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她來了



至于"朝",就是教的放大版,他都是朝廷了,當然就說了算了.譬如宋朝道教牛,是因為趙佶他自封"教主道君皇帝",這在法理上就問題不大,因為教主是皇帝在兼任.

再說家,天下只有佛道家,一處又一處道觀和寺廟存在,各自為政不相統屬,那麼他就是家,它仍舊和方力家,林沖家,楊志家一樣,是松散的單位.但是某一時期,在特殊的背景下出現一個有作為的領袖級人物,重新解釋思想的時候,它就有可能慢慢的聚攏起來形成教.

現在的明教就是這麼一個產物.

鑒于其思想中較為崇尚斗爭和殉教,略極端,所以他們在先天上更比佛家道家容易形成一個整體.現在在官面上他們依舊不是教派,只是在東南各處分布有道場,信奉聖火,就比如到處都有道觀寺廟一樣.所以他們是合法的.

但是鑒于崇尚斗爭和殉教思維,方臘也是一個類似小完顏阿骨打似的人物,所以現在阿骨打在遼東整合部族,而方臘在東南整合道場.

不用問也知道,目下江南的私斗私刑非常嚴重.方臘從許洪剛的手里搞兵器不是要對付朝廷,而是對付他們內部的不同派系.

曆朝曆代,之所以但凡朝廷就不許私設公堂,不許私刑,說穿了就是防止"家向教"的轉變.

很簡單的道理,我沒事做,進道場來找心靈雞湯,我是自私的,好聽我就多聽聽,不好聽了我起腿就走了.這就是家和思想模式.因為我是自由的,他們的行為被朝廷壓制,不能對我私刑,就對我沒有任何約束力.

但若官府任由私刑泛濫而不作為,某個時候方臘的手下就對信徒說,你不能沒有交代就離開道場,然後殺雞儆猴的殺掉一個觸犯教法的異教徒,媽的這下好,官府不管,其余人就嚇壞了,但凡進來的就變為了教徒.

傳銷和直銷其實是一個模式,後世的傳銷之所以被列為非法組織嚴厲打擊,是因為它已經有了限制自由成立教派的趨勢.然而直銷他就是合法的,為什麼呢,因為它雖然洗腦,但是他和寺廟道觀一樣,我高興就進來燒香,不高興我起腳就走,讓他干瞪眼.

但凡私刑機構,限制人生自由的其實他們都只有一個性質就是:黑社會邪教.萬變不離其宗.

如果僅僅是洗腦,天地良心這個世間到處在洗腦,賣炊餅的小販在對過路的人洗腦,洗發水廣告在對掉頭發的人洗腦,然而不強買強賣就無問題,它就是思想而不是教派.

同理,宋江晁蓋兩棒槌如果是成立"梁山道場",仿佛茶館一樣對老百姓說懲惡揚善替天行道當然無問題,甚至朝廷禮部還會認可他們,給予他們這些民間友好人士免稅政策扶持.但是豎起大旗有他們自己的軍法,那就是教派.

這些只是一個大抵上的總結和認知,是高方平多日以來研究的一些心得和大框架.

居于這些心得,高方平正在執筆又一部重要策論,《論家國之相容,教國之對立》.


這個工作高方平早就想開展了,當時對大家說"我在江州的路很快就會走完,想回京從事教育事業",其實是高方平的心里話.教育黃金一代對于大宋的意義,遠比在江南殺方臘的信徒重要的多.

但是鬼使神差的,現在又留在了江州任上,于是只有在這里開始實踐這些工作了.

誰說高方平不是文人的,高方平覺得自己比大宋所有人都要文人些,小高在這篇嘔心瀝血的策論中,對當下的世道進行了深入淺出的批判,剖析,且很猥瑣的植入了大量的唯物理念,打算從根子上,一舉懟死那些盤踞全國的惡勢力.

解放思想才是戰略武器.才是根治的方式.否則殺了一個方臘,媽的十個方天定就站起來了,干掉十個方天定,一百個方大明又站起來了.

"家國天下,家國天下.這句人人說得比本官溜,開口閉口都在提及,相反讓我高方平顯得有些落伍."

高方平坐在高堂上,面對來自各縣新組建的公務員隊伍侃侃而談道,"但是包括你張綿成在內的人,我就要問了,你們中間,到底有多少人讀懂了國家天下四個字的含義?"

人人不明覺厲.

高方平敲擊著桌面道:"不懂不要緊,讓你們來就是領悟本官之精神,但凡開會要帶腦子,一但聽懂了我說的,要行動,重要的說三遍,我自始至終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做事,一定要深入基層.什麼叫深入基層,就是像我召集你們一樣,去召集你管理的那群百姓,把你的想法告訴他們,與此同時要知道他們的想法.想法想法想法,要大家知道想法.這是思想,家國天下就是家思想,家和國是基調,中間不容許任何'教’的概念."

