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是巧合,南京國關是隸屬于總參的軍校,進去就是軍籍,等于重新入伍,且從戰士升級為預備軍官,這一定是軍方為補償自己所做的安排,而江東政法大學則應該是劉國驍投桃報李的結果,天知道這家伙怎麼有這麼大的能耐.
如果放在三個月前,傅平安或許會糾結一番,到底上哪所大學,但經曆過這一番風雨之後,他的目標很明確,回江大!
回江大並不容易,被勒令退學的學生重回校園,等于打校領導的臉,所以必須做些基礎的准備工作.
打蛇打七寸,傅平安沒有去找系主任這種傳聲筒,而是直接來到江大校長辦公室,堂堂大學校長可不是什麼人想見就能見的,那可是副省級干部,日理萬機,每天安排非常緊湊,辦公室里斷不了人的.
所以傅平安在樓下就被保安攔住了,好在他名氣大,保安都認識他,替他稟告了校長的辦公室主任,少頃下樓,滿懷歉意道:"不好意思,彭主任說校長很忙,如果每個學生都要求見面的話,就沒辦法工作了."
這個保安年紀大,說話委婉,其實彭主任的原話更刺耳,因為傅平安連學籍都沒有,嚴格來說只能算校外人士.
"謝謝您,我下次再來."傅平安客客氣氣離開了.
他跟李秀承學了一些人生經驗,不說狠話,只辦狠事,大學行政系統里鮮有好人,誰的底子都不干淨,走著瞧唄.
彭主任是校長辦公室主任,正處級行政編,名牌大學的校長辦主任,又有名又有權,可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每年光是各種灰色收入上百萬,而且大學校園相對單純,不是交通廳政法系統那種高危單位,象牙塔里的貪腐,能叫貪腐麼,彭主任不但有行政職務,還是個副教授哩.
過了幾天,傅平安又來到校長辦,保安再次通稟,依然給了個閉門羹,彭主任讓保安告訴傅平安,校長去參加一個學術會議,要下個月才能回來.
"孩子,別來了,白搭."保安大叔苦口婆心勸道.
"請把這張紙轉交彭主任."傅平安拿出一張打印紙,保安大叔歎口氣,還是幫他跑了個腿,彭主任很不耐煩,拿著紙瀏覽一遍,這上面全是數字和字母,沒有一個漢字,乍一看很迷糊,但仔細一想,這些數字似乎有些眼熟.
這些是彭主任的秘密銀行賬號和流水,而且是收取賄賂的一個賬戶.
彭主任勃然大怒,這小子居然敢威脅我,他手按在電話機上,想打電話給校保衛處,但是遲疑了一下,應該打電話給派出所相熟的張所長更有力度,可是用什麼罪名辦他呢,竊取他人隱私麼?似乎不太妥.
"你讓他上來."彭主任說.
傅平安走進了辦公室,不卑不亢,在彭主任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彭主任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即便面對殺父仇人也是笑眯眯的,他笑道:"傅平安同學是吧,聽說你找我有事?我最近挺忙的,怠慢了,怠慢了."說完沖外面喊了一嗓子,"小王,來一下."
小王是辦公室新來的工作人員,留校的研究生,在彭主任面前就像雜役一般,他幫傅平安倒了一杯純淨水才出去.
"傅平安同學,有什麼困難,可以向學校提嘛,雖然你主動退學了,但學校依然是你的母校嘛."彭主任依舊笑容可掬.
"我離開學校之後,一直在自學,也做了一些兼職工作,最近終于完成任務,又有時間了,所以想重回校園,解放軍國際關系學院和江東政法都給了發了入學通知,但我還是對江大有感情."傅平安說道.
"這個……難度很大啊."彭主任說,"當時是校黨委研究決定的,不是某個人說了算的,而且是依據校規做出的處理,很難推翻."
"我理解,但是事在人為,沒有辦不成的事情."傅平安也很平靜,"比如孫玉琦,人稱江東政法沙皇,身為黨的領導干部,貪腐糜爛,只手遮天,我在中紀委調查組幫忙的時候看過很多案卷,令人發指啊,這樣盤根錯節的窩案想打開缺口,何其困難,可我們還是做到了."
"這樣啊,我明白了,學校還是會酌情考慮的."
"那些謝謝彭主任了."傅平安起身,和彭主任握握手,走了.
彭主任他閱人無數,從沒見過這麼有城府有手腕的學生,如果空口白說,那就是瞎吹,可手上這張紙記載的可都是絕密啊,沒有一定的手段無法獲取,還有他說的南京國關和江東政法的事兒,也屬于破格,如果確有其事的話,則證明傅平安上面真的有人,且份量不是一般的重.
南京國際關系學院在外地,彭主任沒有熟人朋友,江東政法大學就在近江,培養了無數政法系統的人才,號稱政法搖籃,他還是有幾個熟人的,打探了一下得到回複,政法大學確實批准了傅平安的入學.
