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中古時代-元時期 10

中國通史第八卷中古時代·元時期(下)

丁編傳記第一章拖雷阿里不哥真金第一節拖雷(附唆魯禾帖尼)

隨父征戰拖雷(Tolui,1192?—1232),太祖成吉思汗第四子,蒙古人在他死後避其名諱,稱也可那顏(Yeke-noyan,“大官人”)①,世祖至元三年追諡景襄皇帝,廟號睿宗②。母為大皇後弘吉剌氏孛兒台·旭真(borte-hujin,hujin源于漢語“夫人”),在成吉思汗眾多後妃中地位最尊,主第一斡耳朵,生四子:術赤、察合台、窩闊台、拖雷,被稱為四曲律(kulug,“駿馬”、“豪傑”)。成吉思汗還有第五子兀魯赤(三皇後生)、第六子闊列堅(二皇後生),地位低于大皇後所生四子。拖雷為嫡幼子,按蒙古“幼子守產”習俗,擁有特殊地位。

拖雷當是出生于1192 年①。及長,常跟隨父親征伐,以勇于攻戰,崇尚武功著稱。成吉思汗曾對諸子各自的特點作過評論,說:“要追求勇敢、榮譽、武功、降國定天下的人,可到拖雷麾下效力。”重大事務都與拖雷商議而後定,稱他為那可兒(nokor,“伴當”)②。1212 年,蒙古軍攻金德興府(今河北涿鹿)失利,拖雷與赤窟駙馬(又譯赤駒、赤渠)奉命率軍往攻,奮勇先登,拔之,並掠其旁近諸城堡後退出③。1213 年秋,成吉思汗親統大軍再攻金,突破紫荊關,分兵三路深入抄掠。拖雷隨父統率中路軍,破雄、莫(今任丘)、河間、清(今青縣)、獻、滄、濟南、益都等州、府,北還圍中都(今北京),迫使金宣宗獻公主、納幣求和。

1219 年秋,成吉思汗西征花剌子模國,抵其邊城訛答剌(Otrar,今哈薩克共和國齊穆耳),分軍略取各地。拖雷隨父統率主力中路軍直趨其腹心河中地區,1220 年2 月攻取不花剌(Bukhara),3 月克其都城撒麻耳干① 《史集》第2 卷《拖雷汗傳》謂其稱號為也可那顏和兀魯黑那顏(漢譯本頁190),未言是生前或是死後的稱號。“兀魯黑”,突厥語意為大,與蒙語“也可”同義。最早記載這一稱號的是志費尼《世界征服者史》(漢譯本上冊頁178)。波義耳認為應是死後為避其名諱而用的稱號(《志費尼書中的蒙古諸王稱號》,載《哈佛亞洲研究雜志》19,1956)。《元史》卷七四《祭祀志》載,至元十三年改作父祖金神主牌位,睿宗主題曰:“太上皇也可那顏”。

② 《元史》卷一一五《睿宗傳》:“憲宗即位,追諡英武皇帝,廟號睿宗。”按:據《元史》卷六《世祖紀》及卷七四《祭祀志》,尊諡廟號皆至元三年始定。憲宗時,成吉思汗尚未有廟號,豈有獨上拖雷廟號之理?

① 拖雷生年史料缺載,唯《元朝秘史》第214 節有一段記事,謂成吉思汗攻殺塔塔兒人時,有一塔塔兒人逃脫,竄入成吉思汗後營行帳中覓食,乘機劫持了五歲的拖雷,幸被部屬救出。這次戰爭當是指金承安元年(1196)的斡里劄河之役,則拖雷應生1192 年,此與《睿宗傳》所載“壽四十有□(此字缺)”合(按:拖雷死于1232 年),缺字當為“一”。

② 《史集》第2 卷,漢譯本頁5、196。

③ 此據《聖武親征錄》、《史集》(第1 卷第2 冊,漢譯本頁232)。《元史·太祖紀》作八年(1213)七月。

(Samarqand)。駐夏于撒麻耳干西南那黑沙不(Nakhsab,今卡爾希)草原,休整士馬。秋,成吉思汗部署了新的進兵計劃:命術赤、察合台、窩闊台攻打花剌子模舊都玉龍傑赤(Urgenc,今土庫曼共和國庫尼亞烏爾根奇),自與拖雷率軍越鐵門關(撒麻耳干南約150 公里,今布茲加勒山口)而南,進兵阿姆河上游和呼羅珊地區(Khurasan,阿姆河西南,興都庫什山脈以北地域);又從蒙古諸軍中抽選精銳士卒,每十人抽一人,歸拖雷統率,命他攻取呼羅珊諸城。

拖雷率所部軍隊渡阿姆河,以別將領左、右翼,自領中路軍, 向呼羅珊中、西部挺進。1221 年初,取馬魯察(Maruchaq,今阿富汗巴拉木爾加布)等城,沿木爾加布河進向馬魯(Merv,今土庫曼共和國馬里)。馬魯、巴里黑(Balkh,今阿富汗馬紮里沙里夫)、也里(Herat,今阿富汗赫拉特)、乃沙不耳(Nishapur,今伊朗內沙布爾)四大城分別是呼羅珊四區域的中心城市,十分富庶。當花剌子模算端摩訶末狼狽逃竄時(1220 年冬),其大臣木只兒木勒克逃入馬魯,取得該城貴族、軍民的擁戴,四周逃難民眾紛紛前來投奔,尋求庇護,于是聲勢頗盛。他發兵攻打歸附蒙古的撒剌哈夕城(Sarakhs,馬魯西南),捕殺蒙古所任命的城長,處死蒙古人派來的勸降使者;一支進攻馬魯的蒙古小部隊也被消滅。1221 年2 月,拖雷率軍逼近馬魯,遣先鋒軍400 騎夜襲城外突厥蠻軍,如狼撲羊,將7 萬多突厥蠻人完全擊潰。接著,蒙古大軍到達,將馬魯城重重圍困,拖雷親率500 騎繞城觀察敵情,偵知其城防堅固,糧草充足,遂決定發起強攻,並親臨戰陣,擊退出戰之敵。木只兒木勒克見抵抗、突圍均無望,只得獻城投降。蒙古軍入城後,將軍民驅趕到郊外,從中挑選400 名工匠,其余盡行屠殺,藏身溝洞幸免者不久又遭殿後蒙古軍的殺戮,死者共計70 萬人①。燒殺擄掠之後,拖雷下令將馬魯城牆、堡壘夷平,任命了達魯花赤和城長以治其地,然後繼續進兵。經徒思(Tus,今伊朗馬什哈德)②,攻占其四周村鎮,遂進向乃沙不耳。先是,1220年6 月,哲別率軍迫趕花剌子模算端摩訶末過乃沙不耳,該城長官表示歸順,並向蒙古軍供應糧草、工役,後謠傳算端獲勝,遂抗命不服。脫哈察兒駙馬率軍(成吉思汗派出作為哲別、速不台軍後援的部隊)來攻,遭到城民抵抗,脫哈察兒被射死。1221 年4 月,拖雷大軍至,架拋石機猛烈攻城,乃沙不耳長官派大哈的(法官)出城見拖雷求降,被拒絕。經過三天激戰,蒙古軍從打開的城牆缺口登城,第四天占領全城,對軍民進行殘酷的報複,除400 名被挑選出的有技藝者外,其余盡遭屠殺,所斬首級堆積如山,城池被徹底毀平。

這時,成吉思汗遣使傳旨命拖雷回師。成吉思汗率軍于1221 年初渡阿姆河,取巴里黑,進圍塔里寒寨(Talqan,在巴里黑與馬魯察之間),久攻不克,而花剌子模算端劄蘭丁(1220 年底繼承父位)已在哥疾甯(Ghazna,今阿富汗加茲尼)一帶集結大軍,遂命諸子前來會師。拖雷軍自乃沙不耳南下,經忽希思丹地區(Qohistan,今伊朗霍臘散省南部)③,一路擄掠,進抵也里① 此據伊本·阿昔兒《全史》。《世界征服者史》謂死者達130 多萬人(漢譯本上冊,頁191)② 徒思城在哲別、速不台軍追趕算端摩訶末經過時已降附,不久,從該地簽取的附庸軍造反,殺蒙古所置達魯花赤。哲別軍留後部隊及脫哈察兒所部軍攻取徒思,盡殺叛軍(見《世界征服者史》上冊頁204—205)。③ 此據《史集》,《聖武親征錄》作“木剌夷國”,系因忽希思丹地區此時處在亦思馬因派(正統伊斯蘭教派視他們為異端,稱之為mulahid“迷途者”)宗教王國統治之下。

城。遣使入城招降,被劄蘭丁任命的也里長官所殺,遂下令攻城,曆八日,也里長官戰死。拖雷親臨城壕宣布,如城民立即歸降,許其不殺。于是也里人獻城投降,除劄蘭丁軍隊12000 人被屠殺外,余皆獲免。拖雷任命一馬魯察人為也里長官,一蒙古人為達魯花赤,遂回師與成吉思汗會合,共同攻克塔里寒。在該地駐夏之後,即隨父進攻劄蘭丁,至哥疾甯,劄蘭丁已離去,追至申河邊,圍殲其軍,劄蘭丁逃入印度。1223 年,班師東還。1226 年,拖雷與兄窩闊台隨父征西夏。次年七月,成吉思汗病死,兄弟率諸軍奉靈柩回蒙古。成吉思汗生前雖曾指定窩闊台為繼承人,但按照蒙古制度,大汗需由忽里台(Quriltai,“大聚會”)選舉產生。同時,按蒙古人的家產繼承法,父親在世時,大兒子們就各自分配一份家產(屬民、奴婢、牲畜等)分立家業,余下的全歸長妻所生幼子繼承,這就是所謂“幼子守產”。據《史集》記載,成吉思汗給術赤、察合台和窩闊台各分配蒙古軍民4 千戶,其親自統領的左翼62 千戶,右翼38 千戶和禦前1 千戶,以及他的諸斡耳朵和財產,均屬拖雷統領。又據《世界征服者史》記載,術赤被封于從海押立(在今巴爾喀什湖東)至不里阿耳(今伏爾加河中游)之地,察合台封于從畏兀兒國境至河中地區,窩闊台的封地以葉迷立(今新疆額敏)、霍博(今新疆和布克賽爾)為中心,而“帝國的中心”,即從怯綠連河至按台山的蒙古本土,則為拖雷的領地。因此,在新大汗沒有選出之前,拖雷即以幼子的特殊地位暫時統治國家(“監國”)。當時燕京長官石抹咸得不極貪暴,其親屬及勢家子弟公然為盜賊,強奪民財,不與則殺之,官府無可奈何。拖雷聞知,即遣宿衛塔察兒和耶律楚材同往究治,盡捕下獄,誅首惡16 人,燕京始安。輔佐窩闊台攻金1229 年秋,拖雷召集諸王、大臣,于成吉思汗的大斡耳朵——怯綠連河上游曲雕阿蘭之地召開忽里台,推舉大汗。窩闊台曾推讓于拖雷,說:“按照蒙古人的規矩和習俗,幼子是家中之長,代替父親並掌管他的營盤和家室。..我怎能在他活著時就登上合罕之位呢?”①當時拖雷掌握著絕大多數蒙古軍隊,他的態度有決定性作用,所以盡管有成吉思汗遺命,窩闊台也不得不虛示推讓。會議多日未決,耶律楚材向拖雷進言:“此宗社大計,宜早定。”終于議決推舉窩闊台為大汗。

1230 年秋,拖雷與長子蒙哥隊窩闊台南下攻金,拔天成堡,入山西,攻取了一些州縣。當時蒙古軍在陝西遭金軍抗擊,進展不利,金朝又派平章完顏合達、權參政移剌蒲阿行省于閿鄉(今河南靈寶西),統重兵守潼關,援陝西。于是,窩闊台與拖雷率軍渡河入陝,連克韓城、蒲城,進兵鳳翔。1231年初,大將速不台攻潼關失敗,受到窩闊台切責,拖雷以“兵家勝負不常”為之解,命其立功贖過。完顏合達奉旨提兵出潼關以聲援鳳翔守軍,才二十里,與渭北蒙古軍接戰,拖雷引兵來援,合達懼,慌忙退回。二月,蒙古攻克鳳翔。降人李國昌向拖雷獻策說:“金主遷汴,所恃者黃河、潼關之險爾。若出寶雞,入漢中,不一月可達唐、鄧。金人聞之,甯不謂我從天而下乎!”這和成吉思汗臨終所授“假途(宋境)搗汴”的滅金戰略不謀而合,拖雷深以為然。其實,這個戰略早已醞釀,1230 年十一月蒙古軍攻鳳翔時,曾派兵① 《史集》第2 卷,漢譯本頁29—30。

入侵宋鳳州(今陝西鳳縣東北)一帶,“遺嫚書城下去”(所謂“嫚書”當指命其投拜,為蒙古下書他國通常格式),其時宋朝方面已得到蒙古有“假途搗汴”意圖的諜報①。1231 年一月,遣使者搠不罕等至武休關與宋“議和”並“索糧”;三、五月間,破鳳州,入興元(漢中),除抄掠外,似還含有探路目的。五月,窩闊台、拖雷回師避暑于官山(今內蒙卓資北灰騰梁),召集諸王、諸將大會商議攻金之計,拖雷提出此策,于是,決定分兵三路:窩闊台率中軍南下,渡黃河,由洛陽進;斡赤斤率左軍由濟南進;拖雷率右軍由鳳翔渡渭水,過寶雞,入小潼關,經宋境沿漢水而下,約期次年春會師取汴京。

秋,拖雷軍由寶雞出大散關。九月,破武休、仙人、七方三關。遣搠不罕再入宋,正式提出假道的要求,並約宋合兵攻金,被宋邊將殺害。拖雷大怒,責宋人“食言背盟”(宋朝曾遣苟夢至于1221、1223 年兩次出使蒙古通好,並達成某種聯合攻金的秘密協定)②,遂揮師長驅入漢中,並分兵進襲四川諸州縣。兵臨興元(今陝西漢中市),遣按竺邇、李國昌見宋四川制置使桂如淵要求假道,脅以“師壓君境,勢不徒還。謂君不得不吾假也。”桂如淵本怯懦懼敵,即向蒙古軍“輸芻糧”,並遣百人為向導,引之東進③。十一月,出饒鳳關,由金州(治今陝西安康)沿漢水而東。金朝得報,調完顏合達、移剌蒲阿軍十五萬及武仙等軍至鄧州防堵。十二月十七日起,拖雷全軍陸續由光化渡漢水而北,遣夔曲涅率千騎馳報窩闊台;金軍亦進至鄧州西禹山立營。二十三日,戰于禹山,金軍勢眾,拖雷軍不足四萬,乃分兵沖擊金諸營,甫戰即退,次日,“忽不知所在”,合達、蒲阿竟以“大捷”奏報朝廷。拖雷以少量兵力布疑陣牽制金軍,大部隊分兵“散漫而北”。金軍移營鄧州城就糧,拖雷軍攻之,相持三日,即揮師北進。1232 年一月二日,合達等恐蒙古軍乘虛奔襲汴京,慌忙率全軍離鄧趨汴,追躡其後。拖雷命劄剌率殿後軍三千騎,不時襲擊金軍,被金軍設伏打敗,乃罷劄剌,以野里知吉歹代之。時泌陽(今河南唐河)、南陽、方城等縣已為蒙古軍所破,金軍一路上糧餉無所取給,艱難行進,十二月至沙河(北汝河)。拖雷命失吉忽禿忽領五千騎襲擾金軍,通夜鼓噪,“毋令彼得休息”。其夜雨,次日轉雪,金軍且行且戰,至鈞州(今河南禹縣)南25 里黃榆店,為雨雪所困,三日不能進,十五日,前行至三峰山。這時,窩闊台派來支援的口溫不花、塔思軍萬余騎已至,與拖雷軍合圍。十六日,雪大作,金軍僵立雪中,槍槊凍結,軍士有餓至三日者,困憊至極。蒙古諸將欲待窩闊台親至再發起進攻,拖雷以為“機不可失,彼脫入城,未易圖也”,遂下令諸軍夾擊之,金軍大潰,“聲如崩山”,“血流被道”,完顏合達僅以數百騎逃入鈞州,移剌蒲阿逃向汴京。次日,窩闊台至,戰斗已結束。三峰山之戰,全殲金軍精銳,金朝瀕臨滅亡。①二月,拖雷與窩闊台攻破鈞州,獲合達斬之。又率軍破許州(今河南許① 魏了翁:《郭公(正孫)神道碑》,《鶴山集》卷八二。

② 參見陳得芝:《金亡前的宋蒙關系》,《史學論叢》(南京大學)第1 輯,1978 年;陳高華:《早期宋蒙關系和“端平入洛”之役》,《宋遼金史論從》第1 輯。

③ 元明善:《雍古公神道碑》,《永樂大典》卷一○八九九。

① 關于拖雷軍渡漢水至三峰山之戰經過,主要根據《金史》卷一一二《完顏合達傳》、《移剌蒲阿傳》及《元史·睿宗傳》。

昌),從窩闊台略取河南十數州。四月,一同北還,經真定、燕京,至官山避暑。九月,拖雷死于回漠北途中阿剌合的思(Alaq-qadas?“雜色山崖”)之地。《元史·睿宗傳》記載,六月間,窩闊台病重,拖雷禱于天地,請代其死,並飲下巫覡祓除釁滌之水;不久,窩闊台病愈,拖雷則得病而死。《史集》所載基本相同,並記有拖雷禱祝之辭。《元朝秘史》(第272 節)記述此事最詳,謂窩闊台病,命師巫卜之,稱系金國山川之神因軍馬擄殺人民、毀壞城郭而作祟,只有親人替代可免,于是窩闊台呼喚身邊親人有誰,當時拖雷隨侍,表示願替兄死,請求照顧他的孤兒寡婦,說畢,取師巫咒水飲下而死。(《世界征服者史》則謂拖雷因飲酒過度,得病而死)

拖雷有十子,長妻唆魯禾帖尼生蒙哥(長子)、忽必烈(第四子)、旭烈兀(第六子)、阿里不哥(第七子)四子。

唆魯禾帖尼唆魯禾帖尼,克烈部王罕弟紮合敢不之女,1203 年成吉思汗滅克烈後,把她給拖雷為妻。王罕是蒙古興起前漠北最強大的游牧部族領袖,成吉思汗曾附庸于他,稱之為父;克烈部的文明程度也比蒙古部高,從十一世紀起就信奉基督教聶思脫里派。因此,唆魯禾帖尼可以說是出身于當時最顯赫的草原貴族之家。《史集》稱頌她堅定、謙遜、貞潔、聰明有才能,善于撫育子女、統禦部眾,蒙古人稱她為“賽因額客”(Sayineke,好母親)。

拖雷去世後,唆魯禾帖尼掌管其家室和所屬軍民。窩闊台打算按照蒙古收繼婚習俗,讓她嫁給自己的長子貴由,她以只願教養諸子**為理由,婉言拒絕。窩闊台未經與宗親商議,就以大汗地位決定把屬于拖雷管領的遜都思二千戶、雪你惕一千戶授與自己的兒子闊端,拖雷屬下大臣失吉忽禿忽、宿敦、忙哥撒兒等不服,訴于唆魯禾帖尼,要求提出質問,她說服他們應該遵從大汗旨意,而且所部財產充足,不予計較。前一件事,她堅定地維護了拖雷家族的權益和地位;後一件事則審時度勢,顧全大局,不僅避免了內訌,而且籠絡了闊端,使他後來站在她和拖雷諸子一邊。唆魯禾帖尼治家有方,管教諸子遵守劄撒。“她考慮到他們(諸子)和丈夫的軍隊的食品和裝備之時,建立了嚴格的核算措施,使任何欺騙都不可能得逞。合罕(窩闊台)一切事情都同她商量,不違背她所作出的決定,而且不允許對她的命令作任何更改。”①窩闊台死後,汗位空懸,脫列哥那皇後稱制,法紀紊亂,諸王多濫發牌符征斂財物,唯有她和諸子沒有這樣做,從而贏得了聲譽。她愛護屬下臣民,對過度征斂賦稅、壓榨百姓的稅吏、達魯花赤和軍士加以嚴懲,因而她領地內百姓的處境比其他諸王領地要好。1236 年窩闊台分封漢地州縣民戶,以真定路八萬戶屬唆魯禾帖尼。當時駐在真定境內的蒙古軍奧魯達數萬口,營帳所在,騷擾百姓,“伐桑蹂稼”,破壞農業生產,真定地方長官史天澤向她報告,她立即下令把他們遷到嶺北草原地區,“由是軍民息肩,田里遂有生之樂”②,真定成為當時中原漢地生產恢複最快、人口最多、治理得最好的地區。

