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地,眾人不等說話,村外突然傳來轟隆隆的聲音,林園從關外歸來沒多久,下意識就趴在地上聽了聽,末了跳起嚷道,"有敵軍來了,超過一千之數!"
敵軍?
這是大越京都之外,就是再如何膽大包天也不至于有人敢攻打過來.但有大批人馬趕到村外卻是真的,老爺子沉著臉,起身往外走,"走,出去看看!"
眾人立刻跟隨,剛出院門就有護衛來稟告,"王爺,國公爺,三殿下帶了很多人到村口了!"
"放肆,真是太猖狂了!"
這次,真是所有人都暴怒了.
林家不惹事,平日很少為難任何人,但這不是說林家就怕事了.昨晚派了死士來搗亂,這會兒天色剛亮沒多久,就帶人又打上門來了.難道林家是好欺負的面團嗎!
所有人都是紅了眼睛,老爺子更是吩咐下去,"敲鍾,三下!"
三下鍾響,一直是全村戰備的信號.這還是從北茅抗擊蠻人時候傳下來的習慣,村里人人皆知,甚至附近的村屯鄉親也都熟悉.
鐺鐺鐺!悠長的鍾聲里,眾人大步走到了村口大樹下.全村男女老少也都行動起來,侍衛們翻身上馬,刀槍齊備,沖到村口兩側,迅速形成一堵人牆,雪亮的刀尖指向來人.
村里的男人們也拿起了長刀,飛一般跑向他們平日負責的位置.
一時間,所有通往糧囤村的大路小路,進出口都被把守的嚴嚴實實.
一臉憔悴的三皇子,帶了一千多府兵,本來打算趁著糧囤村防備不及,沖進去搜檢一番,過後就算林家惱怒,他也可以用"心急"二字推脫.
但是,哪里想到,林家應對居然如此迅速,三聲銅鍾就破了他的一切盤算.
"三殿下,這般興師動眾來到我們糧囤村,所為何事?難道我們國公府有何得罪之處,殿下帶了聖旨來降罪?"
林老爺子臉上沒有半分平日的笑模樣,開口就是質問,完全不留情面.
三皇子坐在馬上,目光掃過老爺子身後的眾人,戰王夫妻,姚家老少,包教授.即便他挾西征大勝的戰功歸來,這些人也不是他說處置就處置的.否則別說他最後能不能登上那個位置,怕是沒幾日就被大越文人和百姓的口水淹死了.
但想起某事,他眼里驚恐和狠戾迸發,硬著頭皮呵斥道,"安國公,有江洋大盜昨晚盜取了本殿下的重寶,追查到附近失去蹤跡.本殿下懷疑國公府包庇,甚至背後是江洋大盜的主使!本殿下要立刻搜村,但凡阻攔者,殺無赦!"
"哼!笑話!"
林老爺子冷笑,高聲道,"殿下即便戰功赫赫,但我這個安國公的爵位也不是路邊撿的!隨便誰一句話,就要定了我們林家的罪名,難道殿下如今已經主宰大越了嗎?那皇上被殿下置于何地!今日殿下來,扯個借口就搜撿一番,明日再來一個人,又搜撿一番,我們林家成了什麼,你們腳下的大路嗎?"
老爺子也真是惱了,伸手把煙袋鍋兒插進腰帶,再抬手間,林佳已經捧上了雪亮的長刀.
這把長刀還是當初蠻人鐵騎攻打林家村時候的戰利品,老爺子一直供在堂屋,偶爾同孫兒們說起,很是得意.
不想如今落腳天子腳下,居然還有用到這把刀的時候.
侍衛們迅速護著姚家老少和包教授後退,只有嬌嬌同夜嵐,依舊留在老爺子身邊.
夜嵐冷冷掃了三皇子一眼,高聲吩咐道,"親衛聽令!本王三丈開外,但凡敢踏入一步者,殺無赦!"
嬌嬌卻笑著解下腰上的軟劍,笑著勸道,"王爺,這樣的小事不必你動手,到樹下喝口茶,其余交給我好了.當初在草原的過結,我一直沒機會同三殿下多說道幾句,正好今日兩件事合一處,一並到皇上面前去討個公道.別以為身上有軍功,以往的蠢事就可以既往不咎了!"
"好,既然動了刀,就多收割幾條命,父皇不缺兒孫."
兩人如同往日一般說笑,好似殺人不過是殺雞一般平常.
三皇子忍不住脊背冒冷汗,雖然他也是戰場上打過滾兒的,但只有他知道,那些軍功是怎麼來的.他下意識就退後了幾步,生怕過了線,被第一個取了性命.
跟隨他而來的府兵偏將也是害怕啊,他曆數九城兵馬司,擅自聽從三皇子調遣出城已經是犯了大忌,如今還要搜撿一國公爺和戰王的安居之處,他簡直有種找死的錯覺.更何況如今已經刀槍對陣,一個不好,就是血流成河.
他壯著膽子勸慰三皇子,"殿下,興許有什麼誤會,江洋大盜狡猾,說不得跑去別處了,怎麼會躲到糧囤村這樣熱鬧的地方…"
三皇子抬手就給了他一耳光,"狗奴才,有你插嘴的余地嗎!"
偏將被打的一歪身子,差點兒沒從馬上摔下去,雖然唯唯喏喏應著,退了下去,其實心里恨得早就要爆炸了.腸子恨不得都青了,怎麼就腦子一熱,想要攀個高枝兒跟著來尋林家和戰王的晦氣.這次興許好處撈不到,最後反倒要被三皇子扔出去頂罪!
三皇子打了人,心里一口惡氣稍稍疏散了一些,再看林家眾人沒有一個神色里有懼怕之意,甚至躍躍欲試,一副急于馬上開戰,把他砍死在地的模樣,他心里就有些忐忑.
結果,不等他猶豫多久,身後的大路上,還有兩側的田地里,突然又跑來很多人,都是拎著鋤頭柴刀的農人,有的衣衫都沒穿整齊,顯見就是匆忙間跑來給林家幫忙的.
"到底出了什麼事?誰要為難林家?"
"林家可是大好人啊,誰跑來欺負?"
"圍上他們,去府衙告狀!"
"敢跑這里撒野,真是膽大包天!"
"老爺子別怕,我們來幫忙了!"
"對,老爺子,大不了咱們去告禦狀!"
天子腳下的貓狗都比別處尊貴三分,更何況是天子腳下的百姓,平日張口閉口八卦的都是王爺公主的,敬畏自然就更少三分.
所以,哪怕知道帶兵而來的是皇子,農人也沒打怵.得罪了皇子,他們興許要被打板子,但林家有損,他們以後的日子要怎麼辦!
一千府兵為農人們包圍的嚴嚴實實,也是心里有些慌,法不責眾,真是被這些鄉巴佬打一頓,或者打死,怕是連償命都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