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過初一,甯王沒躲過十五.
即便是初一,甯王也是憑借了運氣,在段志玄班師回朝時才躲過一劫.
但甯王堅持自己未曾獲知信息,只是駐守在海心聖山附近,倒也讓人難于挑剔.
吐渾王庭中一陣扯皮,甯王未遵循召集令的事情算是過掉了.
但甯王的地位依舊如此,處于邊緣,權利已經被削到了極限.
甯王的猜測也沒錯,若是有戰爭,他定然是個先鋒官或殿後者.
甚至于情況較之他想象中更為嚴重一些.
沒有王庭的正規兵馬,他便需要靠這些城衛軍來狙擊大唐的軍團.
"高昌王在率軍狙擊大唐後續的輜重團和文人團,定然能形成阻隔."
"李道宗此時的兵馬不過三四萬余人,不提將他軍團全殲,只需要一城一池之處能削他數千,對方連克數城後便再無力進伐."
"大唐異地作戰,這是我們吐渾國斬殺大唐主力軍團的最好時間."
"將各種陷阱都布置起來,再拉一批人堆在前面."
"王庭給予本王的任務是沙門城至少要能擊殺五千余敵!"
……
只要能擊殺到大唐的軍團,吐渾王庭顯然不會在乎沙門城死多少人.
人死了,以後還能生.
但王庭主力軍沒了,吐渾便再無守護之力,政權會被崩塌.
甯王口中雖是建議之言,但語氣卻不容更改,更是提及了王庭的任務目標.
但凡四處都是如此執行,便能有效削減大唐軍團數量,面臨大決戰時占據到優勢.
吐渾王庭的出招並無什麼大錯的地方.
相較于城池被大唐軍團征收,用來做維系繼續遠征的資本,王庭甯願榨干著最後一絲作用.
十余萬沙門城人,只要平均二十個人殺一個大唐軍團的人,便能完成任務.
"下官完全配合王庭的任務"老者抹掉額頭的微汗道:"下官在三日前就開始對過路者強行征召,已經做了戰爭的准備!"
"做得不錯,但這還不夠,你需要配合將全城的人都發動起來!"
"我佛慈悲!"
甯王點頭時,身後的三個僧人齊齊開口誦佛.
這三個僧人面容有些怪異,吐出的話語亦並非吐渾語,而是帶著達摩菩提,伏藏菩提等異域番僧的口音.
此時夜色濃郁,但這些人並未去睡眠.
李道宗行兵打仗膽大又擅長冒險,此時已經從敖魯城出發.
沒人清楚對方會不會在半夜急行軍完成突襲.
甯王此時需要沙門城主所做的,便是緊關城門四處,防范城內人出去,又要大肆渲染大唐人殘暴,讓城中的這些城民拼命.
不論吐渾境內什麼游俠,異人,苦修僧人,道人,這些人總歸還有家庭,有親戚,有牽扯.
但凡死的人多了,這些人便會加入協助到王庭.
見得沙門城主還有些不明白,甯王點了數句.
這讓沙門城主恍然大悟,而甯王身後的三個僧人則是念佛不止.
"三位大師遠行而來辛苦,不如今夜在沙門寺住宿一晚,若是有緊急軍情,到時再請三位出力."
甯王攜著眾人走遠時,也對身後三位僧人做了建議.
這讓三人點了點頭,朝著沙門寺方向走去.
待得三位僧人遠去,甯王的臉色才有了變化,在那催促沙門城主前去動員城中各階層的人員.
有城主派系的人,也有甯王數個侍衛分別領隊.
眾多人不斷召集人馬,也各有分頭行事.
一時間沙門城中各種喧囂湧現.
李鴻儒思索了一番,一時間臉上有了變化.
他身材微微伸長,又健壯了一些.
待得將以前跟隨在甯王身邊的護甲穿上,李鴻儒這才慢慢走了出去.
踏出數十步,他已經開始了小跑.
"殿下!"
