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集 第四章(下)


那人類叛徒冷哼了一聲,用蹩腳的獸人語向那幾個獸人士兵解說著什麼,獸人衛兵曖昧地打量了幾眼索賽克和愛莉婭,嘿嘿地淫笑了起來。對于他們而言,在無聊的軍旅生活中,聽到兩頭豬被關在同一個房間,大概就是一直干著某種事吧,已經是一件讓他們感到愉快的事。

那人類叛徒繼續說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愛莉婭,盡力向獸人發出會心的淫笑,但獸人為首那個士兵臉色頓時一斂,揮手就給了那叛徒兩巴掌,嘰哩咕嚕地說了幾句獸人語。

索賽克悶哼了一聲,冷冷道:“我們不會耍什麼花樣的,不必每隔幾個小時就來重複一次!”

那人類叛徒撫著留下掌印的臉龐,惡毒地盯著索賽克,似乎要將獸人凌辱他的這份恨意轉到索賽克身上,狠狠道:“你知道就好。”

等他們關門離去,阿倫從吊燈上輕輕躍下,深深地看了索賽克一眼,目光才重新落在愛莉婭身上,問:“愛莉婭她怎麼了?”

“光明禁咒的後遺症,不單愛莉婭,很多人都這樣。據剛才那個叛賊所說,只有一部分人醒來,其余的人尚在昏迷中。”索賽克注視著愛莉婭,目光中包含有憐惜、愛慕、慚愧等等複雜的情感在其中。

他見阿倫疑惑地看了過來,又補充道:“我們天空之城大部分人出生時都接受了聖堂的洗禮,在聖光之下,自然能得到庇護,當時建築物崩塌得十分厲害,但真正死亡的人數卻並不多。”

阿倫牽了牽嘴角,說:“我奇怪的,是你為什麼在這里?”

“當時我們在南區舉行家庭會議,忽然發生這麼大的變故,我作為她曾經的……曾經的朋友,自然有義務照顧她。”索賽克到底沒將“曾經的未婚夫”這幾個字說出來。

“你運氣不錯,竟然在禁咒下安危無羔……這幾天,誰幫愛莉婭換衣服的?”

索賽克仿佛感覺一陣殺氣湧來,慌忙道:“外面還有一個侍女負責日常,我只負責保護愛莉婭的安全。山魯那混帳本來就對愛莉婭有意思,現在投降了獸人,氣焰更是囂張,我索賽克雖卑微,但絕不能讓愛莉婭小姐受到半點傷害……”

山魯便是剛才那個人類叛徒,在生命變得微不足道的時代里,他只是無數背叛者中的一員。

“藍雪云大人,這幾天我與愛莉婭雖朝夕相處,但我從無半點遐想,望你明鑒!”索賽克微微躬身,肅容道。

看著索賽克此時的模樣,阿倫心中晃過了當年漢弗里凜然正義的樣子,接著又閃過不久前東帝天身邊那道灰色的影子,他歎了口氣,微笑道:“謝謝你為愛莉婭所做的一切,索賽克先生。”

索賽克尚未答話,眼前一花,窗台外又閃進了一人。

那人和阿倫幾乎是同時低聲道:“你來了!”怒浪那張吊兒郎當的臉龐帶著幾分疲憊,衣服上沾染上不少風塵,笑道:“我比你早來了一天,已來這里兩次,不過還沒和索賽克公子打招呼罷了。”

索賽克心中一寒,如果他對愛莉婭有什麼非分舉動,那恐怕獸人的衛隊已經在調查塞木密室殺人案的凶手了。

怒浪將目光投向愛莉婭,輕輕歎了口氣,“這丫頭的命運了未免太坎坷了。”

愛莉婭那甯靜的模樣仿佛熟睡于甜夢中令四周的一切變得恬靜,令窗外的月光也變得溫柔,誰能料到她曾經曆過惡夢中才會經曆的一切,眼看命運之神開始對她微笑,卻又再次遭逢另一個惡夢……

索賽克本來和他們兩人也是看向同一方向,但忽然間,他發現阿倫和怒浪的目光何其相似,同樣的憐惜、同樣的溫柔……于是他想,或許,命運雖殘酷,但還並不算絕情……

阿倫打破了沉默,沉聲問:“搭檔,找到離開的方法了嗎?”


