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升將心神凝聚,投放在其中一根異化頭發中,那里正是李河的靈魂碎片,此時所居住的地方.
"鋤禾日當午,汗滴河下土."
"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一陣聲音從村莊學堂中傳出.
"我們東洲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帶有太陽的詩歌數不勝數,它亙古長存,是寫景抒情時,往往不可回避的一個重要景物,寄托著詩人很多的思想感情,感慨,自憐……"
一個少年朗朗的聲音隨後想起.
聞人升將視角拉入學堂,在這里,沒有什麼物理碰撞,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透明的.
只見那個少年,正是李河的面容,他此時興致勃勃,就像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一般.
"大家一定要好好學習,學成之後,才能一起建設我們強大的東洲,讓它永遠強盛,永遠不被別人超越."
"是,李老師."學堂中的男女老少,有氣無力地說著.
看來這幾天,他們沒少被李河折騰.
聽到這里,聞人升微微一愣,他明白了一些東西.
為什麼對方會因為管理課堂秩序而得罪同學,為什麼那個怪誕型災異會以那種強迫所有人上課的形式表現出來.
原來對方的心中,還有這樣一個宏大的願望.
此世東洲強盛數百年,人們的自豪感極強,甚至上升到傲慢的程度.
然而最近幾十年,由于麥肯的侵襲,追求個人自在的想法越來越多,因為契合人性,逐漸成為主流.
像李河這種思想,已經在成年人中吃不開了,成年人開始更多信奉精英主義,能者通吃.
也只有他這樣血氣方剛的少年,沒有進入社會,還有著純粹的想法.
只是對方畢竟沒有成年人的圓滑手段,社交技巧也缺乏,不懂得人心,一片好心,結果惹來許多同學的怨恨.
可憐.
聞人升深深歎了口氣,從對方身上看到了前世自己的一點影子,曾幾何時,他也是那樣純真的少年,只是那股純真只持續到中學二年級,上了高中就完全沒了.
而這個李河,因為此世不同的原因,還能保持到高中二年級,如果不是有異種的亂入,他將來應該會成為一個民眾的衛士.
聞人升按下浮起的思緒,將精神集中到當下事情.
看起來對方的確恢複了,至少有著正常人的思維.
那就可以了.
他心念一動,李河就從學堂中消失.
"咦,李老師去哪兒了?"
"他才剛來,不會這麼快就死了吧?"
"雖然他天天逼迫我們上課,但他還是個好孩子."
"唉,真是可憐."
聞人升此時正在東水城的家中,他看著自己的手掌心,那里有著一個綠點,正是李河的靈魂碎片.
隨後他找了一些之前做傀儡時,遺留下來的散碎材料,然後制作了一個和李河之前相貌差不多的少年木偶.
接著就是灌注一些異種之力,然後就是將李河的靈魂碎片拍進去.
這事,他之前借用大貓的軀殼,在麥肯那邊制作過一次,就是將乒乓球打死的神眷者,化成自己使用的石像傀儡.
原理說起來很簡單,靈魂碎片就是操作系統,傀儡之體就是硬件電腦,他灌注的異種之力就是電源,如此三者齊備,自然就能驅動起來.
當然這只是說起來簡單,內里的技術含量之高,操作細節之繁瑣,聞人升相信,除他之外,能做到的人為數寥寥.
要知道能夠捕獲靈魂碎片的異種者就少之又少,更別說還要精通傀儡術,自身的異種之力還要足夠強大,才能一次灌注,讓木偶工作幾年時間.
這諸多條件,旁人滿足一個都很難,別說是要全滿足.
此時,"李河"再次醒來.
"這是哪兒?"這個少年懵懂道.
"你又複活了."聞人升慢條斯理地說著.
"我不是死了,然後去了地獄麼?怎麼還能複活?"
"什麼地獄?不要說那些迷信的話,用科學解釋來說,那是一處現實世界與神秘世界的夾縫.具體細節,你也不用太過了解,總之我又將你解救了出來,還給了你一具新身體.這具身體,會比你原來的更加強大,當然也有一些限制."聞人升耐心地講道.
"什麼限制?"
"你會失去不少身為人的樂趣,當然也會得到遠遠超過人的本事,比如你以往夢寐以求的過目不忘,力大如牛,刀槍不入……"聞人升解釋道.
"失去人的樂趣?"李河下意識地朝下面一摸,然後臉色大變,"我,我,我……"
"你不用我我我的,沒錯,你以後就沒那個不可描述的需要了,當然功能還存在的,而且遠遠比普通人強大的多."聞人升無奈,果然是個少年,第一時間就要想那事.
"好吧,欲練神功,必先自宮,我,我,我能接受."李河咬牙道.
"你不接受也沒有辦法,你自己做過什麼自己知道,你一時沖動,想過家人沒有?世上本來就沒有公平事,有許多人生下來就走到了別人人生的終點,也有更多的人,生下來卻是走到了自己人生的終點.你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聞人升開解道.
"我明白了.謝謝您,您應該是一個強大的異種者吧?"李河希冀地問道.
"算是吧,"聞人升揮揮手,"待會自己買票回家."
說著他給了對方一百塊錢.
有了他親自制造,雖然只是粗制濫造的傀儡之軀,這個李河可以說是因禍得福,有了幻想中的奇遇.
這也是因為對方讓他想起前世的自己,否則聞人升才不會費這個功夫.想要解決那個怪誕型的災異,並不需要李河真正的複活,只要靈魂恢複就夠了.
李河有些猶豫,但又想到父母,于是趕緊離開了聞人升的家.
隨後就是一番折騰,打車,去車站.
新身體讓他很滿意,沒有疲勞,不怕痛,不會流血,看什麼東西,都是一眼就能記住,就像寫入電腦磁盤的文件一樣.
只是他當然不知道,電腦磁盤也會老化,頂多保存個幾十年,信息就會消失,從這點來說,並不如人的大腦保存時間長,人腦可以保存到自然死亡.
但人腦遺忘的快,磁盤在老化之前,卻不會遺忘.
李河用了半天功夫,返回自己所在的鎮子.
整個過程中,聞人升的視線都緊緊跟著他.
聞人升所做的傀儡,當然與他自己有著心神聯系,畢竟將來還要給對方補充燃料.
"這是怎麼回事?"李河看著一堆人都在廣場上課,一個個面容嚴肅,十分認真.
這讓他想起,曾經最嚴厲的一位老師,在那位老師的課堂上,沒有一個人敢走神,沒有一個人敢不完成作業,不然的話,就是一頓好打,那是真打.
而且家長也沒有一個反對的,相反個個都誇老師負責.
李河當然不知道,正是他這種單純的記憶和想法,才在他死後誘發了現在的情形.
嚴厲的教學,一個人都不落下,都要努力學習,建設強大的東洲.
幾小時後,他終于弄明白原委.
"原來如此,這很好啊.古人還有頭懸梁,錐刺骨,現代醫學發達,斷了腳趾,手指,還能接上,就該用這樣的懲罰,來逼迫大家努力上進,而不是仗著有各種社會福利,只知道玩鬧打斗,影響別人學習."他這樣喃喃自語著,臉上閃過一絲興奮.
聽到這里,聞人升也終于將最後一塊解密的拼圖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