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秋風卷落葉

同一時間,水寨.

南里海水寨距主戰場五十里,物資堆積如山的岸上,大批水兵正在集結.

張永產從未想過有這樣一天,他麾下的水兵要放下舵盤,操著火銃登岸步戰,他麾下都是寶貝的海戰人才呀.這些年,大明的戰略重心轉向北方,水師建設停滯不前.這些水兵,炮手,是他嘔心瀝血培養出來,為此還耗費重金,聘請了許多西洋教頭,日夜刻苦操練炮術,航海術,這才有了縱橫于東海,南海的無

敵水師.

一隊隊水師官兵抱著火銃登岸,一旁,一個大胡子軍官高聲抗議著:"提督大人,我反對,您這是犯罪!"

"他們是高貴的海軍,不是那些肮髒的步兵,海洋才是他們的舞台,您沒有權力派他們去岸上送死!"

鏘!

幾把戰刀同時架在西洋軍官脖子上,將那洋人軍官嚇的臉都白了.

張永產卻不以為意,低聲道:"罷了,把他給我關起來!"

幾個水師軍官一擁而上,將憤怒的洋軍官綁了,扔進船艙.

張永產領著一幫水師軍官,等了岸,一腳踩在結實的地面上.

戰刀出鞘,張提督眼神凶悍,嘶吼了起來:"大都督就在前面,今日,我等當有進無退!"

潮水般的水兵湧出水寨,往五十里外激戰處瘋狂的馳援.

激戰的中心,明軍陣地.

馬城心里明鏡一般,各路援軍正在火速趕來,然而他的阻擊陣地卻岌岌可危,似乎等不到了援軍了.隨騎兵轉運的幾十門輕炮,彈藥在快速消耗著,陣地前沿仍是密密層層推上來的奧軍盾車.

咣當!

明軍炮火減弱後不久,奧軍便趁機推出了架橋車,一邊填壕,一邊將粗長的木板往前推,陣地前沿第一道塹壕很快失守.

啪,啪,啪!

明軍陣地上,只有少量射程極遠的大抬槍,仍在不停開火.

鴿子蛋大小的銃子,不時在奧軍群眾激起一串串血花,卻無濟于事,少量重火器不足以阻止奧斯曼人的人海進攻.前沿,鄧承志眼皮直跳,心知肚明,兩條壕溝失守時,就是他戰敗之時.

啪!

左側,一個士兵按捺不住心中恐懼,摟了火,陸續有火銃胡亂打響.

鄧承志眼睛一瞪,騰的起身,提著戰刀殺氣騰騰的大步走過去.

"誰發的銃!"

"混賬,亂我軍心,就地正法!"

幾個走了火的士卒嚇的直哆嗦,撲通跪地,搗蒜一般猛磕頭,聲淚俱下哭的眼淚鼻涕都下來了.

不遠處,傳來馬城平靜的說話聲:"罷了."

"傳大都督口諭,願留的,咱們同生共死,要走的也不勉強,不算臨陣脫逃,生死各按天命吧!"

鄧承志一呆,看著那幾個慫兵心中窩火,狠狠幾腳踹了過去.

幾個慫兵被踹成了滾地葫蘆,卻慌忙抹了把臉,連滾帶爬的將火銃撿了起來,哆嗦著裝填.


"混賬東西,慫貨!"

"老子的臉面都叫你們丟光了!"

鄧承志的咒罵聲中,奧斯曼人的盾車,架橋車已經越過了第一道壕溝,大舉推進到第二道壕溝,亂哄哄的.盾車群中火光頻頻閃爍,銃子,箭矢先是稀稀落落的,激射而至,很快便密集了起來.

六十步,已進入奧軍火銃,步弓的射程,近在咫尺了.

"防箭!"

軍官們的嘶吼聲中,馬城一貓腰躲到半米寬的胸牆後面.

咣當!頭上,可供騎兵攜帶的橫盾豎了起來,叮叮當當,雨打芭蕉的聲音十分密集,箭如雨下,還不時夾雜著一些橫飛的銃子.慘叫聲此起彼伏,不時有中箭的明軍栽倒,從遠處看,明軍少量兵力把守的阻擊陣

地,便如同被箭矢淹沒的可憐孤島.

如此險惡的局勢下,明軍陣地上卻仍是一片靜默,隱忍不發.

"該部明軍,簡直愚蠢!"

數里外的奧軍大陣中,奧軍將領們對著陣前眺望,喜形于色.

"那些是什麼旗,這是個明軍的重要人物?"

狐疑,議論聲中,奧斯曼人哪里認得篆體的遼字王旗,只是胡亂猜測著.

此時,奧斯曼將領們個個眉開眼笑,仿佛看見了逃出生天的希望.

"這股明軍還真是英勇,雖然有大量的戰車遮擋,不過勇士們還是傷亡不小."

"吹號角,讓勇士們沖上去!"

淒涼的號角聲響了起來,號令一出,前線奧軍便躁動,喧囂起來,胡亂將架橋車往前推,填壕的速度也加快了,兩軍陣前一片塵土飛揚,遮天蔽日.風云突變,氣候變化多端的中亞草原上,起風了.

明軍軍官們從盾牌縫隙間,死死盯著插在地上那些小旗子.那些紅色的小旗子很不起眼,距離明軍第一道胸牆整二十步,也是明軍銃陣開火的信號.放近了打,這是明軍上下的共識,軍官們都抱著同樣的念頭.自從這條軍規寫進了步兵操典,大明五十余萬常備軍

,便將其信奉為准則,鐵律.那些鐵血,瘋狂的前線指揮官,不到敵兵沖到臉貼臉,是絕不會下令發銃的.

二十步這個距離很危險,卻是明軍唯一的勝機.

密集的箭雨又變的稀稀落落,嚎叫,吶喊聲卻又響了起來.盾牆後面,明軍士兵紛紛直起身體,架起密密麻麻的銃陣,對准發起瘋狂沖鋒的奧斯曼士兵.壯觀,宏偉,潮水般的白頭巾士兵踩著架橋車,或越過填平大半的塹壕,蜂擁上前,雪亮的彎刀反射著太陽光

,雪一樣白.

鄧承志掀掉盾牌,遮住眼睛,沒料到奧軍還有這樣的陰招.

用力擦了擦紅腫的眼睛,死死盯著地面上的小紅旗,壓抑,沉悶,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夾雜著傷兵痛苦的喊叫聲,從遠處看,明軍陣地似乎被彎刀,士兵,白頭巾組成的海洋淹沒了.

一只靴子,踩中了地上的小紅旗,然後是無數只腳.

"放!"

竭盡全力的嘶吼聲中,鄧承志閉上了酸痛的眼睛,解脫了.

霹啪!硝煙,火光在明軍陣地上升騰著,閃爍著,在二十步這樣幾乎臉貼臉的距離上,密集的銃子如狂暴的龍卷風一般刮過,瞬間,便將擁擠成一團的奧軍人海,清空了,竟然如秋風席卷落葉一般,清空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