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們紛紛脫了鞋子,跳下田埂,興致勃勃取了秧苗,小心托在手里,學著林家人的樣子,每兩棵或者三顆一起插進泥水里.
林家眾人也都是分散開來,簡單指導村人幾句.
董氏帶了兒媳也是上岸,回家准備飯菜去了.
雖然是預備明日才供給飯食,但家里不缺吃的,改成今日也沒什麼忙亂的.
人多好干活兒,不過一個下午,幾十個村人就把林家的水田插完了三分之一.
站在田埂上,遠遠望去,夕陽下,尚且有些羸弱的秧苗在春風里瑟瑟發抖,好似隨時都會折斷的模樣,但它們的根卻牢牢紮在泥水里,拼命汲取養分,爭取早日成長起來.
這倒有些好似如今的林家,林氏宗族.弱小,但也注定會強大起來.
所有人都是感慨萬千,有人想起自家田里還是一片光禿禿,就忍不住高聲道,"大爺爺,明年可一定讓大叔教教我們怎麼細秧苗!這麼種,簡直太好了,秋日一定豐收."
老爺子點頭,但也沒把話說的太滿,"種莊稼可不是件小事,不只要勤快,還要看老天爺是不是心慈.這法子暫時看不錯,但之後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錯處.你們也別心急,若是秋時豐收,明年你們不學,我都要逼著你們學!"
眾人都是笑起來,私心里又把老爺子的位置頂高了三分.凡事自家擔風險,有了好處,卻要分給村人.
有這般大公無私,心懷大義的長輩,實在是林氏一族的幸運.
人心都是肉長的,得了好處,誰都願意力所能及的回報幾分.
于是,當晚在林家吃了飯,回家睡了一覺,第二日爬起來,眾人把家里不著急的活計都扔下,再次齊聚林家的水田里,幫忙把剩下的秧苗都插完了.
嬌嬌昨天深深的傷了"自尊",今日就沒有下田,打算去京華堂找找信心.
京華堂里,這會兒正是書聲朗朗的時候,但馬上就到打尖兒的時候了,也有孩子忍耐不住肚里饞蟲,偷偷往窗外瞟幾眼.
嬌嬌看得好笑,就晃去灶間溜達.
灶間里四個婦人在忙碌,當真同先前商定一般,一個村子出了一人.
林家村這邊出的人手是林富的奶奶,老太太干活利落,廚活兒好,家里又只有她們祖孫相依為命.林富在學堂讀書,里正就安排來太太過來,也有關照之意.
一來,要老太太就近看顧著寶貝孫子,二來一家兩口都在學堂吃飯,口糧幾乎全省下來,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眼見嬌嬌進來,老太太立刻扔了手里的咸菜盆子,迎上前笑道,"嬌嬌,你怎麼來了?你奶奶還是你娘沒來啊?"
嬌嬌笑嘻嘻湊到老太太跟前,仰頭應道,"五奶奶,我娘和奶奶都忙著呢,我過來玩兒."
這般白淨可愛的小姑娘,貼在身前撒嬌,老太太的心早就歡喜的化成一灘水了,想要摸摸嬌嬌的花苞頭,又覺得手上不干淨,只能一迭聲的說著,"好,好,你去坐會兒,五奶奶給你蒸碗蛋羹,你嘗嘗比你娘做的味道如何?"
"好,謝謝五奶奶,我正有些餓了."
一老一小這般說笑,惹得旁邊幾個婦人也是上前,嬌嬌又同她們點頭行禮.倒不是她如何傲慢,畢竟林五奶奶是長輩,她行晚輩禮是應該.但面對外人,她還要顧及很多.
雖然說開辦京華堂,林家是真心實意想為十里八村做些好事,但好心有時候不見得有好報.有時候人類的劣根性,總願意撿著好人欺負.畢竟欺負了惡人,結果會很慘,但欺負了好人,會被原諒.
林家是好人,卻不是誰都可以欺負的好人…
果然三個婦人都是有些小心翼翼,擦抹桌椅,請了嬌嬌坐,末了繼續忙碌,都少了幾分懶散,閑話兒也少了很多.
林富奶奶看在眼里,忍不住覺得好笑.平日她說話,這三人還有些不服管,如今京華堂正經八百的主子來了,她們就這麼老實了.
別人不知道,她可是太清楚嬌嬌在林家的地位了.不說別的,就是這學堂,聽說都是嬌嬌極力促成的.
林護等幾個小先生,因為教授學童讀書識字,被十里八村傳頌成了神童.但林家村人卻知道,林護幾個還是嬌嬌這個六歲丫頭的學生呢.論聰慧,誰能比得過嬌嬌!
只不過,林老爺子和里正族老們常常囑咐,好肉要燜在鍋里,自家事自家知道就好.若是傳出去,外人嫉妒之下,還不知道說出什麼難聽話呢.嬌嬌這麼可愛,誰忍心她受一點兒委屈?
倒是林家村,有了嬌嬌這個寶貝疙瘩,有了林家這個領頭羊,眼見日子就越過越好了.
老太太心里高興,手下忙碌的也是麻利.很快,一碗熱騰騰的蛋羹就端了上來.
嬌嬌手里拿著勺子,一口口慢慢吃著,不時誇贊兩句,惹得老太太歡喜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沒一會兒,學堂里下課了,學童們排著隊進來飯堂吃飯.
林護幾個原本還繃著小臉,帶著各自的學生進門,結果一見妹妹來了,立刻現了原形,紛紛上前嚷著,"嬌嬌,你怎麼來了?"
就是一向安靜的林安都掏了帕子給妹妹擦嘴,"你自己來的?家里人呢?"
嬌嬌笑嘻嘻一邊應著,一邊舀了蛋羹喂給哥哥們.
"爺爺和爹爹他們下地去了,奶奶和嬸子在做飯,我出來玩兒,路上都有人,不怕."
林安還是不放心,就道,"一會兒吃了飯,我送你回去."
"就是,如今天氣熱了,怕是拍花子的壞人又該出來了.你可不能丟了,否則家里能扒了我們的皮."
"好,我吃完就回去."
嬌嬌歡喜哥哥們疼愛,應的很是痛快.
林護幾個滿意了,再回身去看一眾學童,才想起這里不是自家院子,于是趕緊重新繃起嚴肅的小臉,催著學童們趕緊吃飯,吃完休息一刻鍾,還要繼續上課.
嬌嬌吃完了蛋羹,跳下地,打算等哥哥們吃完飯就回家去.
不想卻有一個學童走出來,直接跪倒在她面前.
嬌嬌驚了一跳,不明白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