唆魯禾帖尼還十分重視宗教、文化,注意收攬人才為己用。她信奉聶思① 《史集》第2 卷頁235—236。

② 王惲:《史公家傳》,《秋澗集》卷四八。

脫里派基督教,但對佛教、道教、伊斯蘭教同樣加以保護,優待各種宗教的教士和學者①;對儒學和儒士也給予同等待遇,十分器重各類有學問、有才能的人士。太一道長蕭輔道才學宏富,在中原漢地很有影響,被請到蒙古,忽必烈向他詢問治道,唆魯禾帖尼授以懿旨,封中和仁靖真人。她還征召真定名士李磐,命他侍從幼子阿里不哥“講讀”(《元史·廉希憲傳》)。當時真定路漢族知識分子被唆魯禾帖尼和拖雷諸子征召到蒙古者特多。著名的基督教徒天文醫藥家、拂林人愛薛,也是唆魯禾帖尼遣使從西域招來的。她讓這些各方面人才分別隨侍輔佐諸子,成為他們日後王霸之業的謀士和治國良臣。

蒙古貴族內部權力爭奪十分激烈,唆魯禾帖尼以其深謀遠慮和機智果斷,在拖雷家族最終奪取汗位的斗爭中起了重大作用。她恩賜宗親、犒賞軍民,“每人心中種下了感情和恩義”,“獲得了各方面的擁戴”②。同時,又善于處理好和大汗窩闊台的關系,得到窩闊台的尊重和信任,軍國重事都與她商議(這是因為大多數蒙古軍隊隸屬拖雷家族,在她掌管之下)。1246 年來蒙古的教皇使者卡爾平尼根據親身見聞記載說:“在韃靼人中,除皇帝的母親外,這個貴婦(唆魯禾帖尼)是最有聲望的,而且除拔都外,她比任何人都更有權力。”③窩闊台死後①,汗位空懸達五年之久,脫列哥那皇後欲立己子貴由為大汗,而術赤家族之長拔都與貴由不和,不肯參加選汗大會,拖延之間,成吉思汗幼弟斡赤斤也領兵來爭汗位,內戰一觸即發,而且朝政日益敗壞。在這種情況下,唆魯禾帖尼決定同意推選貴由,率諸子參加大會,穩定了動蕩局勢,同時也進一步提高了自己的聲望和權威。但貴由即位後,一直忌恨拔都,盡力削弱拔都勢力。1248 年初,貴由借口葉迷立的氣候更適宜于他的病體,率領軍隊離開都城和林向西進發,其實是出兵征討拔都。唆魯禾帖尼洞察其真實意圖,秘密派使者馳告拔都,請他預防,拔都立即起兵東進迎敵。這件事使拖雷家族和術赤家族的關系更加密切,形成了反對窩闊台系的聯盟。三月,貴由死于西行途中,傳說是被拔都奸細毒死。拔都即以長兄(長支宗王)身份遣使邀請各支諸王、大臣到他的駐地召開忽里台,商議推舉新大汗。窩闊台系和支持他們的察合台系兩支諸王,多數拒絕到拔都地面赴會,貴由皇後斡兀立海迷失只派大臣八剌為代表到會。唆魯禾帖尼則命長子蒙哥率諸弟及家臣應召前往。從當時形勢看,拔都已在欽察草原立國,似無東歸爭奪汗位之意,而且術赤家族也不可能取得汗位,而窩闊台後裔則是汗位的合法候① 陳垣:《南宋初河北新道教考》(頁122—123)收有《趙州太清觀懿旨碑》,即是唆魯禾帖尼賜太一道道長蕭輔道“中和仁靖真人”稱號、護持其所屬道觀的懿旨。汲縣萬壽宮也立有此懿旨碑(稱《唆魯古唐妃懿旨碑》)。據《世界征服者史》記載,她捐銀千錠在不花剌建立了一所伊斯蘭教學校,購地贍養,聘師招生(漢譯本頁657)。

② 《世界征服者史》漢譯本下冊頁657。

① 關于窩闊台之死,《史集》有一段記載,說唆魯禾帖尼之姐亦巴合別吉(原為成吉思汗妃,後賜怯台那顏為妻)有個兒子是窩闊台的寶兒赤(廚子),按照唆魯禾帖尼的吩咐,亦巴合每年要從自己的營地來宮廷一次,並設宴款待大汗,這一次,她與其子一起向大汗獻酒,其夜,窩闊台即因飲酒過多而死,于是,在皇後和大臣們支持下,宮廷中流言蜚語說是亦巴合和其子在酒中下了毒。有些研究者據此認為,窩闊台之死可能與唆魯禾帖尼有關(見陸峻嶺、何高濟:《從窩闊台到蒙哥的蒙古宮廷斗爭》,《元史論叢》第1輯)。

選人(推戴窩闊台為大汗時曾立有誓約)。拖雷家族雖有幼子宗支的特殊地位和雄厚實力,但要取代窩闊台系,則需要各支宗王尤其是長支的擁護。唆魯禾帖尼極力結聯拔都,用意明顯是要獲得術赤系的支持,從窩闊台系手里奪取汗位。果然,拔都在會上極力贊譽蒙哥才能出眾,功績卓著,而且是繼承成吉思汗家業的拖雷之子,宜為大汗,並指責貴由之立違背了窩闊台遺命,意在證明其後人沒有資格承繼汗位。于是大會通過了拔都的提議,推舉蒙哥為大汗。窩闊台、察合台兩家不承認這次推舉,唆魯禾帖尼和蒙哥又遣使邀集各支諸王到成吉思汗大斡耳朵召開忽里台,拔都派其弟別兒哥率領一支大軍隨同蒙哥前往大斡耳朵,但窩闊台、察合台兩家一部分人仍不肯應召,大會拖延了兩年。由于唆魯禾帖尼的聲望、地位,以及她用殷勤和尊敬籠絡宗親,多數諸王、大臣都應召前來,終于在1251 年六月舉行大會,共同擁戴蒙哥即大汗位。此後,她為鞏固汗位,毫不留情地鎮壓反對者,親自下令處死了斡兀立海迷失。

1252 年,唆魯禾帖尼病故。

第二節阿里不哥爭奪皇位阿里不哥(Ariq-Boge,?—1266)為拖雷正妃唆魯禾帖尼幼子,元憲宗蒙哥、世祖忽必烈和伊利汗國開國之王旭烈兀的同母弟。蒙哥南征時,命他統率留在蒙古的軍隊和斡耳朵,並有意讓他繼位。1259 年秋,蒙哥在四川合州城下死去,大臣孛魯合與阿蘭答兒向阿里不哥獻計:忽必烈與旭烈兀遠征在外,宜以留鎮和林的有利地位搶奪帝位,以免受制于人。阿里不哥召集諸臣會議,決定立即行動起來,命蒙哥舊臣阿蘭答兒發兵于漠北諸部,並與渾都海等人謀取關隴;令劉太平、霍魯海等人辦集糧餉,暗圖秦蜀;命脫里赤為斷事官,行尚書省事于燕都,按圖籍,號令諸道,括兵于漠南諸州,准備以武力為後盾稱帝,並遣使安撫忽必烈。蒙哥妃出卑三皇後向忽必烈通報了阿里不哥的活動。忽必烈立即遣使至阿里不哥與脫里赤處,要求停止從諸部諸州征調軍隊。阿里不哥知陰謀敗露,為穩住局面,一面再度遣使忽必烈,告以已停止括兵,另一面加緊稱帝准備,召請各路宗王會集漠北。忽必烈亦會集諸王大臣,決定與之爭位。遂與南宋達成和議,于1259 年底迅速北歸。忽必烈至燕京,召見脫里赤,下令釋所集之兵。1260 年三月,忽必烈在開平會集東、西道諸王,宣布即位,置百官僚署,建元中統。次月,阿里不哥于和林西按坦河夏營地亦召集忽里台大會,宣布稱帝①。支持阿里不哥的有察合台後王合剌旭烈之妃兀魯忽乃和察合台之孫阿魯忽,蒙哥之子阿速台、玉龍答失等。拖雷家族內部一場爭奪皇位的斗爭爆發了。

因阿里不哥勢力的中心遠在朔漠,單以漢地武裝難以消滅,為爭取察合台汗國的支持,忽必烈于是派出不里之子阿必失哈、哈薩兒兄弟去察合台汗國奪取權力。阿必失哈行至河西,遇阿里不哥軍,被縛送至漠北。

1260 年夏,兩方使者往還,因立場相差甚遠,未達成協議。其後傳來旭烈兀、別兒哥等支持阿里不哥的傳言。入秋時分,阿里不哥以旭烈兀汗長子藥木忽兒及其他宗王數人率左路軍逾漠南進,與忽必烈之先鋒移相哥、納鄰合丹相遇,阿里不哥之軍大敗。從阿里不哥不久退出和林,以及忽必烈年底“自和林”歸至燕京的記載看,此戰發生的地點距和林不遠。阿里不哥聞知敗訊,下令處死囚系的阿必失哈及隨行使者200 人。同年冬忽必烈率軍親征漠北,攻至和林,阿里不哥向其母後唆魯禾帖尼的份地謙州潰逃。此前,阿里不哥的大將阿蘭答兒已率部前往河西,與渾都海和哈剌不華彙合。

蒙哥死後征蜀的蒙古軍先由蒙哥子阿速台統轄,阿速台至漠北奉立阿里不哥後,繼由渾都海和哈剌不華統率,屯駐于六盤山區。中統元年(1260)六月,渾都海率軍次靈夏,渡河,過應吉里城。轉戰以進,積尸蔽野。七月至甘州。阿里不哥的大將阿蘭答兒在甘州與渾都海和哈剌不華彙合,率師至焉支山①。合兵後,哈剌不華“以語不合,引其兵北去,阿蘭答兒遂與渾都海① 此據《元史·世祖紀》。據《史集》阿里不哥先稱帝,當他所發詔旨被截獲後,忽必烈才稱帝。見《史集》第2 卷,漢譯本頁293—295。

① 危素:《耶律希亮神道碑》,《危太仆文續集》卷二。這里提到的靈夏或為靈州,應吉里或為應理州。焉支山,《括地志》云:“一名刪丹山,在甘州刪丹縣東南五十里。”《元和郡縣志》卷四十則曰:“山在縣南五十里,東西一百余里,南北二十里,水草豐美。”

合軍而南”(《元史·商挺傳》)。這支大軍曾東向進取,敗忽必烈之軍,“河右大震,西土親王執畢帖木兒輜重皆就食秦雍”②。七月,在忽必烈出漠北之前,已令諸王合丹、合必赤、阿合馬進討。大軍至山丹,置營,按兵不戰者凡二月。俄大舉至耀碑谷,兩軍大戰,獲阿蘭答兒、渾都海殺之。阿蘭答兒、渾都海死後,其殘卒與原先北去的哈剌不華合,“推哈剌不華為主將,十月至肅州,與阿里不哥使者會,後經沙州,次伊州(今哈密),獲憲宗所置守臣帖哥術”(《元史·脫力世官傳》),于伊州北涉天山,年底至別失八里。哈剌不華軍一路西行,為的是避從漠北南下的忽必烈大將劄剌亦兒人阿剌罕的兵鋒。敗兵占據畏兀兒之地的北部。

謙州之地雖有少量農業,但土地高寒,所獲有限,並不足以維持大量軍隊的消耗。蒙古建國後,和林以及漠北各地所需糧食、飲料自漢地以車載轉運供應已數十年。阿里不哥退居謙州後,軍隊給養發生困難。忽必烈下令禁絕糧道,阿里不哥之軍陷于饑饉。依靠漢地糧秣既不可能,只能轉而求諸西方,阿里不哥命令自己身邊的察合台之子拜答里之子阿魯忽歸國即位。而且要他派兵沿阿姆河布防,使旭烈兀不得東援忽必烈。

阿魯忽來到阿力麻里後稱察合台兀魯思汗,迅速向阿姆河以北地區發展。阿里不哥派出以不里台必阇赤(Buritei Bitik- chi)、要束木(Yoshmut)之子沙的(Shadi)和也里可溫(Erkeg-un)為首的使團至阿魯忽處,傳達阿里不哥的旨意,下令征集財物、馬匹和各種器械。阿魯忽為阻止啟運這些財富,尋找借口扣留使臣所征集的物資。不里台、沙的和也里可溫等人發現所征集的財物沒有啟運,向阿里不哥報告,阿魯忽乃命囚系諸使,沒收其財物,並召集大臣會議,決定徹底與阿里不哥決裂,投向忽必烈,于是處死阿里不哥的使臣,把全部錢財和武器裝備據為已有,並與窩闊台兀魯思之主禾忽一起攻殺阿里不哥在忽只兒地所置鎮守者唆羅海。

阿魯忽背叛的消息傳到時,阿里不哥正在漠北與忽必烈大戰。阿里不哥戰敗,退至和林,決定出師往攻阿魯忽,和林之地聽忽必烈占據。阿里不哥西去後,忽必烈進至和林近郊。中統三年二月,因山東李璮叛蒙降宋,忽必烈退兵,解阿里不哥後顧之憂。阿里不哥全力西向討伐阿魯忽,驅迫駐牧于葉迷立的阿魯忽、禾忽之軍西潰1500 里,至孛劣撒里之地①。六月,阿里不哥之兵繼至,再敗阿魯忽、禾忽兵于換劄孫,即察合台大斡耳朵虎牙思,“僵死相枕”。

阿魯忽退亦列河流域,九月,從河西退至北庭的阿里不哥之將哈剌不華率兵追至,阿魯忽、禾忽興師抵抗,于不剌之西5 里處擊敗阿里不哥軍,殺哈剌不華及其族弟脫魯火察兒,盡殲其眾並函其首至忽必烈處報捷②。

阿魯忽擊殺哈剌不華後,返軍亦列河,歸居其諸斡耳朵中,遣散其軍,不複設備。此時黨于阿里不哥的蒙哥之子阿速台突以後軍至,逾鐵門(TemurQahalqa,按,即《西使記》之鐵木兒懺察)之群山,直指亦列(Hila)河和阿力麻里,以攻取阿魯忽之兀魯思。阿魯忽之軍散在他處,倉促攜其妃② 蘇天爵:《平章廉文正王》,《元朝名臣事略》卷七。

① 危素:《耶律希亮神道碑》。孛劣撒里,原文作孛劣里,《元史》卷一八○《耶律希亮傳》作孛劣撒里,從《元史》。今地無考。按其距離計算,約已至垂河、塔剌思河流域。

② 《耶律希亮神道碑》。《忽必烈汗紀譯釋》,頁99—100。《史集》對這次戰斗記載如下:“阿里不哥之前鋒哈剌不華至不剌城附近速惕湖尼亞國王海屯一世的旅行》。

及右翼未敗之軍退至斡端、可失哈耳之地。阿里不哥踵進,遂于亦列沐漣阿力麻里駐冬③。阿魯忽、禾忽為阿里不哥戰敗後,于次月(即10 月)至亦思寬(IsikKol,突厥語,譯言“熱海”,今伊塞克湖)。中統四年(1263),至可失哈耳城。此時阿里不哥之軍渡亦列河而南,阿魯忽、禾忽則從可失哈耳率軍東趨迎敵至渾八升。阿里不哥攻入今天山南路,阿魯忽再次失敗。此時漠北之地已盡為忽必烈所據,西域察合台、窩闊台兩系宗王亦站在忽必烈一邊,阿里不哥的陣營逐漸瓦解,麾下諸王大將紛紛借機脫其陣營。旭烈兀之子藥木忽兒以欲往撒麻耳干治病為由,于回曆662 年(1264 年1 月)首先離開了阿里不哥①。

兵敗而降1263 年阿里不哥將阿魯忽逐出亦列河流域後,立帳于此,肆意屠戮阿魯忽的無辜的兵民,大啟釁亂,使其諸將皆感寒心,托詞叛去者甚多。至元元年(1264)春,阿力麻里大饑。阿里不哥毫不顧惜人民,其士卒以小麥代大麥飼馬,而人民竟以芻秣為食,餓死者甚眾。當地回回長老亦多饑餓而死。人民無計,群禱于天,訴兵士殘暴橫行,求上蒼護佑。一日,阿里不哥方縱游宴,狂風忽起,其朝會大帳(Khaimeh)之釘數千盡拔,帳柱亦折,與會者皆傷。國相(arkan-i daulat)及諸大臣視為不祥之兆,皆以為災禍將降于阿里不哥,于是決定背棄他,相率引去。阿里不哥與阿速台勢力大衰,眾叛親離,無計可施,率殘存士卒留駐阿力麻里,缺糧少食,窘迫萬狀。

叛變之風從駐于亦列河的軍隊蔓延至阿里不哥留駐蒙古本土的宗王大將。蒙哥之子玉龍答失駐于阿勒台沙磧前紮卜罕沐漣(Jabuqan-Muran)河畔之地①。阿里不哥部下諸千戶,叛阿里不哥後,行至此,使人告之。玉龍答失同意投降忽必烈。且遣使至阿里不哥處索其父玉印。阿里不哥失察其情,竟以予之。玉龍答失乃與諸千戶率軍投歸忽必烈。阿里不哥在金山一線的防線土崩瓦解。

避居于斡端、可失哈耳之地的阿魯忽,見阿里不哥勢衰,乘危攻之。阿里不哥無兵可禦,不得已命原別失八里等處行尚書省大臣麻速忽別乞,護送兀魯忽乃妃子返阿魯忽處,謀議罷兵,但仍不能挽救敗局,只得投降忽必烈。忽必烈赦免了阿里不哥及追隨他的宗親諸王,並遣使詔告西北諸藩王,但其謀臣孛魯合、禿滿、脫忽思等皆被處決。

忽必烈曾訊問阿里不哥有關這場內戰的是非,阿里不哥並不認為自己即③ 《忽必烈汗紀譯釋》,頁100。鐵門(Timur Qahalqa)。《西使記》對此關記曰:“西南行二十里,有關曰鐵木兒懺察,守關者皆漢民,關徑崎嶇似棧道,出關至阿里麻城。”① 《忽必烈汗紀譯釋》,頁101;《史集》第2 卷俄譯本、英譯本譯作:藥木忽兒“因某些輕微的病疼。要求阿里不哥許其離去,稱他將赴撒麻耳干醫治。”(見漢譯本頁304)其離去事在阿里不哥越天山而南之前。藥木忽兒赴撒麻耳干之事,在《史集》之《旭烈兀汗傳》和《阿八哈汗傳》中,還有記載,茲不贅引。

① 拉施都丁在敘述帖堅古(或譯作迭怯里古,波斯文寫作TKLKH)之戰時,提到了在帖堅古山之旁,有CHAWQN 河流過,即此河(拉施都丁的這段記載,僅見維爾霍夫斯根據《史集》塔什干本和伊斯坦布爾抄本整理的刊本,不見布洛曬刊本)。參見《史集》第2 卷,漢譯本頁19。在清內府地圖中,有劄布干河,在現代地圖上或作匝盆河,或作紮布罕河。

