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范東生的新肩章

王天一根據老爹的指示,帶著范東生來到一處高檔小區,王三寶狡兔三窟,在這里秘密購置了一套房產,用于儲藏財產以及關鍵時刻藏匿,門鎖不用鑰匙用密碼,王天一打開房門,屋里一股甲醛味道,窗戶都是封死的,許久沒通過風了,家具一應俱全,但是櫃子櫥子里不是雜物衣服,而是錢.

用銀行捆紮帶綁的嚴嚴實實,工工整整的現鈔在櫃子里堆成山,粗略估計一下,光是這棟房子里藏的錢就有上千萬,這還只是應急跑路的錢而已,范東生對王家的財富歎為觀止,再想到這些錢全是技師們一次次大保健幫王家掙得,這感覺就變得古怪起來.

王天一從保險櫃里拿出一個透明文件袋,里面亂七八糟很多單據,有銀行對賬單,購物小票,彙款證明,還有不少是複印件,不知道正版放在何處,王天一也不細看,直接交給范東生:"你拿著."

范東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麼多罪證,讓自己拿著,這兄弟太仗義了吧.

"我拿著這個?"范東生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不好出面,你出面找宗市長比較合適."王天一說,"袋子里的東西,都是證據,拿出去他必死無疑,不到萬不得已咱們也不要用."

"懂了."范東生點點頭,他明白了,王天一膽小不敢親自出馬,生怕被滅口,這些證據也並不是全部,所以敢放心交給自己.

"不得再打點打點."范東生建議道.

王天一想了想,找了個雙肩包,裝了幾紮鈔票,自己背起來說差不多夠了,走吧.

范東生暗笑,王天一鼠目寸光,分不清孰輕孰重,倒是正中下懷,本來一直苦苦追尋的證據,機緣巧合正好落在自己手里,早知道費那些勁干嘛,直接安排一次大行動不就完了.

道理誰都懂,但是實際操作起來太難了,千頭萬緒,錯綜複雜,沒有人敢當這個出頭鳥,所以一直以來警方采取最穩妥的打法,拿到證據先打掉保護傘,再對付下面的嘍啰,這是自上而下的打法,干淨徹底,萬無一失,而這次突如其來的異地調警突擊,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很可能事倍功半,只解決馬仔,抓不到幕後老板.

范東生很高興,他終于可以結束臥底生涯了,從小區出來後,王天一給了范東生十萬塊錢做經費,兩人分頭行動,范東生直接找到了李培文,將手上的證據交給他.

李培文打開袋子看了看,竟是些買LV包,卡地亞手表的小票,還有些轉賬彙款到境外賬號的回單,以這些作為證據還是弱了些,不過事到如今,也不需要再多的證據了,因為在其他方面已經打開突破口,宗副市長被省紀委帶走了,也就是說,范東生的臥底行動,陰差陽錯就這麼結束了,而且是勝利結束.

"你可以歸隊了."李培文說,"對了,今天是李澍生日……"

……

李澍沒打算過生日,其實她打心眼里放不下范東生,種種做法都是為了逼他改邪歸正,本想晾一段時間再說,沒想到事發突然,威尼斯大酒店被查封,范東生也成了逃犯,雖然沒看到電視台發通緝令,但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范東生作為王三寶涉黑團伙的一員,肯定逃不過法律的懲處.


家里只有李澍一個人,宛如高考前夕的那幾天,書看不進去,手機也懶得刷,李澍站在窗前,眺望樓下,總覺得那個人會像當年那般,一臉痞笑著站在樓下,她似乎是花眼了,亦或是出現了幻覺,樓下真的出現了那個人,手里還拿著一束花,提著個蛋糕盒子.

李澍揉揉眼睛,人已經不見了.

他記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哪怕被通緝也要送蛋糕和玫瑰花過來,李澍忍不住想哭,奔到門口等待敲門,可又怕范東生放下東西就走,早早開了門等著.

腳步聲傳來,是范東生上樓了,這厮還有閑心哼歌,什麼今天好運氣,老狼請吃雞,李澍幾乎又要生氣了,可是想到當下對方的處境,心又軟了.

范東生看見站在門內的李澍,訕笑道:"還沒敲門呢,那啥,生日快樂啊."

李澍接過蛋糕和鮮花,回頭放下,一把將范東生拉進門,迅速關上防盜門.

"你瘋了,知道這是公安局家屬樓麼,到處都是攝像頭,不過也好,方便你投案自首,你坐著別動,我幫你打電話,算你主動自首."李澍一通忙乎,拿起家里固定電話,卻被范東生按住了手.

"自首什麼的,不忙,先給你過生日."

他打開蛋糕盒子,插上蠟燭,點火,唱歌,讓李澍許願.

李澍含淚許了個願,吹滅蠟燭.

"你許的什麼願?"范東生問道.

"說了就不靈了."李澍說.

"蛋糕我就不吃了,回頭你和你爸媽吃吧,我還有點事先走,不過在走之前,我得對你說一句話……"

范東生話沒說完,李澍家的防盜門忽然被打開,一群特警沖了進來,范東生當場被擒,上了背銬推走,李澍目瞪口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等人都走了才想起來給李培文打電話哭訴.

"別難過了,范東生是咎由自取,回頭爸給你介紹一個好小伙."

李澍這回是真哭了.


……

王天一是在住處被特警按住的,那一背包的錢還沒來得及花出去一張,在被押進看守所的時候,他看到了同樣被捕的范東生,兩人沒機會對話,只是遠遠對望了一眼.

