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范東生連這點隨機應變的能力都沒有,也就不會被挑中當臥底了,他判斷這不是警方提前行動,也不是哥哥調部隊砸場子,而是第三種力量在行動,這股力量足以讓威尼斯大酒店覆滅,王三寶一下眾人樹倒猢猻散,
想明白這一點,范東生才沒什麼可怕的,他更不會跑路,這是最佳的表演時刻,此時不登台大秀演技,更待何時.
范東生立刻打電話給王天一,可是電話打不通,可能是王天一正在玩游戲, 他直接上樓,走進王天一辦公室,果不其然,天少正坐在電腦前打排位,玩的不亦樂乎,手機設置了靜音丟在一旁不管不問.
對于骨灰級游戲玩家來說,沒什麼事情比這個更重要了,范東生沒有什麼真憑實據,也不好貿然開口,他走到窗口俯瞰外面的夜景,忽然發覺有一絲不對勁,繼而猛醒,哥哥沒騙自己,他回身就把天少電腦的電源給關了,屏幕黑了,王天一暴跳如雷:"你干什麼!"
"出事了,快走."范東生說.
王天一簡直是被他拖著出去的,他倒也不算傻,見此陣仗明白肯定是出大事了,而且只有一種,警察突擊掃蕩,果不其然,剛進電梯范東生的對講機就響了,大堂里聲音嘈雜吵鬧,有男人的怒喝和女人的尖叫.
"東哥東哥,防暴隊上來了,快跑……"話沒說完就中斷了.
范東生立刻按開電梯門,拉著王天一走樓梯向上.
"去哪?"王天一慌了,毫無大將風度.
"上天台."范東生說,對講機滋滋啦啦響成一片,他干脆直接扔了.
"等等,我爸怎麼辦."王天一倒是個孝順孩子,這時候還不忘他爹,范東生一咬牙,先奔王三寶打牌的總統套房去,途徑電梯瞄了一眼,四部電梯都從一樓直接上頂樓,明顯是奔著王三寶擒賊先擒王去的.
"來不及了,留的青山在!"范東生放棄了去救王三寶的想法,寶爺老江湖,肯定已經收到風自己想辦法開溜了,不用小輩掛念.
之所以往天台走,而不是往下面走,是范東生的經驗在指引逃跑的路線,大規模的警方行動,一定是會封死所有出路,今天在威尼斯大酒店里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走不脫,即便是沒消費的普通客人,也要統一拉走進行甄別,留下身份證號碼才能放走,王家父子是重點關照對象,別想什麼喬裝改扮的念頭,沒用,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藏到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夜深沉,威尼斯大酒店的天台上擺著上百台空調外機,轟隆隆直響,這個擾民的問題一直沒能妥善解決,往下面看,警燈閃爍,映紅了半邊天,起碼出動了上百輛警車,這麼大動作,竟然沒有提前收到風,相當不正常.
范東生給王所打電話,打不通,索性關機,帶著王天一走向天台上的水箱,順梯子爬上去,掀開巨大的蓋子,讓王天一爬進去.
王天一探頭看了一眼,水箱里可是真有水的,而且深度一人多高,進去就得淹死.
"不進水箱,就進看守所."范東生說.
"我怕這玩意,你知道麼,有個叫藍可兒的……"王天一還沒說完,遠處通往天台的門被打開了,幾個武警從里面出來,手電光亂照,暫時還沒照到這邊,他啥也不敢說了,乖乖鑽進水箱,范東生也跟著爬進來,輕輕將蓋子複位,兩人用手撐著光滑的水箱內壁,露出腦袋呼吸,誰也不敢出聲.
武警在天台上進行搜索,今天的行動忙而不亂,不同的小組負責不同的區域,這一隊武警專門搜索天台,他們拿著警棍到處翻看,天台雖大,但是能藏人的地方不多,搜著搜著,就奔著水箱這邊來了,兩人清晰的聽到警棍敲擊水箱外殼的聲音,有人用普通話說道:"小王,你上去看看."
范東生沖王天一眨眨眼,深吸一口氣,王天一會意,也深深吸了一口氣,兩人同時緩緩潛入水中.
武警小王順扶手梯上來,掀開蓋子探頭看了一眼,水箱里黑漆漆的全是水,他伸出警棍攪動一下,回頭道:"班長,沒人."
范東生和王天一在水底憋了差不多一分鍾才將腦袋伸出水面,輕輕呼氣,再大口呼吸著空氣.
"咋出去?"王天一說.
范東生也傻眼了,進去容易出去難,內壁上沒有梯子,連個使勁的地方都沒有,外面沒人的話,呼救都得不到回應.
……
王三寶落網了,他化裝成燒鍋爐的師傅企圖蒙混過關,被有經驗的警察一眼識破,現在的洗浴中心哪有自己燒熱水的,都是從熱電廠之類地方買的廉價熱水,再說這師傅肥頭大耳的一臉痞氣,說是干活的也不像啊.
聽到警察們滿嘴外地口音,王三寶就明白壞菜了,異地調警,這不是淮門本地領導能做到的,是省里發話了,縱橫江湖三十年,這回怕是要徹底栽了.
