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山長,求你們給我家秋哥兒做主啊!家里硬是換了大伯家的小子去讀書,把秋哥兒關在屋里.秋哥兒不吃不喝,嗚嗚,我兒子太可憐了!"
"快起來,有話好好說."
鄭氏哭得厲害,方才打架又被扯散了頭發,這會兒實在有些狼狽,林家眾人都不好伸手攙扶.
好在王秋不算愚笨,又心疼老娘,趕緊上前扶人.
大王村的里正狠狠瞪了王石匠父子三個一眼,呵斥道,"還不趕緊擺茶水,請貴客進門歇息."
"哎,哎!"
王石匠驚了一跳,趕緊攆了老婆子去燒水泡茶.
沒一會兒,眾人都在王家的堂屋里坐了下來.
王老大的媳婦兒這會兒換了衣裙,拉著兒子問了幾句,哪里還有不明白換人的事被揭穿,但她仗著在城里住了幾年,扯著兒子就進了堂屋.
"這位是林老太爺吧?"
她干笑著給林老爺子行了禮,開口就道,"老太爺,我們家里也不是故意要換孩子去學堂,實在是秋哥兒太不像樣子了,去了學堂也是給先生添麻煩.而我家兒子自小就聰明伶俐,肯定學的更好…
"閉嘴!"
大王村的里正聽不下去,也顧不得給王石匠一家臉面,直接開口就呵斥回去.
這就不是他兒媳,若是他家兒媳,他都想藤條揮上去了.他們村里同小王村只隔了七八里,名字也就差了一個字.但這一年多,小王村就因為當初林家有事趕去幫忙站腳助威,就得了多少好處.每年二十個孩子,不用考試就能進學堂不說,林家但凡有酒席,小王村的里正都是座上賓,過年時候年禮都送了半車.
他呢,別說酒席和年禮了,同老爺子說句話都要歡喜半日.
好不容易這次林家礙于各村鄉親的請求,學堂里多給了五十個名額,大王村的小子們也是爭氣,一下考上五個,歡喜的他恨不得睡覺都能笑醒.
有這五個孩子在,他就有借口常出入林家村,不怕同林家相處不熟悉,以後再有好事,以林家仗義厚道的行事,怎麼也不會忘了大王村.
結果呢,王石匠這家不省心的東西,開學第一日就捅了個大簍子,讓他這臉上真是結結實實被打了一巴掌,他怎麼可能不惱怒.
"石匠,你們家里誰說了算,讓個女人當著貴客的面兒胡言亂語,這就是你們家里的規矩,是不是?那我們大王村可不敢留你們一家子了,老大不是在城里過得不錯嗎,你們不如搬過去住吧!"
里正真是動了火氣,開口就攆人.其實,王石匠一家雖然姓王,卻是二十年前,因為同姓,湊過來聚居,特意連的宗族,認真算起來,並沒有什麼血緣關系.就是被攆,也不會有什麼求情或者攔阻.
果然,王石匠父子三個,一聽這話立刻就慌了.特別是王老大,本來他還有些傲氣,自覺比村里其余人有見識,自然也該被高看三分.其實,他在城里做管事,因為貪墨被主家攆出來,哪里還能再回去.
這一次起意讓兒子去林家學堂讀書,也是偷偷打著主意,想要兒子回來教他學學新算法.有了依仗,再回去城里尋差事,肯定容易很多.
不想,林家第一日就把兒子揪了出來.若是全家再因為這事被攆出村,那可真是落腳地都沒有了.
王石匠自然更怕,人老了,哪有願意離開熟悉故土的啊.
于是,父子三個,連帶著諾諾不敢言的老太婆,還有不甘不願的王大嫂都跪下來了.至于鄭氏,一直跪在門口,抱了兒子抹眼淚.
林老爺子到底是客,又知道里正這般呵斥王石匠一家,也是想讓他消氣.于是就勸道,"王老弟,這一家子雖然行事魯莽了一些,但教出的小子還算不錯.以後,這樣的事,你多費心,不要再發生就好了."
"老太爺,你這麼說,我聽著這心里更是有愧啊.這事兒,確實是我沒盡心,以後絕對不會了."
里正很是感激老爺子給他解圍,但抬眼一掃鄭氏母子,他還是硬著頭皮問道,"老太爺,秋哥兒這孩子,以後是…"
"當然還是去京華堂讀書,這是個好孩子,自然要讀書學本事.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把他接去讀書."
老爺子話音不等落地,鄭氏已經猛然抬了頭,連滾帶爬進屋就給老爺子磕頭,"嗚嗚,謝謝老太爺,謝謝老太爺!"
說這話兒,她又回身去喊兒子,"秋哥兒,快來給老太爺磕頭!"
王秋趕緊進來,端端正正跪倒,給林老爺子行禮,半大小子平日興許還有些調皮,但經了這件事卻好像瞬間長大了.還有些稚嫩的臉孔上,這會兒滿滿都是認真.
考上學堂的狂喜,再到家人的搶奪,跌落塵埃的痛苦,眼見爹爹的無能,還有娘親的屈辱,就是大人也不見得能夠承受,何況他還是一個孩子.想不長大,都難啊!
"老太爺,我一定好好讀書,以後報答您的大恩."
"好孩子,快扶你娘起來."
林老爺子扶了小子一把,待得他又扶了娘親,這才又道,"學堂,是你憑借自己本事考上的.我們看中的也是你,不是旁人,自然誰也不能替代你.以後好好讀書,任何時候,什麼東西都能被別人奪去,但本事不會,學到你肚子里就是你的,旁人誰也不能拿走.懂嗎?"
"懂!"
王秋大聲應著,惹得鄭氏又哭了起來,"兒子,一定好好學,以後報答老爺子."
林老爺子扭頭望向大王村的里正,"老兄弟,有些話雖然傷情分,但還是要丑話說在前邊.你也知道去年,我同咱們十里八鄉的鄉親撂下話兒了,京華堂的新算法,三年內不教外人,只教咱們各村的孩子,這樣,孩子們占了先,要謀個差事自然容易很多.各村的鄉親平日也都很小心,約定誰敢搶了孩子們的謀生路,大伙兒肯定容不下這人這村.
老兄弟,你平日也極有威信,這事一定多費心.否則到時候真出了事,大伙兒臉面上都鬧的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