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嗡的一聲,大堂中眾人皆驚呆了,紛紛倒吸著冷氣,使勁揉著眼睛,掏著耳朵,總覺的方才這一幕是自己的幻覺.
但不論他們怎麼揉眼,依然可以看到小公爺保持著深鞠躬,高拱手的滑稽姿態沒有變.
趙昊也仿佛被驚呆了,站在那里良久無語.
其實他只是想讓徐邦甯多拜自己一會兒.
"趙公子,我錯了……"徐邦甯哪曾當眾做過如此羞人的動作?他漲紅臉看著地磚,高聲叫道:"是本人禦下不嚴,打擾了味極鮮的生意,家父已經狠狠訓過我了,萬望趙公子和家中長輩原諒."
見趙昊依然沒反應,徐邦甯便徑直站起身,朝外一揮手,悶聲道:"還不抬進來!"
馬上便有幾個護衛,抬著兩張門板進來,重重丟在地上.
"哎呦,哎呦……"兩個鼻青臉腫不成人形的家伙,發出淒慘的吃痛聲.
眾人這才依稀看出,其中一人乃是昨日帶頭來討債的那個徐府管事.
只是不知另一人是誰?
"這個殺材就不用說了,另一個是我別院的管家,就是這對父子背著我,敗壞徐家的名聲!"徐邦甯一陣咬牙切齒,也不知是對趙昊,還是對這倆奴才的恨意."我已經打斷他們的腿,把他們逐出徐府,任由趙公子發落!"
趙昊微微頷首,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見他緘口不語,似乎還不滿意,徐邦甯便又一揮手,一個奴仆奉上了一盤黃澄澄的金元寶,金錠上還擱著三張紙.
"這是方掌櫃當年的借據,還有他在秦淮河酒樓的地契和房契,現在都退還回來."徐邦甯一指那托盤道:"另外還有黃金兩百兩,是本人私人贈給趙公子,以彌補這幾日的損失."
趙昊這次點頭的幅度加大了不少,一旁的高武便接過了托盤.
"哇……"
大堂中的食客們,又是一陣低聲驚呼,從來都是別人孝敬徐家,還從沒見過徐家出血呢.
今天真是開了眼了.
"趙公子,事情到此為止,可好?"徐邦甯聽著那些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只覺如芒在背,一刻都不想在此滯留.
"妥."趙昊終于吐出了一個字.
"多謝."徐邦甯如蒙大赦,拱拱手轉身就走.
"等下."趙昊忽然叫住他.
"還有何事?"徐邦甯緊蹙著眉頭,快要爆炸了.
"把人帶走,不要影響本店的生意."趙昊瞥一眼門板上的兩人.
"帶走帶走."徐邦甯沒好氣的一揮手,當先出了味極鮮.
等徐邦甯一伙人出去,食客們再也忍不住,爆發出哄堂的叫好聲.
"好,趙公子威武!"
"趙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啊,居然能讓堂堂小公爺吃癟!"
"是啊趙公子,快講講你是怎麼做到的!"
"趙施主,此情此景,定當賦詩一首!"此話自然是慣會見縫插針的雪浪所說.
"不要搗亂,"趙昊瞪他一眼道:"大家的菜都涼了."
"對對對,趙施主一定要作首詩,不然我們可不答應!"食客們卻跟著和尚起哄開了,一起高聲道:"作詩作詩!"
聽得馬湘蘭捂嘴直笑,卻同樣滿目期待的望著趙昊.
趙公子推脫不過,只好歎了口氣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借花獻佛……"
"知道,是公子聽來的."眾人早就知道他這奇怪的習慣,哄笑著無人當真.
趙昊輕咳一聲,登時滿堂針落可聞,眾人便聽他用清朗的聲音吟誦道: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好,好詩!"眾人不由齊聲叫好,雖然這詩不如'最是人間留不住’驚豔,也沒有'百無一用是書生’的深度,但自有大無畏的嶙峋風骨,更有少年之朝氣.
"今日方知趙施主,仍有少年凌人氣!"
雪浪感慨一聲,馬上提筆,將這首《竹石》敬錄在樓梯口的粉牆上.
當然,按照趙昊的習慣,是不留落款的……
"給大家換一桌熱菜."趙昊吩咐方掌櫃一聲,方掌櫃馬上滿臉笑容的進廚房安排了.
伙房里,大廚們運鏟如飛,幫廚們刀影重重,就連伙計們跑堂的速度,都比平時快了三分.
所有人心中的恐懼和憂慮煙消云散,生出無窮的干勁!
~~
徐府的車隊等在蔡家巷的大街上.
徐邦甯黑著臉上了輛裝飾有金銀紋理的豪華馬車,一屁股坐在了軟榻上.
府軍後衛指揮使劉應芳,給徐邦甯遞上冰鎮的葡萄酒,一臉不解的問道:
"怎麼會這樣?"
"唉……"徐邦甯憋悶的歎口氣,無法透露真正的原因,就只能胡編個借口道:"他家長輩求到老頭子那,我有什麼辦法?"
"行,你不動彈,我自己收拾他!"劉應芳卻不想,就此輕易放過這棵搖錢樹.
"我警告你,絕對不能騷擾味極鮮!"徐邦甯卻黑著臉,瞪一眼劉應芳道:"不然人家都會算到我頭上的!"
"好好……"劉應芳只好先應下,猶有不甘道:"難道就這麼放過他了?"
"現在是關鍵時刻,不能出亂子."只聽徐邦甯幽幽道:"等我的事情搞掂了,自然會一點點炮制那小子……"
說完,他仰頭飲盡猩紅的酒液,將酒杯狠狠擲出窗外.
~~
味極鮮二樓,趙昊等人看著徐家車隊遠去.
"這事兒,就這麼了了?"吳康遠有些難以置信,他的招式還沒用出來呢,怎麼就結束了?
卻聽啪地一聲輕響,眾人只見那輛豪華馬車中丟出了一物.
"看來沒有."王武陽眼尖,指著街上道:"小公爺扔了個碧玉酒杯出來,這得多大怨氣啊."
"還不允許人家發泄了嗎?"趙昊卻不以為意的坐回了桌邊.
"堂堂小公爺,何時如此低聲下氣?"華叔陽有些通感道:"估計咽不下這口氣."
"他咽不下也得咽."趙昊淡淡一笑,他可知道徐鵬舉機關算盡,最後還是落了個滿盤皆輸,結果讓不受待見的大兒子,當上了魏國公.
徐邦甯,注定敗犬一只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當然,這些理由都沒法說出口,是以他在眾人眼中,便又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了.
不過如今再沒有人會認為,他是在故弄玄虛了.
~~
下午,最後一桌食客散去,趙昊下樓准備回家.
大堂中,馬湘蘭也離開琴台,准備回自己的住處小憩.
整日在城南城北來回奔波,誰也受不了這份勞頓.上個月,她便在蔡家巷租了個小院住下,這樣每日步行上下班,中午忙完了還可以回去睡個午覺,確實要比原先舒服多了.
兩人便一起出了酒樓,趙昊難得的開口了.
"今天讓你受驚了."
馬湘蘭微微搖頭,輕言細語道:
"公子勝券在握,湘蘭瞎操心而已."
"呵呵……"趙昊本想自吹幾句,忽然想到雪浪和吳康遠的調侃,頓時不知該怎麼聊下去.
"不過能看到公子另一面,也值了."
馬湘蘭朝他福一福,撐起油紙傘,擋住了過午的烈日,也擋住她臉上羞澀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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