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持久戰

韋金滬的一番騷操作頗費周折,好在他這些年編織的網夠大,利益共同體里的人夠多,遇到事情,這些人就都自動抱團抵禦外界的進攻,很多人同仇敵愾的做一件事情,本身就足以讓人找到安全感和歸屬感,韋金滬對搞定此事頗有信心.

在他的圈子里不乏公安口位高權重的朋友,通過他們對傅平安進行了一番背景調查,光這樣還不夠,韋金滬連省社科院的專家都找來了進行評估.

傅平安的身份是對社會保密的,這是出于對他的保護而設定,公安和安全很熟,搞清楚他的底細不難,資料拿到韋金滬面前,著實讓他頭疼.

這個人年齡不大,但軍功卓著,拿過一個一級英模外加榮譽稱號,不久前又拿了一個一等功,光是前者就已經是免死金牌級別的存在了,和平年代哪來的軍功,說明傅平安是秘密戰線上的一名戰士,這個秘密戰線應該是軍方的,和安全口不是一條線,具體什麼內容他們很難查到.

最讓人頭大的是這個人沒什麼漏洞把柄,也許是太年輕的原因吧,或者是沒掌握實權,總之他沒有作風問題,沒有貪腐,沒有不良嗜好,名下的每一分錢都是干淨合法,而且無法找茬的,安蘭貿易是外資,是一帶一路沿線友好國家的典范,守法經營,沒有任何行差踏錯,憑什麼辦人家,上一個查安蘭貿易的海關緝私局科長已經被舉報了,正在接受組織審查.

底細盤清楚了,評估結果也出來了,社科院的戴金波教授和韋金滬是好友,他對政治研究的很透,據他評估,傅平安雖然沒什麼級別和實權,但是當量相當于年輕有為的實權副省,想斗倒他需要的不僅是資源人脈,更重要的是耐心和智慧.

總之,這是一場持久戰.

戴金波有他的小九九,國家正在籌集一帶一路智囊團,有個國別專家的崗位,可以入國務院行走,有特殊津貼,戴金波認為自己對星馬台的研究很深入全面,他在社科領域的朋友師長們也這樣認為,這個崗位非他莫屬,但是據說高層有意看好傅平安,這就讓戴金波不爽了,二十五六歲的小年輕憑什麼和自己爭,所以他自然站到了韋金滬這一邊,建言獻策,當起了黑紙扇.

這場戰役,解東明是幕後總控盤,韋金滬是前敵總指揮,戴金波就是參謀總長,下面各路人馬任他調遣,經過一番調查,傅平安的所有社會關系全都透明了,在每個節點上都進行了施壓,斗爭是講究策略的,不但有威逼,還有利誘.

首先是范東生,東生現在的身份是派出所的協警,簽合同的警輔人員,沒有執法權,待遇一般化,上升空間很大,負責找范東生談話的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一個分局的小頭頭,通過中間關系找到范東生,約了一場局,喊了幾個認識的朋友坐下來喝酒,酒局上自然是各種吹牛逼,路數是各種提名,你提一個人名出來,對方就哦一聲,說那是我好大哥或者小老弟,為了增強效果還要拿出手機來當場打個電話,視頻敬酒,以此來顯示自己的人脈有多廣,路子有多野.

范東生經常參與這種無聊的酒局,但他從不愛吹自己的親大哥是干啥的,因為沒意思,煩,他想的是自己出人頭地,當別人的好大哥,而不是總把別人的名字掛在自己嘴上炫耀.

酒局到了後半場,基本上就各自為戰了,小頭頭端著杯子來找范東生嘮嗑,先從別的事情嘮起,嘮到心靈磕的程度,話就好說了.

"我有一個好大哥,近江淮江商業銀行的董事長,有個事求到我這邊,和你家大哥有點關系."小頭頭臉喝的通紅,叼著煙吞云吐霧的,真把范東生當成小弟了.


這些事傅平安沒給范東生提過,東生完全不知情,還在狀態情境中:"啥事你說,能辦的我盡我最大能力去辦."

小頭頭說:"是這樣的, 我這個好大哥有個侄子,和你哥有點小誤會,現在人在國外被扣了,你大哥一句話人就能回來,這事兒辦成了的話,好處少不了,東生你現在所里負責哪一塊?開車是麼,回頭我給你們所長打個招呼,給你安排個輕松點的活兒."

范東生就懂了,他說:"哥,你說的這個侄子,是不是叫解小明?他爹叫解東明,副部級."

小頭頭說:"對."

范東生說:"哥,這你就免開尊口了,解小明開車差點把我哥撞死,這筆賬是我哥自己的,他怎麼算我管不著,解小明和我也有一筆賬,要不是他我能坐在這兒和你喝酒?哥你什麼身份,你事業編是吧,副科級是吧,管後勤是吧,我他媽的是省警官學院正兒八級刑偵系本科畢業,過了全國公安院校聯考的,妥妥的公務員行政編制,我大一就破了連環殺人案,親手抓住凶手,我大四實習去了泰國配合國際刑警執行任務,破獲特大販毒案,要不是解小明,我他媽能在淮門一個派出所里當協警?我應該進省廳,進近江市局,進刑偵總隊!草他媽的!"

酒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范東生面孔猙獰起來:"有本事你就讓他家再把我往下按一按."

小頭頭面紅耳赤:"不是那個意思,不是那個意思,冤家宜解不宜結嘛."

范東生說:"哥,我今天是給你面子,換別人我早一耳光抽臉上去了."說完起身就走.

