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第四章


藍河畔,彙集滿了人群。

天氣雖然開始稍稍轉暖,但河水猶在結冰,為了安全起見,天堂保衛斤在冰上搭建起了一條臨時的木橋,因為不甚寬廣,而需要過河的旅人又實在太多,所以只好由一支治安隊伍來維持排隊過橋隊伍的秩序。

因為每年都是如此,排隊的商旅、平民都算有秩序,不過到處是鬧哄哄的一片,長長的隊伍間,還有把握商機的小販們在兜售各樣商品。

阿倫駕著馬車來到這里,壓低一下長長的帽簷,從禦者的位置站了起來,可以清晰的看到,長堤邊上正排著長長的人龍,密密麻麻,他不禁微微皺起了眉,真排到自己的時侯,要到什麼時侯了……

旁邊一位滿面風霜的老者一邊呵著白氣到手上取暖,一邊說:“修士先生,你是第一次冬季過藍河吧?唉,你不用多看了,按平時的速度,起碼還要五、六個小時才輪到我們過橋啊……哦,你看……”

前面人聲忽然吵雜了許多,原來木橋邊的一塊冰出現了裂痕,整座木橋頓時傾斜了不少,治安隊伍趕緊維護秩序,工程隊伍也趕了過去,將木橋移位,盡量保證安全。

那老者接著說:“……假如還出現這種意外狀況的話,我們起碼要多等一、兩小時。嗯,冰雪有融化的跡象了,大概再過幾天,就可以敲開厚冰,乘船渡河了,唉,真搞不懂上面那些大爺們是怎麼想的,在藍河中下游修建這種橋梁,唯獨這里一條橋都沒有……”

阿倫觀察這個老者並沒有什麼異樣的地方,便“嗯,嗯”兩聲,以示敷衍,心中想,天空之城這樣做當然有私心了,假如神龍帝國發動侵略的話,也不可以立即威脅到自由天堂的首府啊!這里少一道橋梁,在他們心理上,就多一分安全感……

阿倫耳邊聽著那老者喃喃的說著話,他跳下了馬車,來到堤邊,打量著河上結起厚冰,他想,既然行蹤已經被發現,必須迅速離開,強行過去的話,這些厚冰能否承受得起一輛馬車的重量呢?

那老者似乎看透了阿倫的心思,在後面嚷嚷道:“修士先生,你不會是想直接踏冰過河吧!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這些冰有厚有薄,一個不好,嘿嘿,真的不好說了……”

這句話令阿倫又猶豫了幾分,他摸了摸懷中那份聖堂通行證,開始考慮是否使用它,來索取一個便利了。

這時,過分吵雜的環境,令怒浪從朦朦朧朧中醒了過來,他又重重打了個酒嗝,發現身上已經換上了一套光鮮的修士服,已經把握到阿倫的用意。他嘀咕的抱怨了兩聲,發現鳳雅玲正坐在自己的對面,雙手環抱在胸前,眼睛緊閉,大概正假寐著。

怒浪拿起茶幾上的水壺,大大的灌了幾口,探頭出馬車外,發現阿倫正站在長堤旁,身旁還有一個挑著行李的老頭,和他說著什麼,而往前一看,就是一眼也看不到盡頭的人龍。

他說了聲“見鬼”,就把頭縮了回來,看了看美得不可方物的鳳雅玲活色生香的坐在面前,不禁喃喃道:“狂風你這混小子,你這不是引誘我犯罪嗎?自己跑開一邊,卻放這麼一個超級美女在我面前,嘿嘿……”

鳳雅玲的眼睛卻立即睜開了,不無戒心的看著怒浪,說:“我沒睡著的。”

怒浪仙然一笑,又打了飽嗝。

鳳雅玲又說:“狂風?你說阿倫就是狂風?”

怒浪發現自己似乎正犯了某個錯誤,他咳嗽了兩聲,翻了一下白眼,又重新躺了下來,低聲說:“鳳雅玲小姐是吧!你可否當我從未醒過呢?”

