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天下秀,非真武不足以當之.
古老相傳,武當大頂,太和山脈為真武大帝降生飛升之處,自古不缺仙人蹤跡,靈禽異獸的傳說,只是始終無人得見.
寶山無主,雖有真武神話,正統傳承卻從未現世,直到千年前三瘋祖師橫空出世.
他本是龍虎山張姓天師一脈的支系,父母雙亡,落魄江湖,不得已于少林寺中出家為僧,本是平平無奇小沙彌,恰逢當年江湖大劫,因緣際會破門而出.
但恰恰是世人誰也沒想到,就是這小小沙彌在江湖中摸爬滾打,曆經諸多生死危局,最後卻能存活到最後,甚至將佛心出道,儼然一代青年絕頂高手.
隨後他孤身入武當,閉關十年方出山,那時已是中年的他卻以一拳一劍試武天下,硬生生打出"天上有真武,人間張無敵"的名號,終登天下第一的寶座.
那時江湖人才知道三瘋祖師已得武當山脈萬古以來只在傳說中從未有人見過的真武道統,成了真武落于人間的化身,立下武當山一脈,更是以下克上取代原本的崆峒山強勢登頂道魁五山,甚至能力壓龍虎山一脈,成為絕對的道門領袖.
從此以後,三瘋祖師壯年時登頂天下第一,就再也沒有下來過.哪怕江湖後浪推前浪,無數前浪死在沙灘上.後起之秀無數,卻連逼他使出雙拳的一人都沒有.
鎮壓江湖足足一百年,整整五,六代人為之絕望頭頂,直呼'賊老天生三瘋,害苦人間武夫也’,光其在世時,世人就將他與少林開天辟地之大宗師達摩相提並論.
而破先天入玄境之高手,打破人體大限,壽命不可估量.
可以想象,未來三瘋鎮壓江湖的時代,還將難以想象的長久,這是武當之大幸,也是江湖之大不幸.
而原本預料的這一切都在三瘋祖師一百五十歲誕辰那一天被突然打破了.
當時江湖四佛宗,五道山,七大派……各大武林名門的掌門親自前來祝壽,甚至一皇,二重關,三聖地這些江湖之外的天下大勢力,也來為人瑞祝壽,氣勢之盛,一時江湖唯一,天下無二.
而就在眾人坐等三瘋祖師結束已經持續了十年的閉關之時,這時突聽一聲怒喝,三瘋祖師竟是披頭散發強行破關而出,七竅帶血,狀若瘋癲,招式余威之下,各大派損失慘重.
當時江湖各大名門掌門紛紛出手,卻被三瘋祖師一招'真武踏人間’轟殺六成有余,就連當時的武當掌門宋經武也在余威之下重傷,不久後郁郁而終.
隨後三瘋祖師破門而出,從此在江湖銷聲匿跡,再也不見了蹤影,至今已有九百年有余了!
只在那真武天碑上留下了'仙神不死,真武何存’八字成了武當千古難解之謎.
三瘋晚年不祥,武當元氣大傷,後又遭江湖各大名門清算,就從天下第一名門的寶座徹底退了下來,至此越見頹勢,甚至差點道門五山之位也保不住,直到小師叔來到了武當,力挽狂瀾,如今方顯中興之兆!"
太和大殿之上,年輕師叔坐于上首,靜聽無言.
座下的老師侄卻是唏噓不已,道出武當千年來最大一處隱秘,面色複雜,震撼,惋惜,驚駭……五味雜陳,言語難盡.
三瘋不祥嗎?
呂純良口中雖不言,心中卻是在沉思.
三瘋祖師乃繼往開來之大高手,境界之高,堪稱陸地神仙,手段玄奇,現在的自己也不可估量.
到底是何等變故?
讓這等高人不為別人所傷,而是自生大不祥!
仙神不死,真武何存?
天下第一大高手尚且如此,何況別人乎?
他靜心往下聽.
老師侄也沒有故賣關子,再次吐露.
"仙神不死,真武何存!
三瘋祖師老年不祥,雖只留此八字,但千年以來卻成了武當中人的夢魘.
每一代掌門,代代本門高手,費盡心思,都想要弄清楚其中的真相,以防暗留禍端.