……

從范東生這邊入手是沒希望了,韋金滬還有別的方向,他查到傅平安身邊有幾個重要的人,但能施加影響的只有兩人,一個是沐蘭,一個是谷清華,沐蘭家庭背景簡單,父親花滿倉在深圳做生意,母親無業,于是決定從花滿倉入手.

這一回是威逼,花滿倉劣跡斑斑,光是欠錢不還就夠他喝一壺的,當地法院執行局將花滿倉控制起來,進行強制執行,花滿倉老奸巨猾,名下財產早就轉移了,還不上錢就得坐牢,家屬探視的時候,花滿倉面授機宜,說你讓花田找她姐姐才能救的了我.

花滿倉的小老婆找到花田求助,花田一個十八歲的高中生懂什麼,稀里糊塗照辦,打電話給沐蘭說咱爸爸被抓了,只有你才能救他.

沐蘭當即回道:"花田,你不覺得咱爸爸在監獄里,對家人,對社會都是一種貢獻麼?"


花田一想也是,這樣一個爹整天興風作浪的,還不如在監獄里消停消停,于是愉快的回答:"好噠."

另一路是托人找谷清華的父母,谷清華的父親是退休的副廳級干部,之前旅居美國馬薩諸塞州,近期剛好回國,這位經曆過宦海沉浮的老先生才不會傻到蹚渾水的地步,他輕飄飄幾句話就把說客給打發了,總結起來就一句話:"關我屁事."

韋金滬沒有放棄努力,甚至連孔確這種高中老同學都出動了,孔確在微信上問"在麼?"傅平安就知道沒好事,對付這種級別的說客不費什麼勁,推說無法干涉司法就完了.

令人叫絕的還在後面, 高中時期的班主任倪老師也打來電話說情,本科時期的輔導員陳曉也發微信提到這事,甚至連他同寢室的老董都被人輾轉托到了.

如果傅平安答應放解小明一馬,倪老師就能當上副校長,陳曉就能拿到正式編制,老董的女朋友就能有一份不錯的工作.

傅平安將受害者家屬資料PPT給他們每人發了一份,多余的話一句都不說.

唯一沒來求情的人,竟然是解小明的戰略合作伙伴馮慶存,說來也巧,傅平安下樓的時候又遇到了老馮.

"明少不在,馮董似乎有些寂寞."傅平安說.

"哈哈,他是自己作死,不能怨天尤人."馮慶存說,"傅總做事很講究,公私分明,我佩服."

之前解小明和馮慶存聯手開發的海島水上屋項目,並沒有因為解小明的被捕而陷入停頓,相反星馬台政府高度支持,給開了不少綠燈哩.

雖然不知道馮慶存為什麼要幫自己,但沒有他的提醒,傅平安還真沒法這麼快就把仇報了,投桃報李,他也會保障馮慶存在星項目的安全.

傅平安又要去星馬台出差,這次是去參加瑪竇的大婚儀式,前年瑪竇就和林家的小孫女林祖兒訂了婚,一直忙于國事沒有舉行儀式,現在國家經濟發展起來了,需要提升一下國民的自豪感,一場盛大的世紀婚禮再合適不過了.


這是一件大事,很多國際友人都會被邀請參加,包括不限于各國政要皇室,傅平安和沐蘭是瑪竇的好友,也是星馬台的拿督,自然要親臨現場,劉風正也收到了請柬,中國方面除了駐星大使會參加之外,國內又指派了一名副部級官員到場祝賀,這個人選正是楊啟航.

每個人前往星馬台的方式不同,傅平安不再乘坐民航班機,安蘭貿易租了一架江航下屬私人飛機公司的灣流公務機用于通勤,玉檀國際機場私人飛機航站樓外,傅平安帶著他的團隊登上灣流,機上人員列隊歡迎,兩名飛行員,兩名空乘,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精兵強將.

機長是一名四十歲左右經驗豐富以前飛轟炸機的老飛,副機長是老朋友了,靳洛冰穿上了飛行員制服,英姿颯爽,據江航內部人士稱,霸占江航第一褲裝美人稱號的許英不得不讓位了.

已經成為飛行員的靳洛冰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去駕駛專機,本來她應該分配去開貨機,開上一段時間再轉客機,飛灣流這種小飛機遠不如開波音737來的過癮,見到傅平安她才明白,這是航司的特殊安排.

靳洛冰有些開心,也有些不開心,開心是因為能給傅平安開飛機,不開心是因為覺得大材小用了,但是轉念一想,這何嘗不是命運的安排,如果不是當初遇到傅平安,就不會產生報考飛行員的雄心壯志,就沒有今天的自己,這是緣分啊.

飛機起飛了,劉風正和楊啟航還在候機樓貴賓廳等航班,兩人都認出了對方,卻都裝著不認識.

灣流恢複平飛後,傅平安去駕駛艙過了把癮,他也是有飛行駕照的人,而且飛過比灣流還大大軍用運輸機,順便和機長和靳洛冰聊了一會,回到客艙,沐蘭說:"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傅平安岔開話題說:"聽說你給星馬台法院捐贈了一部電梯,法院只有兩層樓,用電梯是不是浪費了?"

沐蘭說:"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制造一起浪漫的電梯邂逅,為你和解小明的恩怨增添一點情節."

傅平安鄙夷道:"我懶得看見他."

沐蘭說:"你真的想吊死他麼?"

傅平安說:"不,他死不死對于大局無關緊要,我想報仇的話只需要買通一個犯人,用一枚刀片就能做到,可那樣沒有任何意義,還浪費一枚棋子,我留著他是給解家放血用的,這是一場持久戰,我倒想看看,解家的血什麼時候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