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還不是皇帝,能封自然也能貶,總有幾年時間緩沖.如今在封太子之前,搶著抱養嫡子,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豈不是元氣大傷的世家,再次雪上加霜嗎?
可惜,孫皇後根本聽不進這些,或者說從三皇子死去的一刻,她就瘋了,不能用常人的想法考量了.
"蘭花,你也不想幫我嗎?"
孫皇後發泄了怒氣,突然安靜下來,望著跪在地上的孫嬤嬤就掉了眼淚.
蘭花是孫嬤嬤的閨名,她自從十歲到了孫家嫡女身邊伺候,從小丫頭坐起,到跟著主子進宮到如今,相伴幾十年.已經很久沒有聽見這個名字,抬頭間見驕傲一輩子的主子沒了光彩,好像農家等死的老婦人,她也崩潰了.顧不得瓷片割傷,膝行上前,抱了主子的腿,"小姐,奴婢怎麼會不幫您?奴婢的命都是小姐的,小姐要奴婢死,奴婢都應."
"那好,咱們不死,讓別人死!"
孫皇後低聲呢喃,眼底都是嗜血的冷笑.
上一次,皇上想立八皇子做太子的時候,她動手了,最後珍妃替皇上賠了命,姚家也跟著倒黴了.
這一次,珍妃死了,珍妃的兒子廢了,姚家半死不活,又有誰再替皇上抵命.只要皇上死了,她這個皇後想換個太子還不容易?
旁人不知,若是知道孫皇後這麼想,一定會笑她愚蠢猖狂.當初她能輕易得手,是因為世家勢力太大,明德帝苟延殘喘,放出風聲立十歲的八皇子為太子,不過是試探,沒想到皇後這麼狠毒,一杯毒粥就送到了禦前.事後為了自保,皇上昧著良心甚至發落了姚家.
而如今,苟延殘喘的換成了世家,十五皇子做太子,是滿朝文武都推舉的,冒然要換成個兩歲的娃娃,別說是皇後主張,就是小娃娃長了金翅膀也不行.
可惜,沒人同皇後這麼說,皇後也不想聽…
時間一日日過去,西征大軍已經開始拔營了,抵達含山關了.十五皇子帶了一萬精兵踏上回返京都的路了!
京都內外,甚至是皇宮里都是興奮起來.
人人都是翹首期盼,盼著十五皇子歸來.
就是鳳翔宮這樣的地方,宮女太監們也在盼著.
兩個老宮女在打掃著花園小路上的積雪,忍不住興奮的盤算著.
"你說,立了太子,皇上會不會大赦天下.咱們是不是也能出宮了?"
"那就太好了,我進宮十年了,家里爹娘如今都不知道什麼模樣了.原以為會老死宮里,若是能讓我出宮就好了."
"我也是,宮里這麼多年攢了點兒銀子,這次大赦,定然還有封賞,到時候出宮置辦嫁妝,嫁人生兒育女,咱們做把主子,總不能一輩子在宮里做奴婢啊."
"先前盼著三皇子做太子,咱們在鳳翔宮伺候總有幾分好處.沒想到沒了指望,幸好如今還有十五皇子."
"十五皇子可是英武俊朗,你不留下在伺候幾年啊,說不定還能有大福分呢!"
"去你的,你比我長的好,大福分也該是你的."
兩個宮女笑鬧起來,這都是平日絕對不敢的,如今因為皇宮里要換了新主子,都是活泛起來.
豈不知,不遠處的花牆後邊,孫皇後剛剛出來透口氣,正好聽個正著.
孫嬤嬤雖然不算好心,卻也不願主子隨手再打死兩個宮女,給本來就人人避之不及的鳳翔宮再添一筆惡名,于是趕緊勸著主子,"娘娘,聽說暖房那邊的牡丹花都開了,老奴陪您去看看."
結果,事情也是不巧,一行人剛剛走到暖房門口,就有大隊的太監抬了牡丹盤子出來.
一見皇後來賞花,負責的雜務太監就有些尷尬.
"娘娘,太極殿後日要給十五皇子開接風宴席,所以,奴才們…"
孫皇後掉頭就走,惹得眾人都是跪倒賠罪.
一邁進鳳翔宮,孫皇後一把就把門口的梅瓶推倒了,嘩啦一下摔了滿地的碎瓷.
"該死的,本宮要他們死,要他們死!明日就給我動手!"
孫嬤嬤掃了一眼跪在地上拾掇的兩個大宮女,都是在皇後身邊伺候了七八年的,還算信得過,就使眼色攆她們出去.然後趕緊安慰主子,"主子,您別生氣,氣壞自己身體,旁人只有高興的.主子說動手,咱們就動手,老奴這就去安排."
不說主仆兩個如何商量,只說兩個大宮女出了殿門就各自分開了,其中一個借口來了月事肚子疼,喊了小宮女幫忙去找相熟的姐妹要點暖宮的藥丸.小宮女路上遇到小姐又說幾句…
總之,不到一刻鍾,消息就到了勤政殿…
這世上哪里有絕對的秘密,特別是大廈將傾,還要求奴仆做一根極力支撐的忠誠支柱,這本身就有些天真了.
忠誠,從來都是因為背叛的代價還不夠而已.
這一日,難得冬日里的大晴天,陽光投射在地上的積雪上,很是耀眼.
村里村外,閑著無事的村人都拎著木锨出來掃雪,其實活計沒有多少,不過是聚在一起,說著閑話兒,一起活動活動,權當消遣了.
天寒,每天晚上的秧歌也不能扭了,總是少了幾分樂趣.幸好,主家說了,要把城里故事會的說書先生請兩個回來,每日在大灶棚,輪番給大伙兒講故事解悶兒.
嬌嬌被家里人困在院子里,真是一步都不能出去啊.悶的厲害,還不能發火,就越發後悔讓家里人知道懷孕這事兒了.
林保看出妹子不高興,就讓雞舍那邊,送了幾只雞過來,又拎著鎬頭喊著弟弟們把院子里的小花壇刨開,帶了妹妹烤叫花雞.
嬌嬌聽得嘴饞,又高興哥哥們為了哄她這麼忙碌,于是就笑嘻嘻加入了隊伍.
到底是在家里,不能當真是連雞毛都不摘啊.
于是,燒水的,摘雞毛的,切配料的,和泥水的,兄妹們五六個,小孩子一樣玩的不亦樂乎.
老爺子坐在廊簷下,旁邊躺著小火爐一樣熱乎的熊大,抽著煙袋鍋兒,笑的也是眼睛都眯了起來.
嬌嬌惦記夜嵐在外邊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飯,索性把烤爐也燒了起來,花壇里埋了三只叫花雞吃個新鮮,烤爐里又掛了四只,總共七只.
看著是挺多,其實還是有些不夠分,畢竟瘋爺已經准備好酒葫蘆盯著烤爐了.
姚老先生那里也要送去一只,倒不是多好吃的東西,也是為了哄哄老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