可是三瘋祖師鎮壓江湖一百年,獨占天下武運,似乎耗盡了武當氣運,本門一代不如一代,縱使後輩不缺天之驕子,卻再無一人可趨至三瘋高度,自然也不知道祖師當年看到了什麼,這儼然已成了本門千古之謎!
本以為再也無人可解,直到那人坐上了掌門之位!"
說到此處,鄭青山話語停頓了一下,又著力加重了語氣,"也就是我之師祖,小師叔您名義上的師傅!"
"嗯!"呂純良點頭,並無多少情緒.
他上山時,此人已經自絕于武當,不入道冊之中,已算不上武當中人了.
所以他入武當,乃是大師兄王九鼎代師收徒,與那人只有名義上的關系.
這一點,他是看得分明的.
見他毫無異樣,鄭青山才輕吐一口氣,安心繼續開講.
"那人俗家名為俞蕩魔,實乃三瘋祖師之後本門成就最高者.三十年前江湖上十方魔門肆虐,為禍武林,以他派高手為練功爐鼎,諸多名門無人可降此魔教!當時那人怒發沖冠,只攜真武劍孤身下山,一人之身,轉戰十萬里,斬殺三十魔,盡展武道妙諦,一招'真武化玄天’滅殺魔教之主,覆滅十方魔門,再顯神話中真武蕩魔之事跡,蕩魔道人從此傳遍天下,處處可聞.
當時那人境界已趨先天之極致,只差臨門一腳,就入玄境,當時本門,江湖乃至天下人都認為,三瘋武當將會在那人手上重新振興,再臨巔峰.
直到那一日,風輕云淡,陽光和煦,本是美好的一天,卻有一個道人施施然上山了!
那人大開山門,親自下山相迎,迎入太和大殿中,隨後封閉大殿整整三月,關門論道,期間誰也不知里面發生了什麼.
只見其間太和殿上,氣象重重,盡展武道玄妙,不可靠近,不可窺探.
直到三月之後,太和殿大門洞開,那人走了出來,開口就說要效仿兩千年前"龍虎山一百零八魔星降世,顛覆天下,建水泊梁山"之故事,要將神話中武當伏魔洞內鎮壓的諸多魔頭釋放出來,以道心種魔大法後天再塑奇才美玉,從而逆改武當人才凋零的現狀.
此話一出,武當頓時嘩然.
當時本門與那人同輩的還有兩位先天宗師的師叔祖尚在人世,以及包括師傅在內的老一輩武當七子全部反對.
只因真武大帝全稱北極鎮天真武玄天大帝,又有尊號為九天降魔祖師,
武當為真武道統,豈能做縱魔肆虐,為禍江湖之事?
眼見門人全數反對,那人只能微笑作罷,卻沒想到那人只是表面功夫,暗地里卻于當夜獨上蕩魔峰.
其實真武于伏魔洞鎮壓群魔之典故,武當門人也只當神話故事,沒有過多警惕.
那一夜,本是星河璀璨.
沒想到那人一開伏魔洞,卻是刹那間改天換地,天色漆黑一片,群星失色,鬼哭哀嚎之聲響徹七十二峰內外,十二股沖天魔氣肆虐.
但這與龍虎山一百零八魔星合天罡地煞之數不同,此十二魔更合天干地支之數,魔威肆虐,遠遠勝之,竟不需寄托胎中嬰兒,再塑人身.
這十二魔種卻是無形無相,可以直接附身人體,奪舍重生.
但若是武夫道心堅定,就可降服魔種,化為己用,武道更上一重天,打破自身的先天桎梏.
此即為道心種魔大法!
那一日,兩大師叔祖身體老朽,心氣已衰,被直接附體.
長輩七人中後四位師叔未入先天,也抵禦不住魔念.
只有我等晚輩功力尚淺,魔種有靈,不屑附體,才將我等放過!
道心種魔,降魔證道,這談何容易?
兩大師叔祖,四位師叔全部癲狂失魂,肆意屠戮門人,武當徹底大亂!
當時我師父王九鼎作為武當七子之首,臨危受命,帶著剩下兩位師叔,先是鎮壓了四位走火入魔的師叔,隨後又全力降服住兩位入魔的先天境界師叔祖.