心中雖然有過這個懷疑,但當懷疑又一次被證實的時侯,鳳雅玲曾經漸漸淡下的被愚弄感,又重新升了起來,印證過去星云種種,她不禁輕輕的哼了一聲,沒好氣的看了一眼酒氣熏天的怒浪,淡淡的說:“你可以當自己從未醒過,但我不可以。”

怒浪盯著鳳雅玲那張無瑕的俏臉,不禁歎了口氣,說:“怪不得他對你癡迷至此,你確實長得有幾分姿色。”

鳳雅玲還是首次聽到有人以“幾分姿色”來形容自己,不怒反笑,問:“你知道我的名字,而我並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先生?”


怒浪又打了個酒嗝,發現無法再入睡了,干脆坐了起來,雙腳搭上了茶幾,拿起水壺,又大大灌了幾口,說:“我叫怒浪。”

鳳雅玲不由得輕輕一震,狂風怒浪!阿蘭斯的土地上,沒聽過這個名字的人實在屈指可數,而神龍帝國正是面臨獸人的第一線國家,對暴風獵人的尊崇比其他國家更甚,在狂風未曾為惡魔之前,狂風怒浪這對組合在神龍人民的心目中,是無比神聖的。

想起這一對傳說中的組合就在身邊,再回憶這段時間狂風惡魔的傳聞,鳳雅玲不禁又是一陣茫然,刹那間,仿佛有千千萬萬個阿倫浮現在她腦海,每個阿倫都擁有著一副不同的面孔。

怒浪眯著醉眼,打量著鳳雅玲的反應,不禁笑了,說:“是不是被我的名字震住了?哈哈,真沒想到神龍帝國未來的國主也是我的崇拜者之一呀!嘖嘖,真是一件想起來……呃……半夜做夢也會笑的事情。”

鳳雅玲淡淡一笑,這位怒浪先生的臉皮應該比外面藍河所結的厚冰還要厚,她說:“你的搭檔,狂風先生,世人對他的評價並不好啊!”

怒浪擦了擦嘴邊的水跡,笑道:“對啊!把我的名聲也連累了,真是個不祥之物。”

鳳雅玲笑了笑,抿了抿嘴,輕聲問:“那麼,你對他的評價呢?”

怒浪“嘿嘿”了兩聲,側著頭打量鳳雅玲,那笑容神秘且暖昧,直看到鳳雅玲心里也有點發毛的時侯,他才說:“狂風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假如你對他足夠信任,肯將生命也托付給他的話,他定不負你所托!作為朋友,他從來沒令一個信任他的朋友失望過!”

對于怒浪斬釘截鐵的話,鳳雅玲心中也不禁為之震動,她深思了一會,才說:“關于他是惡魔的傳言,又是怎麼回事呢?”

怒浪打著酒嗝,灌了幾口水後,說:“西郊水晶礦坑一役,我沒參與,並不知道個中詳情,但我知道,狂風絕對不是那種小人,他或許對敵人無比殘忍,或許對敵人使用卑劣的手段,但他對朋友、對他所愛的人、對大多數的世人來說,他擁有的,絕對是一顆高貴仁慈的心!”

他回頭瞥了一眼,發現阿倫已經離開長堤,往馬車走來,他趕緊重新躺上,頭歪倒向一邊,立即又恢複成一副爛醉的模樣。

阿倫將頭探進車廂,看了看兩人,發現鳳雅玲眉頭輕皺,像正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當中,他不禁關切的問:“雅玲,你還好嗎?”

鳳雅玲回望阿倫,想起往日他曾經扮演過藍雪云,與自己相處過的種種,那陣被愚弄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她冷淡的說:“我很好,藍雪云先生。”

阿倫不由得馬上將目光轉向一副爛醉模樣的怒浪身上,狠狠的說:“替你換上衣服的時侯,我真該順便把你的嘴巴也縫起來!”