位為非法,只承認忽必烈是勝利者。十四世紀四十年代馬木魯克史家烏馬里在記錄元朝帝系時,把阿里不哥列為憲宗蒙哥和世祖忽必烈之間的皇帝②,有如元天順帝阿剌吉八與文宗圖帖睦爾之間的關系。

② 《眼曆諸國行記》,來西刊本,阿拉伯文,頁20—21;德譯,頁104。第三節真金習儒學,封燕王真金(1243—1285),元世祖忽必烈第二子,母察必,即昭睿順聖皇後。出生時,適禪僧海云在漠北,為他取了個漢名。

1250 年,忽必烈命藩府侍臣、著名儒士姚樞為真金師,使授以儒家經典,並命木土各兒等為伴讀。姚樞對真金“日以三綱五常先哲格言熏陶德性”①。1253 年夏,姚樞隨忽必烈征大理,改命竇默接任師職,是為真金的第二位老師。與此同時,忽必烈又命儒士王恂輔導真金,為其伴讀。從此,王恂長期侍奉真金,“每侍左右,必發明三綱五常,為學之道,及曆代治忽興亡之所以然”。“以正道經書”輔翊,真金深受其影響。嘗問“曆代治亂”,王恂“以遼金事近接耳目,即為區別善惡,而論著得失,深切世用,蓋二十萬言上之”②。1259 年七月,忽必烈與其幼弟阿里不哥開始爭奪汗位的斗爭。時真金與其母察必南遷居開平一帶。同年十一月,阿里不哥親信官員阿蘭答兒等“發兵于漠北諸部,脫里赤括兵于漠南諸州。阿蘭答兒乘傳調兵,去開平僅百余里”。察必聞之,遣人責問:“發兵大事,太祖皇帝曾孫真金在此,何故不令知之。”阿蘭答兒無言以對。

中統三年(1261)十二月,忽必烈下詔封真金為燕王,領中書省事。四年(1263)五月,初立樞密院,又以真金守中書令,兼判樞密院事,同時敕令兩府大臣,凡有咨稟,必令王恂與聞。又詔王恂對真金起居飲食,慎為調護,非所宜接之人,勿令得侍左右。王恂遵旨悉心輔侍。同年八月,忽必烈又命燕王真金署敕。六天後,劉秉忠、王鶚、張文謙、商挺等眾謀士又向忽必烈建言;“燕王既署相銜,宜于省中列置幕位,每月一再至,判署朝政”。為的是逐步將真金推上政治舞台。

至元七年(1270)秋,真金受詔巡撫稱海,至冬還京。在此期間,曾與諸王劄剌忽及從官伯顏等論立身處世之道,于是撒里蠻、伯顏、劄剌忽等各陳己見,真金則說:“皇上有訓,毋持大心。大心一持,事即隳敗。吾觀孔子之語,即與聖訓合也。”(《元史·裕宗傳》)表明了真金對儒家經典訓條的認識水平及其思維方法。

與理財權臣之爭十年三月十三日,年已三十一歲的真金被正式冊立為皇太子,世祖遣伯顏持節授玉冊金寶。時中書平章政事阿合馬以理財得到世祖重用,擅權專政,以真金為首的漢法派同以阿合馬為首的理財權臣派之間的斗爭日趨激烈(參見本書阿合馬傳),真金被冊立為皇太子,在客觀上加強了漢法派的力量。阿合馬屢毀漢法,為了搞垮教習人才的國子監,他使“諸生廩食或不繼”(《元史·許衡傳》),逼得國子祭酒許衡無法執教,只好請求回鄉。十六年冬十月,因李居壽和董文忠的分別奏請,世祖“下詔皇太子燕王參決朝政,凡中① 姚燧:《中書左丞姚文獻公(樞)神道碑》,《元文類》卷六○。

② 虞集:《書王贊善家傳後》,《元文類》卷三九。

書省、樞密院、禦史台及百司之事,皆先啟後聞”①。從而使真金在臨決庶務上又前進了一步,至少在名義上是這樣。

真金甚重儒臣,關懷備至。十七年六月,許衡因病請求回鄉。真金一方面在忽必烈面前請求讓許衡之子師可任懷孟路總管以養其老,另一方面又遣東宮官前往許衡處曉諭說:“公毋以道不行為憂也,公安則道行有時矣,其善藥自愛。”(《元史·許衡傳》)。這里所說的“道”,無疑指儒術和漢法,“道行有時”之語表明了他對實行漢法的決心和信心。

同年,禮部尚書南人謝昌元建議設立門下省以封駁制敕,這正符合世祖使臣下相互檢察以防奸欺的想法,因而同意實行,並有意讓廉希憲任侍中。希憲畏兀人,受漢文化影響很深,以“廉孟子”知名。真金從防止權臣阿合馬專權的角度,也支持設門下省,他派人對廉希憲說:“上命卿領門下省,無憚群小,吾為卿除之。”表明其決意清除朝中奸邪。但此事竟為阿合馬所沮②。

是年十一月十九夜,廉希憲卒。當其疾篤時,真金遣侍臣楊吉丁問疾,因問治道。希憲說:“君天下者二道,用君子則治,用小人則亂。臣病雖劇,委之于天。所甚憂者,大奸專柄,群邪蜂附,誤國害民,病之大者。殿下宜開聖意,急為屏除,不然,日以沈痼,不可藥矣。”③這番話集中表達了漢法派急除阿合馬的心願,對真金後來的決策和行動,當有很大影響。

十八年二月,世祖命真金撫軍北邊。以重臣伯顏從,仍曉喻真金:“伯顏才兼將相,忠于所事,故俾從汝,不可以常人遇之。”真金“每論事”,對伯顏“尊禮有加”(《元史·伯顏傳》)。密切了與掌握軍權的大臣的關系。同年十月,回到京師。

是年,儒生李謙升直學士,為太子左諭德,侍真金于東宮,向他陳十事,內容為:正心、睦親、崇儉、幾諫、戢兵、親賢、尚文、定律、正名、革弊。次年(1282)十月,按察使王惲又向真金進《承華事略》二十目,內有端本、擇術、聽政、撫軍、崇儒、親賢、去邪、審官等目。漢人儒士們的這些言論和主張,與專以“理財”為務的阿合馬等人的所作所為是全然不同的,其中有些言論,如親賢、革弊、去邪、崇儒等實際上就是針對阿合馬等人而發的。真金贊同這些主張,對阿合馬的所作所為極為不滿,素“惡其奸惡,未嘗少假顏色”(《元史·裕宗傳》)。據拉施都丁《史集》記載,真金厭惡阿合馬至極,以致有一天用弓擊其頭,並劃破他的臉;朝見時,世祖問他臉上何以如此,他不敢明對,詭言為馬踢傷。適真金在側,當即責他羞言系被太子所打,並當著世祖的面,拳毆阿合馬多時。《元史》和《史集》都記載說,阿合馬最畏懼真金。盡管如此,真金反對阿合馬的曆次斗爭均未能成功。究其原因是:真金雖以中書令參與政事,“然十有余年,終守謙退”,不敢“可否君父之命”,“惟有唯默避遜而已”(《元史·董文忠傳》)。而阿合馬卻能恃世祖之信用,飛揚跋扈。關鍵是阿合馬的聚斂政策正符合了世祖的需要。

① 《元史》卷十《世祖紀》七;姚燧:《僉書樞密院事董公神道碑》,《元文類》卷六一。② 按謝昌元建議立門下省一事的時間,《元史》本紀不載,同書《廉希憲傳》系其事于至元十四年五月後及至元十六年之前;又同書《董文忠傳》則系其事于至元十六年十月後及十八年之前。故權置此事于至元十七年。

③ 元明善:《平章政事廉文正王神道碑》,《元文類》卷六五。

十九年三月十八日,發生了益都千戶王著與高和尚等人合謀誘殺阿合馬的事件(詳見本書“阿合馬傳”)。時世祖方駐蹕察罕腦兒,當消息報來,他大為震怒,即派樞密副使孛羅等人弛驛大都,王著、高和尚等被誅,連同事件發生時放王著、高和尚入宮的中書平章政事兼樞密副使張易,也一並處死。但他很快發現反阿合馬的一派勢力中,有包括皇太子在內的蒙漢官員,具有相當強大的力量;而阿合馬犯有欺君之罪,將商人們為大汗買來的巨大寶石據為己有;加以真金及諸漢官之進言,乃盡得阿合馬罪惡。世祖大怒說:“王著殺之,誠是也。”並改命對阿合馬及其同黨嚴加懲處(參見本書“阿合馬傳”)。

阿合馬死後,世祖命和禮霍孫任中書右丞相,真金對他說:“汝任中書,誠有便國利民者,毋憚更張。苟有沮撓,我當力持之。”大力支持和禮霍孫改變阿合馬時的政策。他又對儒士何瑋和徐琰說:“汝等所學孔子之道,今始得行,宜盡平生所學,力行之。”(《元史·裕宗傳》)表明了他加緊推行漢法的決心和態度。然而,真金實際上並無左右朝政的權力,大權始終掌握在精明專斷的其父手中。

二十一年十一月,世祖又起用盧世榮“理財”,命其任右丞。盧世榮自謂“其法當賦倍增而民不擾”(詳見本書“盧世榮傳”)。力主推行漢法的真金對盧世榮的言行大不以為然,並持堅決反對態度,他說:“財非天降,安得歲取贏乎。恐生民膏血,竭于此也。豈惟害民,實國之大蠹。”加之真金“在中書日久,明于聽斷,四方州郡科征、挽漕、造作、和市,有系民休戚者,聞之,即日奏罷”(《元史·裕宗傳》)。盧世榮為右丞才四個多月,即道監察禦史陳天祥等人彈劾,中書右丞相安童、翰林學士趙孟傳等也都反對他的措施。忽必烈乃于至元二十二年十一月,誅盧世榮。應當說,這是真金及其漢法派的又一次勝利。但這時漢法派對形勢估計得過于樂觀,認為真金威望日高,“其大雅不群,本于天性,中外咸歸心焉”(《元史·裕宗傳》),忽略了與“理財”權臣派斗爭的複雜性和艱巨性。

禪位風波至元二十二年春,經盧世榮重新起用的阿合馬余黨答即古阿散等,找到了一個搞垮皇太子真金的絕好機會。在此以前,南台禦史曾封章上言:“帝春秋高,宜禪位于皇太子,皇後不宜外預。”真金深知忽必烈不願禪位,聞知此事後甚為恐懼,禦史台因秘其章不發。但此事為答即古阿散等得知,遂于忽必烈前奏請收內外百司吏案,以大索天下埋沒鈔糧為名,而實欲揭露此事,乃悉拘封禦史台吏案。禦史台都事尚文將事情原委告知中書右丞相安童和禦史大夫玉昔帖木兒,決定留秘章不與;次日,答即古阿散乃上告忽必烈,命大宗正薛徹干取其章。在這萬分危急時刻,尚文乃獻計于安童及玉昔帖木兒二位“大根腳”人物,以“先計奪謀”法搶先至忽必烈前陳述事情經過。不出所料,忽必烈聽到居然有人要他提前讓位給太子,大發雷霆,曆聲責問道:“汝等無罪耶?”丞相安童帶頭認罪說:“臣等無所逃罪,但此輩名載刑書,此舉動搖人心,宜選重臣為之長,庶靖紛擾”。忽必烈怒氣稍解①。形勢遂趨緩和,後答即古阿散等坐奸贓論死,其同伙分別被誅殺、流放或沒為① 孛術魯翀:《平章政事致仕尚公神道碑》,《元文類》卷六八;《元史》卷一七○《尚文傳》。奴。雖然如此,真金竟因此而憂懼成疾,于同年(1285)十二月死,終年四十三歲。至元三十一年(1294),成宗即位,追諡曰“文惠明孝皇帝,廟號裕宗”。

真金有三子,長甘麻剌(1263—1302),至元二十三年出鎮漠北,二十六年召還,封梁王,出鎮云南。二十九年,封晉王,複鎮漠北“祖宗根本之地”,守太祖大斡耳朵;次答剌麻八剌(1264—1292),即武宗、仁宗之父;第三子即成宗鐵穆耳。由于世祖按中原傳統制度儀禮冊立真金為太子,雖然他在繼位前就去世,但他的子孫一直被視為元朝皇位的正統繼承人。

第二章拙赤合撒兒按赤台鐵木格斡赤斤別里古台第一節拙赤合撒兒在統一蒙古的征戰中拙赤合撒兒(Choji Qasar,1164—?),成吉思汗的同母長弟。他的本名原來是拙赤,合撒兒是稱號。合撒兒一詞,據拉施都丁說,是猛獸的意思。《元朝秘史》78 節有“合撒兒那孩”(gasarnoqai)一詞,蒙語“那孩”譯言狗,“合撒兒”旁譯“狗名”,全詞的意思當作“猛犬般狗”。據此則合撒兒意謂猛犬。此種猛犬大概原產于唐代著名的“可薩”部(qasar)居地,故移用該地名以稱呼之。古代蒙古人多喜歡用稱號互相指認而忽略本名。拙赤以合撒兒之稱知名于世,即其一例。後出的蒙古史料,也有稱之為合撒兒額真(ejen 譯言“主人”)、合撒兒那顏(noyan 譯言“官人”,這個稱呼見于滿文本《蒙古源流》),乃至哈布圖合撒兒(譯言“箭法精湛的合撒兒”)的。①合撒兒從小就食量倍于常人,因此生得魁偉強壯,力大善射。在成吉思汗創業的過程中,他與別里古台(成吉思汗異母弟)一起成為兄長最得力、最親近的助手。記述成吉思汗早期活動的蒙文史料里,經常出現“鐵木真、合撒兒、別里古台三(個人)”,或者“鐵木真、合撒兒兩個”這樣的詞語,表明在“影外別伴當無、尾外別鞭子無有”的艱難歲月以及後來戎馬倥傯的爭霸草原時期,他們曾經是如何相依為命①。

鐵木真和合撒兒之間最早結成互相支持的特別關系,是在他們的父親也速該去世,寡母遺子被泰赤烏部拋棄以後。當時他們在斡難河畔過漁獵生活。據秘史記載,鐵木真、合撒兒在捕雀打魚時,經常為爭奪獵獲物而與他們的異母兄弟別克帖兒、別里古台發生糾紛。這種爭吵最終導致鐵木真與合撒兒合謀,將別克帖兒射殺在一座小山上。家族內部的沖突,不久以後即因“黃金氏族”與敵對部落間的生死斗爭趨于消解;別里古台很快棄去前嫌,成為鐵木真、合撒兒兄弟的忠心追隨者。

射殺別克帖兒不久,泰赤烏部舉兵掩捕鐵木真。這只是一場小規模的軍事接觸,而且鐵木真母子是被迫應戰,但它卻是“黃金氏族”征服草原的第一次作戰行動。合撒兒用他的強弓勁射,保護了躲在密林和山崖內的母親和諸弟妹。從此,他和別里古台一樣,就把自己的政治命運與鐵木真緊緊結在一起了。在鐵木真不得不借助于他父親昔日的“安答”(即相互立誓結拜的“契交”)、克烈部首領王罕的權威和實力,來收攏離散部眾,對抗敵對的蔑兒乞部的困難時期,合撒兒和別里古台曾先後兩次隨鐵木真去結歡王罕,並代表鐵木真出使劄木合所部,約他聯合出兵,攻打擄走了鐵木真妻子的三姓蔑兒乞人。

在擊潰三姓蔑兒乞之戰中,鐵木真的威望大為提高,團聚到他周圍的部眾越來越多。十二世紀八十年代末,鐵木真作為以乞顏氏同族集團為核心的兀魯思可汗的地位似已確立。在建立自己的宮帳組織時,合撒兒被任命為“云① 《元朝秘史》第77、96、76、161 節。成吉思汗本人也曾說過:“有別里古台之力、哈撒兒之射,此朕之所以取天下也。”見《元史》卷一一七《別里古台傳》。

都赤”即侍上帶刀者。在可汗帳下帶刀侍衛,與帶箭筒士同樣,是給予可汗最親信人員的一種殊榮①。

關于十二世紀最後十年和十三世紀之初的合撒兒,沒有留下什麼可以供我們追溯的史料。我們只知道,當1203 年克烈部首領王罕背盟、並用突襲方式擊潰鐵木真所部的時候,合撒兒正在別處游牧,沒有和他的兄長在一起。從後來他以與鐵木真不和的理由向王罕詐降、並輕而易舉地使王罕信以為真的事情判斷,這時兄弟兩人之間似乎確有某種隔膜,這也許是由鐵木真稱可汗導致兩人的地位日益懸殊而引起的。王罕在襲擊鐵木真的同時,分軍攻擊合撒兒營地,擄掠其妻子。當合撒兒得知率殘眾且戰且退的鐵木真已撤至班朱尼河時,便立刻動身投奔鐵木真。時鐵木真殘部“糧俱盡,荒遠無所得食。會一野馬北來,諸王哈劄兒(按即合撒兒)射之,殪。遂刳革為釜,出火于石,汲河水煮而啖之”②。共同面臨的困厄,再一次將他們聯結在一起。同年秋天,鐵木真從重創中恢複過來,決意討伐王罕。行動前,他將合撒兒的兩名親信派到王罕處,偽傳合撒兒的話說:“我滿心想念我的哥哥,但誰能說出他(該有多麼)憤恨呢?”因此,合撒兒表示,他願意歸附王罕。這些話麻痹了王罕,使他覺得鐵木真的勢力難以驟然恢複,因此放心地架起金撒帳尋歡作樂。鐵木真于是在合撒兒偽降的掩護下,出奇制勝,一舉擊潰王罕。

1204 年,鐵木真出兵征討蒙古高原上最後一個強大的對手,乃蠻太陽罕部。合撒兒又參加了這次重要的戰爭。劄木合曾在陣前為太陽罕描寫合撒兒說:“訶額倫母(按即月倫太後)的一個兒子,用人肉養來,身有三度長,吃個三歲頭口,披三層鐵甲,三個強牛拽來也。他將帶弓箭的人全咽呵,不礙著喉嚨;各一個全人呵,不勾點心。怒時將昂忽阿的箭(按即鏃頭成叉狀的遠射箭)隔山射呵,十人二十個穿透;人若與他相斗時,隔著空野,用客亦不兒名的箭(按即飛箭)隔山射呵,將人連穿透。大拽弓,射九百步;小拽弓,射五百步。生得不似常人,如大蟒一般,名字喚作拙赤合撒兒。”①據拉施都丁說,合撒兒在這場戰爭中為鐵木真指揮中軍。

1206 年,鐵木真統一草原諸部,建“大蒙古國”,稱成吉思汗。在黃金氏族內部分民分地時,合撒兒分得四千戶,早先被劄剌亦兒部人孔溫窟窪(即木華黎之父)當作私屬獻給合撒兒的者卜格,仍作為千戶那顏之一被委派給合撒兒。

與成吉思汗的沖突建國後不久,成吉思汗與合撒兒之間又開始產生不和。據秘史記載,合撒兒與其兄失和,是由于他被當時勢力很大的晃豁壇部告天薩滿(“帖卜騰格理”)闊闊出欺侮後,成吉思汗反而責備他無能。因此他一直三天不見成吉思汗。但事實似乎並不那麼簡單。闊闊出對成吉思汗說:“長生天的聖旨神來告說:‘一次教鐵木真管百姓,一次教合撒兒管百姓’。若不將合撒兒① 《史集》第1 卷第二分冊,漢譯本頁181。

② 《元史·劄八兒火者傳》。班朱尼水,當即今東經119°、北緯48°處的Balji 泉子,在流水哈勒哈河的穆果伊托河邊。見村上正二《蒙古秘史譯注》卷2,頁201—202。

