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卷

第一章身入危局

兩天前,雪梅接到了一個命令,須至位于幸離山脈之瓦德家族傳訊。

她本來倒是沒什麼不放心的,反正在三天前,她已經把相關的口訣全部傳授給了李鴻,至少在這幾天內,李鴻還不至于有生命危險。

但雪梅到了瓦德山莊,卻無意中得知王崇獻對趙寬和馮孟升下達擒殺令,更聽說兩人已經回到新大陸;這下她更是確定了王崇獻有殺死李鴻的決心,絕不能把李鴻一直留在那里。

于是她今日急急辦完王崇獻交托的任務,立即以最快的時間飛回皇都。

但是回到皇都,問題也就跟著來了,怎麼救出李鴻?那可是管理森嚴、一直由數位武士官率領著皇家武士看守的地方,雖然在職務上,雪梅的職位比他們還高,但個人皆有其職,雪梅在六名大武士中,一向沒有固定的職務,所以也管不到看守監獄的的大武士。

另一個也沒有固定職務的大武士,則是與她已有婚約的蘇膽。所以當王崇獻在阿特洋與新後相遇時,兩人才會奉派來減少貿如半島的損傷,也因為同樣的原因,吳耀久的事件也是由兩人到東岸安排。

與其他人職務不同的原因很簡單——兩人都還太過年輕。在王崇獻的觀念中,階級代表的是功力的高低,但功力高的人,卻不代表對人情世故的洞察力及管理能力也高人一等,只能藉著各種專項的磨練逐步提升,當然,當他們表現出能獨當一面的能力時,被托付的責任也可能更加重大。

一般練武之人,五十以前可稱青年,七、八十歲方稱之為壯年,而與東大陸落後的情況不同,這兒一般人大多五十歲左右才開始論及婚嫁,雪梅與蘇膽兩人自學藝時便同為武士中的使使者,在日久生情的情況下,三年前——雪梅四十歲左右——便訂定了婚事,不過這麼早成婚畢竟頗有異于流俗,兩人遂計畫等到四十五歲之後再作考量。

對于李鴻,雖然被無皇五世開玩笑時,雪梅會有些尷尬;她也感到蘇膽對這件事頗有些不悅,可是雪梅並不認為有什麼感情因素在里面,只認為李鴻等人是一群奮發向上的年輕人,她無法眼睜睜看著這樣的人死于非命,更何況,李鴻會來皇都,也是她領來的,自己總是難辭其咎。

擒殺令的下達,自然不可能隨便由一位皇家武士就送了出去,雪梅暗暗懷疑,擒殺合可能正是由蘇膽負責傳送,而蘇膽不敢告訴自己,個中心態更是昭然若揭,雪梅想到此處不禁有些火大,對蘇膽起了一絲不滿之意。

這時想救李鴻,自然不能與蘇膽商議,雪梅算算整個皇都之中,會支持自己的,只怕除了無皇五世之外,也沒有別人了。是以見過了王崇獻、回報任務詳情之後,雪梅立即飛到“探源大樓”求見無皇五世。

無皇五世一見到雪梅,便呵呵地笑開了:“雪娃兒又來會小情人了?”

雪梅臉一紅,撒嬌地說:“五世……”

“哈哈哈……”五世呵呵直笑,一面說:“否則最近怎麼這麼動著來找我?”

“今日不是找他。”雪梅臉上露出憂色說:“上次您老人家說過,修練‘柱國先修’之人,不但修練的速度極快,而且修練之後,雖有習武速度提升的優點,卻有內息反噬的壞處,如果不銜接上適當的武技,過不了多久就會死于非命。”

“是啊。”五世點頭說:“我也是小時候聽來的,那時四世還沒接任,三世與四世聊天時曾提到,這只是經整理過的一種通用速成法門,其實別的速成方法還很多,未必要用這一種。”無皇三世畢竟是五世的父親,也難怪他聽過這些言語。

“我想到一事。”雪梅歎了一口氣說:“我雖然幫李鴻逃出內息反噬的禍殃,但他一直沒事,首席一定會發現的。”

“啊呀!”無皇五世驚呼一聲,連連點頭說:“這話說的對。”

“所以一定要幫他離開皇都。”雪梅說:“過些日子,也許首席會忘了此事。”

無皇五世一愣說:“怎麼幫他離開?”

“雪梅正是無法可施,才來與五世商量的。”雪梅臉上帶著愁容說:“畢竟是雪梅帶他來的,若他真的因此而死……”

無皇五世可不知道有什麼辦法,他愣了片刻才說:“我能怎麼幫你?”

“雪梅是想……”雪梅有些遲疑,頓了頓才說:“若是六世願意替李鴻說話……”

“啊?”無皇五世圓圓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難色,隔了片刻才歎了一口氣說:“對不起,雪梅,我不能要他這麼做。”

雪梅其實並不意外,不過臉上的愁容卻終究難以消散。

“也許有個辦法。”無皇五世沉吟片刻突然說:“不知道行不行得通,機會不大就是了。”

雪梅本來已經不知該如何最好了,聽到無皇五世突然有辦法,她連忙說:“您快說。”

“嗯……”無皇五世遲疑了一下說:“可以試著跟合**要一種藥,好像可以暫時進入假死狀態……不過,我可不知道那與練‘柱國先修’內息反噬的狀態一不一樣。”

“讓他假死?”雪梅完全沒想到這辦法,她高興地說:“合**有這種東西?”

“合**腦袋里有一大堆過去的科技。”無皇五世不大滿意地說:“就是不肯吐出來。”

“可能可以……”雪梅一面思索一面說:“修練‘柱國先修’雖然會暴斃,但相對的,應該幾乎沒有發生過幾次,首席未必知道正確的死狀。”

眼看似乎有希望,無皇五世也跟著起勁地說:“那我去討討看,這種類似藥物的東西,又不是要配方,應該肯給我一瓶。”

“問題是……”雪梅臉上喜悅的神色突然消失,頓了頓說:“怎麼送進去?”

無皇五世一愣,搖頭說:“我不知道……你不能沖進去嗎?以你的速度,一般的武士官未必看得到你。“

雪梅搖搖頭苦笑說:“那直接進去救人不就好了?監獄那兒為了避免這類問題,現在早已不用眼睛偵查,而是由輪值的武士官布下內息偵查網,只要有人催動內息經過,一定會有感應的……我每次傳音,就最要小心尋找縫隙,拐彎抹角地傳進去,才這麼費力。”

“沒在看?”無皇五世雖然作了幾十年皇帝,對這可也不清楚,他愣了愣才說:“若是找個沒練過功夫的小孩子呢?”

“那更不行了。”雪梅搖頭說:“單是腳步聲,別說武士官,連皇家武士也聽得一清二楚。”

“那……”無皇五世不甘願起來,在斗室中踱步,胖胖的身軀隨著腳步晃動,看起來頗有趣,只可惜雪梅這時候沒心情欣賞,腦海中不斷思索,就最想不出好辦法。

“有了。”無皇五世突然哈哈一笑說:“我有辦法了。”

“您有辦法了?”雪梅半信半疑地說:“真的嗎?”

“哈哈……”無皇五世笑了起來:“找個合**飛進去,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連裝死都不用了。“

“這……”雪梅愕然說:“合**飛行能源雖與我們有異,但也是能感受到……”

“你放心。”無皇五世咧開嘴笑說:“他們有種叫作磁飄的辦法,一點能量的感覺都沒有,只有強烈的磁力作用,當初研發出來,就是為了對付無祖的,不過老是飛不快,這個計畫就胎死腹中。”

雪梅想來想去,再也想不出破綻,她感激地拉著無皇五世的手說:“真是太好了,五世。”

無皇五世得意地呵呵直笑,一面搖頭晃腦地說:“腦袋還靈光吧?哈哈……”

雪梅自然也十分高興,她喜孜孜地問:“您要找那位合**幫忙?”

這麼一說,無皇五世的笑容突然僵住,隔了片刻才尷尬地一笑說:“這……他們不知道肯不肯幫忙?”合**對這種事情,八成一點興趣也沒有。

雪梅的喜悅突然失落,她焦急地說:“您老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無皇五世連忙點頭說:“好、好……我一定想辦法,一定想……”

雪梅立即安靜了下來,無皇五世愁眉苦臉地一面踱步一面想,一面喃喃自語說:“武裝的家伙們很難商量,非武裝的又不大願意管事,哪一個會肯呢?哪一個呢?”

他轉啊轉的,目光偷瞧雪梅一眼,見她滿臉期待地望著自己,無皇五世不禁大感頭疼,自己怎麼無端端地找了一個麻煩上身呢?真是大大的失策啊。

這時,在耳母城市中心,由姚家樂團所搭建的大帳篷中,趙寬正在萬余人欽羨的目光下,垂頭喪氣地往舞台走去。

既然是垂頭喪氣,走的速度自然快不到哪兒去,尤其與台上剛剛抽中的九個人相比,趙寬入場的速度自然算是最慢,萬余沒被抽中、憤憤不平的觀眾,忍不住噓聲四起,催趕著趙寬加快速度。另外有一大群人向著場中吆喝:“下一個!下一個!”

意思是要琪羅安別等趙寬,快點抽出下一個名額。

“諸位。”琪羅安果然不負眾望,輕啟朱唇地說:“請注意。”

這一下,比什麼都有效,馬上沒人理會趙寬,一個個緊捏著手中的門票,一面拉長耳朵等著下一個號碼,只聽琪羅安說:“這位幸運的先生,是今日的最後一位,我們的禮物將由團長親手在後台致贈,還要請他們與我們一起用餐……”

從“今日的最後一位”七個字開始,場內就起了喧鬧,但琪羅安絲毫不在乎,清脆而甜美的聲音往外直傳,依然清清楚楚地送到每個人的耳朵里,直到“一起用餐”

四個字出口,場中的喧鬧達于頂點,琪羅安的聲音終于被淹沒在人聲之中。

慢慢走的趙寬這時只差沒成為過街的老鼠了,他在四面可以殺人的目光環繞下,不得不加快了腳步,心中一面怨歎,自己居然是最後一個,說沒有問題,鬼才相信!

“這家伙在磨蹭什麼?”吳耀久皺眉問馮孟升說:“他連領獎也懶?”

“怪了。”馮孟升這時臉上已經有些迷惑,遲疑了片刻才說:“趙胖子平常不會這樣的。”畢竟是十幾年的老朋友了,馮孟升雖然被身旁的眾美人迷得七葷八素、色接魂與,仍然感到趙寬有些不大對勁。

“是嗎?”吳耀久搖搖頭說:“莫非今天中午吃壞肚子了?”他今天中午品嘗此處名產,那東西固然是香味撲鼻,口感獨特,可是他卻被辣得頭昏眼花,當時看趙寬與吳耀久吃得津津有味,似乎頗為習慣,他只差沒掉下淚來,現在有機會,自然大表懷疑。

“這……”馮孟升搖頭說:“不會吧?趙胖子可不會忌諱海產,我們那兒也有這種食物,雖然沒這麼辣。”

“那他在搞什麼?”吳耀久問。

“不知道。”馮孟升毫沒來由的突然卷起了袖管,一面四處張望地說:“該帶劍來的。”

“帶劍干什麼?”吳耀久瞪眼說:“這麼擠的地方,還帶武器?”

“你不知道啦。”馮孟升沒多解釋,他望見不遠合緣向內的隱蔽處,有幾個剛剛大戲結束前,被劇中跑龍套角色堆過去的十來柄長短劍,當即往那兒移了兩步,仔細一看,不由得大皺眉頭。

就算道具不開鋒,總也不能這麼粗劣吧?可是這時也沒得挑三揀四了,馮孟升趁著四面混亂、而台上眾人都望著趙寬的時候,偷偷撿起三支短劍,一把塞到胸懷之中,回頭向吳耀久走來。

“拿這個干什麼?”吳耀久可說是唯一沒在看著趙寬的,馮孟升剛剛那莫名其妙的話,已經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你拿一支。”馮孟升快手快腳地塞了一支短劍到吳耀久懷中,一面說:“別問這麼多。”

偷紀念品啊?吳耀久瞠目結舌地說:“這……這樣不大好吧?”

“拿著就對了。”馮孟升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頓了頓說:“想想,確實不大對勁。”

全場中,注意到馮孟升動作的,恐怕只有趙寬了。他面上表情依然無奈,心中卻是哼了兩聲暗罵……知道不對頭了嗎?總算還沒有完全被美色沖昏頭,不過那個草包,看來當真是貨真價實的草包。

無論怎麼慢,總也會上舞台,眼看趙寬終于踏上了舞台,琪羅安臉上沒有一絲不耐,向著趙寬微笑說:“這位先生請到這兒來。”

趙寬向來禮尚往來,也不理會其他人的白眼,臉上推出假笑,一面往馮孟升那兒走,一面嘿嘿兩聲,望著琪羅安等人說:“幾位美女唱得真好啊。”

琪羅安目光一轉,沒回答這句話。轉過頭對眾人笑說:“諸位幸運的朋友,請隨我們來。“

趙寬與馮孟升一會合,兩人動作迅速地秘密分配了那不算武器的武器,馮孟升雙眉微微一挑,作出個詢問的表情。

趙寬搖搖頭,目光往四面巡了一巡,回過頭向馮孟升低聲說:“注意就是了。”

“打什麼啞謎?”吳耀久莫名其妙地說:“干什麼如臨大敵?”

趙寬與馮孟升同時瞪了他一眼,誰也沒回答他的問話。

十個幸運兒,隨著前方美女緩行,從舞台的一端走向後台;後台自然沒有前台華麗,許多物品略呈混亂地散置在周圍,許多人正忙忙碌碌的進進出出,有時投過來的目光,又顯出了幾許訝異。

再往更深入的地方走了約莫百余公尺,終于踏出了帳幕,到了一個比較寬敞的地方,四面則由篷車與木板圍繞起來,一個年紀介于中年與老年之間的彩袍男子,手持著一管八面笛,正站在不遠的前方望著眾人微笑。

在那個彩袍男子面前不遠,琪羅安等人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說:“諸位,這位就是我們的姚分團長。”

“諸位好。”姚團長臉上堆滿了誠摯的微笑,踏上兩步說:“多蒙諸位賞臉,今日特別請出幾位幸運的朋友,讓本團奉上一點心意。”

還要演多久的戲?趙寬目光掃來掃去,卻見四面百余公尺內出現了十七、八個目光灼灼的壯年大漢,身上穿的是一式藍色勁裝,半長不短的袖口在臂彎處收口,人人手中持著一根長棍,臉上滿是嚴肅的神色。

畢竟距離還遠,除了趙竟與馮孟升注意到這群人之外,其他眾人還沒有特殊的感覺,一個個興致勃勃地聽著姚分團長說:“不過諸位之間,有三位身分比較特殊,除了那三位之外,其他的朋友,請隨琪羅安回到團中,那兒預備了豐富的餐點以及精美的小禮物。”

那三個人?眾人沒怎麼考慮,目光自然而然集中到達號的三個怪人,許多人心中都有恍然大悟的感覺……難怪會抽中這三人,看來他們的身分地位果真不同,恐怕有更好的東西;忽然間,這七人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了嫉妒的神色。

吳耀久本來也在東張西望,看看是哪三人,隔了片刻他終于發現,似乎指的正是自己、趙寬與馮孟升。吳耀久一愣,愕然對趙寬說:“這兒怎麼有人知道我的身分?”

