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新刑警的頭一個案子

范東生正式入警後的第一個任務,稀里糊塗就勝利完成了,雖然沒立功受獎,但好歹全身而退,平平安安,算是喜事一件,而且回歸警隊,警銜編制一應俱全,遠離淮門也不怕打擊報複,簡直完美.

傅平安欣慰之余,還有些對弟弟的愧疚之情,他當場表示,東生看中哪個房子,自己這個當哥哥的掏首付,但是按揭得你們小兩口共同負擔了.

這屬于當代家庭常規操作,小地方有才能的人往省會大城市流動,省會的人才往北上廣深流動,北上廣深的人才就縱橫于國際了,越往上走,房價越貴,近江的房價比不得北京,但一平方也要五六萬了,小年輕哪有這個資本,通常都是掏空雙方家庭的家底子才能攢個首付,接下來勒緊褲腰帶還長達二十年的貸款.

如果不是傅平安出錢,那這個錢就該范家和李家共同負擔,李培文倒是早給女兒預備好了這筆錢,可是既然有個土豪大伯子願意出錢豈不是更好,李培文頓時就笑開了花.

傅平安說:"晚上一起,我安排."

李培文說:"我就不參加了,還得趕回去有事."

系主任也說:"年輕人的局我從來不去,去了人家拘束,何苦呢."

長輩們都很識相,不湊年輕人的熱鬧,傅平安設宴為弟弟慶功,人少不熱鬧,他准備叫一幫同齡的同學朋友過來,谷清華這會兒在北歐考察,他就很自然的想到了沐蘭,自打自己退出安蘭貿易管理層之後,沐蘭也逐漸淡出,她手上也有股份,實現財務自由,一多半時間用來環游世界,現在也不知道在不在國內,微信發過去詢問,沐蘭秒回,說一定到,而且還會拉著潘曉陽一起.

"把王栓也叫上."沐蘭說,"好久沒見她了."

吃飯的地方選在了馬橋的大紅棚,李澍頗感驚訝,大紅棚就是個大排檔啊,傳說中身家高達天文數字的大伯子就在這種地方請客?再看請來的這些客人,都是剛踏入社會沒幾天的小年輕,完全和上流社會不搭界,不過這樣正好,沒拘束感.

最近大家各忙各的,都沒時間聚會,正好借這個機會歡聚一堂,沐蘭笑問傅平安什麼時候結婚,說我紅包都給你預備好了怎麼老收不到請柬呢,傅平安不好直接回答,只能敷衍過去,又問潘曉陽在忙什麼.

"風投那邊繼續做,偶爾出去講講課,最近家里事多,出差都停了."潘曉陽說.

仲春季節,飯桌就擺在戶外,基本上人都來齊了,老板給他們拼了一張大桌子,涼菜和啤酒先上,忽然一輛保姆車駛來,車上下來一個工作人員,左右看看,才一手扶著車門上方,護著貴賓下來,這貴賓不是旁人,正是許久不見的王栓.

王栓變了,她本來顏值就高,但氣質上總脫不開原生家庭帶來的影響,有種小農經濟的味道,但現在卻脫胎換骨,宛如國外歸來的富家千金小公主,不過有公主的氣派,沒有公主的壞脾氣,王栓打發從人先行離開,自己落落大方和眾人打招呼,尋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王栓最近忙什麼?"傅平安問了一句.

"做主播."王栓簡單回答,她知道今天的局自己不是主角,低調就對了.


今天的主角是范東生,新鮮出爐冒熱氣的刑警,席間范東生在眾人起哄下講起臥底的故事,沒有驚心動魄,沒有生離死別,只有醉生夢死和江湖豪情,搞得大家豔羨不已,合著范東生這幾個月一邊拿著警察的工資一邊掙外快去了.

不過大家轉而就明白了,肯定是范東生把秘密都藏在心底了,這案子剛新鮮出爐,還在保密期呢.

隔壁桌有三個四眼宅男在聚餐,時不時往這邊偷窺,范東生正好和他們對著,發現宅男的視線落在王栓身上,會心一笑,王栓這種類型的正是宅男們的心頭好,多看兩眼人之常情.

過了一會兒,宅男們嘰嘰咕咕一陣,居然推舉了一個人走過來,他顯然是做足了心理建設才敢過來的,但絕非懼怕,這一桌人雖多但都是和氣模樣又不是江湖大佬,宅男緊張是因為面對女神時的正常反應.

"不好意思,請問是鋼鐵少女本人麼?"宅男小心翼翼問道.

王栓看看他,笑語盈盈道:"你好,替我保密哦."

宅男興奮起來,沖身後招招手,那倆也過來了,請求王栓在自己衣服上簽名,還要求合影,王栓一一滿足了他們,仨宅男心滿意足的去了,宛如中了彩票大獎.

"王栓你挺有人氣的啊,主播是干什麼的?"傅平安很好奇.

"就是在鏡頭前唱唱歌什麼的,觀眾就會打賞."王栓簡單解釋.

"正好一會兒去唱歌."范東生說.

"我就不去了,九點鍾要直播."王栓婉言謝絕.

吃完了飯,王栓先撤,其余人又去KTV唱歌,去的自然是量販式,而非夜總會,別人都在唱歌,兄弟倆坐在角落里說了很多心里話,對自家哥哥,范東生自然毫無隱瞞,這案子也沒啥特殊的,說白了就是上面的人為了扳倒宗副市長采取的行動,范東生就是一枚小卒子罷了.

讓傅平安有感觸的是,這世界上並沒有徹頭徹尾的壞人,在他記憶中,王三寶父子就是那種壞的流油的壞種,但是在范東生的故事里,這一對父子和普通人一樣平凡,只是套上了江湖的外衣,而且兩父子對范東生都算是夠江湖義氣的.