① 《元朝秘史》第195 節。

去了,事未可知。”在分民分地時,成吉思汗諸子所得,均多于其諸弟的份子。成吉思汗母親當時就對此不滿意,不過沒有作聲。與成吉思汗血統相同,又一直與他患難與共、同成大業的合撒兒,自然是最有資格代表諸弟來表示這種不滿的。闊闊出所傳達的“一次教合撒兒管百姓”的長生天旨意,實際上曲折地反映出蒙古國內部正在醞釀一場潛在的政治危機。成吉思汗聽了這番話,當夜就拘執合撒兒,對他進行審訊。

這起沖突,由于成吉思汗母親月倫太後的及時干預,才稍見緩解。月倫太後得到成吉思汗拘執合撒兒的消息後,連夜動身趕往可汗營帳。《秘史》用生動的語言記述了月倫太後教訓成吉思汗的場面,她“盛怒盤坐,出兩乳置膝上,問道:您見了麼?這是您吃的乳。合撒兒何罪,你自將骨肉殘毀?初你小時,曾吃了這一個乳。哈赤溫、斡惕赤斤兩個,曾吃不了這一個乳。惟合撒兒將我這二乳都吃了,使我胸中寬快。為那般所以鐵木真心有技能,合撒兒有氣力、能射。但凡百姓叛的,用了箭收捕了,如今敵人已盡絕,不用他了”①。

成吉思汗迫于母親的壓力,當時釋放了合撒兒。但後來還是暗中奪走了合撒兒的大半部眾,只留給他1400 名戰士。委派到合撒兒處的者卜格也懼禍出走。月倫太後知道此事後,郁悶而死。

1213 年秋,成吉思汗第二次大舉伐金,合撒兒率左翼軍自金中都外圍東趨,取薊州(今河北薊縣)、平州(今河北盧龍)、灤州(今河北灤縣)及遼西諸郡,而後又折回中都西側,在大口與成吉思汗諸子率領的右軍及其親自統帥的中軍會師。翌年春,陷于圍城之中的金帝獻女求和,合撒兒隨成吉思汗退出長城。就在這一年,成吉思汗將弘吉剌部從原居地遷往業已完全在蒙古控制下的漠南草地,而把斡難河下游、也里古納河(今額爾古納河)流域以及闊連海子(今呼倫湖)和捕魚兒海子(今貝爾湖)以東草原封給合撒兒及斡赤斤兩人作為份地。合撒兒的封地在北,大體上以也里古納河、迭烈木兒河(清圖作特爾布爾河,今得爾布爾河)、斤河(今根河)流域以及苦烈兒溫都兒(今苦烈葉爾山,在根河和特爾布爾河交彙處)為中心地帶。合撒兒與斡赤斤兩家份地的分界,當在斤河和海剌兒河(今海拉爾河)之間。1214 年調整東道諸王份地時,合撒兒當仍在世。此後,文獻不再有關于他的記載。成吉思汗西征(1219)以前,再次調整千戶百戶組織,這時候合撒兒的份民已由他的兒子也苦、脫忽和移相哥來接受了。是知合撒兒的去世,發生在1214 年至1219 年間。

合撒兒諸子中,也苦、移相哥和脫忽三人較有名,其中移相哥最為顯赫。成吉思汗曾為他立石紀事,是為現存最早的一件畏兀字蒙文石刻(勒成于1225 年)。他在忽必烈與阿里不哥爭位時站在忽必烈一邊,因而在元朝,其後裔一直受到優遇。他的兒子勢都兒雖參與乃顏之亂,但勢都兒之子八不沙後來仍被封為齊王,其後人世世襲爵,至于元末。

① 《元朝秘史》第244 節。

第二節按赤台(附哈丹)

按赤台按赤台(Alchidai),又譯阿勒赤台、按只歹等①。成吉思汗同母次弟合赤溫之子。合赤溫早死。他的家支長期由按赤台掌理。因此成吉思汗按蒙古舊俗對諸弟諸子實行分封時,合赤溫系的份子由按赤台領受。該支份民最初被編為兩個千戶,後來又調整為三個千戶。他家的份地,自1214 年以後一直位于斡赤斤份地之南,以兀魯回河(今烏拉根果勒)流域為中心,南接弘吉剌部駐牧地。

按赤台最早參與作戰,現在知道是在1203 年鐵木真與王罕交鋒時。1230年秋,他隨窩闊台合罕南征攻金。十月,窩闊台在山西分遣按赤台隨木華黎孫塔思國王往取為金軍複得的潞州(治今山西長治)。按赤台在城克後即與主力彙合,于十一月隨窩闊台往征關中,于1231 年春圍攻鳳翔。逾月城破。蒙古軍決定分兵攻金。拖雷率軍由鳳翔南下,取道宋境漢中,由南而北攻金唐、鄧二州(治今河南唐、鄧縣)。窩闊台所率主力則折回晉北,整編後重新南下,在懷、孟(今河南沁陽、孟縣)一線渡河。按赤台在窩闊台軍中。1232 年春,窩闊台在白坡(地在今河南孟縣)渡河,不久接到拖雷已于年前渡漢水北進的消息,即命按赤台與塔思等為前鋒疾行南趨,以接應拖雷。按赤台等勒部冒雪行軍,僅五六日即與拖雷會師于鈞州(今河南禹縣)之三峰山,重創金軍,金朝所存精銳,幾乎在此役中全遭覆滅。

1233 年,按赤台受命偕皇子貴由、國王塔思至遼東,征討時叛時降的東夏王蒲鮮萬奴。秋末,萬奴被擒。

1235 年,蒙古實施分頭出擊周邊各鄰國的大規模軍事行動。皇子闊端和闊出分別率軍兩路攻宋。按赤台當時是否在攻宋軍中,尚難確知。但是到翌年冬季,闊出死于軍中,這一支征宋部隊的指揮官,遂由按赤台出任。

1236 年以後,按赤台的事跡不很清楚。惟知蒙哥即位時,他是參與擁戴大會的東道諸王之一。十年以後,當忽必烈以皇太弟身份繼任大汗時,“塔察兒、也先哥(即移相哥)、忽剌忽兒、爪都率東道諸王,皆來會,與諸大臣勸進”(《元史·世祖紀一》)。這時代表合赤溫系參加這一重要政治活動的宗王已是他的兒子忽剌忽兒(《元史·宗室世系表》作忽列虎兒),可是這時候按赤台似乎仍然在世,中統元年(1260)十二月定諸王歲賜額,“諸王按只帶、忽剌兒、合丹、忽剌出、勝納合兒銀各五千兩,文綺帛各三百匹,金帛半之”(《元史·世祖紀一》)。此處按只帶,無疑就是按赤台。

哈丹按赤台有子哈丹(Qadan),亦稱哈丹禿魯干。據拉施都丁《史集》記載,① 阿勒赤台一名的蒙古語原型,伯希和、韓百詩擬作Elchidei,柯立甫、李蓋提等人則擬構為Alchidai,本文從後一說。《元史·宗室世系表》將這個人名寫作按只吉歹,點校者認為吉字“系元代衍誤”,甚是。它的另一種漢字書寫形式按只歹、按赤台等,頗易于與一個完全不同的人名額勒只吉歹(Elchigidei,譯吉鴨子)的異寫相混淆,因為由于中間音節的顎音弱化(即elchigidei>elchi‘idehi>elchidei),後者也可以用按只歹來寫音。

按赤台之後,合赤溫後王先後由察忽剌、忽剌忽兒、哈丹、勝納哈兒繼任。但是據《元史·世祖紀》,至元二十年(1273)三月,“諸王勝納合兒設王府官三員”。二十四年十月,桑哥奏:“諸王勝納合兒印文曰‘皇侄貴宗之寶”,寶非人臣所宜用,因其分地改為‘濟南王印’為宜。”是則勝納合兒曾由元廷賜印、設王府官,似乎他在哈丹在世時即為合赤溫後王。因此哈丹很可能只是合赤溫系的一名一般諸王,沒有當過本兀魯思汗①。

至元二十四年(1287),斡赤斤後王乃顏與哈丹等人舉兵稱叛。他們曾約當時在嶺北戍軍中的勝納哈兒一同舉事。勝納哈兒欲以邀約嶺北元軍大將朵兒朵哈赴會之計將他拘捕,因被土土哈察覺而不克成功。元廷命勝納哈兒入京面覲。土土哈率軍長途奔襲,廓清漠北“中央兀魯思”的東部,遂將叛亂規模限制在大興安嶺西麓草原及遼東地區。

五月,忽必烈下詔親征乃顏。這時哈丹與乃顏一起,盤踞在連接大興安嶺東、西兩麓的戰略要隘,遣別軍四出作戰。六月,元軍進至哈兒哈河流域。哈丹率萬人出戰,被元軍前鋒玉哇失擊退。不久,叛軍主力在不里古都伯塔哈(在哈爾哈河與諾木爾根河交彙處三角地帶)被元軍戰敗,乃顏出逃被俘。哈丹退至那兀江(今嫩江)上游附近,迫于元軍追擊,出降。元軍南還,複叛,從那兀江一帶四出抄掠,與進征元軍膠著相峙多月。

二十五年春,哈丹乘諸王火魯火孫在遼東比鄰地區複叛,渡那兀江大舉南下。元軍由皇孫鐵穆耳、大將玉昔帖木兒統率,與哈丹等部在貴烈河(今歸流河)、托吾兒河(今洮兒河)一線會戰。哈丹大敗後退回那兀江。元軍乘勝追擊,遠至黑龍江兩岸,雖使哈丹潰不成軍,終不能將他擒獲。

二十七年,哈丹乘遼西地震複出,不克得逞,遂率殘部東南走,欲向高麗方面移動。夏秋兩季,叛軍一直游動于從合蘭河(今圖們江)到宋瓦江(今松花江)上游諸水的山地間。入冬後,哈丹再渡合蘭水,先後至海陽(今朝鮮吉州)、雙城(今朝鮮承興)一帶,接著又陷和州(今朝鮮通州)、登州(今朝鮮安邊)。高麗軍隊多次出戰,不能勝之。自是年底起,元廷幾次派軍隊進入高麗,追擊哈丹。

二十八年正月,哈丹進至交州道(今韓國江原南道),失利退走。三月欲逼攻王京(今朝鮮開城),被高麗軍隊和元援兵合力擊退。五月,元追軍與哈丹戰于禪定州、青州(今朝鮮北青一帶),叛軍大敗,哈丹與其子老的潰圍遁去。老的終為元軍捕殺,哈丹下落不明。東道諸王之叛,在翌年亦被完全平定。

① 見屠寄:《蒙兀兒史紀》卷二二《合赤溫傳》。又,從勝納哈兒的印文“皇侄貴宗之寶”看,他應比忽必烈低一輩,乃按赤台之孫。《元史·宗室世系表》及拉施都丁書所記某世系,恐怕不大可靠。第三節鐵木格斡赤斤(附塔察兒)

早年事跡鐵木格斡赤斤( u ),成吉思汗幼弟。據《元Tem ge otchigin &&朝秘史》,他比成吉思汗小六歲,故當生于1168 年。鐵木格為當日常見的蒙古男子人名,同時代漢譯又作忒木哥、忒沒哥等;斡赤斤是稱號,又有斡惕赤斤、窩嗔、斡辰、斡陳等異寫,其中是突厥語借&&ot詞,譯言“灶火”、“爐灶”;chigin 源于突厥語詞彙tigin,譯言“(可汗)子弟”。是則斡赤斤一詞意謂“守灶火之子”。按蒙古舊俗,子女**後各攜一份家產分戶另立,惟幼子留在父母身邊,將來由他繼承家業。故多稱守產幼子為斡赤斤。元代史料經常僅以斡赤斤稱成吉思汗幼弟而不名之。大概就因為他經常以幼弟身份據守老營,也許還要加上他生性懶散,“早行睡的,晚行起的”(《元朝秘史》第195 節),在成吉思汗統一漠北的早期軍事活動中,似乎難得見到他的行蹤。

1204 年,鐵木真得到乃蠻太陽罕部將要進攻他們的消息,即在駐夏地帖麥該川(在洮兒河上游支流特們河流域)召集忽里台大會商討對策。部下中有人主張待秋來馬肥時再出兵。斡赤斤竭力反對以“騸馬正瘦”為推辭貽誤戰機,憤然宣布:“我的騸馬每肥每有。這般言語(按指太陽罕等人輕侮蒙古部的言辭)聽著如何可坐?”(《元朝秘史》第190 節)鐵木真異母弟別里古台也力主乘乃蠻不備主動出擊。鐵木真遂決意及時進兵。在與太陽罕部進行的納忽昆山決戰中,斡赤斤受命負責統帶供鐵木真陣前替換騎乘的從馬。按蒙古舊制,凡“親禦上馬”之職,“國法常以心腹”(《元史·別里古台傳》)。可見斡赤斤受鐵木真寵信之深。

1206 年,鐵木真統一蒙古諸部,稱成吉思汗。按千戶一百戶體制編組起來的全蒙古百姓,連同他們的牧地,按當時蒙古社會的制度,被分配給成吉思汗兄弟、子弟等組成的黃金家族的各個成員。據《世界征服者史》,斡赤斤與他的母親訶額倫一起,分得一萬戶游牧民;據《史集》,則斡赤斤分得五千戶,訶額倫分得三千戶。因為訶額倫死後,這三千戶仍由守產的幼子斡赤斤繼承,所以實際上他總共分得八千戶,至于他最初的營盤在哪里,今已不得詳考。

成吉思汗建國初期,晃豁壇氏出身的闊闊出是一個很有勢力的薩滿術士傳人,被稱為帖卜騰格理(Teb-tenggei,譯言“告天人”)。闊闊出的父親蒙力克很早就投靠鐵木真,後來又成為鐵木真寡母訶額倫的後夫,被鐵木真稱為額赤格(echige,譯言父親);闊闊出本人曾經代“蒙克騰格理”(monkeTenggeri,譯言“長生天”)立言,授予鐵木真統治全蒙古游牧民的權力。蒙力克父子建國時受命統率著一個千戶的本部族人眾①。帖卜騰格理卻不滿足,繼續收羅其他千戶的游牧民。連斡赤斤的份民也有一些跑去投靠他。斡赤斤派人到闊闊出處,要求收回走失的份民,結果經受一番侮辱後被逐回。斡赤斤親自前往交涉,也被迫對闊闊出下跪悔過;事後,他到成吉思汗前哭訴。在蒙力克父子奉命來見成吉思汗時,斡赤斤和經他事先布置的三個力士,① 《元朝秘史》載錄的九十五千戶那顏中,包括蒙力克的一個兒子脫欒扯兒必。據《史集》則這家人共統率三個千戶,或許是從1206 年時一個千戶分解而成的。

根據成吉思汗的授意,當場打死闊闊出。從此,“蒙力克父子每的氣勢,遂消減了”(《元朝秘史》第246 節)。斡赤斤由此也鞏固了自己在鐵木真諸弟中最受兄長寵愛的地位。

從1211 年起,成吉思汗統兵南下攻金。1213 年秋季,蒙古分兵三路大舉掃蕩中原諸州縣,斡赤斤與合撒兒一起領左軍,破薊州(今河北薊縣)、灤州(今河北灤縣)、平州(今河北盧龍)及遼西諸郡。這次戰役以後,蒙古鞏固了對長城以外松漠地帶的占領。因此翌年,弘吉剌、兀魯、忙兀、劄剌亦兒和亦乞列思五投下的營幕地,被遷至漠南草原。與此同時,成吉思汗諸弟的份地,則全都調整到蒙古高原的東半部,稱為左手諸王或東道諸王。斡赤斤的份地“位于蒙古遙遠的東北角,在他們的那一邊再也沒有蒙古部落了”①。所指的地區當即今大興安嶺西麓、海拉爾河以南到哈拉哈河流域的大片地區。1221 年,長春真人邱處機奉召西行,覲見正在西域作戰的成吉思汗;途中曾參拜斡赤斤的大營。邱處機的行經路線是:“渡河(按即哈拉哈河),北行三日。四月朔,至斡辰(按即斡赤斤)大王帳下。七日見。”複自斡赤斤大帳,西行五日,乃至呼倫湖。據此推測,當時斡赤斤的大營盤大致可以確定在今新巴爾虎左旗之東的輝河畔②。

從幼子守產到爭奪汗位的失敗成吉思汗西征時期,斡赤斤以幼弟身份留守漠北。當時全權負責經略中原漢地的木華黎,名義上也在他節制之下。漢文史料稱“皇弟斡真那顏統治中原”③;穆斯林史料中提到“他(按指成吉思汗)把契丹境內的土地分給他的兄弟斡赤斤那顏及幾個孫子”①。這些記載,實際上反映的正是此種曆史情況。

蒙古和高麗的初期關系,是在成吉思汗西征期間開始發展起來。留守漠北的斡赤斤,因為自己的份地靠近東北,對于向高麗發展勢力表現出較大的興趣。在這一時期,他幾次三番頒發“皇太弟國書”到高麗招諭,或“趣其貢獻”,或“察其納款之實”。稍後幾代的斡赤斤後王也往往持有相同的傾向。

成吉思汗晚年,對斡赤斤的信任程度似乎有所減退。但成吉思汗死後,斡赤斤仍然與拖雷、察合台一起,作為最有資格的推戴新大汗的諸王,在大朝會上,主持了窩闊台登上汗位的典禮。根據拉施都丁的描寫,“察合台、拖雷和斡赤斤分別護持著窩闊台的右手、左手和腰部,把他扶上了合罕的大位”②。

窩闊台在位期間,未見斡赤斤參加南下攻金或出征西域的有關材料。這時候,他的勢力顯然已經逾越大興安嶺,擴展到山嶺東麓草原乃至松嫩河川地區。因此,當時南宋方面有關蒙古的情報說:“其頭頂分戍,則斡真之兵① 《史集》第1 卷第二分冊,頁72。

② 參見陳得芝:《邱處機》,《中國地理學家評傳》。另據《史集》,斡赤斤後王塔察兒的營幕地,在位于哈剌哈河流域的建忒該山區斡兒河畔。也許這是斡赤斤的另一處大帳所在。③ 黃溍:《合剌普華神道碑》,《黃金華集》卷二五。

① 《世界征服者史》上冊,頁45。

② 《史集》第2 卷,頁30。

在遼東。”(《蒙韃備錄》)大約半個世紀之後,忙兀部貴族博羅歡提到東部草原諸王及投下的營幕地時說道:“昔太祖分封東諸侯,其地與戶,臣皆知之。以二十為率,乃顏(按指斡赤斤後王)得其九,忙兀、兀魯、劄剌兒、弘吉剌、亦乞烈思五諸侯得其十一。”(《元史·博羅歡傳》)博羅歡在這里完全撇開合撒兒、合赤溫、別里古台等其他“東諸侯”不提,表明他的這番話指的只是“東諸侯”在漠南草地和大興安嶺東麓的駐牧形勢,而並不涉及漠北蒙古本部的份地分配情況。博羅歡的話又表明,到至元中葉,今洮兒河流域及其以北,已經被人認為是斡赤斤後王理所當然的份地。惟此種情勢似不始于“昔太祖分封東諸侯”時,大體上應是窩闊台時期斡赤斤勢力擴張的結果。由于斡赤斤系後王在遼東占有大片份地,因此終元之世,他們在遼東政局中一直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

1236 年,窩闊台在滅金並且複括中州戶口的基礎上,以中原諸州民戶分賜諸王勳臣。斡赤斤分得益都路及平、灤二州作為自己在華北的份地。上述地區居民總戶數凡六萬二千一百五十六戶。他的份民,在東西道諸王中,僅次于窩闊台自己的兒子貴由和成吉思汗幼子拖雷位下的戶數。

1241 年,窩闊台死。其子貴由及蒙哥先已奉召從西征途中東返,但還未到達蒙古。皇後脫列哥那臨朝稱制,謀以濫行賞賜邀取宗親和大臣的擁護,朝政混亂。斡赤斤欲乘人心浮動奪取汗位,遂率大軍從自己的兀魯思趨向汗庭。脫列哥那聞訊後遣使質問,同時打算西遷以避其鋒。斡赤斤臨事遲疑,又聞貴由引軍回朝已至葉迷立,于是很快撤回自己的份地。1246 年,貴由汗即位,宴飲一月後,即委任蒙哥與術赤之子斡兒答審理這一起未遂的篡位事件,正在參加忽里台大會的斡赤斤受審後被處死。