誰管你是什麼身分?趙寬沒好氣地瞪了吳耀久一眼,搖頭說:“等著吧,看看接下來是怎麼回事。”趙寬初與吳耀久結識那日,就問過吳耀久的身分,不過恰逢喬夢娟趕來,沒能繼續問下去,趙寬素來不大在意枝節,後來便也沒再問過。

等那七人隨著琪羅安離開,姚分團長滿面笑容地向著三人一禮說:“三位莫見怪,方四爺交代要給三位一個驚喜,在下才出此下策……”

“姚分團長,多蒙相助。”遠遠傳來一聲低沉的男子聲音:“你可以離開了。”

這個聲音一出現,三人馬上感應到那聲音來自數千公尺高的云端,而同一時間,正有四個高手分自四面從云端緩緩飄下,隱隱有著包圍的味道,而發出聲音的男子,此時則占住了東南角。

姚分團長說到一半被人打斷,臉上也沒有一絲不滿,立即笑呵呵地說:“既然如此,在下告退。”一面急急地往後退去。而同一時間,剛剛散在外圍的那十七、八人,也立刻往這一面接近。

饒是吳耀久再怎麼天真無邪,這時也發現不大對勁。他惑然說:“知道我身分,也不該如此啊?”

“該與那家伙有關。”馮孟升一指從一輛篷車旁閃出的人影說:“打了小的,老的出來了。”三人望過去,卻看到目光陰沉、正凝視著三人的萊維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家伙搞的鬼。

“不只是如此。”剛剛發出低沉聲音的男子,這時正從東南面上空飄下,一面緩緩地說:“皇都的擒殺令雖然下達,本來也未必當真要在意,不過……既然清楚知道你們要來,就順便盡盡心力。”

這話說得吳耀久大皺眉頭,他目光轉向那個從天飄下的男子,只見那人年近百歲,似乎與姚分團長差不多年歲,但論起氣勢,可就大為不同,尤其是閃出兩道如電精光的雙眼,更是讓人不敢直視。

可是這唬不住吳耀久,他哼了一聲說:“閣下河人?”

“方康偉。”那人目光轉向站在中央的吳耀久說:“在擒殺令中,並沒有你,你又是誰?”

這話一說,趙寬與馮孟升可都心中暗栗。對于方家的眾首腦,來自買弭城的兩人可是頗有耳聞,這位方康偉,正是方家第二代中的校使者——“神槍”方四爺,聽說向來鎮守在西方邊境,沒想到正是耳母城。

“你管我是誰?”吳耀久可不管眼前的人是誰,他臉色一正,大聲說:“皇都所下的命令,豈能用‘盡盡心力’的態度來應付?”

這話可說得趙寬與馮孟升大皺眉頭,難道教對方全軍殺來才行?這個家伙一定是腦袋壞掉了。

而方康偉也是怔了怔,臉上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容說:“你縱然能對付萊軍帥,也還沒到可以向我羅峻的程度。”話聲一落,他右手輕輕一甩,手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長約三十公分的銀白色短柱,似乎是從袖中滑了出來。

干什麼,想動手?吳耀久感到對方氣機確實比自己還強大,不敢托大,馬上從懷中取出了那柄馮孟升塞給他的短劍,蓄勢待發,勃發的能量在那短劍上集中,短劍隱隱顫動著,周圍的空氣更是緩緩上騰,彷佛在短劍四周正有熱流不斷外散。

方康偉似乎覺得有些好笑,哼了一聲說:“想與我動手?”他手微微往前一抖,短柱突然間光華暴漲,一道氣勁迅疾地由短柱中飄出,正面撞向吳耀久。

果然來了。吳耀久大喝一聲,一道劍氣破空而出,正面努向柱狀氣勁,兩方氣勁一周,一聲爆響立即往四面傳開,那劈開空間的劍氣霎時被柱狀氣勁撞散,余勁還向著吳耀久攻來。

可是吳耀久一擊既出,已經耗費了不小的力道,根本沒想到對方的氣勁比自己強大許多,他這時別說防禦了,連躲避也有所不及,馮孟升與趙寬兩人見狀,同時運勁于手中短劍,往吳耀久前方一攔。

只見馮孟升藍色劍氣一閃,一個淡藍色的光華倏忽間爆成一大片光幕,迎向襲來的氣勁。而趙寬卻是運勁一劈,當內息順著體內氣道往外激發之際,又是七彩光華從他的右臂炸了出來,但那氣勁一運到短劍上,短劍立即猛然炸裂,連手臂都還沒漲起來,氣勁便突然四散,反而把趙寬嚇了一大跳。

這麼一來,迎接那股余勁的可就只剩下馮孟升了。馮孟升吃了一驚,本來用得最熟的“渾沌幽光”一變,光芒霎時向著側上方集中,原來似乎要織成一球的光網,霎時化成了一片光盤,阻擋在吳耀久之前。

這一招“西都魂散”是馮孟升這幾天磨出來的新招式,與“渾沌幽光”類似,一樣是初期的防守招式,只不過這招事防一面;雖減少了防禦范圍,卻能彙集更高的力量,只是他還不大熟練而已。

不過現在顧不得熱不熟練了,自己與趙寬合力也未必接得下,剩自己一個,那豈不是糟糕定了?馮孟升當即依著規矩,迅疾異常地揮舞著短劍,淡藍劍芒織成的光盤剛一成形,立即遇到了那股氣勁,馮孟升只覺短劍上傳來劇烈的震動,彷佛所有的力道都引回了自己手中,馮孟升只能咬著牙,一面擋一面拉著吳耀久連退了兩大步,總算勉強接下了方康偉的那股勁道。

那股氣勁一消,馮孟升與吳耀久立即同時向著沒幫上忙的趙寬瞪眼,馮孟升更忍不住叫了起來:“你那是什麼爛功夫?”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正看著自己手掌發呆的趙寬可委屈了,經過這些日子的努力,他好不容易打通兩腿的氣道,但是諸如胸腹等其他的地方可都還沒練成,剛剛又是由下對上,他出手相助,本已經准備受個不小的內傷,誰知道那把短劍這麼爛,一用就爆掉?

“居然把劍炸了?”吳耀久大驚小怪地說:“你這功夫可真古怪。”

“我功夫古怪?”趙寬哼聲說:“你腦袋才古怪。”

“我……”吳耀久當場愣住,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三人的功夫確實古怪了,方康偉沒想到只兩人合力,就把自己的一擊給接下,更沒想到,一個用的明明是“定邦劍法”,另一個用的則似乎是南極洲所傳之“破魂劍法”,這兩種劍法的來源冰炭不同爐,正可說水火不容,怎麼會湊到一起的?

至于那個胖子……好像比傳來的畫像還胖上一些;胖倒不是重點,而是他那爆散短劍的七彩功夫,似乎是一種繼傳已久的功法——可是那絕不可能。

方康偉搖搖頭,拋開腦海中那個可笑的念頭。

但他望著下面居然立即吵了起來的三人,方康偉不禁火上心頭……這群家伙到底有沒有把自己放在眼中?“神槍”方康偉怒氣勃發,大喝一聲,手一揮,那根柱狀短棍陡然伸長,喀喀幾聲清響連串響起,短柱突然變成一支六倍長的銀亮長棍,一端還突出了亮閃閃的槍尖……正是不折不扣的長槍。

聽到上方一喝,三人自然而然抬頭,望見方康偉手中武器居然會變形,趙寬與馮孟升兩人不禁瞪大了雙眼,煞是羨慕,不過心中卻也頗有些志下心,短柱變槍,想來威力更大。

可是方康偉一運勁就後悔了,他心中突然想起,這三人若是合力,自己贏是沒有問題,卻可能頗有些吃力,若傳了出去,自己對付三個無名小卒還需要動到長槍,反而不好。

還不如交給年輕一輩對付。方康偉下了決定,手中的長槍一抖,倏忽間,才剛伸長的長槍又退回成原來的模樣,在他一彈之間,重新隱入他寬大的袖袍中,方康偉也不說話,就這麼緩緩落地。

其他的三人中,有一人吳耀久等人不算陌生,正是當初在長街攔阻樂團的十三少——方才得,他這時的服色與當時不同,型式頗似四面大漢穿著的勁裝,但袖子卻是白色寬袍大袖,只見他手中拿著一柄短矛,正有些訝異地望著三人。

另兩人服裝與他類似,就連方康偉也是大同小異,只不過方康偉的寬袖為淡淡的鵝黃,想來也是身分上的區別。

“沒有必要頑抗了。”一個身後背著兩柄短戟的青年微微一笑說:“擒殺令可擒可殺,你們若是投降,還有一線生機。”這人看起來頗為和善,不過滿腮胡須,整張臉上被蓋掉了一大半,還好有經過整修,外表不顯雜亂。

“七哥就是這麼好心。”手持一柄短矛的十三少不懷好意地一笑說:“捉住他們還要養,還不如殺了干脆……三哥,你怎麼說?”

另一個雄壯的壯年男子,手中也是兩柄棍狀武器,比胡須男子的短戟還短,有些像是懷校的模樣,他哼了一聲說:“七弟想給他們一個機會,也是無可厚非……不過這件事,還是該由四叔做主。”

“由你們三個人決定好了。”方康偉輕描淡寫地說:“剛剛試了他們一下,看起來功夫還可以,你們可別出丑了。”

“四伯放心。”方才得得意地說:“對付這些人,本就不該由四怕出手。”

說完,他轉過頭,向著三人有些輕佻地一笑說:“我們三對三,別說我們倚多為勝。”對方才得來說,這麼說已經十分保守,若不是知道眼前三人似乎可比萊維克,他只怕要一個人動手。

這時,馮孟升與趙寬已經完全清楚了對方的身分,行三的當然是三少“雙懷杖”方官,行七的則是“烏銷雙戟”方夏談;那個十三少還算普通,但十三少中的前七人,可都不是好意的人物。早在二十年前,在內海以北的棱冰家族曾試圖往南侵略,雖然主力攻擊的是首當其沖的鳳家軍,但也有一支部隊繞過阿帕臘山,向著方家族北方的阿特城攻了過來。

當時方家第三代只稱七少,七人在二老七雄帶領下,于北方阿特城一場慘烈戰役中殺敵無數、逼回棱冰家族,創下好大的戰果,威名也因此響徹東海岸。馮孟升等人今天就遇到了其中兩個,真不知道該說幸運還是不幸。

“就依十七弟的主意吧。”七少方夏談微笑說:“當然,你們若是願意投降,那是最好。”

總之完蛋了。馮孟升腦海中不斷思索著,這樣的狀態下,除了投降之外,只怕沒有其他的好選擇,與這三人捉對厮殺,別說一點把握也沒有,就算僥幸獲勝,還有個高一輩的高手在側,大戰之後,自己等人豈還能有生機?更別說外圍那群虎視耽耽的方家軍了。

問問趙胖子看有沒有辦法,馮孟升轉頭問趙寬說:“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吳耀久在一旁聽見,豪氣干云地說:“難道還投降?來,哪個與我一拼。”他目光在方夏談、方宮兩人身上轉來轉去,似乎在選擇對象。

“等等。”趙寬突然呵呵一笑說:“方家人好大的威名,可不能占我們便宜。”

方才得目光轉到趙寬,臉上微有不屑地說:“你這個胖子有什麼問題?”

“問題倒沒有。”趙寬伸手把身旁吳耀久手中的短劍取過,往地上一拋說:“我們沒帶兵刃過來,總不能讓我們用道具與諸位過招吧?”

七少方夏談微微一皺眉說:“想找到諸位合手的兵刃,可不容易。”

他這話倒不是推托,方家一向以槍棍類兵器著名,所以每個方家軍,使用的都是槍棍類武器,高手雖然依興趣與能力有所改變,不過萬變不離其宗,還是沒有人使用刀劍,流風所及,這兒使用長劍的人,可真不多。

他們雖不知趙寬用什麼武器,卻知道吳耀久、馮孟升與萊家起沖突時,都是手持長劍,現在到哪兒去找幾把長劍?

方才得腦袋轉得頗快,他哈哈一笑說:“姚家樂團總有幾把防身用的兵刃。”他向一旁的方家軍說:“去取幾把來。”

“我用的可是大刀。”趙寬忙喊:“麻煩留意一下。”

這胖子十分羅唆,三少方官年紀較長,個性也較為堅毅,他哼了一聲說:“別不知足!”

“這可不是不知足。”趙寬咧嘴笑說:“否則你們干脆一擁而上,也別說什麼不以多欺少之類的漂亮話了。”

這話說得方官十分想動手教訓趙寬,不過這時動手反而落人口實,方宮前額兩側,幾道青筋微微**一下,還是忍著沒有發作。

還好不用他等太久,去借用兵刃的士兵,很快就抱回來七、八柄兵刃,其中大刀、薄刃刀各一支,各式長短劍則有五、六柄,其中有兩柄特別短,看來是那個方家士兵特意去要的。

那名士兵面無表情地走到三人前方數公尺,嘩啦啦一下把七、八柄兵刃匡當扔在地上,隨即轉身回到了人群中。

馮孟升、吳耀久兩人當即往前選取兵刃,趙寬自然也不落後,他沒什麼好選擇的,一把抓起大刀,呵呵一笑說:“待我試試這把刀,看看你們有沒有玩弄詭計。”

對付你們這群家伙,還要玩什麼詭計?方宮才想罵人,卻感到一股龐然的能量突然爆起,趙寬右臂七彩光華突現,似乎有股龐大的能量正在集中,向著趙寬手中大刀湧入,方家第三代的三人,心中同時產生警惕,這胖子可能並不簡單。

就在這個時候,趙寬手臂突然往外膨脹,那股能量越發巨大,而他手中大刀同時閃現出道道七彩刀芒。眾人正緊張時,那把刀突然一爆,轟地一聲直往空中碎散,而趙寬的身子奇怪地猛一個往下急沉,似乎被什麼東西壓了一下。

這是怎麼回事?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這些武器可不是道具,雖說想折斷、震斷都不是難事,但想單靠運功就將之爆成粉碎,在場中,除了方家第二代的方康偉之外,恐怕沒有一個人有這種功力。

莫非這胖子的功夫直追方家第二代?眾人幾乎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而更莫名其妙的是,一般功力運至兵刀,大多彙聚表面,一面保護兵刃,一面增加攻擊的力道,哪有人故意把勁力逼入刀身深處,使刀身炸裂?

莫非胖子在示威?想到這里,四爺方康偉馬上哼了一聲說:“好高的功夫,看來閣下必須由我親自動手。”

“誰來動手,自然是由你們決定。”趙寬一攤手,無奈地說:“問題是……我還是沒有兵刃……唔……我再看看這兩把。”趙寬低身撿起兩把長劍,功力一催,這次速度更快,只見趙寬兩手同時一漲,七彩光華突然爆起,那兩把長劍又如同煙火一般炸散無蹤。而同一瞬間,趙寬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臉上一片慘白。

四面眾人大為駭異之際,馮孟升與吳耀久自然是心里有數,趙寬這怪功夫尚未練成,現在只有手腳能爆出這種勁力,雖然看起來功夫很高,但全力一催,自身無法化盡反挫的力道,身體在手腳能量夾攻之下,非常容易受內傷,他到底在想些什麼?這麼做,就算能威嚇對方一時,也沒法避免對方出手啊?萬一搞得自己受傷,打起來豈不是更沒把握?

