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大婚典禮還有兩天,星馬台進入舉國歡慶狀態,據海關統計,一周內有上萬人入境,對于一個五十萬人口的小國家來說,酒店旅游也已經是滿負荷運行,好在民宿業如雨水春筍一般發展起來,很多星馬台家庭開放自家的房間或者床位給旅游者或短期務工者,賺上一筆小錢,游客暴增固然是王子大婚所吸引,大婚時期的政策更是催化劑,在大婚一個月內,星馬台全境免稅,也就是說你管你是住酒店還是購物,或者打個零工,統統不收稅.
全城張燈結彩,酒吧夜總會徹夜營業,經商者都賺的盆滿缽滿,最開心的莫過于林家,林家的生意是一帶一路計劃中收益最大的,加上他們家在瑪竇掌權中的貢獻,連小孫女都晉身王妃,林家就是妥妥的外戚,林威就是國舅爺,林長榮就是國丈,林天祥就是老國丈,一家子皇親國戚.
下南洋的華人都很有生意頭腦,星馬台加入一帶一路後,林家就開始布局基礎建設和娛樂業,萬達酒店有他們的股份,瞻宮水上屋假日酒店也有他們的股份,更別說星馬台最大的賭場和夜總會, 至于超市餐廳免稅店洗衣房這些小生意他們都懶得做,分給其他華人家族去經營,而本地人一沒意識二沒有資金,只能等這些生意起來了去應聘當個服務員.
林家大宅正在重新裝修,林家老祖翁是傳統老派華僑,別看平時睿智通透,但是骨子里對于帝制王權總有那麼一點點的迷之向往,可惜林家只是一介生意人,根本無緣政壇,到了瑪竇這一屆政府忽然大變樣,不但兒子林長榮入了內閣,成為新政府的財政部副部長,曾孫穿上軍裝,挎上軍刀,成為王室少尉侍從武官,最讓人驚喜的是曾孫女林祖兒嫁入王室成為真正的王族一員.
星馬台實行一夫一妻制,瑪竇雖然貴為王子,也只能有一個合法配偶,因為他只保留了王子尊號,所以林祖兒只能稱王妃,但老祖翁看的長遠,瑪竇戀權,早晚還會登基坐殿的,到時候王妃就成了王後,那可是一國之母啊,回家省親時,連老祖翁都要給她跪下磕頭的.
林家不但裝修,還在大肆置辦慶典用的衣帽首飾,老祖翁發話了,既然和王室沾了親,凡事就要立起體統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馬馬虎虎應付了事.
老祖翁發話,林家的兒孫們還不可勁的糟蹋錢,男人們定做禮服,購買昂貴的限量版手表,出行的車輛也要更新一下,寶馬轎車可配不上皇親國戚的排場,必須勞斯萊斯,女眷們的名目就更多了,全套珠寶首飾不用說,光包就得多買十幾個,大婚慶典持續一周,每天每個不同的場合豈能拎同樣的包,那還不丟死人了,一個電話打給新加坡的愛馬仕專賣店,讓銷售帶著幾十個包包飛過來供全家女眷挑選,這才叫王家風范.
林長榮給父親定做了一身唐裝和一套英式晨禮服,但是老爺子悶悶不樂,似乎有話想說,又不便明說,當兒子的其實並不太了解父親,反倒是曾孫子明白老祖翁的心事.
林威對爺爺說,老祖翁是想穿制服哩.
這是一代人的情結,林長榮的父親當年在星馬台發家致富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回福建老家捐個官,弄了一身八品官的頂戴補服回來,也不穿,就供著,進進出出看著開心,後來孫文革命黨造反起事,老林又捐了一萬鷹洋,得到一張收據,前來南洋籌款的革命黨說了,奪了滿清天下,給老林一個五品翰林,後來這個人再沒音訊,老林沒能穿上民國的官衣,最後郁郁而終,年輕的林天祥耳濡目染,也在內心深處種下一顆種子,林家要光耀門楣,最重要的標志就是穿上官服.
星馬台政府文官是配發制服的,式樣和泰國文官差不多,一身白,大簷帽,金色的肩章上是品級標志,還有綬帶佩刀白手套這些配件,羅鍋穿上都腰杆筆直威風凜凜.
