲滯狀態,但是肢體先應激反應起來,單手掄起鐵锨,就聽到嗚的一聲破空之音,鐵锨橫著拍在大洪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