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時代的局限



陳問今睡覺前還擔心過阿豹會否出事,但BP機一直安靜,他也就放心了.

至于次日的學校嘛……

陳問今不想再經曆學生時期,他從少年時候重新活一次,就是為了玩的,不是為了被迫在教室里重新來一次.

可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怎麼跳得出來呢?

好像至少也得到七月份升了高中,才能設法退學.

陳問今連說服父親陳主同意退學的理由都想好了,本來那也很容易,難的是他母親那關,不過,他父親只要贊同就會執意去做,他母親應該阻止不了.

陳問今對于上學只覺得痛苦,但真的走進學校,走回記憶中的教室,看著班里一張張曾經熟悉,卻又被時間沖刷模糊了的面孔時,發現感覺並沒有那麼糟.

班里最愛的那位還是在早讀課前在照鏡子;班里最漂亮,也是年級兩大級花之一的露露,正在收作業,那張秀麗文靜的面容此刻看還是很美;陳問今交情最好的朋友,一個在最後排趴著睡覺,想也知道是昨晚出去玩沒睡好,上學就是補覺;另一個在第二排專注的寫寫畫畫,十之八九是電路圖.

阿豹不在這個班,這年代的分班根據成績劃分,阿豹在八班.

陳問今剛坐下,同桌兼好友就停止了寫寫畫畫,說:"昨天在書上看到個科學幻想,覺得很有意思.假設人類實現了空間穿越技術,能夠迅速到達遙遠的星系,並且發現了科技比我們低一些的外星文明,你覺得會怎樣?"

"穿越技術有能力攜帶大量資源返回嗎?"陳問今反問,已經不記得曾經是否談過這話題,因為他跟許本來就可能談論各種腦洞.

"假設有,假設沒有,各如何?"許一貫的思維方式,盡量的完整,客觀,未來的他,與人合伙經營了一家軟件開發公司.

陳問今卻因為在較長的一段時間里追求理想的愛情,以至于多年沒有聯系.直到結婚的時候才又見面,聊起過去,許說仍然保留著這時期彼此寫寫畫畫的東西,留作紀念.

這段時光對于許而言很珍重,對于陳問今而言同樣如此.

如果說重新上一次學有什麼值得高興的,那就是許和睡大覺的那位了,只是,陳問今不打算再跟睡大覺的那位在學校之外有過多交集,他不想重新經曆一次已知的過去.

"假設有運輸能力,珍貴資源會被開采殆盡,或許用漂亮點的手段用科技知識交換,或者用難看點的手段巧取豪奪;假設沒有運輸能力,應該會留下觀察手段,掌握這類低等文明的發展情況,直至某天低等文明有了被榨取價值的時候."陳問今說的時候,不由想到他擁有的奇特力量,這應該是外星文明的科技,那麼,為何被他所得?

對于制造出這種黑科技的外星文明而言,他們不就是低等科技的存在嗎?

"不能幫助他們發展,共同探索宇宙的奧秘嗎?"許思索了片刻,突然如是反問.

"會這麼想,這麼呼籲的人沒有這麼做的基礎,有條件實現的人不會怎麼做."

"人類循環往複的曆史,好像就是這樣?"許有些默然,這種話題總覺得沉重.


"本來就是."

"不能改變?"許覺得這種簡直就是悲哀的無盡輪回.

"人性注定的沖突和矛盾,就如烏合之眾里的群體特征,本質就是人性造就的必然,我們就是這樣的物種,怎麼改變呢?所以酒沒好處仍然喝,還要編造好處自欺欺人;煙沒好處照樣抽;明知道娛樂是浪費時間照樣要玩;明知道不是必要的東西仍然要買;明知道生活是自己的仍然會在意別人的目光;明知道弊大于害還要炫耀;明知道成功不可複制仍然癡迷成功學;當然還有--明知道一個人不值得愛,卻仍然要愛."陳問今記憶中已經很久沒閑聊這些了,大約是記憶里跟許一直如此聊天,這習慣輕易就能再次激活吧.

"有點悲哀."許歎氣,卻又很快把話題拉回上面."如果觀測,是不是可以制造動物全方位的觀察另一個文明的社會情況?"

"腦洞不錯,假如人類也被觀察,會不會有飛著的鳥,老鼠,蟑螂,烏鴉,蜘蛛,甚至蚊子都藏著拍攝記錄的儀器?"陳問今覺得這假設蠻有意思,許推想著也覺得即驚秫又有趣,于是順著這思路,又提出說:"如果有更高科技的文明在觀察我們,他們有沒有能力制造人類?直接制造人類混在我們中間,觀察的角度不是更清晰,記錄的數據不是更豐富嗎?"

