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集 第五章(上)


光海庭很鎮定,起碼看起來如此。阿倫從他胸前摘下了一格獸人頒發的榮譽勳章,于指縫間把玩著,低聲說:“光海庭大人,當日星云山脈一別後,我對你一直牽掛得很呢!”

光海庭用力的抿了抿嘴,沉聲道:“大人明鑒!當日大人以一已之力,留下殿後,我和唐仁大人他們無不感動流涕,無奈事與願違,下官領導不力,分開後不久便撞上了另一支百人(原圖為“分”,應該是人吧)左右的獸人偵察隊……”

他並沒有做出痛心疾首的姿態,但眉宇間微微緊鎖在一起,仿佛回憶起當時情形時無比痛心。

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當時我們在遭遇戰中就死傷過半,獸人那時頗缺熟悉我們人類地形和內部情況的叛徒,對我們軟硬兼施,唐仁大人他們甯死不屈,已英勇就義了……”

怒浪見他直言叛徒二字,不由得笑道:“而你就貪生怕死,投降了獸人,對吧?哈,你坦白得得叫人恨不得馬上宰掉你呢!”

光海庭感覺到喉嚨上的指頭緊了一緊,慌忙道:“誠然,我確實是個將個人生存放在第一位的小人,但我從未做過像民間所傳,殺死同僚而投降獸人這樣的禽獸舉動,而且,愚昧的死亡並不能為將來帶來什麼,我相信這場獸人戰爭將會是曠日持久,日後時機成熟後,我自會讓全人類看到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只為了那決定性的一刻!”

怒浪笑道:“光海庭先生說得可真是正義凜然啊,原來你是委曲求全,真令人敬佩得很呢……話說回來,你胸前這個拳頭大的勳章可新得很啊,該不會是攻進自由天堂立的功吧,怪不得獸人對天空之城一帶竟如此熟悉。”

光海庭不吭聲了。

幸好,一個馳馬而來的獸人將領解除了他的窘迫。

那獸人敲了敲車窗,用獸人語嚷道:“光海庭參將,天氣熱得緊,你還把窗戶關得這麼嚴實啊?”

阿倫低聲道:“你感冒了!”

光海庭忙答道:“請法福納大人見諒,我患了重傷風,現在一撞風就噴嚏打個不停,真是失禮了!”

那叫法福納的獸人又嚷道:“嘿嘿,參將該不會是因為昨夜沙盤前的事而氣憤成病吧?唉,其實不必放在心上啦,得克大人可是個粗人,我個人覺得你在沙盤前的分析很有道理啊,尤其是‘迫使神龍放棄暴風要塞’這個觀點,我們深表贊同啊……”

獸人戰爭已經進入到第二個年頭,阿倫和怒浪都曾對獸人語進行了惡補,加上過去在暴風山脈里的經驗,現在多多少少都能聽懂一些獸人語了。那法福納一番話下來,兩人四只眼睛幾乎同時瞪在光海庭身上。

難得光海庭仍是面不改色,以著柔和且清晰的聲音淡淡道:“謝過大人的認同。”

接著,馬車內傳出了一陣咳嗽聲,不過這咳嗽聲是阿倫用光海庭聲音代替他咳的。

聆聽著這陣如同深度肺癆一般的咳嗽,法福納在馬車外幸災樂禍的笑道:“看來參將病得不輕啊,那我就不打擾了。對了得克大人他們總說你不過是一條狗,統帥大人已經下令要他們永遠封口了不得侮辱參將你。不過……聽說統帥大人他老人家私下與他副官商討時,竟然也是十分認同這一點的,哈哈……”


法福納在長笑中拍馬離去了。

馬車里傳出一聲悶哼,阿倫折斷了光海庭兩根手指,但他還未來得及慘叫怒浪已將他的聲帶封住了。

阿倫淡淡道:“光海庭大人,感冒的人自然有感冒的聲音,別讓我再發現你耍什麼小心眼了。”

光海庭臉色微微一變,嘴唇動了動,想辯解什麼,但又發現坐在左右的兩個人並不是什麼可供愚弄之輩,只得點點頭,沉聲道:“對了,大人,不知你此次前來天空之城,有何公干呢?”

怒浪代替阿倫回答道:“當然是要做一番偉大的事業。你不是說要在將來證明給全人類看,那好吧,你不用等這麼久了,過一會就有你證明自己偉大的機會。你無需多問,因為我們也不會回答,你只需按我們所說的去做就可以了。”

