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無痕一聽,不禁一愣,說道:"你這話我聽的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說你也知道你大限將至?"
建文帝蒼老而干癟的臉上露出一絲淡然而恬靜的微笑,眼睛里似乎也能看出奪目的亮光來.
"是呀,我是要飛龍在天的,所以我沒有必要跟你回京城了.見到你們的皇帝替我說一聲,我能夠在有生之年即將歸天之際,能聽到他一句懺悔,我就心滿意足了,至于我跟他祖上的事情,等我到了那里,在陰曹地府我們再去算."
他剛說到這兒,突然地動山搖,劇烈的震動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爆發.建文帝和秋無痕都被震得站立不穩,摔倒在地.更大的白霧從裂縫中噴薄而出,而那道裂縫又向四周開始延展,驚得圍觀的人都避讓開.
建文帝卻半點沒有被驚到的樣子,只是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也不去拍打灰塵,呆呆的望著從裂縫中噴出來的白色氣息.那氣息就像一條扭動在一起的白色的盤龍,張牙舞爪的要想騰空飛入天際.
他突然仰天長笑,那笑聲誰也想不到是從這麼一個遲暮老人的嘴中發出的,跟撕裂錦緞的聲音一樣.接著建文帝回頭看了秋無痕一眼,突然朝著裂縫沖了過去,縱身一跳便跳入了裂縫之中.
這一跳實在是太過突然,秋無痕似乎還未從這驚天動地的搖晃和建文帝那驚悚的笑聲中反應過來,就看見一個身影從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見了.
"天啦,有人,有人跳,跳下去了!"一旁有人一邊扶著一旁可以依靠的東西,一邊指著建文帝跳下去的地方,大聲且尖利的大叫著.
四周的人都嚇壞了,不一會就看見有一些人一起跪倒在地,呼啦啦的一大片,看來這些人都知道建文帝方才的舉動,這些都是建文帝的隨從.
秋無痕怔怔的望著那噴薄而出的白色的蛟龍一般噴出的白霧.後來他看清了,白霧之中有一個人,大雪飄飄,被白布包裹著,身子翻滾著,居然慢慢悠悠朝著天空伸去了.
原來這噴出來的白氣功力極強,就如噴泉一般.而建文帝跳下去卻被這一股最大的氣流裹挾著直接沖上了半空,消失在了黑暗的星空深處.
而就在這時,咔嚓聲更加響亮,裂縫越來越快,在裂縫深處,居然嘩啦一聲冒出無數的氣息.就像噴出來的氣流噴泉一般,越來越大,四分五裂,整個島就像被敲爛了的鋼化玻璃,正在慢慢向四周蔓延.
秋無痕知道這個時候已經幫您繼續在這個待下去了,看著一旁已經嚇得呆若木雞的姑娘,趕緊上前牽著她的手,說道:"玲兒,快跟我走,快點."
顧不上別的,撒腿就跑.
他們倆直接沖下小鎮,四周圍觀的人也都已作鳥獸散,因為地上在裂開無數的裂縫,不少人都掉進裂縫之中摔死了.而裂縫噴出來的卻不再是白氣,而是海水,海水從地下漫了出來,很多人才發現這個島在開始往下沉,他們幸福的家園即將陷入一片汪洋.
秋無痕此刻的心里卻不是滿滿的驚慌,他知道這件事情早晚會發生,藥葫蘆也已經告訴了自己,所以,他腦子還是很清楚,他牽著玲兒的手,明顯的感覺到這個小姑娘的手在顫抖,是啊,不過十幾歲的小姑娘,害怕是自然的.
"道長,我可以回家看看我的奶奶嗎?我不能一個人走,我現在拋下他們一個人走,我就實在是太無情無義了,我知道你的那個船帶不了太多的人,但是可不可以讓我回去將我的奶奶一並帶走."
秋無痕看見街上越來越多的人朝著他們放置諾亞方舟的地方奔去,雖然那個東西實際上看著並不像是一艘船,但是萬一被人無意中毀壞,那麼自己之前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
秋無痕還在猶豫中,藥葫蘆卻在腦子里說道:"不能回去,趕緊離開."
秋無痕這一下堅定了決心,道:"我之前告訴了你,我只能帶你一個人走,若此時你真的放不下你的奶奶,我也不能陪著你一起回去了,這個地方很快就會爆炸的."
玲兒聽罷,卻堅決的甩開了秋無痕的手,秋無痕發現這個小姑娘的臉上還有淚水和倔強的神情.
"好吧,那你回去吧,可是我不能陪著你回去了,我還要回到京城,我還有家人等著我,對不起了."
秋無痕的心里其實很難過,但是這個時候,他知道就算是自己陪著這個姑娘回去找她的奶奶,那麼結果也只是這個島上多一個自己陪葬罷了.