第二章宇內四強

趙寬卻似乎渾沒想到這些,他拍拍手說:“還好我有試,否則豈不是又被你們騙了?”

方家四爺方康偉正想說話,卻見趙寬俯身又拿起了剩下的三把刀劍,一面說:“我再試試這三把。”

“呃?”吳耀久可忍不住了,爆掉一些嚇嚇人也就罷了,全爆光了怎麼禦敵?他連忙說:“等等……”

“別說話。”沒想到馮孟升卻是低聲同攔吳耀久,跟著揚聲說:“原來是這種武器,我們還差點被騙了。”

“是啊。”趙寬忍著胸腹之間的創痛,一面運氣療傷,一面笑說:“孟升,你覺得這三把會不會一樣爛?”

“我看也是一樣。”馮孟升說:“你何不試試?”

喂喂?這兩人都瘋了?吳耀久目瞪口杲之際,只好安慰自己地想,也許全爆光了,方家還會送新的來。

說時遲,那時快,趙寬猛一個運氣,手腳同時爆出光華,兩手往下一甩,三把刀劍同時爆成粉碎,散出的微粒倏然間把地面射成麻點,而四股力道同時往下送的情況下,眾人立即感到一股威力龐大的能量源迅疾地往地面爆散,而趙寬在這時,突然間往空中直拔,一瞬間飛射出近百公尺高。

這胖子想跑?方康偉第一個有反應,他立即往上方追去,同一瞬間,三少方宮、七少方夏談、十三少方才得也同時醒悟到這一點,同時往上急飛,意圖攔阻趙寬。

吳耀久恍然大悟,原來是制造逃跑的契機?咦?馮孟升怎麼只顧著抬頭望,似乎一點也沒想到?吳耀久連忙拉著馮孟升就要往外沖,沒想到伸手一拉,馮孟升卻反而扯住他,一面搖頭說:“趙胖子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吳耀久愣著說:“那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馮孟升眨眨眼,一臉理所當然地說:“只知道不是這個意思。”

這是什麼話?吳耀久杲了呆,忽然橫下心來說:“好,總不能我一個人跑,不跑大家都不要跑!”他也不動了。

這時候的空中,又是另一番景象,趙寬剛剛那一瞬間沖上高空的速度確實極快,但跟著急騰的方康偉立即發現,趙寬往上沖的速度其實不斷地在減慢,與一般禦空激發不斷加速的狀態大不相同,反而有些像是被一股龐然力道扔了出去,好比弓箭或者彈弓;總而言之,這絕不像逃命。

此念一起,方康偉的速度立即慢了下來,一面隨著趙寬往上飛,一面對方宮等人沉喝:“你們下去。”話聲一落間,他袖中短柱同時滑入右掌,倏忽間抖成長槍,繼續往上追了過去……畢竟還是小心一些,這胖小子不知道還有什麼古怪。

趙寬確實沒打算逃命,等那股沖勢自然而然消除了,他氣勁一凝,穩穩立在七百余公尺空中,面對著正緩緩飛近、面容嚴肅的方康偉。

趙寬打個哈哈說:“方四爺怎麼也上來了?”同一瞬間,趙寬的手腳同時往外膨脹,彩色光華四面散出,龐大的氣勁不斷在他四肢上流動,似乎隨時可能轟出,隨著這股能量的震動,四面空氣正緩緩地流轉,而這股能量的震撼,也毫無阻攔地往四面八方震去。

威力不錯,顏色也還蠻好看的。趙寬正得意之際,忽然發現自己雙足不大好看,原來功力一催,粗大一圍的大腿立即擠破褲管,兩只鞋子更是早已飛散,一雙比旁人還巨大的赤腳,這麼懸空掛著,十分不雅觀。

至于兩手倒是還好,只不過低頭一望,四肢的比例與身體十分不對稱……啊呀,等到功夫練成,自己每次運功,豈不是得又胖不少?

方康偉自然不知道趙寬在想些什麼,心中卻是越來越是駭異,這種光華,這種形式,在在都像絕傳三百年的邪派武學,這還是他小時候聽族中老前輩提起的往事,這種功夫,只怕連方家二老都沒見識過,這小子從哪兒學來的?

方康偉這時可真是如臨大敵,長槍一挑,全身功力同時爆起,他的周身也立即卷起一陣勁風,全身功力一聚,長槍的銀白光華越顯明亮。方康偉緩緩地說:“閣下莫非是打算與方某在空中一決高下?”

方康偉雖然小心,說實在卻不怎麼擔心,他心里有數,他與趙寬這麼同時激起全身氣勁,同在耳母城中,與他有同樣修為的親兄弟“震天戈”方端偉立即會有感應,只怕一會兒就到,而估計二老“掃海棍”方意,現在該在距離約四百公里外的“阿特塔城”,說不定也會趕來一看究竟。

不過力康偉萬萬沒有想到,眼前已經提起全身氣勁的趙寬居然哈哈一笑說:“不好意思,這功夭初學乍練,一時還拿不准,所以不小心飛了上來,咱們還是下去吧。”話一說完,完全沒理會方康偉,就這麼自顧自地落下。

趙寬一落到吳耀久與馮孟升身旁,吳耀久忍不住傳音:“趙胖子,你怎麼實話實說?”

趙寬可不會傳音,發覺自己右耳有聲音,左耳卻寂靜無聲,他愣了愣,瞪了吳耀久一眼說:“你怎麼沒教我們這個?”

“連這個也不會?”吳耀久哇哇叫說:“你們的師傅都是干什麼的啊?”

“別吵。”趙寬揮手說:“我的武器還沒要到呢。”

什麼?周圍的方家人可都愣住了,這胖子絕對是在找碴,不過看起來除了四爺方康偉外,沒有人對付得了這個胖子,眾人憤憤地瞪著趙寬,沒有人說話。

“明人不做暗事。”方康偉的耐性已經逐漸消失,他目光冷冽地盯著趙寬說:“這麼戲侮方家,可是譏笑方家無人?”

“當然不是。”趙寬理直氣壯地說:“我們出來看戲,自然沒拿武器,你們要倚多為勝,我們也只能自認倒楣,若你們堅持公平較量,自然該給我們兵器。”

“好,就讓你死得心服口服。”方康偉怒哼一聲:“才得,去把他們三個的兵刃取來!“

十三少方才得一愣,這種小事要自己去干?可是他又不敢出言反對,只好憤憤地瞪了趙寬一眼說:“你們住在哪兒?”

“百年老店,南遜羅大飯店五一七號房。”趙寬呵呵笑說:“十三少想必能逼迫櫃台開門。”反正除刀劍外,大家的重要東西都是隨身攜帶,也不怕他偷了什麼。

方才得哼了一聲,轉頭向著西面飛射,倏忽間穿出老遠,看來不用多久,三人的兵刃便會出現。

趙寬到底在搞什麼?馮孟升腦海中一直打轉,他自修練“神算無遺”之後,分析與判斷事情的速度都大幅提升,但一時還是弄不清趙寬的打算,剛剛他會拾取短劍,後來又拉住吳耀久,都是基于這十數年來對趙寬的認識與信任,卻不是已經想通了趙寬的計畫,想到這兒,馮孟升不禁有些氣餒。

突然間,馮孟升靈光一閃,明白了前因後果,他臉色一變,低聲說:“趙胖子,這麼招搖,會不會太冒險了?”

趙寬一聽,知道馮孟升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他更是開心了,哈哈笑說:“沒選擇啦,只好如此。”

這兩個家伙,難道不怕別人聽見?吳耀久無奈之下,氣分兩頭,分向趙寬與馮孟升傳音,把傳音的基本方式簡述一番,總之以兩人目前的功力來說,傳音是小事一樁。

“原來如此。”趙寬大覺好玩,立即分向傳音說:“這麼簡單的事,班老頭怎麼沒教?”

“那時功夫不到,傳了也沒用。”馮孟升也玩了起來:“你猜誰會先趕來?”

“聽說那怪老頭在西方,他該是最有興趣。”趙寬眨眨眼說:“我只怕新後想到你們欺負他老公的仇恨,先一步趕來。”

“若是那怪老頭趕來,你不是很危險?”馮孟升傳音說。

“不管啦,總沒有性命之危。”趙寬扮個鬼臉傳音說:“我只想到這條路了。”

原來趙寬這麼不斷激發勁力,又拖延時間,正是計畫引誘那個能察覺全球動態的特級高手——愣品。茲克多。

可是兩人傳著博著,又沒理會吳耀久了。吳耀久愣了愣,只見兩人口唇動個不停,自己耳旁卻是一點聲音也沒有,他可火大了,這兩個家伙居然把自己扔在一邊,一點也不顧念自己傳藝之德?吳耀久叫了起來:“你們太過分了,怎麼不讓我聽?”

“聽聽聽,大家都聽。”趙寬高興起來,突然氣分五道,同時傳向馮孟升、吳耀久、方康偉、方官、方夏談說:“這個計畫可是大秘密,不是每個人都能聽的。”

“嗯嗯。”吳耀久渾沒發覺,當即傳音說:“什麼秘密。”

方家三人卻是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從沒聽過有人向敵人傳音的,三人更不知道趙寬不只向自己一人傳音,而對于那是什麼秘密,三人想法又各自不同,突然間,趙寬耳朵出現了多種聲音“你還有什麼陰謀詭計就快說。”“願聞其詳。”“廢話少說!”

還有馮孟升的聲音:“你又胡扯什麼?”這四句加上吳耀久的傳音,趙寬一下子亂了,連忙說:“不玩了,不玩了……你們五個一起傳過來,我可受不了。”

這家伙能同時向多人傳音?除了趙寬與馮孟升外,所有人都吃了一驚,要知道一般人都凝神修練一處氣海,氣分兩頭、三頭已經不很容易,以方康偉的功力來說,氣分四端已經是他的極限,怎麼聽這胖子說起來,他似乎一次傳給了五個人?

他們卻不知道,“柱國先修”本是同時修練體內三十六個模擬氣海的丹球,趙寬與馮孟升別說氣分五道,分個十七、八道都不是太大的問題,只不過論及傳音距離等有關實際功力的能力,可就比只能分成四道的方康偉低了不少。

眾人正向著趙寬瞪眼的時候,趙寬與馮孟升卻同時往西面一望,兩人同時低呼一聲:“來了。”

方康偉、方宮、方夏談、吳耀久也同時轉過頭望向西方。方家人臉上露出了訝異而擔憂的神色,吳耀久卻是一臉狐疑,皺著眉似乎弄不懂發生什麼事。

沒過兩秒,六個人的目光同時轉向南面,卻聽馮孟升立即慘叫一聲說:“她回去了……我們完了!”一個強大的能源正自正南方沖來,不是從南極洲趕來的新後還有誰?她既然已經回返南極洲、得知事件始末,非殺來替老公算帳不可。

“哇啊……怎麼這麼多超……超級高手?”吳耀久頭一轉,目光又望向西方,他驚呼一聲說:“首席、羅軍長都來了……啊啊,在這里打起來,阿帕臘山以東這塊地只怕要陸沉了……”

阿帕臘山以東陸沉?那不是整個方家族全沉下海里去了?方家所有人臉色大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可是這家伙說的未必無理,這種層次的四大高手若真在這兒打起來,就算沒這麼誇張,至少耳母城會首先不見。方康偉直瞪著趙寬等人說:“你……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會引來四位絕頂高手?”

“呃……”

趙竟還來不及回答,空中陡然傳出劇烈的氣爆聲響,一股強烈的氣流忽然從上方整個壓迫下來,四面狂風急卷,篷車翻覆,還有幾個方家軍被狂風卷起,不知飛到哪兒去了,只聽一個巨雷般的炸響往四面轟傳:“這胖子是我的,誰也別跟我搶!”

啥?胖子是指我嗎?趙寬在激烈的氣流中,勉力抬頭往上看,只見上方一個干槁枯瘦老態十足的老人,滿臉都是喜悅的神色,正又驚又喜地望著自己,正是棄自己不顧的茲克多。趙寬忍不住自我解嘲的低笑兩聲,自語說:“說的果然是我。”

這有什麼值得得意的嗎?這時疾風似乎剛剛消失,馮孟升才抬起頭來,又聽到另一聲震雷般的嬌叱:“這三個人都得死!誰有意見,本後與他翻臉。”卻是南極洲第一高手——新後趕到。

這全天下第一潑辣的娘們長啥模樣?吳耀久立即抬起頭來,只見南方一個面貌嬌美、體態窈窕的青衫美豔婦人,就在這無聲無息之間,已經倏忽間出現在南面空中。她以這麼高的速度趕來,往後束起如冠的黑色頭發竟是一絲也不雜亂,不過別看她這麼年輕,據說她年紀已經超過九十,只不過功力高強,不顯老態而已。

這時新後正目光炯炯地望著茲克多說:“前輩若橫加插手,別怪作晚輩的無禮。”

茲克多一愣,沒想到一直對自己采取忍讓態度的新後這會兒橫定了心,他目光一轉,哈哈笑說:“好,先聽聽王首席、羅軍長怎麼說。”

他話聲未落,這一瞬間,兩個人影出現在北側,與新後、茲克多成一個正三角形,三邊相距都是百余公尺遠,兩人剛一出現,一股綿密的氣爆聲隨之響起,跟著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正由西面逐漸傳來。

眾人都莫名其妙之際,只有方康偉暗暗驗異,這是兩人的速度遠遠超過聲波傳動的速度,這才在兩人出現之後方傳出那一連串破空激嘯聲,而且聲音逐漸累積,越來越大聲。

不過從三方面沖來時的方式來看,三方的功夫果然大為不同。論及威勢,自然以茲克多的最為威猛,但羅方、王崇獻的功夫刖是絕對的正統,至于新後,卻是別出蹊徑,不知如何完全沒出現破空聲。

趙寬與馮孟升都是初次得見王崇獻與羅方,兩個來自窮鄉僻壤的小人物自然而然望著空中上下打量。

只見身著黑衫的羅方氣度宏偉,身形高壯,寬闊沉穩的身形隱隱有王者之風,頭上短短的褐色頭發,波浪似的在方正的臉龐上方盤卷著,一雙不怒而威的方形大眼,單是目光掃過,便令人有不敢對視的感覺。

而他背後的一把連鞘巨劍,在他身上,卻不顯其大,反而十分怡好。此劍名曰“創世”,極為有名;在四九戰爭之際,無祖第三弟子趙篤龐便仗此劍鏟除無數合**,此劍不但為無祖親賜,據傳亦出自無祖手澤,除聖殿不算,如今世上尚存的無祖親制武器,恐怕只剩這一把了。

而王崇獻,普通身材的他,生得是一副溫文儒雅的相貌,黑色的直發往後平貼至耳根,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與雪梅、蘇膽相同的白色袍服,邊緣卻少了那繁複的彩繡,改成一道閃動著銀光的錦織,更顯出地位的不同。

王崇獻兩手空空,身上也沒有任伺武器,但卻是誰不敢輕視他。天下聞名的“氣劍之術“,自無祖及其弟子隱蹤之後,除叛出南極洲的新皇一世夏濤之外,數百年來,只有王崇獻一人習成,不只如此,他後來更修練出十道氣劍,足以與夏濤對峙,南極洲才終于對反攻死心,轉而把目標轉向舊大陸,若非如此,羅方也不至于這麼輕易地把首席一職,就這麼轉讓給了王崇獻。

兩人剛現身時,吳耀久本來露出一絲笑容,但他旋即面色微變,有些慌忙地想躲到趙寬身後。問題是趙寬的體型雖寬,但卻沒有吳耀久高,吳耀久這麼躲躲藏藏的,反而引人注意,何況剛剛才聽到新後不惜翻臉也要誅殺三人,羅方與王崇獻的目光自然同時往下一望。一望之下,羅方嚴肅的臉色驀然一變說:“這三人,絕不能殺!新後可以沖著羅某來。“

這話一說,新後可也吃了一驚,以他們四人來說,彼此若沒有把握,絕對避免互相爭斗,剛剛說得這麼絕決,就表示了不容忽視的決心,依常情看來,對方絕沒有必要為了這三個小人物而翻臉,所以剛剛茲克多的反應就十分正常;可是羅方是吃錯了什麼藥,居然與自己硬頂上了?