林家只有兩個人有資格穿制服,林威是少尉侍從官,是武官,林長榮是財政次長,二級高階文官,但老祖翁八九十歲的人了,無論如何也沒資格穿制服了,沒人抱怨這事兒,誰都明白老人如頑童,一輩子就這點念想,不給他整圓滿了,做兒孫的也過意不去啊,于是林威請妹妹出面給瑪竇提了一嘴,瑪竇一紙詔書,封林天祥為政府高級咨政,榮譽一級文官,沒薪水,但可以穿制服,佩軍刀.
滿門其樂融融,喜氣洋洋.
……
劉風正和楊啟航等人的航班晚于灣流公務機抵達,一路之上兩人沒有任何交流,但是在公共場合也不會表現出特別的距離感,總之就是漠視的路人感.
出了機場,大家的目的地是一致的,都是萬達酒店,這次楊啟航出訪,既有公務,也有私人事務,她要探望一下最疼愛的外甥,看看他被折磨成什麼樣子了,再想想辦法搞定引渡事宜,回國受審總比在國外懸著強.
傅平安同時前往萬達酒店,他在星馬台有自己的房子,去酒店是招呼賓客,別人是客人,他身為王室特別顧問,少校侍從武官,拿督,等于主人,要替瑪竇招呼來自中國的客人.
當楊啟航乘坐的中巴車抵達酒店時,一個小型車隊同時抵達,兩輛憲兵駕駛的摩托車開道,後面再跟一輛豐田越野車護衛,黑色的加長奔馳車頭上插著星馬台國旗和王室旗幟,酒店門童想去拉車門,被護衛車上下來的黑衣保鏢喝止.
"這怕是首相來了."楊啟航對從人說.
但是從車上下來的是傅平安,摩托開道特工護衛是瑪竇給他的待遇,在國內時傅平安一向低調,輕車簡從,在這兒就不得不入鄉隨俗了,他剛從萬豪星馬酒店過來,代表瑪竇探望了來自泰國的王室代表.
楊啟航等人進了酒店,傅平安已經不見了蹤影,她辦理入住,上樓簡單洗漱,去見了姐姐和解小明,姐妹倆少不得長籲短歎一番,聊了片刻,楊萍說時間到了,下樓吃飯吧,酒店的菜難吃死了,我抗議了好幾回,他們終于從國內請了幾個粵菜川菜廚子過來,味道還行,起碼能吃了,等我房子買好了,自己請幾個廚師開火做飯.
姐倆聊著,帶著解小明出了房間,正好遇到了劉風正和潘曉陽也要下樓,大家一起走向電梯,剛好電梯門緩緩關閉,解小明沖過去硬生生將電梯門扒開.
電梯里有三個人,傅平安和兩個瑪竇給他配備的貼身警衛.
警衛伸手攔住眾人,用英語說你們坐下一趟吧.
"憑什麼?"解小明趾高氣揚,"萬達酒店你家開的啊?"
傅平安剛去看望了來自柬埔寨王室的代表,以及灣流的司乘人員,既然是包機,就要全程陪同,靳洛冰和機長,空乘等人也下榻在萬達酒店,他剛出來正准備下樓,並沒讓警衛阻攔其他住客乘電梯,霸道不是他的風格.
大家都進了電梯,氣氛變得奇怪起來,劉風正和潘曉陽先親熱的和傅平安打了招呼,楊啟航也點頭致意,沒有表現的太熟悉.
冤家路窄,解小明當然知道傅平安在星馬台的身份不一般,但是這口氣如果能憋住,他就不叫解小明了.
"孫賊,別以為你丫能把我怎麼樣,咱們走著瞧."解小明忽然惡狠狠放話,他的底氣在于經過這幾個月的打交道,發現星馬台的司法系統還挺公正透明的,只要不違法就沒事,違法也能保釋,總之是有規矩的,不玩出圈就沒大事.
"小明!"楊啟航嚴厲喝止.
"先生,請注意你的言行."傅平安說,絲毫沒有動怒.
"怎麼了,我罵你了麼?我罵你什麼了?我帶髒字了麼?有種你丫打我啊,打不死我算你丫孬種."這會兒誰也攔不住解小明,一通狂噴,他是解了氣了,楊啟航卻深深擔憂起來.
傅平安的保鏢是瑪竇指派的情報局特工,聽不懂漢語,有沒得到指令無法出手,只能怒目而視.
劉風正看不下去了,輕輕一句:"注意素質."
