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早晨想吃點什麼?"
"豆汁……"老大爺咧著嘴,含糊的說到.
因為腦梗的原因,說話有些不清楚,但是現在起碼比剛才好多了,能隱隱約約聽見了.
"那你一會兒聽醫生的話啊,要溶栓呢,你不能亂動."
"嗯,你去哪兒啊?"
"我站在一旁陪著你."
"你坐會兒吧,得很長時間呢."
"好."
兩人說的都很慢,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沒有問什麼嚴重不嚴重,危險不危險.
老大爺怕老太太站累了.
老太太怕老大爺不老實.
兩人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不知為何,卻讓在場的徐子明和趙丹燕有些沉默.
老太太八十多歲了,坐在床邊,握著老人的手.
感受到老伴兒傳來的體溫,老大爺這邊也是安穩了很多.
溶栓藥輸液的時候比較漫長,也比較枯燥.
可是今天的搶救室一改往常的緊張和焦急,反而顯得很溫馨!
兩位老人手拉手,老大爺瞌睡了幾次,睡著了不到二十分鍾就醒來了.
醒來以後,老太太給那這喂點水喝,老人再躺下去.
老太太也不嫌累.
而這邊,徐子明坐在一邊,趙丹燕也坐在另外一邊.
兩人也是偶爾目光對視,但是馬上離開.
也不說話.
反而陳滄站在那兒,有些無所適從,顯得有些尷尬.
不過很快外面也忙碌起來,陳滄放下這邊,只能去開始處理外面來的病人.
忙完之後,已經凌晨兩點左右了.
陳滄這邊也終于可以松了口氣.
站在搶救室的門口,陳滄猶豫起來要不要進去.
進去以後,溶栓藥已經完了,營養神經的藥物也給了上去.
老人現在也睡不著了.
夜很靜,哪怕是急診,此時也安靜了下來.
此時的老人症狀有了明顯的緩解.
其實腦梗患者及時治療的話,溶栓成功率很高.
什麼是溶栓,就是把那些堵著小血管的栓子打碎了,回到血液里.
溶栓藥比如尿激酶那些就是把栓子融化開一樣.
而營養神經的藥物,主要目的就是幫助因為缺血缺氧而枯萎的神經盡可能恢複一些.
一般來說,營養神經的藥物都比較昂貴,但是效果真的很不錯.
老人狀態恢複的很不錯,現在說話也能說個差不多了,整個人也不像一開始那麼萎靡不振的樣子.
這安靜的夜里面,老頭忍不住說道:"我是不是遭人嫌啊?又腦梗了,一天不如一天了."
老太太白了老人一樣,故意開心的說到:"是吧?我也覺得你現在配不上我了!"
"咱倆結婚的時候,你不是嫌棄我嗎?現在嫌棄不了了吧?"
"你看我現在多好看啊,你看看你現在老的!"
老頭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這衣服還是我給你買的呢."
老太太開心的說到:"你個小氣鬼,不讓我去跳廣場舞."
老頭黑著臉:"這是作風問題."
老太太忍不住笑了起來,臉色的皺紋也舒展開了,她忽然說道:"好了,好了,我給你唱首歌吧?你喜歡的《山楂樹》,好不好?"
老人一聽,頓時表情也舒緩了過來.
這個時候,陳滄忽然聽見,老太太開始小聲哼起來了一首熟悉的歌曲.
"白花滿樹開放
歌聲輕輕蕩漾
在黃昏的水面上
暮色中的工廠已發出閃光……"
這是一首很有年代感的歌曲《山楂樹》,也是屬于五六十年代人的記憶.
五六十年代,可能也就是他們的青春,一手山楂樹可能也是流傳在那一代人記憶中的青春……
就如同周傑倫,周傳雄……他們在90後心中的地位一樣.
老太太雖然八十多歲,可是嗓子很好,輕輕的哼唱竟然讓搶救室內滿是異樣.
聲音不大,甚至很小,或許只是老太太小聲給老頭唱的.
若不是這安靜的夜,都傳不到別人的耳中.
過了片刻,老人聽著聽著,竟然睡著了.
老太太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趙丹燕和徐子明兩人也被這一晚上給影響了很多.
徐子明主動說道:"你……困嗎?我去給你買被咖啡?"
趙丹燕忍不住白了一眼:"我不喝!"
徐子明聽見趙丹燕說話了,哪怕是責怪的語氣,也忍不住面露笑容.
這就意味著,緩和了很多.
老人睡著了以後,趙丹燕看了看情況,說道:"把老人送到監護室吧,在搶救室也不合適,沒有必要了."
老太太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一行人幫忙把老頭送到了監護室去.
而老太太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手絹給纏到老頭的手上,也沒說話.
這個年代已經沒人用手絹了,可是老太太卻一直帶著一塊.
忙到現在,陳滄忍不住說道:"阿姨,要不,你去隔壁的病房休息會兒吧?"
老太太笑著說道:"沒事兒,我不困了,人老了其實睡很少了."
趙丹燕忽然羨慕的說到:"你們可真恩愛,真讓人羨慕啊!"
老太太搖了搖頭:"什麼羨慕不羨慕的!"
"也是打打鬧鬧一輩子,兩個人就跟兩顆雞蛋一樣,結婚以前,都是兩個雞蛋帶著皮放在一起,誰看誰也是圓潤的,這啊,都是裝的好!"
"結了婚以後,裝不住了,也不能裝了,就跟兩個雞蛋打在碗里一樣,誰看誰都是混蛋!"
一句話把陳滄,徐子明和趙丹燕還有幾個護士都說笑了.
因為還挺形象的.
老太太繼續說道:"其實這個時候,生活才開始了,不斷的把兩個人變成一個人,把兩個人的生活變成了一家人的生活,慢慢的幾十年走來,那里還分得清彼此呢?"
忽然,老太太看著趙丹燕和徐子明,笑著說道:"你們是夫妻吧?"
一句話把周圍的人說愣住了:"您怎麼知道?"
老太太忍不住笑了起來:"就差寫在臉上了."
陳滄和小護士聽完之後,也不得不佩服老人眼光的毒辣.
老太太笑了笑說道:"年紀大了,看的人就多了,有什麼誤會不要打冷戰,說清楚其實就那麼一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