這邊新後正想著該如何對答,而目光從吳耀久身上轉到趙寬與馮孟升兩人的王崇獻,臉色突然一變說:“皇儲,這兩人莫非正是趙寬與馮孟升?”

皇儲?趙寬與馮孟升的目光同時瞪了過來,這草包是皇儲?功夫也太差了吧?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都是意外,腦海中同時想到……這一陣子,自己似乎對這位皇儲不大尊敬,不知道有沒有殺頭的罪名?

吳耀久沒想到王崇獻一開口就揭露了自己的身分,他尷尬地笑了笑說:“王首席,他們是我的好友。”

啊……這家伙夠朋友!趙寬與馮孟升立即對吳草包刮目相看,兩人連連點頭,自己可是皇儲的朋友,那個古怪的“擒殺令”可以快快作廢。

“這兩個就是趙寬、馮孟升?”羅方臉色微變,目光掃了過來。

王崇獻對羅方十分恭敬,正面轉向羅方,微微躬身說:“正是。”看兩人的關系,一點也不像當時新後與茲克多所說的情況。

羅方沉吟片刻,點頭說:“總而言之,皇儲與這兩人誰也不許動,他們得回皇都。”

看來不大妙,趙寬與馮孟升兩人對視一眼,三人一起回皇都,吳耀久當然沒事,自己兩人可就完蛋大吉,最奇怪的是……怎麼自己莫名其妙地把天下高手都得罪完了?

新後的臉色卻是不斷變化,那個頭號渾蛋是皇儲?難怪上次這牝家伙跑來南極洲要人,又不肯說清楚要什麼人,難道這個仇真的報不了了?還有一件怪事,另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怎麼王崇獻、羅方都是一副久聞大名的模樣?

同樣的疑惑,在茲克多心里也同時出現,他看著新後的臉色,已知新後對三人的身分全然不知,難怪自己當初會這麼容易就搶來一個,卻沒想到搶到個大麻煩……茲克多心念一轉,當即傳聲說:“新後若願與老夫合作,老夫只要那個胖子,其他兩個老夫沒有興趣。”

新後聽到傳育,目光一亮,把自己老公新皇三世劫掠出南極洲冰宮的正是另外兩人,這個合作正是互利,新後立即回傳:“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茲克多緊接著說:“就由新後開口,老夫願附驥尾。”


兩人這麼彼此傳音,以王崇獻與羅方的功力來說,自然能察覺到兩人正交換著意見,雖然聽不見內容,但既然彼此傳音,想也知道他們正商量著合作事宜。羅方臉色微變,緩緩地伸手抽出背後的巨劍,一面說:“沒想到有生之年,這把劍還需要再度出鞘……崇獻!”

“徒兒在。”王崇獻回答的同時,兩手輕柔地往兩側放下,掌心微微朝外,臉上依然是平靜的微笑。

“咱們師徒倆,有幾十年沒有並肩作戰了。”羅方長劍緩緩出鞘,一道宛如晨曦初起的霞光突然由巨劍表面散出,本是夕陽逐漸西沉的耳母城,彷佛晨光乍現,又要開始新的一天。

霞光乍現的同一瞬間,羅方與王崇獻兩人的氣勁突然同時往外激爆散,雖未激起狂亂的勁風,但上方數千公尺的云層,驀然間以兩人為中心緩緩盤旋了起來。整個世界幾乎同時為之震動,而下方耳母城的數十萬居民,在這一瞬間,一股沉窒的壓迫力直湧入心,幾乎每個人都感到了世紀末日降臨的恐懼感。

在風暴中心、傲立空中的新後,臉上卻是一點畏懼之色也沒有,她伸手探向腰際系著的細薄長劍紫色劍柄,臉上露出一抹冷酷的微笑說:“我們就二對二地在此拼一場吧。”

這話一說,羅方與王崇獻的臉色都變了,四人在此一拼,耳母城毀掉不打緊,吳耀久可也是死定了。兩人正有些遲疑的時候,茲克多卻突然哈哈一笑說:“我比較有興趣在高空打,咱們上來吧。”說完,他猛然卷起一陣狂風,條忽間直破云霄,氣勁一激,方圓數公里的云層霎時抽散成絲般地刮飛一空,空中呈現一片夕陽下的水藍…

…畢竟他也不願意趙寬死了,還沒問出這胖小子功夫怎麼練成的呢。

新後這才想起剛剛與茲克多的約定,她哼了一聲,也沒說話,瞬間往上直拔,羅方、王崇獻對視一眼,兩人也倏忽間消失,沖上數千公尺的高空。

下方眾人仰頭而觀,只見四人同時穩住身形片刻,忽然間全部消失不見,眾人正愕然的時候,猛一片炫亮的巨大彩霞突然爆出,似乎包住了整片天空,同時千百道旋飛閃動的光影在數百公尺內迅疾交錯,另一方面,無數急竄閃動的紫色閃電遍布在空中,與那千百道流光交集起來,而彩霞卻在突然閑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但倏忽閑又補合起來。

這是什麼……?誰也沒來得及出聲的時候,猛一個分不出是什麼聲音的爆響在人人耳邊炸開,彷佛有個重槌硬生生地轟到了自己的腦門,緊跟著,突然一大片四面疾滾、毫無章法的激烈狂風猛然卷起。姚家樂團的大帳幕首當其沖,在一瞬間刮飛老遠,那無數的座椅更是四面亂飛,在激烈的狂風中粉碎。

地面的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突然間,一道電光穿越數千公尺猛然劈落地面,轟然一聲巨響,整大片的土石一面炸飛崩散一面卷入了狂風之中,大地同時傳來激烈的震蕩,功夫較低的人當場連站都站不住地往外翻飛。

眼看著天地異變,全城的人一面哭喊一面倉皇逃命,只不過除了形貌之外,誰也聽不見其他人的呼喊,只不斷聽到那足以毀人心智的巨爆聲不斷在耳邊狂嘯。

“這……去你特拉娘祖宗的仙人特拉架!”趙寬猛叫了一句連自己都聽不見的特長髒話,便一拉馮孟升,對吳耀久揮了揮手道別,隨意選了一個方向便跑。

畢竟這時不跑,什麼時候有機會?而吳耀久自然也不用再跟著自己兩人,快回皇都做他的皇儲吧。

至于方家人,追時早已是一團混亂,誰有時間注意趁亂逃命的兩人?兩人就此逃之夭夭,亡命而去。

※※※

“不是開玩笑吧?”李鴻自言自語地低哼一聲,隨即廢然而起,在斗室中踱步。

踱了半天,他低著頭低聲自語:“聚氣也就罷了,精、神怎麼與內氣彙聚?彙聚之後如何送出?”

李鴻念了念,歪著頭思忖一下,驀然立定下來,全身三十六個丹球急轉,將內息彙聚到“氣劍心訣”所指定的下丹田。但隨著凝聚的能量越來越多,彙聚的速度不但變慢,也越來越困難,李鴻心念微微一催動,那股龐大的內息勉強擠著經脈而出,隨著容納量最大的背脊中心,直往天靈而沖。

這麼擠出去,已經十分難過,而當氣息一出頂門,那股氣勁立即猛一個往上集沖,轟然撞向牢頂,只聽碰地一聲巨響,氣流急卷,不知何種金屬所制的牢項往上一凹,出現了一個不小的坑洞,仔細望去,上面大大小小的已經有七、八個坑,看來李鴻卡在這個階段已經有一段時間。

李鴻望著上方,也頗有些意外,這兒監牢異常結實,若在買弭城的牢獄中,這麼多沖幾下,說不定已經打破牢籠,沖了出去;也許也因為這個原因,自己在這兒胡搞,也沒有一個獄卒過來關心一下,倒是可以放心練功。

李鴻繼續思忖著,這套心訣,比起一般的武學大不相同,修練的過程中,幾乎完全廢棄了身體的其他經脈,專練主循環,這麼做,固然可以在短時間內修練出更強的功力,但舉手投足、發掌踢腿的勁力自然相對地減弱,更別說揮刀舞劍、運勁護身的能量。

這樣真的有用嗎?李鴻實在有些狐疑,他這一段時間雖然功力大進,但到底是“氣劍心訣”的幫助,還是“柱國先修”發揮作用,實在很難說,他只知道,根據理論,這兩種武學都該是提升修練速度的功夫,只不過是相輔相成,還是互有抵銷,可就不清楚了。

但如果“柱國先修”說的是實話——“天下玄功反掌易”,那該是只快不慢,彼此幫助才是。

不知道趙寬與馮孟升功夫練得如何了?想到被抓去南極洲的兩人,李鴻就暗暗皺眉,自己就這麼被關在這里,一點辦法也沒有,別說去南極洲了,連離開這個鬼地方都沒有辦法,而雪梅又幾天沒有傳訊進來,可能她也是無法可施……若自己能練成此功,說不定能靠自己的力量闖出牢獄。

驀然間,李鴻突然感到極遙遠處,似乎正有一股極強烈的力量正在漲裂擴大,整個世間的能量似乎同時產生了共鳴,周圍的空間雖然沒有明顯變化,但似乎天地間正努力地吸收這股龐然的力道,卻有些吸納不良的感覺。

這是什麼東西?毫無經驗下,李鴻完全無法感受到那個能量源的距離,只知道應該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而直覺告訴他,那股莫名其妙、複雜而龐大的恐怖能量離自己越遠越好。

又過了幾分鍾,那股能量不減反增,還似乎有增強的趨勢,似乎天地的吸納已經無法負荷,影響所及,正逐漸向外擴張,雖然距離依然很遠,李鴻也能確定能量的影響區域,已經比剛開始大了數倍。

自己能感受到這麼遠?是那個能量實在太過龐大,還是自己功力提高了?李鴻正思忖間,身後突然傳出叩叩兩聲怪響,似乎正有人輕敲著鐵門。

有人來了?李鴻嚇了一跳,能這麼無聲無息到自己身後,而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的人,必然是比自己高明幾倍的人物。他連忙轉頭,卻見門口的小鐵窗上,一個容貌清朗、俊美得彷佛雕塑的白種金發年輕人,正對著自己微笑。

又是一個不顯老的怪物。李鴻暗暗罵了一聲,正想說話,卻見那人迅疾拿張紙出現在窗口,紙上寫得很清楚:“不要說話,你是李鴻嗎?”

李鴻微微一愣,為什麼不能說話?他狐疑地點點頭,看這年輕人還有什麼話要說。

“很好,請稍候。”年輕人又換了一張紙條,突然間,只聽喀地一聲輕響,那堅固厚重的金屬門,居然緩緩往外移動,開了一個足以容身的空間。

是來救自己的?李鴻吃了一驚,連忙走近兩步,到門口一看,年輕人又遞過一張紙條,只見上面寫著:“全身不要運勁,摒住呼息,氣脈內斂,由此人背出,可保無虞。”

這是什麼道理?李鴻正莫名其妙,耳邊突然出現雪梅的聲音:“李鴻,你千萬別發出任何聲音,那位是合**,你依紙條行事,只需要忍十來分鍾不呼吸就能脫困,你該沒有問題。”

十多分鍾不呼吸本是小事一樁,何況還由人背著……問題是為什麼要這樣?還有一個問題,眼前這個就是幾百年前與無祖戰斗的怪物兼壞蛋合**?自己居然要被這種東西救?

合**一點也不知道李鴻心理在想什麼,他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微微點頭之後,轉過身微往前弓腰,似乎要李鴻攀爬上去。

李鴻掙紮了半天,若是靠自己,終歸出不了這個牢獄,管他伸出援手的是神是魔,能脫困再說。他依著紙條所書,爬上了合**身上,只覺得合**身體有彈性而溫暖,與人一模一樣,根本不像想像中的合**,若非此人俊美得彷佛假人,真看不出來與常人有什麼地方不同。

李鴻一到合**背上,剛摒住呼吸,便感到合**兩手往後一摟,托住了自己,而突然間四面的景物不知為何矮了下去……不對,是飛了起來,這家伙怎麼飛的?李鴻愣了愣,卻見下方一無氣勁,二無反射的勁風,一點也不像傳說中機械文明的移動方式,而這個家伙居然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往前飄了出去。

果然一路無阻,這個堅固難破的監牢,居然整個走道沒有一個人看守,李鴻莫名其妙沒多久,已被那俊美合**從某個向空中通出的窗口帶出牢獄。

就這麼簡單,這算什麼監獄?李鴻睜大雙眼,四面張望,卻見合**一出監牢,反而十分謹慎地遮蔽身形,但無論他怎麼移動,速度都十分輕雅而不帶火氣,更是一絲聲息也沒有,不過奇怪的是,速度實在是慢了一些。

這兒時間較東岸為晚,太陽才剛剛隱沒,在黑暗中,合**帶著李鴻,也沒遇到什麼困擾,不過四面逐漸亮起的燈光,卻讓李鴻十分陌生,不知道什麼樣的燈火能造成這種效果。

過了十來分鍾,那名合**帶著李鴻,又從一處大樓飛了進去,一飛進去,合**突然出聲說:“李鴻先生,可以說話,也可以呼吸了。”

先生?李鴻可十分不習慣,他吸了一口氣,咕噥了兩聲,混過這句話,接著說:“那我可以自己飛了嗎?”

“當然。”合**當即停了下來,手一松,李鴻氣勁同時一運,當即飄飛在合**身側,那合**接著十分和氣地說:“李鴻先生的前一句話,我沒能聽清楚,不知可否再說一次?”

呃……沒想到這家伙居然不放過?李鴻愣了愣才說:“我是說……不知你如何稱呼?”