"我不怪你,你趕緊走吧,我回去找我奶奶,你有你的家人,我也有."說完,玲兒轉身朝著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可是……他們說不一定已經離開了,他們未必會等你."秋無痕想到了那個沒有一點兒人情味的家,想到自己說一句話都要收錢的勢力的人家,他覺得這個小姑娘簡直就是這個島上的異類.
"藥葫蘆,我想跟著她一起回去看看."
可是還沒有等到藥葫蘆的回答,有一陣天崩地裂的晃動,讓秋無痕清醒了過來,而此時玲兒已經看不見了蹤影.
秋無痕咬咬牙,朝著自己需要去的地方跑走了.
京城的秋府.
蘇勁松的肚子已經漸漸顯懷,還不到五個月的肚子,卻看起來比起一般有孕的身子看起來要大一些,華燁和夫人來看過,說是一切都很好,大概是因為蘇勁松和很多有孕吐的婦人不同,她從知道自己有孕到現在,不但沒有半點不舒服,而且氣色也是越發的好,除了在飲食上有一些變化,從前不喜歡的東西,如今十分的喜歡吃,而從前十分喜歡吃的東西,現在卻沒有了興趣之外,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同.
而隨著天氣漸漸的寒冷了下來,京城的冬天永遠都是那樣的蕭瑟和寒冷,沒有丈夫在身邊陪伴的孕婦,最初是不習慣的,甚至有的時候還會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悄悄想念和落淚,但好在二姑娘是個貼心的,秋無痕走了以後,蘇勁梅索性借著問嫁衣縫繡的事情,搬過來和自己的大姐一起住,蘇勁松自然高興,有個人一直陪著自己,時間也不會那麼無聊難過.
這一日,京城下了入冬來的第一場雪,而離蘇勁梅出嫁已經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從平日里一樣,蘇勁松吃了早飯便和自己的妹妹坐在窗前一個人剪著窗花,一個人則縫制著一個小被子.
"你就別給孩子再縫小東西了,你的嫁妝可是都准備好了?"
蘇勁松問道
"董哲說,濟州的天氣比京城要暖和一些,讓我不用准備太多的東西,那邊董哲的母親和幾位嫂嫂都替我准備好了.讓我好好照顧姐姐,別的不用我操心."蘇勁梅一邊低頭縫著被子,嘴角掛著一絲微笑.
突然一陣寒風刮了進來,兩個人都不由地打了一個哆嗦,都齊齊抬頭朝著門邊看去,卻是麗娘端著一個托盤進來,頭發上和肩膀上已然落了雪點子.
麗娘的身後緊跟著金熙妍,兩個人一進門,金熙妍趕緊將門上厚重的棉簾子放下,嘴里絮叨著:"今年京城的雪竟比去年的還要大一些,看來又是一個好年頭了."
麗娘笑盈盈上前,蘇勁梅看著麗娘穿著一身紫色彈花暗紋錦服外面著一件白色織錦皮毛斗篷,本就十分嬌豔的面龐看起來更是豔麗幾分.
"麗娘姐姐越看越好看呢."蘇勁梅由衷地說道.
麗娘將手中的托盤放在窗前炕上的幾案上,蘇勁松也笑著附和,金熙妍上前,將托盤上蓋著的棉布輕輕拿開,露出里面的東西,卻是幾個紅彤彤的果子,看起來十分的好看.
"我方才還給麗娘姐姐說呢,說姐姐剛才在外面凍紅的小臉竟比這個果子看起來還要好看呢."
麗娘笑著說道:"三位主子可不要笑話奴婢了,你們就看在我這麼遠從門房將這個稀罕物拿過來的份上就不要取笑奴婢了."
蘇勁松將麗娘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將懷中的手爐放在她的手中.
"可憐見的,都凍紅了,怎麼不讓前院的丫頭送過來就是,如今我看你是越發的驕縱這些個丫鬟婆子,你讓我天天在房間里怕我凍著,可是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是你一個人操心,你也不心疼心疼你自己."
麗娘也不矯情,將蘇勁松遞過來的手爐接過來,一旁的金熙妍將她的斗篷幫她接下來,放在一旁靠近爐火的椅背放,這樣一會兒出去的時候不但已經烤干了雪水,而且還是暖和的.
麗娘給金熙妍說了一聲謝謝,金熙妍則微笑著走到蘇勁梅的身邊坐下,指著那果子說道:"這個聽說是皇帝讓人送南邊送來的,除了宮里幾位得寵的主子有,就給了郕王府十個,還是王爺和王妃心疼夫人,特地送了四個過來,讓您嘗嘗鮮."
蘇勁松靠近了一些,拿起一個來放在鼻子前仔細聞了聞,道:"這個果子叫什麼名字,聞著就很香甜."
麗娘道:"那送果子的人說了,叫蓮霧.很難看見的,聽說在南方也不常見,這大雪天的,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馬才將這稀罕物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