塔察兒塔察兒(Taghachar),斡赤斤嫡孫,只不干之子。1246 年,斡赤斤因篡奪汗位事件被處死。時只不干已死,塔察兒尚未成年,其同父異母兄帖木迭兒欲廢嫡自立。斡赤斤藩府王傅撒吉思等人火速馳告汗庭。攝政的乃馬真太後脫列哥那遂定議“皇太弟璽”授予塔察兒,由他繼任斡赤斤兀魯思汗①。執掌斡赤斤兀魯思的最初幾年,塔察兒並沒有在當時的政治史上留下多少記錄。這可能是因為他還年幼望輕,同時也多少與斡赤斤謀叛事件留下的消極影響有關。貴由汗去世以後,塔察兒站在拔都一邊,支持拖雷的兒子蒙哥為大汗。盡管這樣,塔察兒在蒙哥即位大會上,仍遠不如斡赤斤在窩闊台即位大會上那樣地位顯赫。

斡赤斤後王逐漸恢複從前曾經享有過的威望,是在蒙哥時代。1257 年春,蒙哥汗因猜忌皇弟忽必烈在中原漢地收攬民心,將不利于己,派親信到漢地鉤考,並收回忽必烈節制漢地軍事的權力。他新委任的漢地軍事統帥,正是塔察兒。是年秋,塔察兒率諸軍進圍樊城,適值霖雨連月,攻城失利,被迫班師。冬天,忽必烈到漠北入覲,與蒙哥釋憾,兩人重議分道攻守的戰略,“以明年為期”。翌年春,蒙哥命忽必烈統左翼諸路蒙古、漢軍征鄂,自將右翼由西蜀攻宋。塔察兒率部加入右翼,曾在冬天“略地至江而還,並① 《元史·撒吉思傳》。按傳文中塔察兒庶兄之名作“脫帖”,當即《元史》卷一○七《宗室世系表》中的帖木迭兒的異寫。帖木迭兒系庶子,故在世系表中列名于塔察兒之後。會于行在所”(《元史·憲宗紀》)。

1259 年,蒙哥在四川前線因傷染疾死去。塔察兒當隨右翼征宋軍班師。

在緊接著爆發的阿里不哥與忽必烈的汗位之爭中,西道諸兀魯思後王大都傾向于支持留守漠北大營的阿里不哥。忽必烈欲奪得汗位,經濟上依靠的是漢地的人力財力;政治上則主要依靠東道諸王的支持,羽毛漸豐的塔察兒這時就成為忽必烈的首要爭取對象。除了在塔察兒襲爵為王時曾立下汗馬功勞的撒吉思“力言宜協心推戴世祖”外(《元史·撒吉思傳》),忽必烈又派親信廉希憲專程“賜塔察兒飲膳”。廉希憲在塔察兒面前盛贊忽必烈“聖德神功,天順人歸”,而後力勸塔察兒說:“大王位屬為尊。若至開平,首當推戴,無為他人所先”①。到開平大朝會時,塔察兒果然率先向忽必烈上書勸進。集議之初,“諸侯王議未一”。忽必烈遂當眾公布塔察兒的勸進書,“書出而決”②。中統三年七月,忽必烈專門下詔,給塔察兒益都平州封邑歲賦金帛,並以諸王白虎(塔察兒叔父)、襲剌門(塔察兒庶侄,帖木迭兒子)所屬民戶、人匠、歲賦一並轉賜塔察兒。這種特別恩寵,當即是對塔察兒在關鍵時刻曾全力支持忽必烈的回報。

中統初年之後,塔察兒應當是回到了位于遼東的份地。他似乎沒有參加忽必烈與阿里不哥的爭位戰爭。東西史料都提到,中統二年,忽必烈親征漠北時,曾有某個塔察兒參與著名的昔木土腦兒會戰。此人在《元史·世祖紀》中明確記為“平章政事塔察兒”,他是“憲宗朝世臣”、某千夫長之子③。而不是出自黃金家族的“皇太弟”後人。

中統、至元前期,塔察兒的注意力,大概主要集中于經營和加強位于大興安嶺兩側的本兀魯思份地。從窩闊台在位時開始,蒙古經略高麗,一般都不動用斡赤斤系諸王的軍隊,或許正是意在防他們就近漁利。但是塔察兒仍派人到高麗收拾民戶,擅自管領。可見他確實一直對高麗存有覬覦之心。至元十年(1273),元廷賑濟塔察兒所屬部饑民。翌年,廉希憲行省事于北京。塔察兒曾向他及遼西“嗣國王頭輦哥”(木華黎後人)等“傳旨”。此後,有關塔察兒的記載不見于史籍。

塔察兒死後,斡赤斤兀魯思汗位先後由其堂兄阿術魯、孫乃顏(失兒不海子)繼承。

第四節別里古台輔助太祖建國別里古台(Belgutei,1167?—1256),又譯孛魯古帶、別勒古台,鐵木真(成吉思汗)異母弟。父也速該死後,受蒙古部強宗泰赤烏氏欺凌,部眾被奪,家境艱難,諸兄弟以釣魚捕鳥維持生計。一日,別里古台與同母兄別克帖兒奪鐵木真、合撒兒所釣之魚,鐵木真、合撒兒怒,射殺別克帖兒,但答應他的請求不殺別里古台。此後別里古台一直追隨長兄鐵木真共渡難關,重振家業。他“天性純厚”,“軀干魁偉,勇力絕人”,與合撒兒同為① 《平章廉文正王》,《元朝名臣事略》卷七。

② 《丞相楚國武定公》,《元朝名臣事略》卷二。

③ 王惲:《中堂事記》中,《秋澗集》卷八一。

鐵木真最得力的弟弟和伴當,蒙古創業史上常將他們三人並提,鐵木真稱帝後曾說:“有別里古台之力,哈撒兒之射,此朕之所以取天下也。”

當鐵木真兄弟長大時,泰赤烏首領塔兒忽台率護衛軍來襲,諸兄弟與母親逃入山林,別里古台折樹木紮寨拒敵,保護寡母幼弟。鐵木真前往弘吉剌部迎娶孛兒帖夫人,他隨從護衛。後又奉命至阿兒剌部邀請博爾術為伴當;隨從鐵木真至克烈部拜見王罕,締結父子之誼。三姓蔑兒乞人來侵,搶走孛兒帖和別里古台生母,別里古台又隨長兄到王罕處求援,並奉命往說劄只剌部首領劄木合共同起兵攻打蔑兒乞。在王罕、劄木合協助下,鐵本真兄弟率部進至不兀剌川(今恰克圖附近)蔑兒乞部首領脫脫駐地,擊潰敵人。別里古台憤恨生母被掠,遇蔑兒乞人輒射殺之,盡擄其婦孺為奴,容貌好的婦女收為媵妾。

鐵木真的力量逐漸壯大,蒙古部眾來附者日多,遂建立起以乞顏氏貴族為核心的新“兀魯思”,共推鐵木真為兀魯思之主(ulus-unejen),稱汗。隨即組成直屬于鐵木真的護衛軍,分配了各種職務,別里古台擔任“掌馭馬”的職(aqtachi)①。《元史》本傳稱他“掌從馬。國法常以腹心,遇敵則牽從馬”。《太祖紀》稱他“掌帝乞列思事。乞列思,華言禁外系馬所也”。都是同一件事。掌馭馬和博爾術管領的帶弓箭者(qorchi)、合撒兒管領的帶刀者(ulduchi)同是當時所置最重要的職務(其他職務還有司車、司飲膳、司牧羊、司牧馬等)。不久,劄木合率部三萬來攻,鐵木真集諸部兵分十三翼以迎戰,別里古台就在鐵木真直屬的一翼作戰。戰後,乞顏氏貴族在斡難河林中舉宴,鐵木真家族(孛兒只斤氏)方面由別里古台主宴,因祭祖後馬湩的分配問題與薛徹別乞長支家族(主兒乞氏)發生沖突,膳者失丘兒遭到鞭笞;主兒乞氏方面主宴者播里又縱容盜取馬缰者,別里古台與之爭,被播里砍傷手臂。鐵木真查究此事,別里古台勸道:“雖傷了,不曾十分重,為我上頭,弟兄每休惡了。”②鐵木真不聽,仍與主兒乞氏相斗毆,從此結下仇怨。1196 年,鐵木真約請蒙古諸部攻打世仇塔塔兒人,主兒乞氏違約不至,反乘鐵木真出兵之機掠其後營。于是鐵木真在戰勝塔塔兒後,回師來攻主兒乞氏,兼並其部眾,遂得播里,欲殺之,因他是族叔,又極勇武,乃命別里古台與之角力,別里古台按其示意,將播里腰骨折斷而死。

此後,在與劄木合為首的諸部聯盟作戰中,在攻打泰赤烏部、蔑兒乞部和塔塔兒部各次戰役中,別里古台都立有戰功。1202 年,滅塔塔兒後,鐵木真召集親族會議,決定為父祖複仇,將所擄塔塔兒男子盡行屠殺,婦幼各分為奴婢。別里古台出帳後,不慎泄露了此謀,于是塔塔兒人各抽刀子,據寨拼死反抗,使蒙古人遭受很大傷亡。鐵木真因此嚴責別里古台,不讓他參與親族機密會議,命他管治外頭的事,審斷斗毆、盜賊等案件,也就是擔任劄魯忽赤(jarquchi,斷事官)之職。《元史》本傳說他“嘗立為國相,又長紮魯火赤”,其實是同一職務(元時漢人將蒙古的紮魯忽赤稱為丞相)。1203 年鐵木真滅克烈部,西部蒙古強大的乃蠻部主太陽罕聞訊,決定出兵東征,聲稱要滅掉“歹氣息,髒衣服的”蒙古人。次年春,鐵木真在帖麥該川(今哈拉哈河南)召集忽里台,商議與乃蠻作戰事,有人認為春天馬瘦,① 《元朝秘史》第124 節。

② 《元朝秘史》第131 節。《元史·太祖紀》載其語云:“汝等欲即複仇乎?我傷幸未甚,姑待之。”本傳所記為:“今將舉大事于天下,其可以臣故而生釁隙哉!且臣雖傷甚,幸不至死,請勿治。”應待秋高馬肥再進兵。別里古台說:“活著時自的伴當、弓箭若被人奪了,濟甚事!男子若死,自的弓箭能與骨頭一處臥呵,豈不好!乃蠻人以為國大、百姓多,口出大言,咱每乘此出征,奪其弓箭何難。若乘此出征,他的多馬群豈不安然撇下?他的帳房豈不空了拋棄?他的多百姓豈不往高處躲避?被他說了這般大話,如何能安坐不動!”①鐵木真采納他的意見,立即整軍迎戰,大獲全勝,兼並了乃蠻國土和百姓。

兀魯思分封大蒙古國建立後,成吉思汗按照蒙古分家產的體例,給諸弟、諸子各人都分配了草原游牧百姓(irgen),並劃定了各自的份地(nuntuq=yurt)。據《元朝秘史》,別里古台分得1500 戶①。《元史》本傳則載“賜以蒙古百姓三千戶”。然而,根據《史集》的記載,別里古台只是成吉思汗直屬的左翼千戶那顏之一,屬于“恩賜”(soyurqal)管領一千戶軍民的官員之列,而在分給諸弟、諸子的軍民中沒有他的一份(qubi)②。這兩者差別很大:作為千戶那顏,只是大汗(或諸王)屬下的世襲軍民長官;如果是和合撒兒、按赤台(合赤溫子)、斡赤斤一樣分得了“份子百姓”(qubi-irgen)和份地,那就成為東道諸藩國(ulus)之一。誠然,別里古台不是也速該正妻所生,和成吉思汗同母弟合撒兒等人的地位有些差別,但許多史料證明,成吉思汗在分封諸弟時並沒有把他排除在外。《秘史》記載說,成吉思汗在指定窩闊台作為自己汗位繼承人的同時,命“合撒兒、阿勒赤歹、斡赤斤、別勒古台四個弟的位子里,他的子孫各教一人管”(《元朝秘史》第255 節)。其後,推戴窩闊台即位、蒙哥即位③的忽里台大會,別里古台都是以東道諸王一家之主的身份參加,與合撒兒等三家具有同等地位。《元史》之《宗室世系表》及《食貨志·歲賜》均列有“別里古台大王位”。《史集》記載,其後裔甕吉剌歹“現在合罕處,管轄別里古台兀魯思”①。足證別里古台在分封時同樣得到份民份地。其蒙古份地,《元史》本傳記載:“以斡難、怯魯連之地建營以居”,“居處近太祖行在所,南接按只台營地”。太祖行在應即成吉思汗大斡耳朵,在克魯倫河上游;按只台即按赤台(阿勒赤歹),其份地在合蘭真沙陀和兀魯回河(今內蒙古在烏珠穆沁旗烏拉根果勒)地區。據此知別里古台份地在克魯倫河中游南北,北至斡難河,東近呼倫湖,與合撒兒、斡赤斤份地接界。

蒙古建國以後,別里古台的活動除參加推戴太宗、憲宗即位的大聚會外,很少見于記載。1226 年成吉思汗在征西夏軍中時,耶律留哥寡妻姚里氏來① 《元朝秘史》第190 節。《元史·太祖紀》載其言為:“乃蠻欲奪我弧矢,是小我也,我輩義當同死。彼恃其國大而言誇,苟乘其不備而攻之,功當可成也。”與《秘史》文意基本符合。《史集》(第1 卷第二冊漢譯本頁203)所載與原意相差較大。

① 《元朝秘史》第242 節。但沒有記載分給他的千戶名。

② 《史集》第1 卷第二冊《成吉思汗紀》,漢譯本頁373,375—378。拉施都丁還說,“〔因〕他是也速該另一個妻子所生,在諸兄弟中提不到他〔的名字〕”(同上書頁73)。③ 《史集》第2 卷,漢譯本頁242;《元史·憲宗紀》。《史集》記載參加蒙哥即位大典的是別里古台的兒子們,但據《元史》,參加此會的是別里古台本人。

① 《史集》第1 卷第二冊“也速該子孫系表”。

見,請求讓入質的留哥嫡子薛阇回部襲爵(遼王),統其官民。成吉思汗許之,召薛阇諭曰:“..朕以兄弟視爾父,則爾猶吾子,爾父亡矣,爾其與吾弟勃魯古台並轄軍馬,為第三千戶。”(《元史·耶律留哥傳》)代薛阇入質的留哥次子善哥,則奉命隨從別里古台之子口溫不花。可見耶律留哥所部契丹人此時已被授與別里古台管領了。時留哥家駐于臨潢府(今內蒙古巴林左旗),所部契丹人除聚居臨潢外,還散在遼東西廣甯(今遼甯北鎮)等地。1231 年撒禮塔征高麗,又收回一部分契丹人,薛阇遂從臨潢移駐廣甯府。據此推斷,別里古台的勢力可能是向臨潢和遼東西地區擴展了。

1236 年,太宗分賜諸王、貴戚中原諸州民戶,別里古台得廣甯府以及恩州(今山東武城東北)份民11603 戶。

後裔事跡別里古台子女甚多,見于記載者有三子(次序按《宗室世系表》):也速不花,事跡不詳。屠寄認為《元史·憲宗紀》所載1248 年參加拔都召集的阿剌脫忽剌兀大聚會推戴蒙哥為“大汗”的也速不花就是他(《蒙兀兒史記》卷二二),似未確。其子爪都,在祖父別里古台死後繼承為兀魯思之主。1260 年,他與塔察兒(斡赤斤後王)、移相哥(合撒兒後王)、忽剌忽兒(合赤溫後王)一同率東道諸王出席了開平城大聚會,擁戴忽必烈為大汗,並參加對阿里不哥的征戰,因此得到大量金、銀、絹的賞賜;中統三年(1262),封為廣甯王,賜駝紐金鍍銀印;四年,又受賜牛馬價銀63100 兩。後來他隨從北平王那木罕出鎮西北,至元十三年(1276)又賜銀兩;同年,他參與了昔里吉為首的諸王叛亂,叛亂平定後他歸降世祖,塔察兒奏請將他處死,世祖念他擁戴之功,只削其王位,剝奪其所領軍民,流放到漢地海岸邊炎熱之處,派人監視。他在流放地過著自拾柴火為炊的艱苦生活,直到死去(據《史集》)。爪都子帖木兒,《元史·英宗紀》載至治三年(1323)七月“諸王帖木兒還自云南,入宿衛,賜鈔二萬五千貫”,疑即是;《表》稱他為“大王”,當是恢複了宗王地位。

口溫不花,從太宗攻金,1232 年由白坡渡河後,奉命與按赤台、塔思率萬余騎與拖雷軍會合,參加了三峰山之戰,殲滅金軍。1235 年,從皇子出征宋棗陽、光化軍(今屬湖北)等地,獲何太尉;次年,奉詔北還。1237 年,複率蒙古軍及漢軍張柔、史天澤等部攻宋,克光州(今河南潢川),進掠蘄州(今湖北蘄春)、隨州、複州等地,直至長江邊的黃州(今湖北黃岡)。此後他大概沒有再統兵。1248 年,張德輝向忽必烈陳言“兵無紀律,縱使殘暴”之害,建議“更遣族人之賢如口溫不花者使掌兵權”,可見他治軍較嚴,漢人也將他視為賢者。其長子滅里吉台,後裔封定王。次子甕吉剌歹,《元史·世祖紀》載至元二十六年三月“台州賊楊鎮龍聚眾甯海,僭稱大興國,..諸王甕吉帶時謫戍婺州,帥兵討平之”。當即是他,但謫戍原因不明①。《元史·成宗紀》載,元貞二年(1296)三月,“遣諸王亦只里(合赤溫後王,封濟南王)、八不沙(合撒兒後王,封齊王)、亦憐真、也里慳(答里真後① 屠寄認為《元史·世祖紀》所載至元十三年正月“以甕吉剌帶、丑漢所部軍五百戍哈答城”,即此甕吉剌歹。按元代蒙古人同名者甚多,若是宗室,一般加有“諸王”字樣。此處未言其為諸王,未可遽定,故不取。

王)、甕吉剌帶並駐夏于晉王怯魯剌(克魯倫河)之地。”此甕吉剌帶無疑即口溫不花之子。時晉王甘麻剌出鎮漠北“祖宗根本之地”,統領諸王之部,而東道諸王值乃顏叛亂後地位降低,皆受晉王統轄。據此判斷,甕吉剌歹這時已恢複了管領本藩軍民的地位。其子徹里帖木兒,至元二十四年(1287)曾奉旨“節制諸軍”,當是參與平定乃顏之亂;據《表》他襲封廣甯王,但年月失載,疑是與齊王八不沙同時受封(大德十一年,1307)。徹里帖木兒子按渾察,致和元年(1328)八月來到大都,即表示支持文宗;至順元年襲封廣甯王,賜金印。

罕禿忽,性剛猛,知兵,從憲宗攻蜀,多立戰功;回師道經河南,招來流亡百余戶,悉以入籍。1257 年憲宗曾增撥廣平(今河北永年東)等處150戶為其份民。子霍曆極,因殘疾不能出軍,世祖命居恩州份地以統本藩份民,至大三年(1310)死。其後人留居當地,成為恩州的一支別里古台家族。子塔出(又譯塔術),性溫厚,謙恭好學,通經文。《元史·文宗紀》載,天曆元年(1328)九月,“諸王塔術、只兒哈郎、佛寶等自恩州來朝”,後二人疑亦霍曆極子(或孫)。又有“恩州諸王按灰”,不知所出,至元二十六年曾有旨驗其部民貧者給賑,武宗、仁宗時又多次給賜金、銀及米,延祐四年(1317)奉命出鎮云南,後來大概回到恩州;至順元年(1330)十一月,“坐擊傷巡檢張恭,杖六十七,謫還廣甯王所部充軍役”①。