怒浪點頭道:“在天空之城閑逛了一天,如果一點收獲也沒有,那我也未免太失敗了。神龍著名叛徒光海庭現在正在天空之城,每天清晨他會到西面營地巡察人類叛徒組成的軍隊,這是我們最大的突破口,他現在在這個地方擁有一點權力。不過,還有一個大麻煩……”

“嗯?”

“獸人統帥雅克不定時的出現在那個叛軍營地,那家伙是狠角色,你和他應該有點淵源吧——兩年前,我們曾在藍河上見過他,我認得他的氣息,嘿,叫什麼來著……”

亞特拉克!阿倫心中凜然,沒想到這位便宜師傅也在這里。在記憶中,他那張臉孔在痛苦中,仍在一字一句地說著“我是人類……”

黎明的街道,正被獸人奴役的新公民清掃著,他們笨拙遲緩的動作令人懷疑他們到底是人類,還是一具具行尸。

清晨的風夾雜著絲絲涼意,但其中卻滲著淡淡的血腥味,大概昨夜哪個角落里又發生了一場小規模的屠殺。

此刻,阿倫和怒浪正藏匿在街道旁一間廢棄屋子的二樓。

這間屋子的對面便是叛徒光海庭的臨時居所,他的馬車每天清晨都會來到這里迎接他,載他到叛軍西營地。

保護他的獸人衛隊就在視線可及的街道口等待他,這一小段路,就是阿倫和怒浪可以利用的突破缺口。

光海庭的兩個獸人車夫覺得今天很倒黴,先是馬兒莫名其妙的驚惶失措,狂踢起前蹄,接著那馬鞍又松了,得重新安裝,幸好那該死的光海庭參將大人還沒出來,不然那長舌婦又得向自己的上司投訴了。

光海庭昨夜睡得並不好,或者說,這段時間他一直睡不好,臉色蒼白,看起來有點憔悴,他倨傲地用不太標准的獸人語向那兩個車夫打了個招呼,走上那輛寬敞豪華的馬車里,尚未坐下,立即發覺不妥,但已經太遲了。

他兩邊肩膀同時被人用力一按,已一屁股重重地坐倒在座位上。阿倫和怒浪仿佛老友重逢般,一左一右將他夾在中間,但並不老友的表現就是,兩根手指都指在他的喉嚨上。

“光海庭大人,很久不見了。”阿倫親切的微笑道,低聲向光海庭問好。

光海庭臉上的驚慌很快便斂去,尤其是他看清阿倫手上那烏黑光亮的鎳環後,他也沉聲回應:“卑職光海庭見過攝政王大人,卑職身有不便,不能向大人行大禮了,望大人見諒。”

“光大人不必多禮了,尤其現在還場合不便,叫那兩個獸人開去富華大道吧。”阿倫微笑著下令,笑容的弧度更大了,光海庭的臉皮厚度可當抵禦獸人的城牆使用,這個招呼打得不卑不亢,乍一聽,還差點以為他是個錚錚鐵骨的忠義漢子。

光海庭微微皺了皺眉,沉聲回應:“大人有所不知,今天是西營地的演習日,為免起疑,我是必須到場的……”

他話音未落,街道口方向急馳來一騎,用獸人語吆喝道:“參將大人,請不要磨磨蹭蹭,誤了演習的時間,你可擔當不起!”

接著,那獸人也不理會光海庭如何反應,又對車夫吆喝一聲,馬車已然開動了。

阿倫不禁皺眉,連一個傳令官都敢對光海庭指手畫腳,可見他在獸人的隊伍里也混得並不如意,打量著身邊一身獸人軍服的人類,面色泛白,神情憂郁且落寞,他本是神龍名門光氏一族的接班人,前程似錦,本可以成為名動一方的人物,但現在,他竟然投向了獸人,令全人類都在痛恨他、詛咒他,就是為了逃過我日後有可能對他的誅殺,這就是他生存的意義?

怒浪眼看著這輛馬車駛出了正街,在一個大隊的獸人衛隊包圍中前進,苦笑道:“我說搭檔,我想我制訂出了一個極為糟糕的計劃,我高估我們的光海庭大人了。”

阿倫觀察著四周的情況,透過車窗的窗簾縫,可以看到保護光海庭的獸人異常高大健壯,胯下的菱角獸也比平常所見的結實,可見獸人對光海庭的“重視”,便低聲安慰怒浪,“也未免這麼糟糕,最起碼我們現在正享受獸人對待上賓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