西營地,其實也主是天空之城西面的貿易地帶,這里有大量的倉庫和酒館,不過現在全部改裝成了兵營。

這里的主流人群是投降了的人類士兵,當中夾雜有不少獸人,他們占據著西營地各個重要的職位,最大可能遏制信這群人類造反的可能性。

在一片寬敞的大廣場上,士兵們排成一個個方陣,聽著用獸人語發出的口令,做出各種各樣的基礎動作。

在阿倫印象中,這個位置似乎並沒有這麼大一片廣場,看看廣場邊一堆堆尚未清理完的磚頭,廢瓦,他恍然大悟,這里是被獸人強行拆出來的一片空地。

當光海庭馬車來到廣場前,各個部隊停止了操練,阿倫透過窗縫去觀察這群偽軍,軍容尚算整齊,但每個人的目光都是空洞的,仿佛已被抽走了靈魂。一個獸人大漢怒氣沖沖而來,擋住了阿倫的視線,遠遠就用獸人語劈里帕啦喝罵著什麼,大意是在怒斥著光海庭,你這混蛋已經遲來了。

“你的長官?”阿倫疑惑地問,而那獸人正用拳頭敲打著馬車,喋喋不休的責問著光海庭的時間觀念。

“我的副官。”光海庭苦澀一笑。

他好不容易等那獸人大漢罵完,才隨便解釋了幾句。這次他學了乖,聲音變得像是傷風般沙啞,還不時咳嗽兩聲。

怒浪在他耳邊低聲命令:“告訴那獸人傻大冒,你大爺我今天身體很不適,得回家休養,這場演習就由你這傻帽去主持吧。”

“不行!”光海庭連忙搖頭,“這個獸人是個暴戾狂,我這樣說的話,他會馬上沖進馬車揍我一頓,到時你們就暴露了。我個人意見是……”

怒浪惡狠狠地打斷道:“我有問你意見嗎?你不這樣說的話,別說被揍一頓,老子立即就要你發覺活著是件痛苦的事。”

兩人飛快對話間,阿倫就用光海庭的聲音咳個不停,以作掩飾。


這時,那獸人大漢忽然停止了嘀嘀咕咕的叫嚷,“嗒”一下站得筆直,高聲道:“西營地偏將納達,向統帥在人致敬。”

阿倫和怒浪頓時在為凜然,立即屏住了呼吸,將全身毛孔收窄,這樣一個情況下,半點差池,下一秒他們都將有可能成為尸體。

亞特拉克那把熟悉的聲音仿佛從無窮遙遠的天際傳來,又像是在耳邊響起,平和道:“納達偏將,這里是演習場,萬千將士正注視著你,你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

不過,熟悉的聲音此時說的,已經不是熟悉的人類語言。納達誠惶誠恐地用力蹬地,應道:“末將知罪。”

亞特拉克又道:“納達偏將,這次西征,一路以來,你身先士卒,斬敵無數,立下赫赫戰功,帝國一直都在關注著你,但你知不知為何一直卻輪不到你升遷?”

那叫納達的獸人偏將眼睛一紅,嘴唇動了動,仿佛要將牢騷一次吼出來,但他最後還是理智地回答:“末將愚昧。”亞特拉克淡淡道:“就是因為你多次被投訴目無長官,在營地里又屢次虐待士兵和俘虜,我本持保留意見,誰料今日竟親眼目睹了……本該將你交往軍法處處置,但念你為帝國多次立下了汗馬功勞,就小懲大戒罷了……這五十軍棍,你服不服氣?”

納達忙單膝跪倒,惶恐道:“末將甘願受罰。”

亞特拉克的聲音重新轉柔,“最近一期的升遷名單里,我已為你提名,不日委令狀將下,你將調配往第七前鋒營當主將,不要令我失望了。”

“納達謝統帥大人栽培!”

很快,納達已被拖到一邊,“啪,啪”的軍棍聲傳進了馬車里,不過想必他也被揍得身心愉快吧。

阿倫心中一動,亞特拉克便宜老師真是高明,狠狠地揍完別人,別人還會感激流涕,想必日後將對他忠心耿耿,同時他還討好了躲在馬車里受到侮辱的光海庭。

亞特拉克馳馬來到馬車旁,換回了人類語,溫言道:“光參將,你可受驚嚇?”

怒浪和阿倫此時完全停止了動作,盡力讓自己融為馬車的一部分,只剩下手指仍頂在光海庭的喉嚨和心髒位置。

光海庭也深知這是生死存亡之際,祖賓大人他們假如被發現,第一個遭殃的肯定是自己,他一邊咳嗽著,一邊稟告道:“謝過統帥大人的關心,納達將軍是性情中人,我已習慣他的脾氣了。”亞特拉克說:“光參將可是患了傷風?鄙人曾在山野居住過一段時間,對治療傷風頗有研究,可需鄙人上車為參將診斷?”

阿倫和怒浪的心幾乎跳到嗓子眼上了,讓你老人家上車,那我們還有活路嗎?

光海庭感覺那兩根手指已頂得他有點發疼,慌忙道:“謝過統帥大人的關愛,但這僅僅是小問題,我自幼體弱,這類小病,往往休養兩天,自然便沒事了。”

亞特拉克“嗯”了一聲,若有所思地望了車輪兩眼,眼中的厲芒一閃而逝,淡淡地說:“既然如此,光參將不必太地操勞了,這場演習你不必主持,回家休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