"你他媽素質高,這是你秘書還是你小三?"解小明惡意滿滿的眼神在潘曉陽身上打轉.
"要在我年輕的時候,早揍你了."劉風正也是動口不動手,大家都是文明人.
"算了劉總."潘曉陽楚楚可憐道,她眼光多毒辣,早就認出楊啟航來,看眉眼旁邊那人應該是楊副省長是姐妹,這個口無遮攔的公子哥想必就是外甥了,她才不會爭語言上的一時長短交惡高官呢.
"別裝可憐,你就是一綠茶."解小明玩過的女人多了,潘曉陽什麼成色,他一眼就能識別出來.
叮咚一聲,電梯抵達一層,傅平安也不多言,帶著警衛匆匆離去,其他人奔自助餐廳去了,拿了食物隔得遠遠坐下.
楊啟航責備外甥道:"你怎麼這樣魯莽,你不知道他的身份麼?"
解小明懶洋洋道:"我都這樣了,罵他兩句解解氣怎麼了,我要不罵他,我今晚上都睡不好,再說我也沒說髒字啊,什麼法克魷之類的,再說了,罵人也不犯法啊."
忽然餐廳門口出現兩個皮膚黑黝黝的警察,手銬配槍一樣不少,頭上戴的是白色的摩托頭盔,腳下是長靴,看起來像是是從路邊找來的摩托巡邏警,他們向餐廳服務員詢問了些什麼,然後向解小明走來,宣布對他實行拘捕,然後拿出了手銬.
楊啟航看出來了,這不是巡邏警,是給傅平安專車開道的摩托憲兵,人家這是出了門就安排的妥妥的啊,別看傅平安從來不說狠話,總是和和氣氣,溫言細語的,辦起事來可一點都不溫和啊,狠的一筆.
解小明也練出來了,伸出雙手任銬,懶洋洋不屑一顧,他能猜出來是傅平安做的妖,但這事兒不大,進去就能保釋出來,無非是膈應一下自己.
眾目睽睽之下,解小明被警察帶走,飯都沒吃幾口.
楊萍可不忍心兒子再被關進去,她飯也不吃了,緊急聯系律師,律師也是不含糊,第一時間趕到警察局,一番交涉後回報楊萍,麻煩大了.
這事兒說起來有些複雜,傅平安去酒店是帶著使命的,那個時間段他的身份是多重的,除了自己,還是瑪竇的特使,代表的是國家,這就像是古代的欽差,欽差往往是太監,拿著聖旨就能讓大臣將軍跪拜,大臣將軍跪拜的難道是太監麼,當然不是,他們跪的是聖旨,是帝王本人.
解小明在電梯里語言攻擊傅平安,等于羞辱星馬台元首,羞辱星馬台人民.
楊萍問:"這個罪的量刑標准是什麼?"
律師說:"在泰國侮辱王室罪名成立的話,判刑最高的能到監禁三十五年."
楊萍慌了:"那這邊呢?"
律師說:"在這邊也是重罪,之前的交通肇事罪其實主要就是拖時間,拖久了對方熬不下去基本就搞定了,就算罪名成立,也不過是賠款加五年以下監禁還可以緩刑,解先生給自己惹了個沒必要的大麻煩啊."
楊萍要哭了:"也沒侮辱他啊,電梯里有監控,小明連個髒字都沒說."
律師說:"這個鑒定標准不是咱們說的算的,哪怕對欽差聲調高點都能給你安排上這罪名,我問過了,他們也出具了電梯監控視頻,解先生三次稱呼對方為你丫,這句話他們翻譯成英文是son of a bitch,這在英語系國家算是很嚴重的罵人話了."
楊萍真哭了,早知道不上那個電梯了.
律師說:"別太擔心,可以保釋的,只不過保釋金和罪行嚴重性是成正比的,這回怕是要五千萬美金起步了."
楊萍一咬牙:"五千萬也出!"
楊啟航一直靜靜聽著,聽到這里伸手拍了拍楊萍的手背,默默搖頭.
楊萍會意,打發律師出去,問妹妹有什麼看法.
"五千萬美元,你怎麼可能拿得出!"楊啟航說,她已經意識到危險的迫近,可惜姐姐聰明了一輩子,攤上兒子的事情就上頭,像個愚蠢的村婦一般任人糊弄,人家這是擺明要玩死解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