說罷,他又對鳳雅玲抱歉一笑,才將布簾放下,掏出那份可以通行無阻的聖堂通行證,往治安管理隊走去。

怒浪的眼睛又重新睜開了,凶巴巴的盯著鳳雅玲,鳳雅玲卻毫不畏懼,還輕盈的拿起茶幾上的小杯,慢慢的抿了小口茶。

怒浪頹然歎氣,翻了一下白眼,又聳了聳肩,自嘲道:“嘿嘿,算了,女人就是多嘴……”

等阿倫重新回到禦者位置的時侯,前方已經讓出了一條道路,而且所有正在排隊的旅人,並無一人露出半點不滿,反而以一種尊崇的目光目送馬車駛過,令阿倫不由得驚歎天空聖堂在民眾心目中的地位,他只是拿出聖堂通行證,告訴治安管理隊的隊長,他們有公干要到神龍帝國,還沒提出插隊的要求,那隊長已經立即命人為他們開路了。

只有怒浪將頭探向禦者的位置,低聲說:“喂,狂風,大主教未必高興看到你這樣做啊!擅自使用天空聖堂的特權……”

阿倫一臉驚奇的回過頭,說:“怒浪,你不是宿醉未醒的嗎?”

怒浪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說:“呵呵,我剛醒來的,嗯,今天天氣不錯……”

“……”


馬車伴隨著馬兒的“屹蹬”聲,緩緩走在木橋上,木橋並不寬,走在周圍的有旅人,也有行商的馬車。

木橋外,完全是一片玉潔冰清的世界,尤其是走到藍河中間時,左右的世界完全是藍藍的一片,在冬日難得一見的陽光照射下,閃耀出一片又一片的晶瑩光芒。

鳳雅玲輕輕的感歎了一句,“我們正處在一塊藍色的巨冰上啊……”

怒浪看著窗外的世界,也不由得感慨道:“真***美!”

阿倫笑了,回頭說:“雅玲不要見怪,我的朋友粗人一個。”

怒浪立即閉上了嘴巴,鳳雅玲微笑搖了搖頭,表示並不介意。

當阿倫重新回過頭時,怒浪立即開始反擊,他就一塊藍色的冰談起,侃侃而談,談到太古文學,談到自由天堂的風俗,談到世界各地關于冰的傳說。一開始鳳雅玲是心不在焉的聆聽,到了後來忍不住插口說上兩句,到了再後來,干脆和怒浪聊了起來,她驚奇的發現,怒浪的學識竟然也是異常的淵博,觀點雖然不如阿倫准確,但每一個觀點都是如此鮮明偏激,也是令人眼前一亮。

阿倫聽他們聊得愉快,不時也回頭發表幾句,本來沉悶的旅途氣氛,頓時活躍了不少。

聽著身後的談話聲,阿倫看著前方的道路,不禁露出幾分滿意之色,怒浪確實是一個能為世界帶來生機的男子,在現在這樣的環境下,他的存在,起碼能令鳳雅玲恢複談話的能力。

正當怒浪大聲爭論著鳳凰城的遠郊古廟到底有沒有被雪封過時,前方異變忽然而起,一塊冰塊莫名融化,木橋中段頓時往一側傾倒而去,在人群的驚呼聲中,阿倫的馬車眼看就要踏進前方的冰窟窿當中,他穩住心神,雙手用力一拉,兩匹馬兒的前蹄立即高高踢起。

阿倫正待將馬車穩在原地,但那兩匹馬兒忽然間像是瘋了一樣,四蹄疾奔,離開了木橋,踏足冰塊,疾速往遠方那片冰天雪地的世界奔去。

附近一個踩著雪橇維護秩序的治安人員在身後叫嚷了起來,但他的聲音很快就變得一片模糊,可見馬兒驚人的奔跑速度。

阿倫心中一驚,這樣詭異的情景,難道有實力恐怖的絕世強者對他們出手了?

