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夕陽下的紅帆

兩個年輕人在深圳街頭無憂無慮的徜徉著,傅平安看到前方有家麥當勞,就去買了兩個甜筒,一人一個.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雖然是兩塊錢的甜筒,谷清華卻開心的像收到聖誕禮物的小孩.

忽然她的手機響了,拿起接電話,也不回避傅平安,說的是英語,傅平安能聽懂,大概是谷清華組織了某個活動,現在時間快到了,人家打電話來催.

"你有事就先走吧."傅平安說,但是眼中的失落卻遮掩不住,幸福總是短暫而美好的,這就是命運.

谷清華想了想說:"你真的有時間麼?"

"有啊."

"一直到明天都行?"

"行!"

"那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谷清華很自然的拉起傅平安的手,直奔地鐵站.

他們去的地方是一處青年旅社,青旅和賓館不同之處在于一個房間能住很多人,就像是大學生宿舍,有公用的洗手間電腦房活動室,谷清華的朋友們大約十來個人,全是來自不同國家的年輕男女,他們熱情友好,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沒錢.

在這兒,沒人在乎你的學曆,你的家世,你的財富,你個人之外的任何附屬品.

谷清華向大伙介紹新朋友,這些來自美國,俄羅斯,法國,韓國,馬來西亞,意大利的年輕人們友好的和傅平安握手,打招呼,這里通用的語言是英語,谷清華知道傅平安的口語大概不會太好,就充當起他的翻譯來.

令她大跌眼鏡的一幕出現了,傅平安分別用地道的美式英語,俄語,馬來語,意大利語和韓語和大家打招呼,並不是簡單說一句你好,而是巴拉巴拉說了一堆話,不光谷清華驚掉了下巴,所有人都大聲嚷嚷起來.

他們評價說這是一個語言奇才,只有韓國人笑著說你的口音帶著明顯的北方味道.

"天啊,你到底會說幾個國家的語言."谷清華上上下下打量著傅平安,似乎在重新認識他.

傅平安靦腆一笑:"也就是這些了,意大利語和朝鮮語都是打醬油水平,英語俄語馬來語比較熟."

"你太厲害了,你是怎麼學的?"

傅平安的思緒回到一座島嶼上.

"跟電視機和VCD學的."他說.

"你的毅力太讓我敬佩了."谷清華說這話是完全發自肺腑,別人學英語有外教,有語言環境,學起來水到渠成,沒什麼難度,她可以想象傅平安蝸居在五號樓上的陽台里,對著電視機苦練英語的樣子,一個人為了夢想究竟能有多拼,她今天終于知道了.

青旅的小伙伴們組織了一次野營活動,他們已經准備好了行囊,就等谷清華了,傅平安的加入讓小隊增添了一名干將,大伙兒搬著裝備出門上了一輛大巴車.

"去哪兒野營?"傅平安問.

"去了你就知道了."

大巴車一路向東,過了大梅沙海洋公園,過了小梅沙海洋世界,繼續向東開了一段距離,在一片海灘前停下,大伙兒拿著東西下車上船,用舢板接駁到一艘漁船上.

全體登船完畢,不用谷清華說,傅平安也明白了,他們要去海島上野營.

"對面就是HK,但我們去的島嶼還在大陸水域,是一個無人小島,我們帶了帳篷,要在島上野炊,野營."谷清華看了看傅平安,發覺他心不在蔫,"你不喜歡麼?是不是覺得暈船?"


前方是碧波萬頃的大海,風平浪靜,漁船晃動幅度很小,他的腦海中卻出現另一幅畫面,登陸艇在怒濤中艱難的靠岸,絕壁高聳入云,軍旗獵獵飄揚,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收回思緒,傅平安微笑道:"不,我喜歡海島,我熱愛大海."

這只不過是一幫小孩子過家家的游戲罷了.

漁船一直向南開,目的地並不在大鵬灣,而是比港島還向南的無人島,這里遠離大陸,遠離城市,遠離人煙,宛如世外桃源.

島嶼沒有碼頭,漁船無法靠岸,年輕人們在船上用氣泵將橡皮筏充氣,一趟趟運載人員物資上島,這里也沒有手機信號,但他們帶了衛星電話,即便有危險發生也能及時求援.

年輕人們素質都挺高,沒人偷懶躲滑,都爭著出力,他們也都不是嬌生慣養的孩子,紮帳篷,支烤架,收拾食物,還有人劃著橡皮筏出海釣魚,傅平安並沒有表現的特別突出,他只是默默地跟著干活.

傍晚,篝火點燃,烤架上擺滿食物,啤酒和可樂盡情暢飲,椰林斜陽下,來自菲律賓的朋友抱著薩克斯,吹起一首四十年代的老曲《夕陽下的紅帆》.

谷清華和傅平安並肩坐在沙灘上,海風輕吹,海浪輕拍,時間仿佛凝滯.

……

近江,沐蘭接到一個外地固定號碼打來的電話,她一直掛念著傅平安的下落,不管是不是廣告電話全接.