"……這想法非常有意思,如果他們無意干擾我們的社會運轉,還可以制造孤獨的拾荒者,甚至殘障人士,智力,精神障礙的人作為觀測者……"陳問今說到這里,突然想起惠學校住宅區的那個智力障礙者.

倘若真有這種事情,那位是不是也可能是外星文明的觀測者?

有許的存在,陳問今覺得上課時間就沒那麼難熬了,只是,他仍然最想不必被困在校園……

記憶中他跟許有各種腦洞交流,但這時候陳問今具備特殊的能力了,卻覺得這些腦洞,說不定就有湊巧屬實的.

上午放學的時候,碰上阿豹同班的人,說起來才知道阿豹沒來學校.

陳問今准備出校門後呼叫阿豹,不料卻看見校門外,鼻青臉腫的阿豹身邊站著猴子,還有一群男女,紅發少女火姐赫然在其間.

'真是自作自受,知道這丫頭片子麻煩,還是沒想到這麼麻煩!真不想還得為了這個麻煩重新回到那天中午再活一次!’陳問今暗暗歎氣,就紅發少女這性子,攻擊性實在太強了.

阿豹一只眼睛腫的像燈泡,一邊臉青了片,嘴唇破了,還腫著,真正是:被打的連他媽都不認識了.

紅發少女看見陳問今,夾著煙,得意洋洋的吐了口煙,目光里透著威脅,指引著移往一邊.

陳問今抬手示意稍等,手放耳朵旁示意打電話,那紅發少女不屑的一笑,擺了擺頭臉,示意隨便.

阿豹見狀忙說:"玩不過她的,她家里是道上的."

猴子和一群跟著火姐來的人得意洋洋的笑,根本不在乎陳問今打電話找人.

陳問今在校門外的小賣店打電話,距離紅發少女他們不遠,所以,看見他只撥了三個數字就停了,紅發少女的表情凝固了.

"你報警?"猴子看陳問今掛了電話,難以置信的憤然質問,出來玩的,遇到事情竟然報警?那是大忌啊!

"遇到你們傷害我朋友,我當然報警,警察不就是保護良好市民,打擊你們這些罪惡的嗎?"陳問今很是淡定自若,他可沒興趣奉陪著玩少年的暗世界法則,因為在龍國,警察叔叔最可愛,最靠譜,就是強大的靠山.


"你唬我啊!"紅發少女火姐氣的漲紅了臉,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男人竟然會如此慫!他還要不要出來混了?還要不要臉了?竟然報警!

"幾分鍾就見分曉,不著急.氣不過的話趁現在一擁而上打我一頓?"陳問今知道他們怕警察,因為這年代還有少管所,有一些進去後如何如何的傳聞,除非腦子秀逗了,否則她們絕不會冒險.

火姐氣的就差沒沖過來了,猴子一行顯然怕她沖動,連忙說:"走吧火姐,知道他在這里讀書,還怕下次找不到他?"

紅發少女把抽了一半的煙隔著四米彈飛過來,陳問今頭一歪,避開了.

"你等著--我們慢慢玩!"紅發少女領著一群人走了.

阿豹很不滿的說:"干嘛報警?以後還混不混了?"

"就算不混了,我也得救你啊!"陳問今買了包煙遞給阿豹,後者邊拆邊說:"我還要混的啊!"

"為什麼任何事情都不允許報警?"陳問今拿了汽水給阿豹,看著他的眼睛問他.

"規矩咯!條子跟我們不同道啊!報警就是道上的叛徒!"阿豹說的很氣憤.

"因為警察是罪惡克星,一旦報警他們就毫無對抗之力了,都得遞身份證做筆錄,沒事批評教育警告,有事牢里蹲.所以啊,干嘛要遵守利于他們的規則?"

陳問今記憶中的荒唐時光就終結于某次沖突事件,讓他意識到那些描繪著暗世界法則的,在警察叔叔面前跟個學生一樣,這哥那哥的在警察局和看守所里都不好使,有那能量的也不會跟學生黨有什麼交集.

"下次怎麼辦?"阿豹反問.

"還有下次?你被打成這樣,鑒定了傷情再看她們的下一次是什麼時候吧!再說,你當他們真沒腦子?多大仇非得逮著兩個會報警的人找麻煩?那火姐不怕猴子也怕,你認識他,知道名字知道他本來住哪."陳問今記憶中阿豹後來也明白了的,就想著能否讓他提前些跳出來.