怒浪的酒意頓時醒了大半,他從車廂中跳出,來到阿倫身旁的位置,兩人迅速對望一眼,均能看出對方心中的寒意,竟然有人當著他們的面出手暗算,他們仍渾然不覺,由此可以推斷出暗算者的實力。

匆忙間,阿倫還是回頭看了看鳳雅玲,給予一個安慰的眼神,卻發現鳳雅玲玉容平靜無波,看來經曆了這麼多事情後,她的定力已經相當了得。

當兩人准備將這兩匹已經瘋掉的馬兒斃掉時,兩匹馬再次高高踢起前蹄,當馬蹄再次落地時,兩馬口吐白沫,昏死當場。

阿倫回頭一看,那條木橋已經在遙不可及的後方了。

當再回過頭,眼前一花,前方不遠處已經多了一個綠袍男子,他背對著阿倫他們,負手而立,身材異常魁梧,如同一座小山矗立在眼前,無須任何動作,那令人驚懼的可怕氣勢,已如驚天駭浪般,一浪接一浪的拍打而來。

四周無風,但阿倫和怒浪都半眯起了眼睛,仿佛正迎著撲面而來的風沙,注視前方。

怒浪壓低聲音,沉聲問:“幾成?”意思是指阿倫恢複了幾成實力。

阿倫沉聲說:“九成,你幾成?”意思是問怒浪的酒醒了幾成。


怒浪沉聲說道:“同上……哼哼,我們起碼能夠拉他兩只手和一只腳來陪葬!”

“喂,你別總是這麼沒大志好不好……”

“……”

其實從綠袍人的背影,再到那恐怖的氣勢,阿倫已經隱隱約約猜到此人是誰,只是從這樣充滿敵意的出手,再到這里的地理環境,而且還少了一根拐杖,實在令他無法肯定罷了。

那綠袍男子緩緩轉身,氣勢更為驚人,仿佛一頭巨大無匹的獅子自面前站起,單單那黑色的影子,就已經遮擋住了半片藍天。

因為馬兒倒下,馬車也變得微微向前傾斜,這令阿倫和怒浪更為迅捷的彈足在藍冰上,兩人身形微弓,如臨大敵的擺出了隨時出手的架勢。

那人綠袍黑衣,臉上戴著一副抽像畫面具,那抽像畫艾波琳曾經說過,是影月部落的作品。

阿倫心中一冷,果然是亞特拉克,他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還做出如此充滿敵意的行為,上一次在星云山脈,他不是還站在自己身邊的嗎……

亞特拉克已用他沙啞難聽的嗓音,淡淡問侯:“藍雪云先生,別來無恙吧!”

阿倫頂住迎面而來的強大氣勢,沉聲說:“還好,藍雪云見過亞特拉克先生!”

亞特拉克冷哼了一聲,說:“藍雪云先生,能再次與你道左相逢,鄙人榮幸得很呀!”

阿倫將目光轉移到亞特拉克的右腿上,發現那里已經不再是空蕩蕩一片,便說:“對了,還要恭喜亞特拉克先生已經康複了。”

亞特拉克哈哈一笑,說:“如果不是得到藍雪云先生你當日恩賜,我又何必要受那徹骨之痛呢?”

阿倫牽了牽嘴角,沉聲說:“既然先生已經康複,我可否有個不情之請?”

亞特拉克緊緊的盯著阿倫的每一個動作,淡淡的說:“不妨聽聽。”

阿倫沉聲說:“假如先生肯讓我的兩個朋友先行離去,我願意留下來陪先生切磋一二!”

怒浪微微轉過頭,狠狠的瞪了阿倫一眼,意思再明顯不過:狂風,這事你別想一個人扛下了!

阿倫回以抱歉一瞥,用眼神告訴怒浪:搭檔,你忘記了暴風山脈的生存法則嗎?用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大的勝利,也就是說,死一個好過死三個,況且,我打不過,未必跑不了!

怒浪還是搖頭,用堅定的眼神回答阿倫:雖然此地環境同樣是冰天雪地,但這里並不是暴風山脈,暴風山脈的生存法則在這里並不適用!

亞特拉克眼中仿佛閃過了一些複雜的情緒,他緩緩的說:“藍雪云先生,假如你肯與我單獨一談,我們未必需要切磋的!”

阿倫心中一陣疑惑,亞特拉克在打什麼主意?他舉手阻止了怒浪准備否定的聲音,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