畢竟兩串話的音節差太多,合**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頓了頓才說:“是我失禮,我是山恩。陳。”

李鴻一愣,一時不知如何發問,這合成的家伙姓山恩,名陳,還是姓山,名恩陳?若是前者未免怪異,說是後者,那他為什麼在山恩與陳之間頓了一頓?

合**望見李鴻的表情,他臉上露出和善而了解的微笑說:“我又疏忽了,這是古稱法,現在該說陳山恩了,山恩兩字古語是相同的意思。”

陳山恩?聽起來順多了。李鴻沒興趣研究古稱該怎麼稱,名字的意義他也沒有興趣,他只向陳山恩點點頭便說:“雪梅在哪兒?”

“不是來了嗎?”陳山恩臉上露出微笑,手往前一指說:“我們在此拖延了片刻,她似乎出來了。”

李鴻目光轉過,果然見到轉角飄出那該還算陌生,卻已經覺得熟悉的身影。李鴻心情微微一陣激動,目光直視著雪梅,想謝,又覺得不該說謝,那股複雜的情緒糾纏著,李鴻一時之間,真不知該如何開口。

雪梅望見李鴻,心情也是一陣激蕩,費了一番功夫,總算靠無皇五世與合**的幫助把他救了出來,只不過這麼一來,他這輩子也是隱姓埋名走了,只可惜了這麼個向上的年輕人。

迎向李鴻的目光,雪梅心中微微一陣心悸,他為什麼這麼望著自己?這種陌生的目光自己從沒見過,說熱烈也不全然,說期望又有些不同,他似乎有數不盡的話想說……他到底想說什麼?雪梅終于承受不了李鴻的注視,轉過了目光。

當雪梅別過目光,李鴻先是恍然若失,跟著一股怨怪自己的憤憤之氣突然湧起,自己怎麼老是什麼都說不出口?李鴻彷佛被逼出話般地說:“我可以離開了吧?”說完他馬上懊悔起來,自己什麼不好說,為什麼說這個?

雪梅卻也是萬萬沒有想到李鴻會說出這句話,她想擠出笑容,卻不知為什麼擠不出來,望著李鴻懊悔的表情,雪梅的心卻又軟了,她歎了一口氣說:“當然可以,不過,你不見見幫你逃出來的人嗎?”

李鴻一怔,幫自己逃出來的不正是身旁這位陳山恩嗎?莫非還有他人?

只見雪梅面無表情地一轉身,望著來向飄回,李鴻不知為何,只覺得整個人十分郁悶,他也沒心情理會老是一臉微笑的陳山恩,自顧自地皺著眉頭,隨著雪梅身形而去。

第三章覓路尋友

遠在美克灣北端耳母城那兒,數千公尺土方,毀天滅地的凶猛戰斗正毫不留情地展開。距離雖然已遠,氣勁直接傷人的機會大幅減小,但卷起的狂風已經把耳母城摧殘得不成模樣,城里的人不辨東西地四散奔逃,恰似被打散的馬蜂窩。

其中有兩個速度極快的身影,正不斷向著西面急奔,趁著現在天下大亂,越過了方家族與曹家族之間的邊境,反正往這邊逃命的人也不少,想來暫時沒有人會阻止此事。

前幾天在耳母城中亂逛,兩人早已打探清楚,其實方家族在此雖然屯有重兵,關防甚嚴,但由方家族進入曹家族卻是十分簡單。聽說也不是曹家族秉性和善,而是對曹家族來說,方家的兵力根本就不值得提防,不過說的人語焉不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兩人奔出數公里後,頭頂上的巨爆聲雖然仍不斷地轟擊著神經,激烈的暴風也仍以耳母城為中心向四面狂卷,但總比剛剛在戰場正下方好受許多。趙富與馮孟升眼見自己逐漸脫出人潮,兩人彼此對望一眼,心念相通……自己畢竟不只是單純逃命的居民,看樣子容貌圖像早傳遍全大陸的軍閥,不能隨便給軍隊的人看到。目光交會間,兩人同時轉向,往稍偏北面的一個沼澤密林交錯地帶,沿著地表低飛了過去。

這麼一飛,趙寬與馮孟升同時感到不對,立即運足功力回身防范;怎知一回頭,只看到一個家伙笑嘻嘻地跟著兩人,趙寬與馮孟升忍不住同時叫了起來:“是你?你跟來干嘛?“

“我們還沒找到繡蓉啊。”跟來的正是吳耀久,他的實際功力比兩人都還高,跟起來輕松愉快。

“你……”趙寬張口結舌地說:“你找繡蓉干什麼?”

吳耀久一臉無辜地說:“你說過要找到她,才能得到答案,我當然要跟。”

“什麼答案?”趙寬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才說完,立即會意,慘叫一聲:“那種問題……你這個無聊的家伙!”這時三人已經飛入密林,趙寬自然而然地落地說話。

“嘿嘿……”飄下地面的吳耀久笑了兩聲說:“總之,你們去不去皇都?不是還有個好朋友在那兒?”

馮孟升也站到地上,忍不住說了:“去是當然會去,為什麼這麼問?”

“那我們可以一起走啊。”吳耀久呵呵說:“說不定我還可以幫忙。”

馮孟升雖是勝了吳耀久一眼,但想想這番話也不無道理,他轉過頭對趙寬說:“怎麼樣?”

“隨便。”趙寬哼了一聲說:“這草包只要別闖禍就好了。”

“草……草包?”吳耀久一搞清楚,忍不住哇哇叫:“我怎麼樣也是個皇儲,你這個胖子會不會太不客氣了?”

趙寬白了吳耀久一眼,大刺剌的揮手說:“跟吳耀久交交朋友勉強可以接受,我可沒打算結交皇儲,想做皇儲就別銀著我們。”

“呃……”跟皇儲作朋友很丟臉嗎?吳耀久呆了杲才說:“那就別管皇不皇儲……可是草包也太過分了。“

“你還不草包?”趙寬聲音大起來,嚷嚷說:“孟升那時塞劍給你,你不是不想拿?被一大群高手圍住,你居然主動挑釁?這不是草包,什麼叫草包?”

這……吳耀久呆了半天,才搔搔頭說:“總之蠻難聽的,換一個好不好?”

“真是無藥可救……”趙寬說完之後,突然高興起來,捧腹笑說:“啊哈,吳耀久、無藥救!你這個名字豈不是天造地設?”

呃……連名字都出錯了?吳耀久瞠目結舌之余,已經不知該如何反應。

馮孟升早在一旁笑了許久,見狀笑著打岔說:“好啦,別欺負吳耀久了,我們現在去傑科鎮還是紐熬港找繡蓉?”

“不找了。”趙寬嘴一扁說:“先別管那個小糊塗蛋了,我們得快去皇都。”

“為什麼?”吳耀久大感訝異地說:“人家可是不辭辛勞的萬里尋……”

“你住口!”趙寬聽不下去了,大吼一聲阻住吳耀久的話,這才搖頭說:“看今天的情勢,李鴻危在旦夕,暫時顧不了繡蓉了。”

“這……”馮孟升頗有些遲疑地說:“我們也不能不管繡蓉,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又沒什麼功夫。”在馮孟升現在的眼光中,班繡蓉可真是沒什麼功夫。

“是啊是啊。”吳耀久連連點頭說:“該先把繡蓉安置妥當。”

趙寬何嘗不想?他思忖一下說:“可是都沒打聽到她的蹤跡,她不會還沒到這兒吧?”

“怎麼算也該過去了。”馮孟升頓了頓說:“還有一個可能,她沒在耳母城停留,所以沒有她的消息。”

這也有道理,趙寬想了想說:“這樣的話,她該不會去傑科鎮,一定選紐熬港,迷失河在那兒已經彙流,不像傑科鎮那兒,趕沒幾步路就會遇到一條支流……我們就去一趟紐熬港,若再找不到她的消息,就不管了。”

“也是個辦法。”馮孟升回頭向著耳母城的方向望了望,揣測地說:“這兒打成這樣,我們該可以以全力飛行吧?”

“問草包。”趙寬轉過頭說:“這邊有這麼大的能量到處亂爆,我們的形跡還會不會被發覺?”

“該不會。呃……”吳耀久瞪眼說:“又叫我草包?”

“不會就好。”趙寬一面往上飛,一面哈哈笑說:“你這還算好聽的,你不知道我們以前都怎麼叫孟升。”

“哦?”吳耀久大起興趣,一面飛起一面追問:“怎麼叫?”

“死胖子!”馮孟升臉上露出恐慌,一面急飛一面叫:“你一年前怎麼說的?”

“那是因為要帶手下,這麼叫有失體統。”趙寬臉上露出賊笑說:“現在又不用了,呵呵……還有李鴻。”

“到底是什麼嘛。”三人速度越來越快,吳耀久必須要用傳音,才能在兩人耳邊發出聲音。

“趙胖子,你絕對不能說。”馮孟升深怕趙寬傳音給吳耀久,連忙擋在兩人之間,不過他心里有數,這樣做,該是一點效用也沒有。

果然過不了多久,吳耀久突然爆出一聲哈哈大笑說:“好笑好笑!”這話還沒用傳音,聲音自然而然的透過內息傳出,震入了兩人的護體內息之中。

還有這種方式?雖然比傳音費了點內息,但也沒什麼好省的,馮孟升立即大罵:“你這個死胖子!”

“為什麼你們就可以繼續叫我趙胖子?”趙寬呵呵直笑說:“不公平了一年多,總算可以回本了。”

“還不是你先給我們取那種奇怪的綽號?”馮孟升臉白白青青地說:“否則我們也不會這麼叫你。”

“不管。”趙寬撒賴了,一面飛一面唱著說:“這樣吳草包才不會孤獨。”

吳耀久本來猶在大笑,這下笑到一半卡住,連忙說:“說真的,換一個好不好?”

“放心啦。”趙寬笑呵呵地說:“有外人在,叫你皇儲殿下如何?”

這倒勉強能接受,吳耀久又露出笑容說:“孟升的很有道理,為什麼李鴻叫那個?”這時三人的速度越來越高,吳耀久自然而然的轉換為傳音,否則聲傳數里,可不大恰當。

“李鴻的你也說了?”馮孟升慘叫一聲,跟著傳音說:“他一定會翻臉的。”

“不會不會。”趙寬搖手得意地說:“他只會板著臉說:”可惡!‘哈哈哈……“

“等等!”馮孟升醒起一事,目光剩向吳耀久:“什麼叫‘孟升的很有道理’?我那個稱呼一點都不合理!“

“很好啊……”吳耀久哈哈笑著回答到一半,忽然輕呼一聲說:“啊,慢點……”他突然停止加速,保持原有的飛行速度。

可是這麼一來,首次毫無顧忌加速飛行的趙寬與馮孟升兩人一時反應不過來,在一瞬間,已經飛出了數百公尺遠。他們正訝異時,突然一聲巨響在兩人身旁急爆,一團云霧倏然間在兩人身旁炸開,那股沖擊波比起之前風壓又有不同,兩人一個猝不及防,被轟得七葷八素,忽然間一個失控,往地面摔了下去。

還好這時吳耀久已經趕到,他一個盤旋,一手一個地抓住兩人,一面呵呵笑說:“好險、好險。”

馮孟升隔了片刻回過神來,訝異地說:“這是怎麼回事?”

“特拉娘!”趙寬罵了一聲,腦袋四面亂轉說:“有人偷襲嗎?”

“這是音爆。”吳耀久呵呵一笑說:“到這種速度,護體內息要提高數倍,否則會承受不了這一刹那的沖擊。”

“什麼叫音爆?”趙寬狐疑的問:“聲音自己也會爆炸嗎?”

“這個……”吳耀久遲疑了一下說:“我也不這麼清楚,好像是因為速度太快,所以破空的聲音能量,在速度等于音速的那一刹那會被大量累積,產生巨大的能量。”

趙寬與馮孟升兩人瞠目結舌,完全聽不懂吳耀久說的東西,隔了片刻趙寬才說:“好吧,看在你懂一堆我們完全不懂的東西份上,以後偶爾少叫你幾次草包。”

吳耀久可不知道該不該表示感激,愣了片刻才終于決定掠過此事,正色說:“各派武學,對這個問題都有不同的解決方法,比如護體氣勁盡量尖錐化,並且在一瞬間改變護體氣勁的大小,避免那一刹那的氣爆發生,不過不只這樣,當超過之後,成為另一種平衡,但依然對外界的環境有影響,那時候就得……”

“哇啊……”趙寬叫了一聲說:“聽不懂啊,能不能直接說該怎麼辦比較好?”

吳耀久一呆,突然醒起說:“我不是傳了你‘禦風凝霄’之術,在凝氣篇里面就說得很清楚啊。”

“早說嘛!”趙寬呵呵笑了起來說:“原來那是這時候用的?”

“但若內息沒練到隨境而轉、瞬息而變的程度,難免還是對地上物有影響。”吳耀久說:“而且低空空氣密度高,影響更大,要飛這麼快,最好在高空中飛。”

“啊……”趙寬突然回頭說:“孟升沒學會那些……”那時馮孟升還在傷感,完全沒心情聽吳耀久羅唆。

馮孟升本來就在思忖著,聽到趙寬的言語,他搖頭說:“沒關系,我的雪魂心法中,似乎有一套運息之法,正是說這個道理。”

“啊!”吳耀久大點其頭地說:“想來是脫胎自雪舞心法,雪舞心法快捷而無聲,早就大大有名,你們忘了,剛剛新後沖來,幾乎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那還不試試?”趙寬哈哈一笑,當先往空中沖去,一面說:“要多高?兩萬公尺夠不夠?”

“其實越高越快!”吳耀久緊跟著沖了上去。

馮孟升莞爾著搖了搖頭,緊隨著兩人身後,向著上方直沖而去。

“你就是李鴻?”在那個斗室中,無皇五世望著李鴻與雪梅,咧著嘴笑說:“總算把你救了出來,雪梅可以放心了。”

這話一說,李鴻與雪梅兩人忍不住對視一眼,但不知為何又很快地同時轉了開去,臉上都有些微的尷尬。李鴻隔了片刻才說:“這次多虧五世搭救。”剛剛介紹時,李鴻可嚇了一跳,沒想到無皇五世還活得好好的。

“嗯……”無皇五世點點頭,微笑說:“新功夫還練得習慣嗎?”

怎麼說?李鴻想了半天,想不出一個適當地說法,只好搖搖頭說:“練得不好。”

這話回答得很難接下去,無皇五世愣了愣才說:“你身體沒什麼問題吧?”

這句話簡單多了,李鴻心里高興,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迅速地點頭說:“很好。”

無皇五世眉頭皺了起來,上下打量李鴻半晌才說:“你的話一向這麼少嗎?”