① 《元史》卷十五《世祖紀》;卷二二《武宗紀》;卷二四、二六《仁宗紀》;卷三四《文宗紀》。第三章昔里吉乃顏海都第一節昔里吉合謀反叛昔里吉(Shiregi)為元憲宗蒙哥第四子,其母為蒙哥妃巴牙兀真氏。在忽必烈、阿里不哥爭位之戰中,昔里吉支持阿里不哥。至元四年(1263)秋,因阿里不哥勢衰,與諸王玉龍答失、阿速台等來降,獲忽必烈赦免。次年受封為河間王。阿里不哥之亂平定後,諸王均表示臣服,惟海都不來參加朝會,在西北與察合台汗國展開激烈爭奪,並顯露叛跡。為防患于未然,忽必烈派子北安王那木罕,率領大軍前往西北,昔里吉亦在軍中。那木罕本人和其兄弟闊闊出所統轄的忽必烈家族的屬民組成中軍,蒙哥和阿里不哥的子侄輩諸王等部民組成右翼集團。這些北邊諸王在阿里不哥失敗後被迫投降忽必烈,阿里不哥諸子保留了封地,但怨恨並未消除。至元五年,海都叛亂,舉兵東進,進攻玉龍答失部民,擾亂畏兀兒地區,被那木罕北征大軍擊敗,追至亦列河流域,立帳于阿力麻里。

至元十二年(1275),受命輔佐那木罕的安童突襲貴由之子大名王禾忽的軍隊,引起禾忽叛亂。叛軍控制了河西走廊,占有斡端和可失哈耳。同年,都哇的軍隊兵臨火州城下,圍攻達6 個月之久,元軍被河西叛軍阻隔,得不到增援。這些動亂嚴重地動搖了元朝西北鎮戍體系的穩定性,直至至元十三年,忽必烈滅宋後,從南方調集軍隊開赴漠北,進入河西,才擊敗禾忽。此前,那木罕軍中的一些諸王們已露出驕兵難制的態勢,發生拘殺朝廷使臣事件。忽必烈未舉師問罪,采取和解態度,“選使往諭之”。畏兀兒人廉希賢奉使北邊,“布上意,辭旨條暢”,對方“悔謝,為設宴”(《元史·廉希憲傳附廉希賢傳》),並贈禮物。至元十年(1273),北方諸王中已有人背叛,進攻謙州,執五部斷事官劉好禮,因劉好禮善應對,方免一死。至元十三年秋(1276),因安童分配給養不公,那木罕部下的脫脫木兒率部叛逃,尚留在那木罕陣營中的昔里吉往討①。脫脫木兒以阿里不哥失敗後所受恥辱為辭煽動昔里吉叛元,並許諾事成後帝位歸于昔里吉。就在擁兵將領八魯渾、粘闿等率兵叛逃,宗王牙忽都追截的時候,昔里吉起兵發動叛亂,拘系統帥那木罕、忽必烈子闊闊出和丞相安童,擒獲牙忽都,使元朝在阿力麻里鎮戍的這個重兵集團頃刻瓦解。叛亂諸王擁戴昔里吉為王。

元廷屯駐謙州的萬戶晃豁壇氏伯八報知脫脫木兒等人叛變的消息。不久脫脫木兒之軍襲擊謙州,伯八陣亡。至元十六年,劉好禮被叛王召至謙州,次年率部出走,經賄賂叛軍千戶後才得逃歸。

昔里吉、脫脫木兒等人在拘系那木罕等人以後,為增強與忽必烈抗衡的力量,爭取外援,把那木罕、闊闊出送往術赤後王蒙哥帖木兒處,而安童則被送往海都處①。海都並不急于利用這個機會,而甯願坐山觀虎斗,讓拖雷家① 漢文史料對脫脫木兒、昔里吉等人叛亂的時間有至元十二年(1275)、十三年、十四年等諸種不同記載。據耶律鑄《雙溪醉隱集》卷二《後凱歌詞》自序,以十三年為是。

① 《史集》第2 卷,漢譯本頁313、317。但據漢文史料記載,那木罕並非被囚禁于欽察汗蒙哥帖木兒處,而是囚禁于海都處,與被海都扣留十余年的朝廷使臣石天麟在一起。關于此的問題的討論,參見陳得芝:族內部自相殘殺,留下安童授以官職。

至元十四年,昔里吉、脫脫木兒、藥木忽兒、撒里蠻等集結部眾,分道東進,揚言海都、蒙哥帖木兒與之聯兵而來。東部弘吉剌部折兒瓦台起兵響應,並劫掠先朝武帳。嶺北為之震動。撒里蠻等將兵越杭海山,東南深入今河套北,被愛不花率領的汪古部軍和土土哈率領的欽察軍擊敗,昔里吉、脫脫木兒、藥木忽兒等率其主力越杭海山後繼續東進,于和林北渡斡耳寒河,抵土兀剌河流域,欲與弘吉剌叛軍相會。元廷調集大軍很快擒獲了弘吉剌部叛首折兒瓦台。以伯答兒、土土哈為首的元軍于土兀剌河畔打敗了藥木忽兒和脫脫木兒後,與伯顏統帥的大軍相會于斡耳寒河畔。元軍渡河,敗脫脫木兒等,原先被叛軍擒獲的宗王牙忽都從斡耳寒河前線脫歸。由于駐守陝西的安西王忙哥剌部奉調漠北平叛,後方空虛,于是同年冬,駐守陝西行省的六盤(今甯夏固原縣南)的貴由之孫南平王禿魯起兵響應昔里吉,但很快被平定。

漠北失敗之後,脫脫木兒、昔里吉和撒里蠻等分別向也兒的石河方向逃竄,但其勢力仍然不小。吉里吉思處于叛王的控制之下,外剌等部、盤踞按台山以西的窩闊台系宗王脫忽等也支持昔里吉。十五年,嶺北元軍繼續乘勝追擊。正月,土土哈軍越過按台山西,擒獲叛軍集團的將領紮忽台。五月,別乞列迷失將兵由和林向西北,擊敗外剌、寬徹哥思兩部聯軍。同年底從征宋前線調回的大批漢軍,已云集和林一帶,嶺北地區形勢轉危為安。

叛軍的瓦解與失敗十六年四月,脫脫木兒領兵南下,進襲杭海山東。元軍大將別乞列迷失采納劉國傑建議,趁其“全軍而來,巢穴空虛”,徑率大軍直搗謙州,直至兀速地面(今俄羅斯聯邦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邊區南部)。待脫脫木兒回軍時元軍以逸待勞,擊敗叛軍,脫脫木兒所部渡河而逃,大批人馬溺死在謙河之中,元軍“俘獲生口畜牧萬計”①。十七年春,脫脫木兒糾合昔里吉、撒里蠻等擁眾東來,元軍別乞列迷失、劉國傑所部擊敗之,並沿唐五路(按即唐麓嶺)追至按台山西。別乞列迷失慮叛軍有伏兵,決定撤回,不久被朝廷處死。劉國傑部迫近也兒的石河,偵知當地的窩闊台系宗王脫忽與昔里吉勾結,元軍偷襲得手,又乘勢進攻昔里吉,再次獲勝。

屢次失敗使昔里吉集團內部諸王之間互相猜忌和怨恨,最終爆發內訌。

脫脫木兒在吉里吉思之戰中失敗,輜重遭元軍劉國傑部洗劫之後,曾向昔里吉求援,未能如願。見昔里吉實力削弱,脫脫木兒便同叛王集團中的撒里蠻結為同盟,共同反對昔里吉,他們相約事成之後帝位歸于撒里蠻。此事被昔里吉的部將亦迪·不花偵知,報信給昔里吉。昔里吉征集宗王諸將的軍隊迫近脫脫木兒和撒里蠻等,但未能使他們屈服。昔里吉不得已宣布退位,于是諸王們如約奉撒里蠻為帝,遣使布告于術赤兀魯思和海都處,並派軍追討泄密的亦迪·不花,迫其自殺。

擁立撒里蠻的行為雖然得到阿里不哥幼子明里帖木兒的支持,但並沒有得到叛王集團的一致認可,阿里不哥之長子藥木忽兒為反對集團的重要成員《元嶺北行省建置考》(中),《元史及北方民族史研究集刊》第11 輯,1987 年。① 黃溍:《劉國傑神道碑》,《黃金華集》卷二五;《元史》卷一六五《孔元傳》。之一。脫脫木兒企圖以武力迫使藥木忽兒服從,反被藥木忽兒擊敗擒獲。藥木忽兒與昔里吉議決,殺死脫脫木兒。

脫脫木兒被殺後,撒里蠻自知實力弱于昔里吉,自願去帝號,被昔里吉剝奪兵權,奪去屬民。撒里蠻的部下紛紛往投元軍。昔里吉把撒里蠻送往術赤系宗王火你赤處,路過忽闡河下游撒里蠻轄區時為撒里蠻部下所救。撒里蠻有意投降忽必烈,襲擊了昔里吉的輜重,向元軍報告。昔里吉聞訊召藥木忽兒共同對付撒里蠻。但諸軍陣前紛紛倒戈,昔里吉和藥木忽兒雙雙被擒。在押送往元廷的途中,因遇叛王集團同黨斡赤斤後裔宗王,藥木忽兒逃脫。撒里蠻受到忽必烈的禮遇,而昔里吉則被放逐到南方。

第二節乃顏(附脫脫)

關于乃顏世系乃顏(Nayan,?—1287),成吉思汗幼弟鐵木格斡赤斤後王。關于他的世次,因為東西史料記載的歧異,至今難以確言。伯希和認為:“乃顏世系幾乎可以肯定如下,即斡赤斤——只不干——塔察兒——阿術魯——乃顏。”①《史集》俄譯本第一卷第二分冊和德黑蘭波斯文刊本,則分別將乃顏世次載錄如下:俄譯本:斡赤斤——只不(即只不干)——塔察兒——失兒不海——阿術魯——乃顏——脫黑台;德黑蘭刊本:斡赤斤——只不(即只不干)——塔察兒——?——乃顏——脫黑台②。

除《史集》外,穆斯林史料《貴顯世系》也將乃顏列為塔察兒後裔,這一點應當沒有什麼疑問③。失兒不海後來率部逃往西道諸王海都的兀魯思,時間大概是在乃顏之亂失敗後,此人當拉施都丁撰寫《史集》時仍然在世。《貴顯世系》所載塔察兒後人中也有他。至于阿術魯,按《元史·宗室世系表》,實為只不干兄斡端的長子,與塔察兒是堂兄弟④。他之羼入塔察兒世系,當是由于他繼塔察兒之後擔任過斡赤斤兀魯思的汗。因此,乃顏的世系應當是:塔察兒——失兒不海——乃顏——脫黑台。失兒不海一支或即因乃顏叛亂而不顯,故未見于《元史·宗室世系表》。

舉兵稱亂及其敗亡見于文獻的乃顏最早的活動,是在至元七年(1270)元軍在木華黎後人頭輦哥指揮下進征高麗時。他繼族祖阿術魯擔任斡赤斤兀魯思汗的年代,大約是在至元二十年前後。除了漠北份地以外,斡赤斤諸王與元廷爭奪對遼東地區控制權的斗爭,在乃顏時期日趨尖銳。隨著乃顏反狀日益明顯,元廷越來越擔心治理遼東政事的宣慰司“望輕”,不足臨鎮一方,因此在至元二十三年(1286)二月罷山北遼東道、開元等路宣慰司,將遼東的地方行政機構升格為“東京等處行中書省”(治今遼甯沈陽市)。翌月,又北徙東京省治于咸平(今遼甯開原縣)。東京行省雖然不滿半年即撤銷,但仍然引起乃顏的不滿。次年四月,他聯合合撒兒後王勢都兒、合赤溫系諸王哈丹禿魯干等,在漠北份地舉兵反元。叛軍的活動,西面直達土拉河中游,東面則從大興安嶺東麓洮兒河地區及松嫩流域向水達達居地乃至遼河流域擴展。這時候,元朝與西北諸王海都、都哇的戰爭正在金山一線處于膠著狀態。為防止東、西道諸王夾攻嶺北、連兵南下的危險,鎮守漠北的北安王那木罕所部土土哈從駐地東行,“疾馳七晝夜”,在土拉河挫敗乃顏叛黨西掩的兵鋒,接著又沿① 伯希和:《馬可波羅行記注》,頁788。

② 《史集》第1 卷第二分冊,漢譯本頁60 後插頁;德黑蘭刊本頁217。

③ 韓百詩:《元史宗室世系表譯注》頁39。

④ 《史集》德黑蘭刊本也將阿術魯列入斡赤斤後裔名單,但未把他排在塔察兒一支的世系中,與漢文史料頗有相合之處。

克魯倫河而下,破其後續部隊萬余騎。乃顏試圖爭取西道諸王接應,由東向西打通嶺北,占領“國家根本之地”的戰略計劃,在叛亂之初即告失敗。大約與土土哈斷然發兵東進同時,忽必烈決定親征乃顏。二十四年五月,他自率博羅歡所領五部軍及李庭所領諸衛漢軍,由上都經應昌(舊城在今內蒙達來諾爾西南),沿大興安嶺西麓北上。北征蒙古軍主力由玉昔貼木兒率領,與忽必烈分道行進。六月初,忽必烈抵達撒兒都魯之地(當即今呼倫湖東南的沙爾土冷呼都克)。元軍在這里先後與叛將黃海、塔不台、金家奴等叛軍“眾號十萬”遭遇。元軍在數量上居于劣勢,忽必烈卻貿然乘象輿臨陣,“意其望見車駕,必就降”。但叛軍強弓勁射,悉力攻擊象輿。忽必烈被迫下輿禦馬,命元軍固營自守,不複出戰,疑惑叛軍。至夜,李庭持火突襲敵陣。叛軍驚潰,忽必烈轉危為安①。在漠北地區乘象督戰是一件空前絕後的事情,因此這個細節也被穆斯林史籍和歐洲人馬可波羅記錄下來了②。

撒兒都魯之戰後,元軍進至乃顏之地,留下部分軍隊鎮守哈爾哈河,複選精騎扈駕,至失剌斡耳朵(譯言黃帳,即斡赤斤後老營)。據王惲《東征詩》,當忽必烈“長驅抵牙帳”時,“巢穴已自空”。元軍在這里獲乃顏丟棄的“輜重千余”。率領蒙古軍主力的玉昔帖木兒在擊敗叛玉哈丹後,也趕到這里與忽必烈會師。

這時候,乃顏已東撤到大興安嶺西側哈爾哈河與諾木爾金河交彙處以東三角地帶的不里古都伯塔哈山地(蒙語borgutuboldagha,譯言“有鷹山”)③。該山位于聯結大興安嶺東、西兩側的交通樞紐地帶。元軍在玉昔帖木兒指揮下追蹤乃顏,尋求與之決戰。玉昔帖木兒以欽察將領玉哇失為前鋒,突騎先登,陷陣力戰,以後軍繼之。叛軍潰散。乃顏倉皇出逃,至失列門林之地為元軍追擒。忽必烈很快處死了乃顏。據馬可波羅說,乃顏是按照蒙古人傳統的“教殺時血不教出”的方式來受刑的,即經捆綁後裹進氈毯,然後被反複拖曳拋甩,受簸震至死。據《東征詩》,乃顏被殺後,“死棄木臠河,其妻內一泓”。此處“木臠”是蒙語muren 音譯,意為“河”。這個木臠河,與失列門林所指,當即一地。一般認為,失列門林是蒙語siramuren 音譯,意謂“黃河”,即今西拉木倫河。

擒獲乃顏後,玉昔帖木兒領軍又折回哈爾哈河,掃蕩呼倫貝爾草原。元軍逆亦迷河(今伊敏河)而上,北至海剌兒河(即海拉爾河)“溯河而上,戰于劄剌馬禿(今海拉兒市西面的紮羅木得)。之後,元軍又東逾大興安嶺北端蒙可山,追乃顏殘眾至嫩江。九月,玉昔帖木兒師還。忽必烈本人在元軍擒殺乃顏時,則應已從哈爾哈河逾大興安嶺緩緩東行,此後即經由遼東班師。

元軍在至元二十四年的軍事行動雖然取得很大的成功,但未能完全鎮壓東道叛王。逃竄到嫩江、黑龍江地區的合赤溫系諸王哈丹禿魯干,索性以該地為其新地盤,率余部繼續與元廷相對抗。至元二十五年,忽必烈命皇孫鐵① 鄭元祐:《岳鉉行狀》,《僑吳集》卷十二;《元史》卷一六二《李庭傳》。王惲《秋澗集》卷五《東征詩》有“夜半機石發,萬火隨雷轟。少須短兵接,天地為震驚,前徒即倒戈,潰敗如山崩”等句,當即描寫此段。

② 波義耳英譯:《成吉思汗的繼承者》,頁298;《馬可波羅行記》,伯希和、穆勒英譯本,頁197。③ 這個地各,在清代用滿語譯為“額爾占布爾古特圖阿林”,即kaljan burgu-dtualin,譯言脫鷹山。見乾隆《內府輿圖》七排東一;康熙《皇輿全覽圖》二排二號。

穆耳(即後來的元成宗)、大將玉昔帖木兒再度出征。戰火從大興安嶺東西兩側一直延燒到高麗境內。直到至元二十八年末,元軍方始最終撲滅乃顏之亂的余燼。

乃顏死後,參加叛亂而為元軍俘虜的斡赤斤後王部眾,多被沒入國家版籍,有些還被強行徙置江南。元廷並在“乃顏故地”立肇州城(在今黑龍江肇州西南、松花江畔),遷西北吉里吉思等部東居,又組織當地各族部眾在該地區開墾。但是,未直接參與叛亂的斡赤斤系諸王所部,並未被元廷全部褫奪。塔察兒長子乃蠻帶(乃麻歹),還率部參加了至元二十四年之後元軍討伐哈丹禿魯干的戰爭。他在至大元年(1308)受封為壽王①。這時斡赤斤後王的大帳,可能就從大興安嶺之西的呼倫貝爾草原遷到了遼東。乃蠻帶之後的斡赤斤後王,則是他的孫子脫脫。根據馬可波羅的記載,乃顏舉兵反元時,曾將十字架徽記標上自己的戰旗,在他的軍隊中有大量基督教信徒。元趙世延《應昌路曼施山新建龍興寺記》述及忽必烈出征乃顏之事時,謂乃顏“離佛正法”①。另一則漢文史料也提到“叛始由惑于妖言,遂謀不軌”②。元代蒙古人中間信奉聶思脫里教的人數相當多。因此,所謂“離佛正法”的“妖言”,在這里很可能就是指的被乃顏利用來進行反元動員的聶思脫里教。脫脫脫脫(Toqto?—1328),塔察兒長子乃蠻帶孫。乃蠻帶所繼承的斡赤斤系份地,似乎位于遼東。他不但沒有參與他的兄弟失兒不海及其子乃顏發起的反元叛亂,並且率部加入了元朝平定哈丹禿魯干的戰爭。因此乃蠻帶一支的勢力並未由于乃顏之亂的牽連而受到削弱,反而取代乃顏而成為塔察兒後裔中最有影響的宗王。祖父乃蠻帶掌管斡赤斤家支的時期,脫脫已經成為相當活躍的人物。元廷徙至東北的西北林木中百姓,有一部分即歸脫脫所有。大德末,他還遣人拘括被忽必烈劃歸元廷版籍的乃顏叛眾。