在審訊室,王天一全招了,他的落網給了王三寶沉重一擊,老江湖也終于明白一件事,這場突擊掃黃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對付的根本不是他王三寶,而是他上面的一堆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老實交代,爭取給自己留一條命.

淮門公安系統大洗牌,十幾名科級以上干部被隔離審查,宗副市長在近江開會失聯,雖未公開,誰都知道他倒台了……

一夜之間,淮門市所有娛樂場所全部關停整改,威尼斯大酒店的玻璃門上貼了封條,歐亞夜總會門口人跡罕至,往日里紙醉金迷聲色犬馬的夜場全都的靜悄悄起來.

最開心的莫過于威尼斯大酒店後面小區的居民們,他們搞不清楚狀況,不知道是異地調警解決的問題,大家集資做了一面錦旗,敲鑼打鼓給當地派出所送去,很不巧的是所領導都不在,錦旗只能交給值班人員,搞得大家略有有些尷尬.

這些事情在老百姓眼里,只不過是花邊新聞罷了,但是在當事人之一范東生家里就不是這麼回事了,范東和傅冬梅已經四五天聯系不上兒子了,心焦難耐,無計可施,給大兒子打電話也沒用,傅平安勸他們稍安勿躁,靜等官方通知.

傅平安知道范東生八成是跑路了,他對自己的行為並不後悔,東生是成年人了,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作為兄長已經規勸過他,如果他聽話就不會有今天這一出,如果縱容他身陷下去,早晚是重罪,還不如趁早強行收尾,至少參與度不深,哪怕把自己這些年積累的人情用光,好歹能保他輕判.

很快消息傳來,范東生落網了,傅平安心情沉重,只能幫弟弟請最好的律師,走正規途徑,先讓律師去看守所探視,但是警方以案情重大為由拒絕探視,傅平安正打算和他們較真一下的時候,接到省廳電話,讓他過來一下.

傅平安趕到省公安廳,接待人員先向他介紹了淮門掃黃的重大戰果,這也是對人大代表的正式回複,傅平安聽的索然無味,幸虧這個過程很快結束了,接待人員帶他走進一間會客室,室內有幾個熟人.

李培文身穿警服,笑容可掬,李澍坐立不安,她是被爸爸以面試輔導的名義騙到近江來的,另外還有兩個穿白襯衣的高階警官在座,氣氛有些微妙.

"老李遠來是客,還是我主持吧."其中一位領導是警官學院的刑偵系主任,范東生的恩師,他主動攬了這個活兒,拍拍巴掌道:"進來吧!"

范東生在門口等候良久,他身穿警察常服,許久沒穿的制服熨燙的筆挺,領帶一絲不苟,領花,扣子,警徽都擦拭的銀光閃閃,聽到老師的呼喚,他深吸一口氣,推門進來,立正,敬禮.

李培文繼續微笑,傅平安愣了一下,繼而大笑,這本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自己悲觀了一些,總覺得自己才是命運的主角,弟弟只是個倒黴的配角,沒想到東生這回也是主角,而且是一員福將.

李澍又哭了,激動加興奮,她恨自己太傻,早就該猜到范東生不會自暴自棄的,她更恨自己小心眼,在范東生當協警時提出分手,在范東生混社會時再次提出分手,合著自己從來就沒相信過人家,將心比心,范東生受了這麼多冤枉委屈,人家說啥了麼,鬧脾氣了麼.


再看看親爹李培文的笑容,李澍又有些生氣,這一切都是老爹的陰謀,他從一開始就全知道,看著自己的女兒難過的死去活來的也不吐露真相,這個爹真夠狠的.

系主任說:"現在可以公開了,范東生同志是省廳派出的偵察員,他已經圓滿完成了任務,東生是過了聯考的,已經是公務員編制,去年入警,到現在的工資都在卡上呢,回頭給你女朋友買點禮物."

"是!"范東生中氣十足的回應道.

"任務結束後,東生返回原建制,現在是近江刑偵支隊的一名光榮的刑警,實習期已過,現在授予三級警司的警銜,你們給他換上新肩章吧."

工作人員拿出一副嶄新的肩章,一條銀杠加一顆四角星徽,傅平安和李澍一左一右,幫范東生摘下兩拐的學員肩章,戴上三級警司的肩章,李澍幾度落淚,淚水滴在東生肩頭.

"你生日許的什麼願?現在可以說了吧."范東生擠眉弄眼道.

"我許的願是,你能少判幾年,最好判個緩刑."李澍抽抽搭搭說.

滿哄堂大笑,喜氣洋洋.

李培文說:"李澍,人家東生現在可是正兒八經公務員了,你再不抓點緊,可就危險了."

李澍嬌嗔道:"他敢."

又是一陣大笑,李培文對這個女婿是百分百滿意,以後倆孩子的前途也基本確定了,都留在近江發展,離家近,房價還能承受,等退休了自己和老伴也搬過來,幫著帶外孫子,豈不美哉.

"東生,你怨我麼?"傅平安問道.

范東生回答的很干脆:"哥,你說啥呢,我知道你心里的煎熬,自家弟弟不走正路,你比誰都難受,那一刻我多想告訴你真相,我其實是警察啊,唉,給你當弟弟就這點不好,得時刻高標准要求自己,你可是一點都不慣我."

傅平安拿出手機,和弟弟自拍了一張合影,傳給了傅冬梅.

淮門,傅冬梅打開手機,看到倆兒子勾肩搭背,二小子穿著新警服一臉壞笑,忍不住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