"你抓他們的時候,會不會有心理障礙."傅平安問.

范東生說:"當然沒有,因為從一開始我就給自己定位清楚了,我是警,他們是賊,私交再好也改變不了這個規則,抓他們的時候,我是警察,不是范東生,我頭上頂著大義呢."

傅平安豁然開朗,他一直糾結于自己的生父是解東明這一事實,而解東明又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貪官,何去何從實難抉擇,其實這是連范東生都明白的道理,大義為先,自己在舉報威尼斯酒店的時候何嘗不是本著大義滅親的念頭,怎麼輪到親爹就搞特殊化了.


另一邊,沐蘭和潘曉陽也在說悄悄話.

"阿姨的病怎麼樣了?"沐蘭問道.

潘曉陽歎了口氣:"近江的醫院檢查不出來,我准備下個月帶她去北京協和看看."

"苦了你了,需要幫忙你就說,千萬別客氣."沐蘭抓著潘曉陽的手,憐惜的看著老同學,潘曉陽的爹是個酒鬼,弟弟馬上高考,娘又得了怪病,別看她表面光鮮,背地里比誰壓力都大.

……

歡宴過後,傅平安給弟弟安排了住處,自打和谷清華交往以來,他終于有了理財和概念,不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狀態,這些年亂七八糟掙了不少錢,基本上都是靠搏命換來的,哪怕是吃一輩子也心安理得,可他不是這樣的人,安蘭貿易遲早要還給瑪竇,事實上他已經在淡出了,以後的生計反正也不用發愁,憑本事還怕吃不上飯麼,手上的積蓄也有一些,存在銀行吃利息未免浪費,在谷清華的勸說下,他在近江也配置了一些房產,范東生小兩口今晚住的就是其中一套.

這是位于近江CBD核心區域的高層公寓,不是那種小氣吧啦的四五十平米LOFT,而是上下兩層共四百平米的超豪華商住房,優點是位于市中心,地勢絕佳,交通發達,餐飲購物娛樂一條龍,缺點就一個,房子太貴.

李澍的爸爸是正處級干部,自己經常以准高干子女自居,好歹也是混過北京,見過世面的,但看到落地窗外的霓虹夜景和滔滔大江也不禁為之傾倒,她問范東生:"你說,你哥給咱買的房子,會不會比這個還好?"

范東生說:"什麼叫他給咱買,是咱自己買,他幫咱付首付,難不成你還真想占個大便宜啊."

李澍當然不是那種人,但她想到另一件事:"聽說你哥不是你親哥,是不是真的?"

范東生說:"咋了,親不親的難道外人說了算?你見過哪個親哥給弟弟掏首付的."

李澍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啦,你哥哥對你絕對沒得說,我就是八卦一下,你說你哥哥那麼厲害的一個人,基因那麼優秀,他的親生父母到底是何許人也?"

范東生眼皮一耷拉:"那我的基因就不優秀了?"

李澍趕緊哄他:"優秀,你最優秀了."

范東生嬉皮笑臉起來:"那你是不是准備好幫我延續基因了."


李澍嗔道:"討厭,不說了,累死了,我去洗澡."

豪宅的洗漱間實在太奢侈,光是俯瞰江景的大浴缸就讓李澍拋了一個小時,終于戀戀不舍的變身出水芙蓉,拿毛巾包了頭,拿浴巾裹著自己,趿拉著拖鞋出去准備誘惑范東生呢,卻只發現一張紙條.

紙條是范東生留的,說出個緊急任務,可能晚點才能回來,讓李澍先睡.

李澍頓時沒了興致,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基本上就沒見過爸爸回家吃晚飯,回家睡覺,上學放學家長會,李培文更是從來缺席,媽媽嘗過的苦,現在輪到自己了,她在想,嫁給一個刑警到底值不值得,應不應該.

范東生也在不停罵娘,今天剛歸隊,晚上就出任務,這刑警隊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不過看到昔日的戰友,他很快就進入了狀態,這是一樁命案,因為死者身份特殊所以驚動了刑警,大隊長特地照顧,讓范東生來過把癮,重新找回刑警的感覺.

死者叫韋金滬,是淮江商業銀行的行長,死因是跳樓,從十八層樓上蹦下來摔的七零八落的,口袋里有遺書,還有一個治療抑郁症的空藥瓶.

范東生是科班出身,基本的警察素養是有的,他和韋金滬有仇,要不是這厮,去年畢業自己就是警察了,因為他的運作才讓自己臥底那麼久,但此刻范東生沒有因為私人情緒耽誤正事,他配合師傅進行取證勘察工作,雖然心里有數,但沒有確鑿證據不會胡亂說話.

尸體被法醫鑒證中心的車拉走之後,師傅遞給范東生一支煙,問他有什麼看法.

"怎麼死的,得組織定性."范東生先幫師傅點著,才回了一句.

"年紀輕輕就學的這麼油條,不好."師傅皺著眉看他.

范東生說:"要我說,很可能是被自殺,金融領域腐敗動輒都是幾十個億,上百個億,人命在資本面前算個毛,這不是刑警的活兒,是紀委的活兒,師傅,收隊回家睡覺吧."

師傅說:"就你話多,調監控去,看完再說."

等范東生看完全部監控,東方已經破曉,有同事帶來包子油條,大家對付著吃點,新的一天就開始了,什麼回家補覺,不存在的,連送李澍去火車站的時間都沒有,直接投入工作.

范東生叫苦不迭,臥底的時候他每天睡到自然醒,醇酒美人伺候著,大哥當著,豪車開著,現在淪落成單位新人,雖然不用接熱水拿報紙,但是新人該做的雜活一點不少,送個文件,複印個資料啥的,枯燥且沒勁.

這就是現實中的刑警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