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左鄰右舍聚一起說上幾句,宮里的喪鍾就敲響了!
一聲又一聲,悠長且悲涼.
眾人著實愣了,雖然有些猜測,但當真成了事實,還是驚得愣住了.
後來不知道是誰,嚷了一句,"完了,我兒媳婦要明年再娶了."
這一句話驚醒了眾人,紛紛掉頭就往家里跑,身上的豔色衣衫要換下來,家里的紅燈籠要摘下來.
總之啊,一切都是素色,甚至是雪白就最好了.
整個京都都因為先皇薨逝,忙成一團.
很快,街路上剛剛開門的店鋪就又關了門.其實倒也不是必須關門,但鋪子里實在是東西太多,一時半會兒拾掇不過來,萬一犯了忌諱,被人家告發上去,那就倒黴了.
當然,最忙碌的還要屬禮部和文武百官,勳貴世家豪門了.
皇宮里也是一片慘白,明德帝的靈柩裝裹起來,按照禮部擬定的步驟,一點點開始准備.
所有官員,除了輪值之人,其余都要每日去哭靈.男人們還罷了,一日中有大半日在上朝,京都穩定,大越平安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這就苦了各家的女人和後宮的妃嬪們.特別是妃嬪們,卸下釵環,素面朝天,素色衣裙,退去一切華麗裝飾,好似也在預示她們慘淡的未來日子.
新皇敬老,下旨赦免了六十歲以上的誥命夫人哭全靈.比如唐家老夫人和董氏等,就是馮氏等人也因為要照顧懷了身孕的太子妃,只需前三日來一個時辰,走個過場,之後就可以回去了.
至于太子妃,欽天監體恤上意,也是積極彌補之前監正留下的罪過,麻利的上了奏折.大意是說,太子妃孕育皇家血脈辛苦,而且未出生的小皇子小公主屬相同先皇有沖撞,不好出現在靈前,只需私下設祭壇祭拜就好.
果然,皇上立刻就准了.糧囤村口搭起棚子,另設一處,林家連同姚家的老老少少,就不需要進城了.
這自然有老臣要私下不喜議論,但誰也沒有膽子去皇上跟前說不合規矩.
一是如今不合規矩的事太多了,二是姚老先生和林老爺子老太太都年歲大了,當真逼著他們進宮哭靈,最後折騰走一個,怕是他們全家都要跟著去九泉伺候…
所以,停靈七日,有人叫苦不迭,有人卻是毫發無傷.
姚老先生和林老爺子,一個念在師生情誼,一個念在帝王聖眷曾庇佑林家,每日堅持進宮,靈前跪上兩個時辰.
到了這第七日,眼見就要出殯,董氏帶了馮氏和大蓮也進了宮,磕頭燒紙哭靈.
宮里人人都是人精,更何況還有萬全大總管囑咐,靈前照管的李福幾乎是眼珠子就黏在了董氏等人身上,一到時辰立刻上前攙扶,送去偏殿喝茶歇息.
一同進去的,還有唐老夫人和另外幾家老夫人.
林家在百姓中聲望極高,行事高調,但在京都權貴圈里,卻是低調的幾乎可以說神龍見首不見尾.
特別是董氏和馮氏,一品夫人卻從來沒在各家的婚喪嫁娶或者是大小聚會上出現過.
這次,好不容易看見,另外幾家老夫人都是盼著唐老夫人幫忙引薦呢.
董氏和馮氏雖然還是免不了農家女子的樸實本分,但面對這些養尊處優一輩子的老夫人,卻也沒有如何卑微小心.
甚至還多了一種眾人無法做到的從容.
因為,她們平日都是把新皇當普通孫女婿一樣.對皇權尚且沒有畏懼,又怎麼會把這些不相干的人放在心里.
就如同這幾日嬌嬌同她們說的,如今,普天之下,只要新皇不開口,就誰也不能動她們分毫,讓她們受一點兒委屈.
即便退一萬步說,新皇想要如何,還要看她這個皇後答不答應呢.
幾位老夫人有心交好,董氏和馮氏也沒什麼抵觸,唐老夫人更是兩邊穿插著往一起攛掇,一時間偏殿里倒是熱鬧.
賢妃柔妃等人跪在外邊,眼見小太監一趟一趟往外偏殿跑.不是熱茶就是點心,殷勤的不成.而她們這里,別說被額外照顧,就是跪在腿下的錦墊兒都沒有.
賢妃幾個還沒有說什麼,但柔妃卻是忍不住了.
很快,她就扶著肚子叫開了,"哎呀,本宮的肚子好疼,快叫太醫來!"
有守在一邊的太監不想搭理,但又怕鬧出什麼事來,就趕緊報去了李福那里.
李福本來在偏殿里伺候,想在林家人跟前刷個臉熟.
結果突然聽了稟告,這心里就有些嘀咕,畢竟先皇剛剛過世,萬一柔妃是留了先皇的遺腹子,這麼晾著,可是容易惹事.
于是,他趕緊出去問詢,"柔妃娘娘,您先稍等,太醫馬上就來."
柔妃已經站了起來,聽得這話抬手就給了李福一個耳光,"本宮肚子疼,你還要本宮忍耐,狗奴才,誰給你的膽子敢苛待本宮!"
李福明知道是被撒氣了,心里惱怒,也不能這會兒鬧起來.正是要忍氣吞聲,把柔妃安撫下來的時候,萬全卻陪著新皇過來了.
新皇一身素白,不同于往日選色衣衫的冷酷,神色里添了幾分肅穆威嚴.
所有人立刻跪倒磕頭,萬全掃了一眼柔妃和李福等人,前邊引路,直接請新皇進了偏殿.
新皇親手扶起董氏和馮氏,又溫和叫了唐老夫人等人起身,這才坐在董氏身邊,說道,"奶奶,您和娘也來了有一會兒了,這就回村去吧.嬌嬌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只有您和娘能管住她,我聽說她這幾日常騎了熊大在村里走動?"
董氏原本還有幾分尷尬,不知道這孫女婿變了皇帝,要怎麼應對,結果聽得這話就是笑了,她的孫女婿還是原來那個孫女婿,沒有變!
"可不是嘛,嬌嬌從小就調皮,我都怕兩個孩子的脾氣隨娘了.你放心,盡管忙你的大事,有我和她娘看著呢."
馮氏也是應道,"嵐哥兒啊,你也別太忙了,偶爾有空去看看嬌嬌.想吃什麼了,就派人回村去說,娘做好給你拿宮里來."
"好啊,娘,我想吃地三鮮,這宮里廚子根本不會做,還是娘手藝好,娘若是不累,晚上做一盤給嬌嬌,她有辦法送給我."
女婿半點兒沒客氣,點名要吃地三鮮,可把馮氏樂壞了,一迭聲應道,"好,晚上就給你做,再蒸一鍋米飯,配兩個小菜,你一定要吃飽飽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