整個威尼斯大酒店全是警察,連防暴隊和武警都是從外地調遣的,就看不到一張熟面孔,酒店內的所有人一個不漏全都被扣留,一個個過身份,先把消費者和工作人員區分開,然後分批拉走,王三寶注意到,被抓的手下里沒有兒子王天一,也看不到范東生,他稍微松了口氣.
今夜注定無人安眠,威尼斯大酒店門前的道路實行了交通管制,但奇怪的是封路的不是本地交警,而是異地警察,路邊停了一長溜大巴車,看號牌是隸屬于省第三監獄的車輛,還有武警的車,掛民牌但是頂著警燈的車,大批民眾站在路邊看熱鬧,最興奮的莫過于住在威尼斯大酒店後面小區的居民,他們深受噪音之害久矣,幾年前通過媒體報道解決過一次,後來故態複萌,搞得人家大夏天不能開窗,老百姓投訴無門,怨氣極深,幾天終于大快人心.
消息不脛而走,不到半個鍾頭,全淮門人就都知道威尼斯大酒店被掃了,這時候市局的會議也結束了,李培文打開手機看到未接電話,又刷到朋友圈里各種現場照片,不禁長歎一口氣,這是哪路神仙截胡啊,把准備快一年的計劃全打亂了.
李培文倒也無所謂,反正都是組織的決定,服從就是,但王所和其他保護傘可就麻爪了,跑也不敢跑,只能靜觀其變.
李澍正在家里複習,看三分鍾的書,刷半小時手機,忽然看到朋友圈刷屏,全都是威尼斯出事的消息,照片上一隊蒙著頭套的人排成長龍,扶著前面人的肩膀上了大巴車,街上全是荷槍實彈的警察,她的心懸了起來,擔心范東生被抓,發微信問了一句,沒回複,打電話過去,對方不在服務區.
此刻范東生的手機泡水報廢,根本接不到電話,他正在想辦法爬出水箱,用腰帶試了一番,拋出去根本掛不住任何東西,兩人漸漸力竭,再這樣下去就得活生生淹死在水箱里,鬧一個大新聞出來.
性命攸關,范東生只能豁出去了,求救,他用手拍打水箱內壁,可是外面空調外機轟鳴,這點聲音根本傳不出去,無奈,他只能拿出甩棍,用力甩開,瘋狂敲打內壁,沒把人招來,倒把年久失修的水箱給砸漏了,水洶湧而出,范東生擴大破口,兩個濕淋淋的人從水箱里爬出來,坐在地上大口喘氣,渾身冰涼.
天台上全是水,但無大礙,很快這些水就會順著雨汙管道排走,不會引起注意,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脫身.
危急關頭,王天一全無主意.
"等凌晨三四點的時候再動,那是人最困的時候."范東生說.
行動展開之後就瞞不住了,也不需要再瞞,省廳領導駕臨淮門,召集相關人員開會,王所等早被劃到嫌疑名單里的人被集中起來學習,其實就是變相扣押,而李培文也向省廳領導做了單獨彙報……
身上的衣服都被空調外機吹干了的時候,時間也差不多到了,范東生說我先去探路,你在這里等著別亂跑,王天一惴惴不安,忙不迭的點頭.
范東生順著消防通道下樓去了,一直下到底層都沒遇到攔截,正當他踏上地面,長出一口氣的時候,黑暗處竄出兩條黑影,將他死死壓住,槍口頂在腦袋上.
"胖熊!"范東生低聲說出自己的代號.
他被抓了起來,站在面前的竟然是李培文.
"王天一和你在一起?"李培文問道.
范東生點點頭.
李培文附耳對他說了幾句話,范東生點點頭,依舊原路返回,帶著王天一下來,這回沒人攔路了,兩人順利逃出,回望黑燈瞎火的威尼斯大酒店,王天一欲哭無淚.
"淡定,寶爺肯定留了後手,找人,找關系,東山再起."范東生給他打雞血.
"我啥也不知道啊,我連家都回不去了."王天一哭喪著臉說.
"我先找個藏身的地方,現在不能出逃,身份證肯定上名單了,任何交通工具都坐不了."范東生的手機泡水不能用,現在凌晨三點,大街上空蕩蕩的,他倆連出租車也不敢攔,只能順著沒裝攝像頭的小巷逃竄.
好在范東生朋友多,他找到當年樹人中學的同學家藏身,關系歸關系,好處不能少,王天一的金表摘下來當做人家的風險收入,然後兩人足不出戶,每天吃外賣,等消息.
王三寶被關進了淮門第一看守所,以他多年經驗判斷,這次行動雷聲大,雨點小,不是沒有回旋的余地,很快他就和同監舍的人混熟了,得到了用手機聯系外界的機會.
父子倆聯系上已經是三天以後的事情,這其中的艱難險阻自不用說,王三寶告訴兒子,想辦法聯系宗副市長,只有他才能救自己.
宗副市長是淮門本土官員的領袖,外地調來的書記市長能不能順利開展工作,全要看他的臉色,這個人也是范東生臥底近一年要對付的最終大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