"拓跋誇,你怎麼如此快就回來了?"
甯王緩步走在沙門城中,不斷勘察著一些地利方面的條件.
依靠沙門城的力量想完成王庭的任務,這是一樁艱難的事情.
十萬殺五千,看似一個巨大的比率,但甯王很清楚這是一個難于完成的艱巨任務.
普通人就是一盤散沙,在面臨訓練有素的軍團面前不堪一擊.
別說二十個打一個,便是三十,四十個打一個也會吃力.
這是經曆無數次戰爭出來的數據.
沒人會落單讓幾十個人痛毆,普通人也難于心齊拼死出力,遭遇殺戮時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逃命.
偶爾的一些特例不能視作普遍發生的情況.
甯王的心情有些糟糕.
見得拓跋誇歸來,他抬了抬頭,目光又垂了下去,不斷思索著一些問題.
"殿下,咱們真能擋住大唐那邊的軍團嗎?"
"那能怎麼著,擋不住就跑唄."
在心腹手下的面前,甯王還是如往昔一樣,壓根藏不住真正的心思.
這位名王的境地幾乎沒什麼改善的可能,甯王也是破罐子破摔.
只要不被抓到大的把柄,王庭總歸還不至于砍他的腦袋.
打不過就跑,這事情很正常.
至于沙門城城民拼死阻攔,那是沙門城的事情.
不乏城主和一些大貴族已經做好了遠離的准備,甯王此時也是實話實說.
若真要這些人拼到城市最後一兵一卒,甯王覺得這些人壓根不會配合.
對下是一套說法,對上又是一套做法,這種事情很正常.
"若非安達,陀羅,薩緹這三人監察著本王,本王才不來做這些表面事,哼!"
此時身邊沒什麼外人,甯王低聲嘟囔了一句.
這讓李鴻儒有些微歎,也不知曉是否要與甯王這樣的人合作,這位殿下的心性著實一般.
但甯王心思混亂,倒讓他化成拓跋誇破綻小了許多,至少甯王在此時還未將他識別出來.
甯王的境遇確實很糟糕,李鴻儒也想試試自己有沒有能力穿針引線,將甯王拉出來.
如果甯王這樣的人都能改命,承乾太子或許也有可能.
這會讓他對太子不至于過于抗拒,心中念念著李淳風等人推算的日期,想著遠離長安城.
"殿下一直想借力,咱們為何不借一借外力?"
"外力?"甯王奇道:"我哪有什麼外力可借!"
"王庭中有些人一直想讓您死,您何不讓他們先死"李鴻儒低聲道:"外面那些大唐軍團就是外力."
"那也要能借到!"
甯王皺眉,神色間並無避諱.
"段志玄此前班師回了長安,大唐此番來襲也不知會持續多久,若是下錯了棋,本王就死無葬身之地."
相較于段志玄率軍出征,大唐此時的兵力擴增了數倍.
但甯王摸不清楚大唐的打算.
若是打幾次勝仗就班師,但凡在這次戰爭中顯出異心,便會承受王庭最殘酷的刑罰.
甯王不清楚大唐到底會打到什麼程度,他也欠缺著溝通聯絡的人.
他甚至難有多少與大唐合作的資本.
"若是大唐軍團破了王庭,斬殺了天柱王,讓可汗退位,扶您上位……"
"住嘴!"
李鴻儒說上數句,甯王已經低低喝了一聲.
他的臉上有些潮紅之色.
李鴻儒所說的情況是最好的一種情況.
但也有最壞的一種情況,大唐和吐渾征戰不休,夾雜在中間的牆頭草最先死,兩面都難有討好可言.
即便不走向最壞,他能獲益之處也不多.
"王庭連正規軍也沒分配給您,就讓您來沙門城禦敵,他們壓根沒將您放在心上."
"強如大寶王都被李道宗殺死了,您的處境很危險!"
"您的退路已經不多了!"
"您至少要多一種能活下去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