頓了頓高方平道:"大道理你們這些棒槌不懂,但你們一定要知道,家和國之間如果出現教,就是對皇權的挑戰."

"那麼,什麼情況下會出現教的概念呢?"張綿成文縐縐的提問.

高方平拿起了他治下私刑泛濫的文書砸了過去道:"出現私刑即是教.媽的關勝和魯達這兩傻子聽不懂可以原諒,你苦讀十幾年聖賢書,讀狗腦子里去了,讀的多有個毛用,好讀書不求甚解,說的就是你這號."

關勝和魯達面面相視,郁悶的尋思:為啥老子們兩個總被拿出來說事,咱們招誰惹誰了?

"請明府解釋,為何私刑即是教?"張綿成又尷尬的問.

高方平道:"一個你治下的婆娘,被宗族長老沉塘了,然而你不管.那麼我就問了,被沉塘婆娘那哭紅了眼睛的兒子他怎麼想?他小小的心靈會覺得,族里的長者權利比官府大,官府不能決定他生死而族長可以,那麼你猜他長大了聽誰的?如果族長聽了某妖人的話造反,你猜那個自小心里有陰影的孩子是來官府報信呢,還是勸說族長?亦或是干脆不說話,跟著族長造反?"

這麼一說人人色變,別說張綿成,就連那些大字不認識幾個的差人和軍人也聽懂了.想不到一個大家都放縱的私刑,卻會引申出這麼嚴重的問題來.一但家族的權利大到架空官府的地步,也的確,換誰誰都聽族長的,不聽他張綿成的了.因為張綿成在和稀泥,而宗族,教派卻在殺人.


"各位我並非戲言,一個饅頭它真可以引發大案."高方平道,"深入基層之工作,馬虎不得,思想上的陣地你們不去占領,別人他就會去占領,這是行軍打仗.依仗天子廟峽谷殺人,仇恨我高方平拉了,政治風險我高方平冒了.好容易營造出來的雷霆之威,正是抓緊時間做事之良機.有心人害怕了,縮手了,百姓信我了,這是一個最容易做事,最容易壓制固有鄉賢推廣我之政策,植根皇權于民眾心中的時機.各位,我高方平殺五千人冒大風險創造的機會,若是被你等不作為,懶政怠政給浪費了,你們猜有好果子吃嗎?"

"相公威武霸氣!"全部人傻傻的喊口號.

鑒于目下高方平威望不是蓋的,又夾天子廟峽谷的雷霆之威,不可避免的,整肅民間私刑家法泛濫,嚴打私刑私斗的運動即將要展開了.

磨刀不誤砍柴工,沒有一個廉潔高效的官府,沒有平穩有序的民間,高方平也沒把握應對目下即將泛濫的水災,更加的沒有把握面對水災後的一切後遺症,一但真的形成大災,大疫,大面積的挨餓,那時大家信心崩潰,某些人一喊"舊天已死新天當立",那就開始真正的生靈塗炭了.

散會之後,身邊的人們特別是梁姐,表情又顯得非常之古怪,也不知道她們搞什麼鬼,問了幾句也沒人說,全部支支吾吾的.弄的高方平疑神疑鬼的在心里納悶,這些家伙肯定又有什麼事瞞著我了.

進入後堂繼續執筆策論的時候,身後又詭異的多了一個清麗身影.那個自來最喜歡神出鬼沒的李清照,竟然會這個時候出現在了江州.

高方平在寫,李清照好奇的伸著腦袋看.

某個時候高方平嚇得跳起來,又一次的扔了筆,躲在桌子下面大叫梁紅英.

梁姐沒有叫來,偷偷伸頭,看看是李清照,高方平一陣尷尬的道:"我在和你開玩笑,其實是有個小玩意掉在了桌子下面,所以我找一下."

男裝打扮的李清照捂著肚子笑彎腰,許久後才消停,她神色古怪的道:"我以為你變了,嗯,還是原汁原味,還是你的味道."

"我真的是東西掉桌子下面了."高方平道.

"信你才怪."李清照笑道.

"那我殺五千人有很多深層次考慮,這點你信嗎?"高方平道.

"這我信."李清照指著桌子上這些散亂的紙張道:"這些東西我已經看過了,聯想到我公公當時根本管不了江南之事,以及江南錯綜複雜的局面,到了你需要寫這些東西來剖析,我相信你當時做出了很艱難的決定,我也相信,只有你可以做成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