乃蠻帶大約死于武、仁兩朝交替前後。他死後繼任斡赤斤兀魯思汗的,當即脫脫。延祐三年(1316),脫脫受封為遼王。乃蠻帶的壽王之印,則由其後裔中其他人襲受①。

脫脫在仁、英兩朝,以“位冠宗室”的地位,肆行威福。至治末年,他矯旨擅殺宗親百余人,分其羊馬畜產。泰定帝即位後,不顧廷臣反對,對他實行寬宥,予以厚賜,放還遼東。泰定五年(1328),泰定帝死于上都。圖帖睦爾(即後來的文宗)據大都稱帝;泰定帝親信大臣及東藩諸王中大多數人則擁立皇太子阿剌吉八于上都。脫脫是以梁王王禪、權臣倒剌沙為首的上都集團中的骨干成員。

① 《元史》卷一○八《諸王表》;卷一○七《宗室世系表》。《史集》也提到過塔察兒有一個兒子叫乃蠻台。

① 見《口北三廳志》卷十三《藝文》二。

② 《元史》卷二○三《靳德進傳》。趙孟頫《靳德進墓志銘》則記作:“叛王惑妖言,致謀不軌”,見《松雪齋集》卷九。

① 《元史》卷三五《文宗紀》四,至順二年(1331)三月壽王脫里出等七部之民居遼陽境者告饑。這個脫里出,應為乃蠻帶後人。卷一○七《宗室世系表》將“壽王脫里出”記為斡赤斤之子,即乃蠻帶從祖,恐誤。

在上都集團傾巢而出進攻大都時,脫脫與倒剌沙留守上都。這時駐守遼東的東路蒙古軍元帥不花帖木兒倒向大部,領兵襲攻上都。脫脫在上都失守時,被齊王月魯帖木兒(合撒兒系諸王)斬殺于軍中。

脫脫有子名八都。他在父親敗死的翌月,曾聚黨剽掠,活動在宣德(今河北宣化)一帶。文宗第二次即位以後,命牙納失里襲封遼王,以遼王脫脫印賜之。元代最後一位遼王,就是元亡後投降明朝,並被明廷就用為泰甯衛指揮同知的阿劄失里。牙納失里與阿劄失里兩人的世系俱不詳。

自脫脫以後,遼王的營幕地,應當就在遼陽行省的元泰甯路境內。該路在《元史·地理志》中被載錄于中書省直轄的地區內。但據《經世大典·站赤》,在遼陽行省遼東道宣慰司所轄驛站中,有泰州站②,其所在地正是日後建置泰甯路時的路治。《元史》卷二五《仁宗紀》二更明確地稱該地為“遼陽省泰州”。可見從至元年間直到延祐時期,這里始終隸屬遼陽行省。明初此地的蒙古部眾降附後,被就地改編為泰甯衛。不僅統率該衛的指揮同知阿劄失里被當時文獻稱為“故元遼王”,泰甯衛的蒙古名稱“往流”、“罔留”,也表明這一部分蒙古人眾原來是“屬于王的人民”,亦即遼王部民①。這就是說,到元代中期以後,斡赤斤兀魯思汗的大帳,一直是在大興安嶺東麓的洮兒河流域。

② 《永樂大典》卷一九四二二引《經世大典·站赤》。

① 往流、罔留為蒙語ongli’ut 的音譯,譯言“屬于ong(王)的人民”。參見韓儒林:《元代的吉利吉思及其鄰近諸部》,《穹廬集》。

第三節海都聚集兵力,稱雄西北海都(Qaidu,1234—1301)②是窩闊台乃馬真後第五子合失之子。成吉思汗死後,其斡耳朵仍舊維持,海都自幼生長在那里。在元憲宗蒙哥即位風波中,他沒有參與謀叛活動。憲宗即位後,于次年得海押立以為份地。海都對窩闊台家族汗位被奪十分不滿。1256 年,蒙哥遣石天麟出使海都,為其長期扣留于海押立。海都于其地逐漸聚集兵力達二三千人。

蒙哥死後拖雷家族內爆發忽必烈、阿里不哥爭位之戰時,執掌窩闊台兀魯思的為乃馬真後少娣及貴由之子大名王禾忽,他們與背叛阿里不哥的察合台兀魯思汗阿魯忽一起同忽必烈結盟。海都力量尚小,加入了阿里不哥的陣營。中統年中,阿里不哥率兵入西域,討伐阿魯忽。禾忽與阿魯忽聯兵抵禦,為阿里不哥所敗,窩闊台汗國大斡耳朵撤出葉迷立-火孛地區,汗國內部親阿里不哥的勢力占了上風,海都成為窩闊台汗國之主。阿里不哥失敗後,海都利用忽必烈傾全力滅宋,無力西顧之際,拒不參加諸王朝會,繼續與忽必烈為敵,他逐漸把窩闊台系宗王的力量聚集在自己周圍。

原先受阿魯忽壓迫的術赤家族的勢力卷土重來,與察合台汗國在訛打剌發生沖突。海都利用這個機會來壯大自己,采取與欽察汗國結盟的方針,集中力量對付阿魯忽。這樣,在阿里不哥之亂剛結束時,在忽闡河以東草原就出現了以察合台汗國為一方,以欽察汗國和窩闊台汗國為另一方相爭的局面。海都與阿魯忽對壘,雙方發生了沖突,海都戰敗,向別兒哥求助。別兒哥要薩滿為他卜測凶吉,薩滿告以大吉。于是別兒哥允諾以人力和財力援助海都。海都得援助後,複與阿魯忽作戰,殺其大將。阿魯忽再以宗王率大軍應戰,擊敗了海都。此戰發生的時間,據宏達迷兒記載,在阿魯忽去世前一年①。

塔剌思忽里台盟會阿魯忽死後不久,海都利用木八剌沙初立之際,奪取了察合台汗國大斡耳朵駐地亦列河流域阿力麻里一帶及整個忽闡河以東塔剌思河、垂河流域的肥美草原,勢力開始強盛。1268 年,他開始與察合台兀魯思汗八剌在忽闡河中游展開激烈爭奪。八剌設置伏兵,擊敗了海都。消息傳到欽察汗蒙哥帖木兒處後,他立即派出其叔別兒哥察兒率5 萬騎卒增援海都,使海都得以收集潰軍,舉兵再戰,終于獲勝。八剌被迫向西退入阿姆河以北地區。為挽救敗局,阻擊海都和別兒哥察兒的追擊,八剌在撒麻耳干和不花剌兩城大肆搜括,籌集軍資。海都為保存阿姆河以北地區免遭戰禍,建議八剌和談,為八剌所接受。1269 年春,海都、八剌和代表欽察汗蒙哥帖木兒的別兒哥察兒聚議于② 據紮馬剌·哈兒昔記載,海都卒于回曆701 年(1301 年9 月6 日—1302 年8 月26 日),時68 歲。參見華濤漢譯本,載《元史及北方民族史研究集刊》第11 輯。由此推算其生年應為1234 年。① 宏達迷爾稱,阿魯忽逝于回曆662 年(1263—1264),誤。據《史集》記載,在玉龍答失投降忽必烈,阿魯忽乘機攻阿里不哥的次年,即中統二年(1265),阿魯忽死去。支持拉施都丁這一說法的還有《木陰曆史選》:“在回曆664 年(1265—1266),他由于生病自然地死去,他的墓地在阿力麻里。”塔剌思附近的草原。到會諸王結成按答,決定共同反對占據蒙古國東西兩端的拖雷家族,由三方分享阿姆河以北地區的賦稅收入:阿姆河以北地區的三分之二屬于八剌,海都和蒙哥帖木兒分享其余。三方約定采取措施保護阿姆河以北地區的經濟:蒙古諸王的軍隊不得毀壞城市農田,必須駐在遠離農耕城郭地區的山區或草原,窩闊台汗國的軍隊駐守在察合台汗國的牧場與阿姆河以北中心城市之間,防止察合台汗國的軍隊違約進入上述地區;三方均不得在固定的份額以外再濫收捐稅①。

塔剌思忽里台大會決定,察合台汗國可越阿姆河南侵,向伊利汗國掠奪土地人口,海都則提供兵員支持。1270 年八剌發動入侵伊利汗國之戰,海都派出宗王察八惕和欽察率軍支援,並授意他們相機撤回。西征軍攻入呼羅珊後,察八惕和欽察先後退回,使八剌孤軍深入,最後被阿八哈戰敗。

八剌在也里城下戰敗後,察合台、窩闊台兩汗國之間的力量對比發生了變化,雙方名義上還互稱安答,但實際上八剌的軍隊給養,一切仰賴海都,海都也如主子對待附庸一樣,對八剌下達指令,為他劃定駐冬區域。八剌得到海都的給養後,重新聚集力量,于次年出動人馬進至察赤之地,追討企圖投奔忽必烈的諸王,並派其弟牙撒兀兒出使海都要求援助。海都下令囚系牙撒兀兒,召集諸王大將曆數八剌的“罪惡”,擬定乘機以武力解決八剌的計劃,暗中調集軍隊,借口前來增援向八剌駐地開進,很快包圍八剌的營帳。回曆670 年初(1271),八剌因心悸發作在海都到來的當夜死去。八剌死後,察合台汗國迅速衰落,察合台後裔諸宗王向海都表示臣服。海都利用這個有利時機,變察合台汗國為附庸,擇定撒班之子聶古伯立為汗。阿魯忽諸子、術伯、合班與八剌諸子對海都所為不滿,在不花剌到忽氈之間的地區進行反抗活動,被海都擊敗。術伯和合班反抗海都失敗後投向元朝,受命駐防西疆,一直受到信用。

舉兵反叛在向西爭霸的同時,即至元五年(1268),海都舉兵反忽必烈,從阿力麻里東進至按台山,進攻依附于玉龍答失的納鄰部民。受到那木罕的迎擊。那木罕獲勝後,即向西發展,占據阿力麻里,海都繼續向西潰逃二千余里。至元八年(1271),那木罕建幕廷于阿力麻里。忽必烈為控制這一地區不斷增強那木罕的力量,除了補給裝備之外,還于至元十二年春詔丞相安童“以行中書省樞密院事從皇子北平王出鎮北圍”①。大軍出動之前,忽必烈派昔班出使海都,誘使海都同意罷兵置驛,但丞相安童違約對窩闊台後裔宗王禾忽發動突襲,盡獲其輜重,迫使禾忽舉兵叛亂,切斷河西通達西域的道路,占領今天山以南地區。同年(1275),都哇率大軍圍攻火州城,因河西交通為禾忽叛軍阻斷,斡端和可失哈耳等地也陷于禾忽之手,元廷無法增援。火赤① 《史集》第3 卷俄譯本,頁107—111;《瓦薩甫史》第1 卷德譯本,頁130—132。塔剌思大會是一次沒有大汗或朝廷代表參加的、西北諸王為調停他們之間的紛爭及劃分勢力范圍而舉行的忽里台大會。會上西北諸王的發言中所表達的成吉思汗的四個兒子同樣尊榮,應該各有兀魯思的想法,清楚地表現出阿里不哥之亂結束後,立足于西域的術赤、窩闊台、察合台三系宗王對蒙吉國前途的看法,這是標志著蒙古國最終分裂的一次重要事件。

① 元明善:《丞相東平忠憲王碑》,《元文類》卷二四。

哈兒亦都護只得納女求和。

次年,駐守在阿力麻里的元軍中的以昔里吉為首的一些諸王,因丞相安童分配給養不均,發動叛亂,械系忽必烈之子那木罕和丞相安童,把安童送赴海都處、那木罕送赴蒙哥帖木兒處囚禁起來,企圖與海都結盟。但海都按兵不動,打算坐收漁利。這一年,昔班再次出使海都,召海都入朝,並威脅“苟不從”,將出動“諸王蕃衛之兵”征討。海都“辭以畏死不敢”。時忽必烈正忙于滅宋,沒有足夠的力量用兵于西北,派出鐵連出使海都。鐵連歸來後報告:“海都兵繁而銳,不宜速戰,來則堅壘待之,去則勿追,自守既固,則無虞矣”(《元史·鐵連傳》)。此議得到了忽必烈的批准。這就定下了元朝承認海都在擴張過程中獲得的權益,不主動對海都采取重大軍事行動,而在西北地區取守勢的基本國策。在昔里吉侵入漠北時,海都坐觀其變,至元二十一年(1284),海都還主動放回被扣押于其處的皇子那木罕和丞相安童,以表示和平的誠意。

禾忽叛亂以後,海都已把天山以南諸綠洲視為自己的勢力范圍,與元朝展開了反複爭奪,元廷也無意輕易言退。至元十三年(1276)朝廷又開始向斡端一帶派出駐軍。元滅宋後,朝廷騰出手來對付西北叛王,至元十五年(1278)元戍軍在阿老瓦丁的統領下再度回到斡端。至元中,元廷不斷對斡端一帶戍軍補給軍事裝備,增派援軍。因為沿天山南麓的道路為海都切斷,為了保證與內地的交通,除了原有的水路驛站外,元廷于至元十九年(1282)九月設羅卜等驛站,使河西西行至羅卜,沿今車爾臣河行,順今塔里木盆地南沿至斡端的道路暢通。至元二十三年(1286)元廷又在這條驛路沿線設立了怯台、阇纏等站,進一步改善交通條件。元廷的這些措施未能阻止海都對斡端一帶頻繁襲擾。《元史》記載,至元十八年(1281),劉恩奉命進駐斡端,次年又有諸王合班、元帥忙兀帶、不花帖木兒等至其地,這幾支軍隊曾在當地與海都集團中以兀廬、玉論亦撒、八巴等人為首的軍隊反複作戰,並得到元廷的援兵,終因不敵,于至元二十年(1283)冬左右被迫撤回內地。至元二十六年(1289),朝廷決定放棄斡端。海都在西北地區的勢力日益增長,而元朝又難以在今塔里木盆地西南緣綠洲地區維持一支大軍防其入侵,這是元廷從斡端撤出的主要原因。

在元朝大力向西發展的時代,漢文史料上經常出現斡端、可失哈耳等地名,而這一時期這些地名在穆斯林史料中則很少出現。元朝退出斡端後,這一帶的地名又重新在穆斯林史料中出現。據劄馬剌·哈兒昔記載十四世紀初,海都曾命麻速忽後裔治理可失哈耳。漢文史料和穆斯林史料對這一地區記載的時間上的互相銜接,正反映了元朝與西北諸王對這一地區統治權交替的曆史事實。

爭奪漠北的失敗至元二十四年(1287)的東道諸王之亂,是海都徹底改變坐觀漠北形勢變化的契機。這年乃顏起兵叛亂,海都允以10 萬騎兵相助,但未能實現。次年乃顏同黨哈丹再叛,海都大將暗伯率兵越按台山,進犯葉里干腦兒(今蒙古西部艾里克湖),遭到元軍將領阿里帶的堅決抵抗。同年12 月,海都軍再次進攻,仍被元朝守軍擊退。至元二十六年(1289),昔里吉余黨藥木忽兒與明里鐵木兒和海都聯合,大舉入侵漠北,攻占吉里吉思和漠北大片土地,迫近和林。元朝和林守臣陷于驚恐之中,北安王那木罕下令棄城,至忽必烈親征後方才收複和林。二十七年(1290),藥木忽兒等進攻那木罕駐地,元將朵兒朵懷敗績叛變。次年,元朝將欽察親軍投入漠北西部戰場,兵鋒直達吉里吉思之地。此後,海都軍在杭海嶺、按台山屢為伯顏所破。至元三十年(1293)伯顏離任前誘敵深入,再次取勝。次年元欽察親軍控制了吉里吉思之地,元軍再西行進入撒剌思河、阿雷河流域,並沿此兩河而下直至亦必兒、失必兒之地。成宗即位之初,海都營壘中的藥木忽兒與朵兒朵懷降元。

海都向漠北擴張之時,為其勢力極盛期。在南方,海都之子撒班統轄的5 萬大軍鎮守今阿富汗之地,與印度相望。在呼羅珊方向,1289 年伊利汗國大臣阿兒渾之子那兀魯思背叛伊利汗國,失敗後投奔海都。在北方,當時欽察汗國東部的白帳汗國發生分裂,其國宗王古亦魯克(Kuiluk)為爭奪汗位投靠海都、都哇。白帳汗伯顏(Bayan)受到海都、都哇的軍事壓迫,于成宗登基之初,向元廷遣使求援。海都為避免兩面受敵,派己子不顏察兒和沙等人駐守在伯顏與元朝控制地區之間,以切斷雙方的聯系。

大德三年(1299)元成宗下詔改組漠北元軍指揮系統,命海山出鎮漠北。大德四年(1300),元出動大軍西擊海都。8 月,海山“與海都軍戰于闊別列之地,敗之”,元軍乘勝西進。12 月,“軍至按台山”①。大德五年(1301),海都約都哇會攻駐營于按台山的元軍,雙方于帖堅古山一帶發生激戰。帖堅古山會戰是元朝對海都、都哇進行的一場決定性大戰。元朝出動了幾乎所有駐在漠北的精銳之師,未能擊敗海都、都哇。元軍從帖堅古山戰場撤退時,海都尾追而來,元軍驚慌失措,棄守和林。戰後海都從前線返回,不久于也兒的石河上游之泰寒泊因病死去。

① 《元史》卷二二《武宗紀》,並見姚燧;《乞台普濟先德碑》,《牧庵集》卷二六。第四章木華黎速不台哲別第一節木華黎(附博爾術、博爾忽、赤老溫)

開國功臣木華黎(Muqali,1170—1223),又作木合黎、模合里,蒙古劄剌亦兒部人,世居阿難水(即斡難河,今蒙古鄂嫩河)以東,世代為蒙古孛兒只斤氏貴族的臣仆。其父孔溫窟哇,從鐵木真平定蔑兒乞部,出征乃蠻部,屢立戰功。在乃蠻軍隊追趕下,鐵木真馬斃,孔溫窟哇以坐馬接濟鐵木真,以身阻擋追騎而死。

孔溫窟哇有子五人,木華黎為其第三子。木華黎“虎首虯須,黑面”①,“沉毅多智略,猿臂善射,挽弓二石強”(《元史·木華黎傳》)。約在1197年,孔溫窟哇將木華黎和不合兩個兒子送給鐵木真做“梯己奴隸”。後來,他與博爾術、博爾忽、赤老溫一起,以忠勇輔佐鐵木真,號稱“掇里班·曲律”(dorben-kuluhud),意為“四傑”。

鐵木真有一次與塔塔兒部對陣失利,適逢大雪,丟失牙帳,臥草澤中,木華黎與博爾術站在雪中整夜張氈遮蔽。又有一次,鐵木真等三十余騎行經溪谷,遇寇突襲,箭下如雨,木華黎引弓,三發射中三人,並解馬鞍屏衛,終于將寇擊退。為聲援克烈部王罕。鐵木真派木華黎等與乃蠻部戰,獲勝。1203 年,鐵木真與王罕分裂,雙方大戰,鐵木真先敗後勝,反擊時,木華黎奉命選精騎夜襲王罕營盤,王罕敗逃,後被乃蠻部人殺死。

在鐵木真統一蒙古高原各部的戰爭中,木華黎已經戰功卓著。1206 年,鐵木真建大蒙古國,稱成吉思汗,分封九十五個千戶,木華黎名列第三,他的封地可能在後來的上都(在今內蒙正藍旗)一帶。成吉思汗對有殊勳的伴當給予殊賞,他對木華黎降旨說:“忽圖剌合汗即位,在豁兒豁納黑主不兒地方的繁茂的樹下歡舞時,你預告了上天的神示,如今果然應驗,我已即了大位。”①封木華黎為國王,並為左手萬戶,即管轄東邊直至哈剌溫只都山(今大興安嶺)地方的萬戶。成吉思汗對木華黎等受封功臣們說:“國內平定,汝等之力居多。我與汝猶車之有轅,身之有臂也。汝等切宜體此,勿替初心。”(《元史·木華黎傳》)