彭主任一身冷汗下來了,傅平安所說的,沒有一個字是假的,這小子一定動用了紀委的渠道偵察自己,別看他這個主任平時人五人六的,不查都是清官,一查就完蛋,傅平安也許一時之間對付不了校長,畢竟校長身後也有人,但是想對付一個大學處級干部還是綽綽有余的.
他越想越不安,于是找到校長,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校長深以為然,孫玉琦落馬非常突然,孫多年來經營的利益共同體如同鐵板一塊,很難打開缺口,據說是從孫的情婦劉風華這邊突破的,而劉風華的軟肋又在她和孫的私生子曹子高這里.
前段時間,曹子高指使人撞傷了江大附中一名男生,又駕車在江大校園中綁架女大學生,這兩次與曹子高極其背後保護傘的斗爭中,都有傅平安的身影,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校長的消息渠道比彭主任高級多了,他給政法大學的書記發了短信詢問此事,那邊的書記回複說,傅平安破格入學確實是中央有人打了招呼,而且這個學生的去向已經明確,畢業後直接進中紀委.
能當大學校長的角色,政治敏感度肯定不會低,風物長宜放眼量,傅平安絕非等閑之輩,等他大學畢業進了中紀委,十年之內也許沒什麼威脅,但長遠來看就很難說,也許郁郁不得志,四五十歲還是個處長,也許年紀輕輕就躍居高位,總之為了一時之爽,給自己的將來帶來不確定的安全隱患,不值得.
不就是區區一個學籍嘛,可以妥協.
"開會研究一下吧."校長說,"我的意見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因為校紀退學,是正確的,因為特殊貢獻重新入學,也是正確的,我們不可能將自己優秀的學生拒之門外嘛."
彭主任心悅誠服,說:"校長高見."
……
傅平安很快就收到了江大的公文,批准他重新入學,但是缺考的科目要進行補考,這自然不在話下,就算補考不過,難道校方還敢反悔麼.
上學期結業在即,正在進行期末考試,傅平安以學生身份走進考場的時候,整個教室的同學都為之側目,其中也包括劉康乾,今天的他比起大一時沉穩內斂多了,他沒有上前恭喜道賀,更沒有刨根問底,傅平安對他來說,已經從試圖威脅自己地位的寒門子弟,變成了遙不可追的傳奇人物.
謠言這種東西,有時候會自己酌情加料,傅平安被退學的時候,各種謠言就漫天飛舞,說他得罪了某某位高權重的人物,現在重新入學,謠言再度泛濫,江湖傳聞傅平安上面有人,而且是國字頭的大領導.
就連系主任也相信了這個謠言,考試結束後,巡場的系主任來到傅平安身邊,半開玩笑的問他:"傅平安,聽說你有個叔叔在中央啊?"
傅平安不置可否,笑著說:"你好好干吧."
宿舍的床位還給他留著,最開心的就是三位室友,他們的老大又回來了,而且是以最牛逼的方式王者歸來,傅平安回到宿舍,看著床鋪書桌和課本,聽著窗外的喧囂,一種熟悉的陌生感油然而生.
"老大,你還回來住麼?"舍友們眼巴巴問道,他們都知道傅平安在外面租了大房子,比學校宿舍不知道強多少倍,實際上到了大三,有點能耐的同學都在外面租房子住了,而且是和女朋友同住,可憐三位舍友都是鋼鐵直男,至今沒有女朋友.
"我會經常回來的."傅平安說.
"給我們介紹幾個女朋友唄,我們都快憋死了,正籌劃著湊錢買矽膠娃娃呢."趙勁說.
"是啊老大,你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香車美人豪宅都有,你的小老弟們可都還是處男啊."路琨也哭訴道.
"那兩個合住的,不是我的女朋友."傅平安徒勞的解釋.
"解釋就是掩飾."范建開始抬杠,"不過呢,這個年齡段哪有在一棵樹上吊死的,江大這麼多才女加美女,而且對你仰慕的很,你隨便收一個,她的室友同學什麼的,不就能介紹給我們了麼."
傅平安說:"我怎麼不知道有很多人仰慕我?"
"那是你木訥,遲鈍,直男癌."范建說,"人家撩不動你,老大你也算功成名就了,馬放南山吧,找個女朋友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不然你大學生活白瞎了,再說了,大學階段其實是找配偶的最佳時期,等踏上社會,就再也遇不到適齡的,高學曆的女生了."
傅平安想想也是,是該解決一下個人問題了,他是正常人,二十郎當歲火力正旺,不能光靠著冬泳健身澆滅欲望的火焰,劉亞男已經是過去式,谷清華是遙不可及的未來時,當下最重要啊.
當下最重要,這句話還是沐蘭說的,雖然同住一個屋簷下,但沐蘭早出晚歸,自己更是經常夜不歸宿,兩人很久沒打過照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