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他正在整理一些幾年前的檔案,一個熟悉的小吏就提了熱水了,笑嘻嘻行禮說道,"林大人,小人燒了熱水,給您添一壺,沖杯茶啊?"
"好啊,辛苦你了."
林安點頭,放下書本過來,幫忙揭開茶壺的蓋子,順口問了一句,"家里孩子風寒好了?"
"好了,好了,林大人給的藥太神奇了,吃了一片就退熱了,也不咳了,又養了這麼幾日,眼看著就吃得香睡的好了."
小吏應的眉開眼笑,他也二十五六歲了,就得了一個兒子,全家愛的同眼珠子一般,結果前一陣孩子得病,真是焦頭爛額.偶爾忍不住在茶水房抹眼淚,被林安看到,聽說情形,立刻讓家里小吏回去取了藥,結果孩子吃了就好了,歡喜的全家都把林安當大恩人.
"我家的醫學院,有兩位好大夫坐鎮,雖然他們脾氣古怪了一些,琢磨的東西驚世駭俗,但本事了得,以後若是有什麼為難之事,可以去試試."
林安知道外邊傳言糧囤村的醫學院會刨開婦人肚子取孩子,割人的腸子,很多人害怕,都不肯過去看病,就順口給自家醫學院正名.
小吏臉紅,趕緊應道,"先前也是小人蠢笨,如今知道了,醫學院可是救命的神奇地方,絕對不會再多想了."
"我們對于未知事物,總是抱有戒備之心,也是人之常情."林安笑道,"我家里的地窖還存了一些雪梨,明日我我讓水五帶一籃子給你,記得給孩子熬了冰糖雪梨,平日喝著滋養心肺,咳嗽的病根兒也就去了."
"哎呀,多謝林大人,多謝林大人!"
小吏歡喜壞了,雖然便宜坊等處,偶爾也有林家的果子賣,但人人都知道林家是受山神庇佑的,從林家送出來的果子才是最好的.他家小兒有了林家老宅帶來的果子,一定會好的利利索索.
林安端了茶杯,顯見是要送客了,但小吏卻是猶豫了幾分,小聲道,"林大人,小人方才辦了點兒差事,聽說了幾句閑話兒,好似是說宮里的太子妃娘娘因為太子出征,心里難過,所以…得了病."
"你說什麼?"
林安當時就放了茶杯,平日溫和的神色已經徹底消失,"消息從哪里傳出來的,是真是假?"
小吏嚇了一跳,趕緊應道,"是從宮里傳出來的,很多人都知道了.聽說皇上還派了太醫過去診治…"
"水五!"
林安高聲喚他的小厮,卻忘了水五出去替他辦事了,幸好水五回來的及時,一見屋里有外人,主子又是神色不好,他幾乎立刻就猜到了,趕緊應道,"少爺,小的方才遇到花開姐了,咱家小姐派了花開姐回家送信呢,說是要學院幫忙琢磨一種新馬車."
琢磨新馬車?
林安神色迅速回暖,高懸的心也放了下來.他的妹妹,他自然是了解,只要還有琢磨新東西的心思,就一定不是病了或者受了委屈.
"好,一會兒我去告假,咱們今日早些回去.另外去三生哥那邊看看,若是他也沒有重要之事,就一起回去."
"是,少爺."
水五趕緊把手里的兩盒子點心,放下一盒子,捧著另一盒子趕緊去了刑部衙門.
林安從盒子里取了幾只金黃的奶油泡芙,用油紙包了遞給小吏,"這個拿回去給孩子吃吧,多謝你今日來告知消息."
"多謝林大人,林大人客氣了,小人也不過是多說一句."
小吏拿了油紙包,樂顛顛走了,這種小孩兒拳頭大小的奶油泡芙,在林家鋪子要三十文錢一個,平日他可是舍不得買回家.幸好林大人為人善良還心細,常記得長賞他一些,以至于家里孩子每次都盼著他下差.
再說水五拎了點心盒子,一路到了趙三生做事的院子,遇到的人都是眉開眼笑,有的甚至已經喊了小吏去燒水沖茶了.
說起趙三生這個新進的後輩,實在是個脾氣又臭又硬的 石頭,凡事還喜歡計較,但偏偏學識很是厲害,大越律法足足幾尺厚,他居然一字不差背了下來,誰同他爭講也占不到便宜,又有林家這個大靠山,真是讓人不喜也不敢把他如何.
幸好林家一如傳言里的行事周全,隔三差五就差人往這里送點心和果子,趙三生雖然脾氣不好相與,卻也不是傻子,還知道同他們分享.
于是,每次林家人送點心過來,就是大伙兒聚在一起,喝喝茶,吃幾塊點心,小小休息一下的時候.連上司見了也是笑呵呵,不曾攔著,偶爾還要挑兩塊喜愛的點心,說笑幾句.
果然,水五進了趙三生的班房,不過片刻趙三生就提了點心盒子到了茶水房兒,眾人輕車熟路接過去,寒暄幾句.只不過,這次趙三生轉頭去尋了上司,告假回家去了.
眾人好奇,議論起來,也就扯出太子妃稱病的消息來了.
"趙大人不過是個義子,倒是真把自己當林家人了,有事沒事都跑在前頭."
這個說話的人也是個不地道的,嘴里吃著人家的點心,說話卻是酸溜溜.
旁人有厚道的,就笑道,"林家待趙大人,也真是當親兒子一樣了.若是我有這樣的靠山,自然也是歡喜,鼎力回報."
先前那人卻不肯停口,眼珠子又道,"趙大人待太子妃娘娘也是關心的很,聽說有事,這就立刻趕回去了?趙大人年歲也不小了,沒聽說定親啊?"
這話分著聽都沒毛病,但合在一起就有些影射意味了.
其余幾個同僚點心咬了半口,都很是驚愕的望過去,很是不明白這位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別以為太子不在京都,太子妃就可以被他隨便拿來議論了.太子妃若是沒幾分本事,林家若是好欺負的,太子怎麼可能非林家女不娶,而且還是只娶一個?
"那個,我還有點兒事沒做完,先回去了."
"我也是,以後再一起喝茶."
眨眼間,眾人散了個干淨,留下先前說話那人也覺得脖子上涼風嗖嗖,又實在尷尬惱怒,索性把點心都端回去吃了.
茶房旁邊的小耳房里,不一會兒轉出一個小厮,正是趙三生的小厮金一.其實如今已經是隨從了,畢竟跟了主子南北讀書科考,這麼多年,早就年過二十了.
他方才把那些閑話聽在耳朵里,實在是心里複雜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