從太祖南征1211 年,木華黎隨成吉思汗攻金。這年秋天,蒙古主力軍連下桓州(今內蒙古正藍旗)、昌州(今河北張北九連城)和撫州(今張北),木華黎正在軍中。自撫州南下時,金招討使九斤(即紇石烈執中)、監軍蒲鮮萬奴等率大軍,號稱四十萬,列陣于野狐嶺北。木華黎說:“彼眾我寡,弗致死力戰,未易破也。”當即策馬橫戈,大聲呼喊,攻入敵陣。成吉思汗遂麾軍齊進,大敗金兵,追擊到澮河堡,僵尸百余里。此戰,殲滅了金軍的精銳部隊。第二年,木華黎率軍克宣德州(今河北宣化)、並進攻德興府(今河北涿鹿)。① 《東平王世家》,轉引自蘇天爵撰《元朝名臣事略》卷一《太師魯國忠武王》。① 《蒙古秘史》第206 節。

1213 年秋,成吉思汗分兵三道,攻掠黃河以北、太行東西各地。木華黎隸于成吉思汗與拖雷的中軍,經涿州(今河北涿縣)、霸州(今河北霸縣),進略棣州(今山東惠民)、濱州(今山東濱縣北)、益都府(今山東益都)和密州(今山東諸城)等地。兵臨涿州,史秉直、史天倪、史天澤父子與蕭勃迭率眾歸降,木華黎承制任命史天倪、蕭勃迭為千戶。

1214 年春夏之際,木華黎從成吉思汗圍困燕京,迫金宣宗遣使求和。同年十月,木華黎奉命征遼西和遼東。當時,他手中已有一支由史天祥、蕭也先指揮的契丹、漢軍。他們進軍至高州(今遼甯赤峰東北),盧琮、金樸以城降。不久,錦州(今遼甯錦州)張鯨殺金節度使,自立為臨海郡王,遣使來降。

1215 年二月,木華黎攻金北京(今遼甯甯城西),金守將銀青率眾二十萬迎戰,敗退守城,為其將殺死,烏古倫寅答虎等以城降。木華黎原想坑殺降將,蕭也先勸說:“北京是遼西重鎮,應當進行安撫以籠絡人心。如今敵人一投降就坑殺,以後怎麼會有投降者?”木華黎聽從了這個勸告,以寅答虎留守北京,並以兀葉兒為北京總管都元帥進行鎮守。接著,興中府(今遼甯朝陽)吏民殺金同知兀里卜,土豪石天應被推為帥來降,木華黎任他為興中尹、兵馬都提控。

這年四月,成吉思汗詔木華黎以張鯨總北京十提控兵,從奪忽闌徹里必南征。木華黎密察張鯨圖謀反叛,令蕭也先監其軍。軍進至平州(今河北盧龍),張鯨果然稱病逗留,謀叛遁去,蕭也先將張鯨捕殺。其弟張致遂叛據錦州,占有平、灤、瑞、利、義、懿、廣甯等州。木華黎率領蒙古不花、兀葉兒等出軍討伐,逐一收複。七月,紅羅山寨主杜秀降,木華黎奏任他為錦州節度使。八月,木華黎遣史進道等攻克廣甯府(治今遼甯北鎮)。

1216 年春,張致攻占興中府。木華黎先遣兀葉兒等攻溜石山堡,下令說:“你們急攻溜石,叛敵必遣兵往援,我出其不意,斷其歸路,可以一戰而擒獲張致。”遂令蒙古不花屯永德縣(興中府以南偏東約八十里)東伺侯。張致果然遣張鯨子東率兵來援,木華黎麾軍在神木縣(興中府以南偏西約百里)東進行夾擊,大敗敵軍,斬殺張東,遂由開義縣(在錦州東北)進圍錦州。張致守城月余,殺敗將二十余人,軍心動搖,其監軍高益縛張致出降。木華黎誅殺張致,接著,又殺廣甯降將劉琰、懿州降將田和尚。木華黎說:“此叛寇存之無以懲後。”對這些叛寇所占城市的居民,除工匠優伶外,也一概屠殺。進而又攻拔海州(即澄州,今遼甯海城)、複州(今遼甯蓋縣西南)和蘇州(即金州,今遼甯金縣),斬金將完顏眾家奴。咸平宣撫蒲鮮萬奴等率眾十余萬遁入海島。

統領攻金1217 年八月,成吉思汗封木華黎為太師、國王、都行省承制行事,賜誓券,“子孫傳國,世世無絕”。成吉思汗分兀魯、忙兀、弘吉剌、亦乞列、劄剌亦兒五部軍、汪古軍以及契丹、女真、漢軍共約十萬軍隊,隸屬于木華黎麾下。其主要將領有怯台、木哥漢劄、按赤、孛徒、帶孫、火失勒、按察兒、孛羅、笑乃台、不里海拔都兒、闊闊不花、兀葉兒、蕭勃迭、耶律禿花、劉伯林、史天倪和蕭也先等。成吉思汗下諭說:“太行之北,朕自經略,太行以南,卿其勉之”。將繼續征金之事交給了木華黎。成吉思汗還賜以九斿大旗,諭告諸將:“木華黎建此旗以出號令,如朕親臨也。”木華黎隨即建都行省于燕京(今北京),向燕南、山東進軍。到年底,已攻占大名府,且東向平定益都、淄州(今山東淄博南約四十里)、濰州(今山東濰坊)、密州、萊州(今山東掖縣)和登州(今山東蓬萊)。

1218 年,木華黎從燕京西出西京(今山西大同)經略河東(今山西境內),由太和嶺攻入雁門關,連下代州(今代縣)、忻州(今忻縣)、太原府、汾州(今汾陽)、霍州(今霍縣)、潞州(今長治)、澤州(今晉城)和平陽府(今臨汾)。

1219 年,木華黎遣蕭特末兒等從西京出朔州(今朔縣),攻下岢嵐州(今岢嵐);遣谷里夾打等攻下石州(今離石)、隰州(今隰縣)和絳州(今新絳)。至此,木華黎已占有河東絕大部分地方。他在平陽屯駐重兵,以拓跋按察兒為前鋒元帥,以李守忠權河東南路帥府事。

1220 年,木華黎經略河北西路。他行軍至滿城(今河北滿城西),金真定府主恒山公武仙出降。木華黎以史天倪權知河北西路兵馬事,以武仙為副。史天倪勸說:“今中原粗定,而所過猶縱兵抄掠,非王者吊民伐罪之意”。木華黎遂下令禁止剽掠,所得老幼,都遣歸田里,“軍中肅然,吏民大悅”①。大軍又南下攻克邢州(今河北邢台)、滏陽(今河北磁縣)、相州(今河南安陽)、林州(今河南林縣)。此時木華黎有“仁厚不殺”的名聲,金方歸降者增多。

這年秋,木華黎進駐濟南,東平嚴實籍所隸彰德、大名、磁、銘、恩、博、滑、浚等府州三十萬戶歸降。黃龍崗之戰,木華黎麾下蒙古漢軍大敗金兵,繼克楚丘,進圍東平。這時,蒙古不花一軍又攻下懷、孟、衛等州。木華黎遂將攻取東平戰事交給嚴實,以嚴實權山東西路行省,留梭魯忽禿以蒙古軍三千屯守,自身北還,趨攻洺州(今河北曲周西南等地)。臨行,他告誡嚴實:“東平糧盡,必棄城走,果若如此,你即入城安輯,勿苦郡縣,以敗乃事。”

1221 年四月,東平糧盡,金行省忙古棄城出奔,受到梭魯忽禿邀擊而逃遁。嚴實進入東平,在這里建立行省。當時木華黎弟帶孫攻洺州未下,遂遣石天應相助攻克。五月,木華黎駐于野狐嶺北。六月,宋漣水忠義統轄石矽來降,以矽為濟、兗、單三州總管。不久,益都張琳也來降,以琳為山東東路益都、滄、景、濱、棣等州都元帥。鄭遵以棗鄉、蓨縣降,以遵為節度使、元帥。

八月,木華黎至天德軍(今內蒙古呼和浩特東),由東勝州(今內蒙古托克托縣)渡過黃河入西夏境內,夏國李王請以兵五萬歸屬。十月,南下進入葭州(今陝西佳縣),以石天應權行台兵馬都元帥。從葭州南下,經略陝北,先攻取綏德、保安(今志丹)進而指向延安。在延安城東十五里山谷間,木華黎允准蒙古不花三千騎兵以伏兵大敗金行省完顏合達三萬大軍。合達走保延安,木華黎圍攻不下,向南攻克洛川(今洛川東北)、鄜州(今富縣)、坊州(今黃陵)、丹州(今宜川)。此時,木華黎聞知金兵複取隰州,遂由丹州渡河而東,再克隰州,並留合丑鎮守石、隰間,以田雄權元帥府事。南甯趙拱在1221 年奉使蒙古國,在燕京見到木華黎。他在《蒙韃備錄》一書中記木華黎“十年以來,東征西討,威震夷夏。征伐大事,皆決于己,① 《東平王世家》。

故曰權皇帝,衣服制度全用天子禮”。又記“國王每戒所部將士如己兄弟,只以小名呼之,不許呼他國王”。

1222 年七月,木華黎令蒙古不花率軍出秦隴,以張聲勢,並偵察山川險夷。他親率大軍出云中(今大同)攻下孟州(隸太原府)、晉陽(隸太原府)、霍邑(今山西霍縣)等地。十月,木華黎經絳州攻拔榮州(今河津西南),占有河中府,以石天應權河南北路陝右關西行台,扼守此軍事要害。接著,大軍渡河西進,攻下同州(今陝西大荔)、蒲城(今陝西蒲城),直趨長安。金京兆行省完顏合達擁兵二十萬固守長安,木華黎未能攻下,遂分兵六千屯守,又以兵三千斷住潼關,親率大軍西進,連克乾、汾、涇、原等州,急攻鳳翔。但攻鳳翔月余,又不能下。木華黎于是駐兵渭水以南,遣蒙古不花南越牛嶺關,攻略宋鳳州而還。當時,中條山侯七聚眾十余萬,乘大軍西進之際,襲河中府,石天應戰死,府城失陷,由按察兒收複,木華黎以石天應子斡可襲其父職。

1223 年三月,木華黎渡河還師,至聞喜縣,病篤,召其弟帶孫說:“我為國家助成大業,擐甲執銳垂四十年,東征西討,無複遺恨,第恨汴京未下耳!汝其勉之。”言畢而卒。其子孛魯襲爵,領軍繼續征金。1252 年,漢地編籍完成,蒙哥汗分拔五戶絲戶時,賜給木華黎家共39131 戶,在東平。1281年,忽必烈建江南戶鈔制時,賜給木華黎家41019 戶,在韶州。至治元年(1321),詔封木華黎體仁開國輔世佐命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魯國王,諡忠武。至治二年,命建木華黎祠于東平。

木華黎後人世襲劄剌亦兒部首領,稱國王;另一支封東平王。終元之世,其子孫襲國王稱號者共12 人,又有建國王旗幟者7 人。四怯薛之一,恒由木華黎後人為長。作為“大根腳”,其後人起仕往往以一品至三品的高官為起點,其第四代孫安童、第六代孫拜住與朵兒只均曾為相。

在元代,功勳顯赫、地位崇高的木華黎家族以“忠”與“武”為其家風。同時,他們日漸儒者輩出,至安童、拜住與朵兒只為相時均以維護漢法為己任,成為蒙古貴族漢法派的重要代表人物。

博爾術博爾術(Bo’orcu),又作孛斡兒出,蒙古阿兒剌(又作阿魯剌惕)部人,生卒年代不詳。其父納忽阿兒闌已與也速該結好。博爾術十三歲時即幫助鐵木真從要兒斤部卒手中奪回八匹白馬,不久鐵木真召他為伴當。大赤兀里之戰,鐵木真下令殊死戰斗,博爾術“系馬于腰,跽而引滿,分寸不離故處”(《元史·博爾術傳》),以膽勇受到嘉獎。營救孛兒帖,博爾術也有一份功勞。有一次鐵木真與泰赤烏部人作戰,被箭射傷了嘴,博爾術與博爾忽救了他,博爾術整夜用雙手將自己的皮襖托在鐵木真頭上擋住大雪①。又,與蔑兒乞部戰時,風雪迷陣,博爾術曾到敵陣中間尋找鐵木真。

約在1189 年,鐵木真被乞牙惕諸族長推為蒙古東部的汗。他為了表彰博爾術與者勒蔑兩人在他“除了影子沒有伴當的時候,做了我的影子”,任兩① 此據《史集》。閻複《太師廣平貞憲王碑》與《元史·博爾術傳》記此事發生在“潰圍于怯列”以後,並稱“與木華黎張氈裘以蔽帝”。

人為眾人之長①。後來,王罕曾請求鐵木真派“四傑”幫助他從乃蠻人手中奪回百姓和財物。這次出征時鐵木真送給博爾術一匹名馬,用鞭撫弄一下它的鬣毛,便會奔馳起來。1203 年敗亡克烈部,1204 年大敗乃蠻部太陽罕,博爾術亦均有戰績。直至1206 年建國,四傑是鐵木真“帶在跟前”的軍中主將。1206 年鐵木真建國時,分封95 千戶,博爾術位居第二,其分地當在阿勒台山(今阿爾泰山)附近;又任他為右手萬戶,管轄西邊直至阿勒台山地方。當時,怯薛隊伍擴充到萬人,博爾術是四怯薛長之一,原由其弟斡格來所管的散班增加到一千名。成吉思汗稱贊了博爾術的元勳大功,特別指出博爾術與木華黎二人“贊助我做好事,勸阻我做壞事,我才能夠臻于大位”。“今封你位于眾人之上,九次犯罪不罰”②。就在分封百姓時候,成吉思汗因其叔答里台曾降順克烈部而想殺掉他,博爾術與木華黎、失吉忽禿忽一起諫言不能自破家室,終于使成吉思汗息怒。

在1206 年以後,成吉思汗與博爾術“君臣之分益密”③,但博爾術的事跡今不得詳知。他一直從成吉思汗到處征伐。西征時,鐵木真還有旨令察合台就教于博爾術,博爾術“教以人生經涉險阻,必獲善地,所過無輕舍止”④。鐵木真予以首肯。約1221 年4 月,術赤、察合台與窩闊台攻占玉龍傑赤,三人分了諸城和百姓,未向成吉思汗進獻,成吉思汗大怒,經博爾術與失吉忽禿忽的勸諫,才消氣訓誡三子。在1226 至1227 年成吉思汗最後出征西夏時,博爾術似也在軍中。

搏爾術死于窩闊台在位之時,具體年代不明。《元史·博爾術傳》稱:“博爾術志意沉雄,善戰知兵,事太祖于潛邸,共履艱危,義均同氣,征伐四出,無往不從。時諸部未甯,傅爾術每警夜,帝寢必安枕。寓直于內,語及政要,或至達旦。君臣之契,猶魚水也。”

博爾術死後,子孫世襲萬戶與怯薛長,久享尊榮。其子孛欒台在1252年得憲宗所賜五戶絲戶17333 戶于廣平洺水。在1281 年建江南戶鈔制時,又得世祖所賜17919 戶于全州清湘。其孫玉昔帖木兒,官至知樞密院事,成宗即位,擁戴最為有力。大德五年(1301),追贈博爾術為推忠協謀佐運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追封廣平王,諡武忠。

博爾忽博爾忽(Boroqul,?—12?7),又作孛羅忽勒,蒙古許慎部人。約1197年,孔溫窟哇將木華黎和不合兩個兒子送給鐵木真時,孔溫窟哇的兄弟者卜格將自己在主兒乞部營盤里拾得的小孩博爾忽送給了訶額倫。訶額倫先後收養了四個得自敵方的小孩;她對兒子們說:“要讓他們做白天的眼,夜間的耳。”①博爾忽長大後成為鐵木真的伴當,初為不苦兀勒(掌膳者)、寶兒赤(司膳),後來當了怯薛,以後又擔任怯薛長。鐵木真幫助克烈部王罕奪回百姓① 《蒙古秘史》第125 節。

② 《蒙古秘史》第205 節。

③ 閻複:《太師廣平貞憲王碑》,《元文類》卷二三。

④ 閻複:《太師廣平貞憲王碑》,《元文類》卷二三。

① 《蒙古秘史》第138 節。

和財物時,搏爾忽已是鐵木真派出的與乃蠻部作戰的“四傑”之一。1203 年與王罕大戰時,窩闊台與博爾忽被敵軍隔開,窩闊台頸項中箭,血在凝結,博爾忽以口咂吮,淤血沿著嘴角流下來,救了鐵木真的愛子。1204 年,博爾忽與沉白奉命率軍殲滅了蔑兒乞部。作為一員猛將,博爾忽曾對成吉思汗表示:放出鷹鶻,看它從空中用爪子擊落灰鶴,這是男子漢的最大快樂。

1206 年成吉思汗立國分封時,博爾忽千戶位列第十五,又是右翼副萬戶長。成吉思汗並且稱贊他“與我做伴,聽到招喚不曾落後”,封他九次犯罪不罰①。

1207 年,成吉思汗命博爾忽出征豁里禿馬惕部。他進軍時帶著三人走在大軍前面,夜晚在密林中偵察前進,被敵人捕殺。成吉思汗聞訊後大怒。想要親征,因博爾術與木華黎勸阻而止。不久成吉思汗命朵兒伯征服了這個部落。博爾忽留下的子女,成吉思汗給予各種恩賜,備加關懷。

博爾忽的子孫世襲千戶,為一怯薛之長。1252 年,憲宗賜其後裔五戶絲戶共4715 戶于保定、淇州、平陽和息州;1281 年,世祖又賜江南戶鈔4000戶。據漢文史料,子塔察兒、脫歡,均有戰功。

赤老溫赤老溫(Chila’un),又作赤剌溫、赤老罕,蒙古遜都思部人,生卒年代不詳,號把阿禿兒(勇士),成吉思汗的“四傑”之一。

赤老溫父親鎖兒罕失剌原是泰赤烏部人脫朵格的屬民。鐵木真少年時候曾被泰赤烏部捕獲,帶上木枷,後來他乘機逃跑,途中得到過鎖兒罕失剌一家人的幫助,其子沉白與赤老溫都促成此事。後來,鎖兒罕失剌為此不能再留在泰赤烏部,便帶著家人和部屬投奔鐵木真。從此,赤老溫成為鐵木真的伴當,兩人結為安答(義兄弟)。

赤老溫十分英勇。一次,他在戰場上落馬,卻一躍而起,徒步持矛打跑了敵騎,鐵木真驚歎說,“我還沒有見過這樣的英雄!”①在戰場上,赤老溫屢建功勳。有些戰績是“四傑”一起獲取的,如援助王罕、戰敗乃蠻等,可參見博爾術傳。

1206 年建立蒙古國時,成吉思汗封鎖兒罕失剌為千戶那顏。成吉思汗感謝鎖兒罕失剌一家救命之恩,允准他們在薛涼格河地方自由營牧,世襲居住,九次犯罪不罰。

在1206 年以後,史籍中便不再見赤老溫的事跡。而《史集》則記,赤老溫之子宿敦那顏“是成吉思汗時代的右翼異密,極為尊貴。在窩闊台合罕在位時,他還健在,並在拖雷汗和唆兒忽黑塔尼別吉諸子的左右。忽必烈合罕在位時,他的兒子合術據有其位”②。所以,赤老溫可能早逝,故後來功勳名聲都不及其他三傑。但其子孫仍據有顯貴的地位。宿敦那顏之子,大多隨旭烈兀西征,並留居伊利汗國,這可能也是赤老溫一族在中國影響較小的原因。在中國,1252 年憲宗尚賜給宿敦那顏五戶絲戶1000 戶,但後來忽必烈未再賜江南戶鈔予其後人。赤老溫在中國的後裔以其五世孫月魯不花最有聲① 《蒙古秘史》第214 節。

① 《史集》第1 卷第一分冊,漢譯本頁284。

② 《史集》第1 卷第一分冊,漢譯本頁285。

名,進士及第,推崇儒學,官至肅政廉訪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