若趙寬在一旁,絕對會大表反對,堅稱李鴻在女人面前話才變少;但這時畢竟只有李鴻在場,他頓了頓才說:“請長者見諒。”

不投緣。無臭五世有些沒勁地揮揮手說:“算了,雪梅,你要他怎麼逃,跟他說好了。”他本來想問問李鴻怎麼學會“柱國先修”,這會兒也懶得問了。

雪梅不知為何覺得有些慚愧,忍不住白了李鴻一眼,這才說:“那雪梅先告退了。”

李鴻突然看到雪梅的白眼,腦袋嗡嗡一聲,頗有些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才好的感覺,不過他的臉色,可就更難看了。

“去吧。”無皇五世對著雪梅咧嘴笑說:“記得還要再來玩。”

“一定。”雪梅擠出微笑,再瞄了李鴻一眼,當先往外走。

李鴻只好悶著一肚子郁悶,悶不作聲地跟著雪梅身後,一句話也不說地往外走。

剛剛兩人進房的同時,那個合**陳山恩,一直掛著微笑在門口等候,待兩人一踏出門,他立即踏了進去,只聽他那和氣的聲音帶著笑意說:“我們約好的……繁類訊號關聯器。”

“拿去拿去!”無皇五世沒好氣的聲音從房中傳出。

隨著雪梅與李鴻的越走越遠,房中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只聽陳山恩似乎仍十分和氣地說:“別怪我們,你不該繼續這個研究。”無皇五世則咕噥了幾聲,似乎懶得回話了。

李鴻越聽越不對,突然忍不住說:“他們說的事情,與我有關嗎?”

雪梅目光轉過,臉色不怎麼好地說:“你關心嗎?”

這是什麼意思?李鴻腳步立即停了下來,凝視著雪梅,可是腦海里卻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麼詢問,直接說,會不會又說錯了?

雪梅等了半天,見李鴻就是不開口,她終于忍不住說:“你剛剛太沒禮貌了。”

李鴻想了想,好不容易克制差點沖口而出的話,有些全硬地說:“我不會說話。”

雪梅望著李鴻蒼白的臉上,八分堅毅揉和著兩分委屈,忽然問明白說出這句話,對李鴻來說有多麼辛苦。她歎了一口氣說:“五世答應把那東西還給合**,合**才答應幫這個忙……沒想到剛談妥,東方就似乎出了事情,首席在一瞬間離開,也剛好是救你出來的機會。”

“那個……繁訊號器……”李鴻記不住名字,頓了頓說:“對五世,很重要?”一時之間,李鴻沒注意到首席往東趕的事情,更沒把這件事與自己感受到的東方天地異變扯上關系。

“似乎與五世現在研究的智能體系有關。”雪梅搖搖頭說:“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把所有同時發生的訊號、資料、圖像、聲音……等等,都做出適當標記,平時分別儲藏,但日後又能以任意關聯的方式取出……別管這些了,你放輕松,我帶著你走。”

話一說完,雪梅的氣勁里起李鴻,以極高的速度往大樓外飛去,很快地,兩人直突破云層,在萬余公尺的高空中飛行。

這麼一飛,可飛得老遠,下面是無盡的山巒迭起,似乎是整片的高山區域,那磅礴壯闊的景象,來程時反而沒現在看得清楚。李鴻望著下面的大地,一股豪氣油然而生,體內熱血同時為之沸騰;不過他一抬頭,卻見到一件奇怪的事。空中掛著的月亮,這時竟然似乎向著東面微微下沉,李鴻看得幾乎都杲了,他從沒見過這種事情,是那持續在東方發生的能量異變導致的還是怎麼?

忽然間,雪梅的速度慢了下來,倏忽間,月亮又停止了奇異的運行方式,李鴻這才確定,剛才的異象可能與雪梅的高速度有關——但為什麼會這樣,李鴻可想不清楚。

“只能送你到這兒。”雪梅一面減速,一面對李鴻說:“這是鐵門家族的阿爾巴城,距你的故鄉還有兩千多公里,你回去時,一路選沒有人煙的地方低空飛行,一般來說,每小時不要超過五百公里,被發現的機會就不大了。”

每小時五百公里……這是笑話嗎?李鴻莫名其妙地想,自己什麼時候能飛這麼快?雪梅可是白擔心了。

雪梅選了個平坦的小丘落下,望著不遠處那個閃亮著點點燈火的大型城市說:“那就是阿爾巴城……鐵門軍團與皇都的關系較不緊密,你可能比較安全。”

“別的地方能不能找到那東西?”李鴻突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什麼?”雪梅愣住了。

“那個什麼器。”李鴻板著臉說:“我要去找找看。”

什麼器?雪梅愣了愣才想起來,莫非他指的是“繁類訊號關聯器”?她忍不住失笑說:“那是合**的東西,普通人的城市里找不到的。”

“合**?”李鴻皺起了眉頭。

“是啊……”雪梅莞爾地說:“出了‘探源大樓’之外,恐怕只有舊大陸有合**了。”

“舊大陸?”李鴻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自己怎麼突然欠了個這麼大的人情?

“別想這些了……”雪梅說到一半,李鴻急急地又說:“你再說一次,那東西叫什麼?”

看來不說清楚地是不甘願的,雪梅苦笑說:“‘繁類訊號關聯器’……這東西連武裝合**都沒有,只有研創型的才有,你別花這腦筋了。”

李鴻可不管這麼多,先背起來再說,若舊大陸不遠,去看看也沒什麼了不起。

見李鴻終于沒說話,雪梅以為他打消了念頭,放心地交代:“這點錢你拿著,還有這張新大陸詳圖。你以後盡量避免與人爭斗,暴露出功夫,就算難以避免,也要花十余年慢慢顯露,這樣才不會引人注意……”

雪梅苦口婆心的交代一大串,李鴻可有些聽不下去了,他忍不住說:“我知道了。”其實李鴻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到了阿爾巴城,先去問問南極洲怎麼去。

雪梅說到一半被打斷,臉上忍不住泛起一絲薄怒說:“好,我沒話可說了。”雪梅一氣之下,竟是忘了告訴李鴻趙寬與馮孟升的消息。

自己又說錯話了?李鴻愣了半天才低下頭說:“那我走了。”

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雪梅咬著下唇,隔了半天才說:“你去吧。”

李鴻呆立半晌,這才轉過身,飛離前的一刹那,才終于開口說:“謝謝你。”說完,李鴻咻地激起破空聲,向著阿爾巴城飛去。

才叫他飛慢點……雪梅輕輕一跺足,卻想到李鴻臨走的那一句話,她心里的不快霎時煙消云散。望著漸去漸遠的李鴻身影,雪梅彷佛在這一瞬間失落了什麼,又弄不大分明。

李鴻自然不知道雪梅的想法,他一面飛,一面暗罵箸自己沒用,以前看到女人就覺得煩,說話不客氣也沒什麼罪惡感,但雪梅這麼照顧自己,自己為什麼老是說不出讓她高興一點的話呢?難怪趙寬老是要自己改,可是……改又有何用?只怕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

李鴻在迅疾的飛行中,轉過頭來望箸雪梅,只見雪梅那纖細的身影仍靜立在月光下,似乎顯得十分的孤獨,突然間,李鴻好想就此飛回去,但……終究是想而已,李鴻終于還是飛到了阿爾巴城,飄身落在城外的一條大道上。

這兒好干燥啊。李鴻四面望去,城市後方的山巒雖然在夜光下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李鴻只覺得光溜溜的,彷佛一片死寂的士山,而剛剛一路飛來,也是遍地黃沙,這兒的氣候與環境,與買弭城、皇都可說天差地遠。

不過規模卻比買弭城大多了,說不定有近百萬人住在這兒呢,李鴻東張西望半天,又發現另一個奇怪的事情,怎麼整個阿爾巴城,竟彷佛是個發光的城市,那些光華,正與之前在皇都所見類似……這里的人到底是用什麼東西發光的?

李鴻緩緩地沿著道路往前走,遠遠看著路的前方,路的兩側有一排排立起的金屬柱,高度約莫在一般人的腰際,整排斜斜向下放出明亮的光華,照映得整個路面纖毫畢現,就算是放幾十支火把,恐怕也沒有這種亮度……看樣子,城里的照明,一定也是用類似的東西發展出來的。

李鴻打量片刻,繼續往前走,一面逐漸加快了速度,反正整條路都是一個模樣,多看幾眼也沒什麼意思。

速度既然加快,轉眼間就進入了阿爾巴城的西面邊緣,阿爾巴城沒有所謂城牆類的建築,沿著古煉河的北岸搭建起房舍,一路延伸到北邊的小山,在城市的邊緣,自然是一些比較矮小的舊式樓房,有些圓頂的建築,長李鴻從來沒見過的,看來也有些曆史了。

慢慢地,大路往南延伸,沿著河岸而築,李鴻一面點地緩飄,一面思索,自己應該先找到旅社之類的住一夜,第二天清晨,便找人詢問南極洲、舊大陸到底在什麼方向,這兩個地方,自己恐怕都得跑上一趟了。

奔出沒多遠,李鴻突然看到沿著河岸大道旁,一個頗大的建築莊園,門口寫著大字:“古煉河無侍者旅社”。

無侍者旅社?李鴻愣了愣,莫非特別便宜?可是看起來又頗氣派豪華,揣揣雪梅給的錢,算算也有個兩萬左右,怎麼樣也住得起吧?而且現在不辨方向,無法快速飛行,再說明日問清南極洲方向之後,也未必需要再在旅館之類的地方寄宿,今日倒算是長長見識,看看大城市的旅館長什麼模樣。

打定了主意,李鴻便向著看似是大門的地方走去,走近一看,門口果然是什麼人都沒有,他不禁狐疑起來,連門房也沒有,那怎麼收旅費?

這兒雖說是大門,接近一看,卻分成了一模一樣的十個中型門洞,每一個門戶的造型完全相同,也不知道分這麼多做什麼?李鴻左右瞧了瞧,隨意選了個門就踏了進去。

“先生您好。”一個聲音突然從李鴻上方一個懸掛半空,滿是小洞的薄形圓盤冒了出來,可把李鴻嚇了一大跳,一個翻身飛退出十公尺,目光灼灼地四面打量,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這麼一飛,那聲音倒是沒再出現,李鴻深覺莫名其妙,說聲音是從那圓盤洞中傳出,但圓盤後面可是空空如也,怎麼能有人躲著?但那聲音似乎沒什麼惡意,也許是自己大驚小怪,反正換個地方,說不定也是一樣……李鴻突然想起當時蘇膽取出來的東西,連人都能從盒子里跑出來,盤子里出現聲音該沒什麼吧?他壓抑著心里的迷惑,全身戒備著地往前再度邁步。

果然剛站到定點,上方的聲音又傳了出來:“先生您好。”這次聽清楚些,倒是個柔和甜美的女子聲音。

李鴻這次有了心理准備,大剌剌地說:“好。”

“本旅社預備了五種套房,您可以直接選擇種類;如需介紹設備與服務,請按九之後再選擇套房種類,如有投訴或其他疑問,請按零。”

按九?按哪里?李鴻左右一望,還好,就在右手邊,有一排十個大按鍵,上面正是一至零十個按鍵。李鴻思忖一下,大膽地按下“九”、“五”兩個鍵,總歸是先了解一下便宜的價錢。

“雅致套房,本旅社備有二十間,現存空房零間,每日夜八百無幣,如需更詳細介紹,請按零,如需其他套房介紹,請按九,再選擇套房種類。”

空房零?看起來不像這麼熱鬧,李鴻愣了愣,這才按下“九”、“四”兩個鍵。

“典雅套房,本旅設備有五十間,現存空房二十八間,每日夜一千無幣,如需更詳細介紹,請按○,訂房請按八,如需其他套房介紹,請按九,再選擇套房種類。”

羅唆羅唆!一大串廢話。李鴻真想罵人了,問題是沒人可以罵,而不聽聽細節介紹又不對勁,他只好再度憤憤地按下“○”,心里的怒氣卻正逐漸升高。

“典雅套房,為溫馨典雅的雙人房,除床寢衣櫃盥洗等必備用具之外,另有免費轉信、免費清洗兩套里外服裝之加值優惠,門旁另有收費服務選項,隨時服務您的需要。”

說完啦?李鴻正想著也沒什麼特殊的,只聽那怪盤又說:“訂房請按八,回到上層選項,請按九,重聽一遍請按零。”

李鴻早已經失去耐性,忍不住罵了一聲:“誰會要重聽一遍?”一面一拳頭捶到了按鍵“八”的上面。

“謝謝您。”驀然嘎地一聲,旁邊開了一個小洞,那聲音接著說:“請按下欲住宿的日數,並置入訂房金額,如需找零……”

哇啊……李鴻終于慘叫一聲,拔腿而逃。這麼麻煩的地方,他甯願露宿街頭,也不住了。

這下李鴻可是用飛的,轉眼間劃過數公里,這才突然間緩下身法,飄落地面。促使他緩下身法的原因很單純,因為他突然間闖入了一個人聲鼎沸、亮如白晝的街道區,四周的房舍上懸掛著各種顏色亮晃晃閃動的文字,街道里面是人來人往,笑語喧鬧聲不斷地灌進耳朵。

李鴻這下可高興了,這麼多人,看來不用住一夜了,直接找個人問問南極洲怎麼去不就得了?

第四章激惹戰端

無元五三○年十一月十五日不過剛站穩的李鴻仔細打量一下,不禁又為之瞠目結舌,不知該找何人……這里怎麼幾乎每個男人,手邊都掛著一個女人?

用“掛”還不夠貼切,該用“貼”。每個女人彷佛自己沒有力氣站著一般,緊緊黏著身旁的男人,而且不管高矮胖瘦,那些女人幾乎都是美豔如花,縱然也許美得有些庸俗,但卻每個都似一團火一樣,即使現在幾乎是五度左右的低溫,這些女人彷佛不多露點不甘心似的,每個人身上的布料少之又少,卻又能以這麼少的布料,變化出無數種花樣,李鴻眼花繚亂之下,只差沒轉身就逃。

可是沒人的地方自己受不了,人多的地方又這樣,那該去問誰?李鴻只好打點起精神,仔細望著人群,看看有沒有落單的男人,至少可以好好說上一段話。

仔細望去,落單的男人不是沒有,但落單的女人更多,尤其是路邊那耀目閃爍的彩光之下,一個個粉臂雪股毫不遮掩的高姚美女,目光轉來瞟去,彷佛會勾魂攝魄一般地在每個男人身上打轉。李鴻若不慎與這樣的目光一對,臉紅心跳之余,自然是加快腳步離開,不過每每在身後傳來吃吃的笑聲,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好不容易,李鴻找到一個看來有些邋遢的中年漢子,他滿臉胡須毫不整理,衣服上坑坑洞洞都是補丁,似乎日子過得頗為狼狽,不過他這時卻是昂首闊步的在路中央聞晃,目光毫不收斂地在路邊女子胸上、腿上打轉。

若是在平時,李鴻絕不找這樣的人說話,但這時已經別無選擇。女人不用說了,這里的男人似乎一個個都是急色的模樣,這個男的身邊沒女人,動作還不大難看,身邊有女人的男人,往往一面走兩只手還在不斷揩油,不過追里的女人也奇怪,除了嘻嘻笑之外,也不會覺得在意。

無論如何,選不了好的,只好選不是最差的,李鴻大步走到那個中年漢子身前,百般無奈地擠出一絲笑容說:“這位先生……”

“我自己看。”那人下巴一抬,毫不遲疑地說:“不用來廢話。”

“呃……”李鴻呆了呆,這里的人怎麼這麼不親切啊?