"你好,我是東山守備區司令部,傅平安有下落了……在深圳,對,我們這邊馬上派人過去……也行,你那邊去更快一些……"

沐蘭激動萬分,傅平安終于有下落了,而且安然無恙,全須全尾,她給顧北和巨強打電話,讓他倆放下手上的活,帶著身份證馬上趕去機場,又讓行政定四張機票,自己一張,顧北巨強,還有劉小娜一張.

雖然百般不願意,但劉小娜畢竟是傅平安的正牌女友,這事兒不能瞞著她.

劉小娜接到電話,語氣並沒有特別的驚喜,反而有些奇怪.

"是麼,太好了,我這會兒有些事情走不開,要不你帶著他們去吧."

"行吧,那就這樣."沐蘭不和她多說,利索的掛了電話.

去機場的路上,沐蘭又給高岩和范東生發信息,告訴他倆人找到了,可以回來了.

沒回複,目前這兩人在泰國,有時候信號不好收不到消息.

玉檀國際機場,沐蘭和兩個手下碰頭,打印了登機牌,過安檢候機,登機口信息顯示,由于空中管制原因,前序航班誤點,本次航班時間未定.

沐蘭忍不住罵娘.

空中管制能管得住民航班機,管不住軍機,一輛執行任務的伊爾76運輸機從近江上空飛過,貨艙里坐著一個搭便車的乘客,陸軍中校軍銜,臂章上是特種部隊標識.

伊爾76提前到達廣空某基地,羅漢下了飛機,戰友開車來接:"羅漢,什麼大風把你給刮來了,晚上我安排."

"有任務, 不喝酒."羅漢嚴肅撲克臉.

"什麼密級的任務,我有份參加麼?"戰友已經因傷退出T部隊,現在是廣州軍區二部的人,負責對港工作,能動用的資源手段非常豐富.

"羅克功上將交辦的私人任務."羅漢說,"給我妹找個對象,你覺得你有份參與麼?"

戰友干咳一聲:"等你處理完,咱再約."


羅漢搭乘戰友的車開到觀瀾後勤基地,終于見到了羅瑾.

羅瑾早已回複正常,但羅漢的出現又讓她掉淚了,從小就是這樣,自己一哭,哪怕遠隔萬水千山,哥哥也會第一時間出現.

"別哭啊,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幫你出頭."羅漢急死了,自打上回毆打傅平安之後,他再也不敢提打人了,只說出頭.

"沒人欺負我,我誰也不怪,只怪自己不夠優秀."羅瑾還是抽抽搭搭,只有在哥哥面前,她才會表現出柔弱的一面,在其他男性戰友面前,她永遠是鋼鐵冰山一般冷峻.

"我知道了,是那個神經病欺負你了."羅漢張牙舞爪,"我這就……"

"你還想打他?"羅瑾頓時不哭了,"人家都那樣了,你還想欺負人!"

羅漢兩手一攤:"我不打他,我有能力殺他,但是沒本事打他,這家伙是個神經病,發起瘋來八個兵都按不住,我還真打不過他."

羅瑾噗嗤笑了,她長這麼大, 第一次見哥哥認慫,承認打不過某人.

"那到底怎麼回事?"羅漢問,"我大老遠從北京飛過來,你不能啥也不說啊."

羅瑾在哥哥面前不掩藏心事,她調出微博照片給羅漢看.

"谷清華,哈佛……這個女娃娃長得蠻好看的,你想給自己安排個嫂子還是咋地?"

"她和傅平安約會去了."羅瑾說.

"你稍等."羅漢走出去打電話,十分鍾後回來了.

"查清楚了,谷清華,二十五歲,原籍南京,在淮門讀的高三,和傅平安同一屆高中畢業,她爸爸是淮門排名末尾的副市長,嗯,零八年的省高考狀元,北大畢業後,一直在哈佛讀書,底子很干淨."

羅漢瞪著無辜的眼睛,希望妹妹能認清現實,人家是青梅竹馬.

"我就不信了……"羅瑾的倔強勁反而上來了.

……

夜已深,南海無人小島上,一群青年男女圍著篝火載歌載舞,每個人都要表演節目,他們玩的很盡興,很開心,一直到凌晨時分才漸漸睡去.

谷清華本身體質偏弱,過度的興奮和疲勞,再加上一點酒精的催化,她實在熬不住了,把頭擱在傅平安肩膀上睡了過去,傅平安把軟綿綿的小身子抱到帳篷里,他們睡的是集體帳篷,六個人一頂,其他四人還在唱歌,傅平安把谷清華放下,輕輕給她蓋上毛巾,谷清華長長的睫毛下是緊閉的眼睛,也只有她睡著的時候,傅平安才敢這樣目不轉睛的看.

忽然谷清華睜開眼睛,小聲說:"你喜歡毛姆麼?"

"嗯,我喜歡《月亮與六便士》."

"那你看過《愛德華·巴納德的墮落》麼?"

"沒有."

"毛姆在這本書里寫道:任何瞬間的心動都不容易,不要怠慢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