可是此時那人卻出現,說道:不破不立.江湖二十年後將有大劫,三瘋祖師也是遠觀千年,也是為此發狂.
武當唯有破而後立,再造鼎盛,才有望度過此劫,甚至為其主導,領袖江湖下一個千年!
但師師父卻萬萬不敢苟同,那人以如此光偉正之名義,讓同門死傷殆盡,元氣大傷,怒而與其.
師父雖為先天中期,而那師祖已趨先天極致,本就是師徒,武學一脈相傳,手段自然有差距.
師父連連後退,完全落于下風,難有還手之力!
幸好有兩位師叔不惜性命,在旁掠陣.
危機之時,師父終得喘息之際,臨時突破為先天後期,與那人正面交手.
師徒交手,聲勢浩大.
俞蕩魔,名副其實,當真有伏魔之能,招式至剛至陽,少有人可正面交鋒.
王九鼎,好一個一拳九鼎.
十八練武惹人嫌,中年庸碌不顯眼,大器晚成入先天,根基穩固堅若山.
師父出拳雖無那般浩大氣象,一舉一腳卻樸實無華,自有真意,自創的"九鼎玄功"終于大成,每一招皆有九鼎之力轟擊,一拳降十會,破滅萬千氣象.
師徒兩輩之人交手,一時卻是不分勝負的局面,驚天地泣鬼神之力,天柱峰也為之塌陷一角.
兩大師叔在旁掠陣,終于硬生生將那人驅逐出了武當.
那人臨走時,卻仍是放言,"武當,武當,只有他能一肩當之,再無他人!"
那人卻不知道,他所作所為說是為了本門,卻讓我武當門人凋零,衰退至少百年.
還沒等那所謂的大劫降臨,就有滅門之憂了!"
說到此處,鄭青山已是聲音顫抖,情難自禁,直看到端坐其上的身影,目中才有光輝.
"所幸現在師父將小師叔帶入山門,讓我武當再有了興盛之兆.武當無多少以謝師叔,師叔卻以再續氣運來回報武當!鄭青山代表各武當各弟子,在此多謝小師叔了!"
說到這鄭青山由衷而歎,雙手一輯,又要拜倒.
"行了,行了!"呂純良卻是擺了擺手,氣勁憑空一托,讓其拜不下去.
"既為武當門人,這一切都是我該做的!"他微微一笑,不以為意,只是一問,"與那人太和殿中問道的道人是誰?
那人功力雖強,卻還遠遠未到三瘋祖師之境界,卻能領悟這八字真意,看來必是得那道人點化.江湖上什麼時候從未出過這號人物?我怎麼從未聽聞過!"
他眸子閃爍,如智珠在握,問到關鍵.
出乎意料的是,鄭青山卻是沉聲搖頭,"貧道也不知道!"
"嗯?"呂純良咦了一聲,等待下文.
"只因為那人自始至終,都是背影示人,看不清正面!無論從何處,都窺探不到!"鄭青山搖了搖頭,回想起來,也只覺得不可思議.
"無面道人嗎?"呂純良暗念一聲,越覺其中有大隱秘.
仙神不死,真武何存?
一切破局之關鍵還是在這簡簡單單八字上.
言極簡,卻令人細思極恐.
呂純良莫名想到.
這一世雖為武道世界,卻處處有著仙神傳說,久傳不衰.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神話武學嗎?
他一時聯想眾多,卻得不出一個必然的結論.
"真武天碑嗎?"呂純良豁然起身,直向天柱峰背面而去,"走,看看去!"
"是!"鄭青山恭隨其後.
很快就見到天柱峰最高處突兀地豎著一面崖壁,高高聳起,後面更是一片空空,原來這竟是一個高達十丈有余的巨型石碑,似從天而降,不似凡間之物.
"小師叔請看,這就是傳說中真武大帝留于人間的神物,三瘋祖師曾于其下悟道,石碑天成,故名為真武天碑,其上更記載著我武當核心道統,真武圖錄!"
"記載?"呂純良掃了一眼,卻是驚奇而笑.
只因為那石碑表面光滑無比,通體沒有一點縫隙,無圖,無字,無色……上什麼也沒有.
這是……
無字天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