"反正你報警害我以後沒法混了!"阿豹不滿的嘀咕說:"我替你挨打,你害我沒法混,不夠兄弟!"

"他們不是找來了?"陳問今看阿豹被打的模樣,本來也沒怪他吐露,卻不接受他的指責.

"別把我看扁了!我才沒說我們是一個學校,猴子看我被打的慘,可能是不忍心也可能是怕打出事,想起阿方跟我一個學校,就問他知不知道你,才知道我們同校."阿豹連忙解釋,顯然很在意講義氣的名聲.

"早知道你現在不會改邪歸正!剛才假報警,料到警察來了你也不會說實話."陳問今又說:"有人說起來,你就說是我報警,跟你又沒關系,大不了以後不出去玩,我又不在意."

阿豹高興的一躍而起,笑容燦爛的說:"嚇死我了!假的就沒事啦,那是你聰明他們蠢加膽小,說出去都有面子!不過,下次怎麼辦?學校這麼多人看見,火姐知道你唬人,下次肯定還會來."

"下次就是沖著我來了,那我肯定真報警啊!"陳問今看阿豹那模樣,招呼說:"走了,去吃東西."

"餓死我了,早上看他們吃,我在那餓,也不讓我走."阿豹說起來都難受,卻又覺得經曆過這種事情,他也算是見過大風浪了.


"你真報警的話,就是非法拘禁了."陳問今尋思著阿豹最喜歡的其實是錢,他家里條件不好,只有外面玩才可能有義弟資助,才能得到成就感,後來大些了,發現並沒有弄到什麼錢,就是在混時間,又見到那些凶狠之輩鋃鐺入獄的收場多了,也就回歸正途了.'換言之,不混有錢的話,阿豹應該會早些抽身……’

"你搞什麼啊?動不動就報警,那還出來玩什麼?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算了!"阿豹很是不滿,陳問今笑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比出來玩還有錢的話,你干不干?"

阿豹想了會,搖頭說:"沒你聰明,學不好.再說了,有錢沒地位有什麼用?看看那些有錢的,不都是給出來玩的當提款機?迪有錢又帥,干嘛還出來玩?他當乖學生被人打,被逼著給人錢,不甘心當別人提款機所以才出來玩."

'倒是忘了,畢竟時代發展所限,沒到各方面都能兼顧的那麼好的時期,還得過些年情況才不一樣.那時候有錢的孩子才是學校的寵兒,暴力則淪為打手.現在指望阿豹跳出時代背景影響,實在難如登天……’陳問今也就不說這些了,反正他自己,等到跟惠的事情有了分曉,也就不在外頭瞎晃了.

念及此,他看著阿豹,又頗為感慨.阿豹這人義氣是有的,可是,他們的未來,卻因為沒有跨過金錢關的考驗,陳問今因此對阿豹很失望,于是不再往來,即使後來阿豹聯系過他,他卻沒有答應見面.

'罷了,人都有人性弱點,跟阿豹絕交是記憶中幾年後的事情,不必因為未來判定此刻的他,如此毒打還能抗住,夠意思了.’陳問今也就不想未來的那些事情,何況,記憶中的過去,就沒有紅發少女打阿豹這一節.

未來,原本導致他們絕交的情況,也未必還會發生.

阿豹受傷不輕,卻走的趾高氣揚,因為他滿懷驕傲,他經受了毒打證明了自己是個講義氣的人,這樣的傷是榮耀.

陳問今看著阿豹神采飛揚的目光,不禁自問:'曾經的那個人生經曆,我知道是真的,我也記得.但如果只有我記得,如果不再發生,那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陳問今突然希望真的有平行宇宙,那麼妻子和孩子就仍然在另一個宇宙存在著了.

但是,他其實並不相信平行宇宙,因為那意味著,生活的天地一切像數據般被記錄著,平行宇宙才有存在的基礎.

事實上,他回到了這個年代,卻並沒有另一個自己.

只是,彩票又是怎麼回事?

接連兩天,紅發少女沒有再來找麻煩.

陳問今並不關心此事,他等的就是下一期彩票開獎,為什麼明知道號碼,買了卻又對不上號,這事情,他想好好琢磨.

電視里,直播著中獎號碼.

這一次,陳問今沒告訴阿豹,因為想安靜的研究一期.

記下了號碼,陳問今發動力量,回想著中午放學後的情景……于是,又回到了買彩票的時候.

'買別的號碼,故意避開一二等獎,看看開獎結果會不會發生變化.’陳問今早想過如何測試,想要確定的就是,是否有人買到了大獎的號碼,才會導致數字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