“明白了嗎?”那人臉上有俺不住的得意之色,見李鴻還愣著,他臉上突然露出訂異之色說:“小兄弟,看來你不像這一區的,這可不合規矩。”

不是這區?自己當然不是,自己是從買弭城來的;李鴻正不知道該不該對這個一點禮貌都不懂的家伙解釋,那人臉色已經微微一變說:“可別說我沒提醒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一說完,轉身就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李鴻注意到那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回頭望,卻見兩個身材龐大的彪形大漢,正滿臉怒容地走來。李鴻從對方的目光,已經知道了他們不懷善意,這下子他可平靜了,他向來只是不大會說話,但對于打架,可從來沒有排斥過。

兩個彪形大漢,見到李鴻的目光,反而遲疑一下,但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露出了一抹輕蔑的笑容,再度往李鴻走來。

直到兩方距離不到一公尺,兩個大漢才停下腳步,與李鴻對望著,而這時周圍的人群也似乎察覺了異常,一個個遠遠繞過三人所站立的區域。

李鴻見對方沒有立即撲上來,多多少少有些失望,他總不能自己先撲上去,只好冷冰冰地與對方對視。

兩名大漢見李鴻那副鎮定的模樣,多多少少也感覺到李鴻可能不是自己想像的人物;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隔了片刻,踏前兩步,有些獰惡地開口說:“來這兒干什麼的?“

“問路。”李鴻很直接地說。

滿臉橫肉的胖子臉部一陣**,還沒來得及反應,另一個滿面油光的禿頂漢子右手已揮了過來,一面大喝:“跟我們去見三爺!”

動手?看起來功力可不低,沒想到這兒隨便一個地痞都有一身功夫,李鴻左手一揮,格開對方手臂的同時一抽,一股大力湧出,禿頂漢子猛一個飛摔,向著李鴻身後飛去。

這一下可撞倒了七、八個人,禿頂漢子才砰地一下撞到另一邊的牆壁,一面殺豬似地慘呼,也不知道撞傷了什麼地方。

這麼一來,另一個大漢可就不敢造次出手了,他遲疑了半天,終于繞過李鴻,扶著同伴逃命,一面還回頭說:“你好大的膽子……你別跑!”話一說完,他自己倒是跑得很快。

李鴻卻也是愣住了,他剛剛看對方的動作,一看就知道對方的功夫不比以往的自己低多少,這些日子修練“柱國先修”與“氣劍心訣”,李鴻自知已頗有幾分成就,所以放心地只用了幾成功力,沒想到對方彷佛紙紮的一般往後飛,莫非自己功力確實大進了?

可是……若說功力大進,那恐怕也是修練“氣劍心訣”之前的事情,這功夫對于內力固然大有增益,但卻氣不出主脈,除了運行培育之外,所有其他經脈一概不管,也就是說,剛剛自己出手的功力,還是“柱國先修”的功勞。

看樣子這套功夭不錯,李鴻先是一喜,繼之又想到了另一個頗令人擔心的問題,若是修練“氣劍心訣”未能有成,他豈不是怎麼練功,對付敵人還是只有那份功力?

這些念頭在李鴻心中一晃而過,也沒時間多加細思,這時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該快點找個人來問路。李鴻抬起頭來,四面張望,卻見每個人都遠遠避著,彷佛自己是瘟神一般。

看來剛剛那兩個人的靠山不小,說不定正是這里的地頭蛇,本來在這兒等著問也不錯,可是誰知道他們的靠山什麼時候來,自己可不能在這兒呆等下去。李鴻看看四面人群排斥與恐懼的目光,他也不在乎,索性再往更前方走去。

轉過一條街,空間豁然開朗,前面是一大圈圓形的空地,四面十來條街道,同時通到了這個大廣場中。廣場內,近千名男女隨著音樂瘋狂地扭動,在正中間,一個正方形的舞台,上面有五、六名搖頭晃腦、一面演奏樂曲一面嘶啞著嗓音狂吼的年輕人。

李鴻從沒見識過這樣的場面,聽到咚咚咚毫不停歇的鼓聲,總有股煩躁的感覺,而看著那群人好像瘋了一般的扭動,更是大皺眉頭,不知道那樣揮擺著身子,代表了什麼意思?

其中稍微令李鴻佩服,或說有些感動的,恐怕就是主唱者了,聽他唱得嗓音都啞了,居然還賣命地隨著音樂狂喊,這人想必對此十分狂熱,也難怪雖然唱得難聽,下面的人也不以為杵……不過聽他唱歌方式呼嚕呼嚕地頗模糊,沒一個字聽得清楚,看來畢竟是累了,沒力氣一個字一個字地唱,還好大家也不見怪。

李鴻正品評的時候,身後突然傳出大呼小叫:“就是這家伙!他想跑?抓他回來!”

咦?還不慢嘛。李鴻一轉頭,只見那個滿臉橫肉的胖子,一臉殺氣地領著十七、八個大漢向著自己奔來。

李鴻端詳過去,心中頗有些不滿,這幾個人的身手,與剛剛那兩個都差不多,看來頭頭還沒來,嗯……不能等頭頭了,等會兒隨便抓一個,看看能不能問出南極洲的方向。

李鴻在這兒想心事,這群人卻已經呐喊著向李鴻撲來,不過說也奇怪,沒有一個人拿刀舞劍,每個人都是赤手空拳的撲上。

李鴻別說功力已增,單憑雪梅當初傳授的“禦空之術”速度也比這群人快上不少。眼看著對方撲來,他興奮起來,雙眼一亮,身法倏然間展開,錯身穿入人堆之中,左右開弓,推打摔擊捶勾撞,霎時間,十七、八個人滾散一地,不過李鴻已稍微估計出自己能力,這十七、八個人倒沒受什麼重傷,只不過一時哼哼哎哎地站不起身來。

李鴻望了望倒在地面的人,還是選擇了那個帶路的橫肉臉作目標,李鴻走到他身前,還沒說話,那胖子發現李鴻走近,突然慘叫聲迅速變大,還一面抱著肚子打滾,似乎整個人十分痛苦。

這可奇怪了,李鴻愣了愣,自己可沒這麼大力,這家伙狂喊什麼?李鴻呆立半晌,見那家伙越喊越淒厲,正不知道該如何最好時,突然發現那橫肉臉正偷眼覷著自己……原來是裝的?李鴻火一冒,右腳一飛,砰地一聲那家伙腦袋一歪昏死過去,卻是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換一個!李鴻沉著臉,選摔得最近的另一個,那人見李鴻接近,他愣了愣,連忙壓抑住喊痛的沖動,臉色慘白的望著李鴻。

“我有事問你。”李鴻沒什麼表情地說。

那人有些害怕的點點頭,囁嚅地說:“你……你要問什麼?”


對方識趣,李鴻也頗滿意,他點點頭說:“你可知道南極洲怎麼去?”

那人萬萬沒想到李鴻會問出這句話,他呆了片刻才說:“我不知道……那不是在地球的最南端嗎?”

“當然是最南端。”李鴻有些生氣,這人莫非以為自己連這點地理常識也不知道?李鴻沉著臉說:“我是問有多遠,陸地有沒有路過去……?嗯,還是你知不知道哪里有賣全世界的地圖?”

那人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說:“沒聽過有人賣世界地圖……”他一見李鴻臉沉了下來,馬上補充說:“不過我聽說過,南極洲距這兒差不多一萬公里。”

一萬公里?李鴻瞪大眼睛,這件事他可就沒聽說過了,這家伙會不會騙人?上次那堆凶橫霸道的女人是從這麼遠的地方來的?李鴻有此懷疑地說:“你若是騙我……”

“不敢、不敢。”那人膽都被嚇破了,他連忙搖頭說:“我說的都是真的,是聽三爺說的。”

“三爺是誰?”李鴻隨口問。

那人四面張望一下,頗有些遲疑,但他又怕李鴻一腳踢來,只好結結巴巴地說:“三爺,是快樂街的‘街管’。”

“街管”?沒聽說過。李鴻皺眉說:“快樂街是這里嗎?”他向身前身後揮了一圈。

那人有些慌張的搖頭說:“不,快樂街就是剛剛那條街。”

李鴻除了酷愛打架,拿女人沒輒之外,可不是草包,他聽到這句話,心中陡然一驚,這群人居然只是管街人的手下?那管理這個廣場、這個區、這個城市的人又當如何?更別說還有不大理會皇都的鐵門軍團,這里的高手看來可真不少……

李鴻正思忖時,旁邊突然有人哈哈大笑說:“賴阿三的手下怎麼滾了一地?這位英雄好漢怎麼稱呼?”

叫自己英雄好漢?李鴻不大習慣的轉過頭去,卻見一個挺著個大肚子,滿臉福態的中年人,身後圍著十來個人,正望著自己陰陰的笑。

這家伙的笑容真令人討厭!李鴻臉一沉,沒回答對方的話,只哼了一聲說:“你又是誰?”

李鴻這麼沒禮貌的冒出一句話,那中年人身後的十來個人臉色可都變了,不過,那個中年人臉上連一絲波動也沒有,依然笑著說:“我姓土門,單名一個石。”

又土又石?李鴻想了想開口說:“我姓李。”

“原來是李兄?”土門石客套地說:“不知李兄在哪方得意?”

李鴻聽不懂對方話中之意,莫名其妙之余,只好說:“不得意。”

這下輪土門石一杲,他愣了愣才哈哈笑說:“原來是不得意,如果李兄有興趣,在我協助之下,想得意也不難。”

“這倒不用了。”李鴻不管對方臉上的尷尬,接著說:“我想去南極洲,不知閣下能否指引?“

這話一說,本來一直露出笑容的土門石,笑容終于收了起來,他沉著臉說:“李兄為何想去南極洲?”南極洲可是新大陸的大仇家,誰會想去南極洲?

李鴻仍未發覺失言,他思忖一下,倒也直率地說:“我要去救人。”

土門石臉色由愕然轉為失笑,望著李鴻搖頭說:“你要去南極洲救人?天下恐怕只有你敢說出這種話。”

是嗎?李鴻沒想到問個路,也有這麼羅唆,正想著怎麼縮短瞎扯的時間時,身後突然有人重重地哼聲說:“土門石,這是怎麼一回事?”

土門石目光越過李鴻,望清來人便哈哈一笑說:“賴阿三,這可與我無關,是這位李兄的表現。”

正主兒來了?李鴻轉過去,只見人群當中,一個矮矮瘦瘦,頗有些褻的中年男子,正陰沉的打量著自己,他身旁近二十個彪形大漢,個個面色不善地直盯著自己,彷佛隨時會撲了上來。

“你是賴阿三?他們是你的人?”李鴻也不等對方發話,先一步提出問題。

“閣下是誰?”賴阿三也沒回答李鴻的話,自顧自地說:“上門欺人,未免過分。”

“是他們找我的磋。”李鴻懶得多說,目光四面一掃說:“有人能告訴我南極洲怎麼去嗎?”

賴兒三正想發作,卻在這一刹那,李鴻、賴阿三、土門石三個人同時目光往東面一轉,又同時回過頭來,場中其他的人卻毫無反應,跳舞的還在跳舞,唱歌的依然嘶吼個不停,不過三人已經心里有數,對方都是可以察覺東方動靜的人物。

原來在剛剛那一刹那,東方那不斷傳來的能量感受,突然間消失無蹤,說起來,也不是三人功力高到足以感受遠方,而是那股能量波動太過強烈,修練到一定程度的人,自然而然會感受到威力。

不過這麼一來,賴阿三自然不敢輕視李鴻,他也明白了自己手下為什麼這麼不堪一擊。賴阿三換個表情說:“想來他們得罪了李兄,李兄可否移玉,讓阿三稍做招待?”

不打了?李鴻反倒有些泄氣,有些無奈地說:“招待可免,只希望賴兄能指引路途。“

“這是當然。”賴阿三也不管李鴻為什麼要問南極洲的方向,皮笑肉不笑地說:“賴某自然該盡力。”

“等等。”土門石看情勢不對,連忙岔出來說:“說到南極洲,賴阿三除了知道很遠之外,還知道什麼?論招待,還是該由我土門石負責。”

“土門石!”賴阿三怒目說:“你湊什麼熱鬧?”

土門石不理會賴阿三的目光,嘿嘿笑著說:“你的人躺了一地,把李兄請回去,莫非想下毒?”

這倒不可不防,李鴻目光轉向賴阿三,目光中難免露出了懷疑。

“李兄千萬別誤會。”賴阿三一面解釋,一面瞪向土門石說:“你是不是想就此大戰一場?”

土門石臉上笑容未褪,兩眼卻是陰鷙地望著賴阿三,冷冷哼了一聲說:“有何不可?”

李鴻可真有些莫名其妙了,這兩人總不至于為了請自己客而打起來吧?他左望望,右望望,倒是起了興趣,索性後退兩步,看兩人如何善後,基本上,他不會討厭別人打架,雖然自己沒機會動手,難免有些沒趣。

可是隔了半天,賴阿三與土門石卻像兩只斗雞一樣地對視著,誰也沒有先動作,李鴻又不好開口問為啥不打,悶著悶著,漸漸有些難過了。

可是李鴻沒悶多久,很快就露出了一抹極淡的笑容。賴阿三與土門石兩人身後的人居然是越來越多,沒過多久,已經演變成近百人相對峙,至于被李鴻打倒,躺在場中哀嚎的十來個人,自然早已被抬了下去。

不只如此,還似乎牽連越來越廣,另有幾批人從不同的方位出現,算算每批至少也有五、六十人,也不知道是來觀戰,還是來助拳的。

這麼一來,終于影響了場中央瘋狂熱舞人群的興致,部分人慌張散去,但卻有更多人留了下來,分批加入了四面不斷出現的團體,只不過十來分鍾的時間,已經出現了十來群橫眉怒目歪眼斜鼻的漢子,人數從五、六十人到百多人不等,李鴻仔細算了算,這些團體恰好十三批,數量正好與分散在廣場周圍的十三條大道相同,而且,這些人也正是各自盤據在自己的街道口。

聽音樂的人群四散了,台上瘋狂搖擺的歌手自然也唱不下去,那幾人呆了片刻,一個個收拾樂器,匆匆忙忙地不知道往哪兒溜了。

而十三批中,在西北方這面的,似乎已經聚集齊了人,正向土門石身後集中,而西南面的三、四條街頭的人,則彙集到了賴阿三身後,看來這兩人不只是普通的“街管”,還是差不多四分之一區域的領頭人。

人都齊了吧?該打了吧?李鴻興致盎然地望著賴阿三與士門石,追才發現兩人本身的勢力范圍似乎緊緊相連,正好是隔壁的兩條街,而且街內的廣告招牌也頗為雷同,用的詞都是什麼“熱辣少女”、“全套服務”之類的。不過就李鴻剛才得到的印象,什麼叫全套地不這麼明了,不過那些女人絕不是少女,卻是可以肯定的。

也許是利益沖突吧?又退遠了些的李鴻,對兩方人都更沒好感了,最好打的兩敗俱傷,全部死了乾淨。

“賴阿三!土門石!你們煩不煩啊?”東北面突然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要打就快打,這麼瞪眼,今天的生意還做不做啊?”東北面霎時傳來一陣嘩笑,李鴻轉過頭去,只見發話那人極為高壯,身著貴重的皮裘,黝黑的臉上有一道頗為恐怖的傷疤,看起來是那一邊三、四排街道的領頭人物。

但這時東南面,卻有個身材頗矮卻十分結實的壯年人冷聲冷氣地說:“大狗熊圖索羅難得不放狗屁,這話說得有點道理。”一面目光斜斜的瞧著那臉上掛著傷疤的大漢。

“你他娘祖母才放狗屁!”名喚圖索羅的疤臉大漢怒吼說:“郭安你這臭矮鬼,想與我打上一場嗎?”

“來啊?”郭安聲音沒帶一絲感情,說:“難不成怕了你?”

兩方一時怒目對視,大有一觸即發的味道,李鴻索性退到高台邊,打算打起來的時候,自己飛上高台,可以看得清楚。

問題是西北與西南在對峙,東北與東南在瞪眼,手下人固然都是躍躍欲試的模樣,四面的領頭人卻遲遲沒有動作,似乎在顧忌著什麼。

李鴻看來看去,忽然想通,看來這四方互為仇敵,哪兩方先動手,無論是勝是敗,恐怕就會被另兩方滅了,也所以剛剛才會這麼賣力爭取自己;想增強實力?李鴻在心里苦笑,若不是見識過雪梅的功夫,也許會覺得自己功夫不錯,現在,自己若“氣劍心訣”沒能練個初步,恐怕連她的面都不敢見了。

且不管自己功夭如何,這場架若搞到最後沒打起來,豈不是一點趣味也沒有?何況這幾個家伙也不大像好東西,最好是四敗俱傷。

李鴻東望望,西瞧瞧,突然一翻身站在高台上運足真氣開口說:“賴阿三!”

這一下聲音可不小,聲音洪洪發發地傳了出去,連李鴻自己都嚇了一跳,他這才想通,“氣劍心訣”雖然只練主脈,但吐氣發聲卻也與主脈有關,剛剛這一下,可能會讓人高估了自己。

賴阿三一驚,目光轉過來望著李鴻,眼光中都是疑忌與訝異。其他幾個領頭的人目光自然也望了過來,縱使不知道李鴻來曆,單憑這一口真氣,李鴻就有資格說話,所以也沒人開口。

“我覺得。”李鴻收斂了兩成功力,緩緩地說:“你與那位圖……索羅,可以考慮合作。”一面說,李鴻一面暗罵,好拗口的名字。

這話一說,四人的臉上都變了,賴阿三與大狗熊般的圖索羅目光自然而然地一會,眼中都有些疑忌,但相對的,土門石與郭安兩人的臉色可都變了,不由得彼此的目光也對在一起。

隔了片刻,圖索羅驀然一拍手說:“好主意,這三個家伙我雖然都看不順眼,但賴阿三總算里面最好的一個,賴三爺,你怎麼說?”

賴阿三突然一咬牙說:“就這麼說走了,把他們滅了之後,我分東面。”

“那西邊歸我!”圖索羅突然狂嘯一聲說:“憋了五年的氣,今天要吐了出來!”這聲一吼,身後所有人摩拳擦掌,似乎都露出了興奮的目光,看來他們真的憋了許久。

李鴻的建議其實也不見得高明,他只不過看出這兩人一在西南,一在東北,想來沖突機會較少,而且兩人雖也不像好人,但似乎都比較粗直,可能比較好下說辭,沒想到這麼一說就成,李鴻其實也頗樂的。

事實上,李鴻還漏算了一點,他剛剛說話時展現的功力,也讓人不得不仔細思索地的提議,對于賴阿三與圖索羅來說,李鴻若是願意相助,那獲勝的機會可是大增。

而一旁郭安與土門石自然是大皺眉頭,暗罵圖索羅這個草包被人一挑就起;不過說老實話,若是兩兩合作,確實能出一口心中的怨氣,雖說對方可也是個老狐狸,但現在不合作,豈不是等著被吞?

“咱們先打哪一個?”圖索羅也不全是草包,他不等兩個滿肚子拐彎的家伙商量,目光轉向賴阿三,哈哈一笑說:“就幫你先宰了土門石如何?”

賴阿三目光一亮:“一言為定!”

“都聽到了?”圖索羅大喝一聲:“大伙兒上!”

“殺光他們!”賴阿三再不遲疑,知道圖索羅這麼一下令,不可能再度毀約,他也實在憋得夠久了,當下領著數百人,向著西北那面殺去。

這還得了?土門石大吃一驚,知道不能再有遲疑,他忙叫:“郭兄!勿忘物傷其類,兔死狐悲!”

郭安一驚,知道土門石一敗,自己也就糟糕,他終于下了決心,大吼一聲:“宰了圖索羅!”一面領著大批人馬,向著圖索羅沖了過去。

圖索羅早已有備,誰也知道郭安不會坐視,他當即率領著人馬回頭迎戰,霎時間,四面分成兩大戰團,火雜雜地拼斗起來。

李鴻這下可開心了,站在高台左顧右盼,觀賞眾人的搏斗,正所謂“狗咬狗,一嘴毛,死光光,沒煩惱”。

若是馮孟升在此,可能會覺得何必引人爭斗;若是趙寬,可能不會這麼快就判定四方都不是好人;問題李鴻與兩人的個性本就不同,十分重視第一眼的感覺,對人的好惡更是極為分明,加上對打架十分有興趣……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這群人不知道為什麼都不拿武器,想來這麼打一打,也不會出多少人命。

可是李鴻馬上發覺自己錯了。剛剛應付那十多人,他的動作太快,對方沒出半招就幾乎都已經躺下,所以這時他才看清,場中數千人雖然人人空手,但使出的招式卻都十分殘狠,一招一式,不是向著敵人的要害便向著手腳關節招呼,總之只要得手,對方往往非死即殘。還好沒打多久,還在捉對厮殺的大多是功力差不多的,就算中招也往往能及時避開些許,不至于一下子送命,但只一下子,躺下的人卻已經不少了。

最重要的,該是領頭人的戰況吧?李鴻往西面瞧去,只見賴阿三與土門石已經殺到一起,兩人出手極快,打著打著已經飛到了空中,這時可不只是手上陰損,連雙腿也往往同時出擊,論起動作,只怕不比自己慢上多少。李鴻這才發覺,若自己與這兩人放對,恐怕還是輸多贏少,自己的招式可只有在地上用的,他們這種手腳同飛、四股同使的功夫,自己根本想都沒想過。

另一面,圖索羅與郭安也打在一起,李鴻慢慢察覺到,四人使用的招式雖有不同,但似乎都是出自同一個源流,莫非這正是鐵門家族的武技?

眼見舞台左右,兩大戰團,除了四個高手之外,飛上天打架的還有三、四十人,回想起自己以前的功夫,李鴻不禁有些慚愧。

這兒既然殺聲震天,想當然爾,四面的生意也不用做了,剛剛逃入各街道的人們這時都湧出來觀戰。眼看廣場中打得熱鬧,空蕩蕩的舞台上卻站著一個人欣賞,這幅景象說有多怪就有多怪,說實在話,眾人看李鴻的時間,未必比看打斗的時間少。

可是這時李鴻又覺得無聊了,這群人雖然轉眼倒了一半,但剩下的泰半是身手較高的,看來沒這麼快分出勝負,而且真等他們打完,自己也未必問得到消息。這里只是城市的一小部分,也許可以先去別的地方看看,說不定還有別的區域一樣這麼熱鬧。

李鴻正想飛身的時候,突然破空聲傳來,有三道人影從東方的城市中心迅疾地飛來,看來功力更是不低。李鴻杲了一杲之際,那三人已經飛到他的正上方,滿面怒色地看著戰團,而見到李鴻閑在一旁觀戰,不由得露出了點訝異的神色。

“通通住手!”三人當中的右側一人,突然沉聲大喝,論及聲威,足以與李鴻剛剛的聲音相比,李鴻立即起了警惕,自己的聲音是假功夫,若真打起來,自己只怕不是這人的對手,而且這人似乎還不是頭頭,那中間那個豈不是很強?

這人這麼一聲大喝,土門石、賴阿三、圖索羅、郭安四人兩戰團率先分開,他們同時抬頭往上望,圖索羅首先怪叫一聲說:“外西合大人!兩位統軍大人!你們就讓我們拼個生死吧!”

“少羅唆!”剛剛發話的那人,滿臉怒色地說:“還不把所有人喊停?”這時停手的人其實不多,看來大伙兒還真的都是滿腔怒意,今日好不容易才有機會發泄。

“統軍大人!”賴阿三也忍不住叫了一句,好不容易決定拼個死活,打到一半如何收手?

左側那人似乎也是統軍,他怒哼一聲,冷冷地說:“還敢廢話?要打也要選白天打,一個晚上沒收入,這個責任誰來負責?再羅唆,我先宰了你們四個。”

四人似乎對空中三人十分敬畏,見沒有可轉圈的空間,只能恨恨地彼此對視一眼,各自掠下阻止。

這麼一來,臉色難看的三人,目光自然轉到了李鴻身上,如果左右兩側是統軍,當中那人應該就是外西令了。李鴻雖然知道自己功力不如人,但他臉上可沒有一絲懼色,無畏地與對方對視,一聲也不吭。

這麼一來,對方可就不敢輕視李鴻,至少統軍的功力已經展現,此人這麼有恃無恐,功力必然不低于統軍,左右兩人對視一眼,目光自然而然地轉到當中一人,由那人處理。

不過這些人的判斷可錯了,他們若知道李鴻當初在蘇膽與雪梅面前也是這副德性,也許就不會這麼高估他了。

中間那人是個青年,看起來差不多四、五十歲,身形可稱高瘦,論體型,與馮孟升頗接近,但長相可沒有馮孟升生得可親,他兩嘴角似乎自然而然地往下拉,拉出了兩條深痕,就算沒表情時也是一副莫臉。他望著李鴻,緩緩開口說:“本人鐵門西云,任職阿爾巴城外西合,閣下何人?”聲音平平穩穩地向著李鴻送來,雖然沒有往四方轟傳,對李鴻來說,卻彷佛被人敲了一記般地震撼。

還好李鴻功力雖部分不能外發,但自保可是沒有問題,他臉色不變,運足內息說:“在下姓李,無名小卒。”他這下可是提起全身功力,隨內勁一催,由胸腔發聲,順著內息由頭部往外沖出,向著對方直送,這可是現學現賣。

李鴻的功力,老實說,連用不出來的都算進去,比眼前的鐵門西云都差了不少;但他突然發覺對方音隨勁送的訣竅,一時興起,有樣學樣,豈知“氣劍心訣”本是從天靈送出最順,這麼一來,聲音隨著一股沛然內息往鐵門西云直沖,鐵門西云的功力雖高,可也並不好受。

如此一來,可以說是騙上加騙,鐵門西云自然以為李鴻的功力不比自己差多少,他遲疑了一下才說:“閣下來此,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李鴻不卑不亢地說:“請教外西令,可有包含南極洲、新大陸、舊大陸之地圖?”李鴻索性一次問完。

這算什麼問題,豈不是要世界地圖?鐵門西云眉頭一皺說:“中區團部似存有地球儀,閣下有何目的?”

地球“儀”是什麼?李鴻愣了愣說:“數塊大陸都有標示?能否觀賞或購買?”

“既然是地球儀,自然世界各地都有標示。”鐵門西云皺眉說:“但此物來自皇都,阿爾巴城也只有大小各一,不可能販賣。”

“僅求一觀。”李鴻可是大喜過望,臉上雖然不大肯笑,總也露出了一絲喜色,聽起來,自己也買不起那東西。

這時下方騷動已經平息,打到一半的四區各自分開,被李鴻煽動而莫名其妙打了一架的四個例楣人物,這時正一臉晦氣地飛來,准備挨訓;兩個統軍臉上可也是十分難看,似乎正打算與四人算帳。而四人自然是不斷偷瞪李鴻,只不過見李鴻與外西合聊得如此開心,誰也不敢罵上兩句,但想來一會兒就有機會如實托出,李鴻在一旁也不會多舒服愉快。

不過騷亂既然平息,鐵門西云就沒打算留在此處,他轉向李鴻說:“既然李先生想一觀地球儀,可隨本人去中區團部一趟。”

管他是什麼龍潭虎穴,這次是非去不可,李鴻一點頭,隨著鐵門西云向著阿爾巴城的正中央急飛,只留下那無辜的四人,面對著怒氣勃發的兩個頂頭上司。

還好城中央離此不遠,這麼一飛,也用不著快到哪兒去,李鴻功力不足的事實,鐵門西云並沒有察覺。

兩人飛到城中央,眼前是個連綿數公里的百余座圓頂宮殿型建築,部分區域閃耀著燈火,合份卻是暗黑一片,看起來,似乎外圍比里面還亮了不少。

鐵門西云選了一座外圍的宮殿飛了進去,一面說:“既然要看,當然是看大型地球儀,不過我必須先帶李先生見團長一面,取得他的准許。”

團長?李鴻還以為是軍長呢,聽起來,好像比軍長小一號,李鴻連忙點頭,他其實有些擔心見到真正的高手,比如首席武士王崇獻,居然一眼就看透了自己練的是“柱國先修”,到現在李鴻還是對此感到莫名其妙。

到了宮殿之中,鐵門西云就不飛行了,李鴻自然只好跟著走路。一面走,鐵門西云臉色雖天生難看,總還算還算和氣地說:“我們鐵門軍團的編制,與其他的軍團差不多,分為軍、師、團、令,軍團外的雜務,就由我們負責一部分,而軍團內的一些日常事務,分由各團長安排。”

這樣的人管雜務?李鴻直瞪眼,還以為自己功力進步不少,看來若在阿爾巴城,自己能管條街已經不錯了。

第五章林中覓食

兩人轉過宮殿中又高又寬闊的大道,數公尺上方亮晃晃的燈光把走道映照得如同白晝,轉沒兩個彎,已經過了數百公尺,這才走到了一間頗大的廳房中。偌大的房間,四面擺放著李鴻從未見過的東西,有金屬的,有玻璃的,窗戶又彷佛是看不穿的鏡面,黑黑地映照著廳中人的輪廓。

廳房當中,有個寬達三公尺的大桌,上面有個長方形的直立薄板,薄板對面,這時正坐著一位微有些蒼老的女子。

這人就是團長?看起來年紀不小,少說也有百歲出頭,若這兒也是以功力論階級,這女人練功的速度,在這兒可能算不上快。

李鴻目光轉過去,年長女子的目光自然也對了過來,她一面站起,一面有些說異地說:“西云,這位先生是誰?”

“這位是李先生。”鐵門西云彷佛與朋友在說話一般,並沒有刻意恭敬,他轉回頭來對李鴻說:“這是內務團萼團長。”

惡團長?李鴻愣了愣,且不管是哪個字,依樣畫葫蘆的點頭說:“惡團長。”

“我是鐵門萼,花萼的萼。”團長臉上露出一抹微笑說:“李先生此來,有何見教?“

原來是花萼的萼。李鴻愣了愣才要說話,突然桌面響起一串鈴聲清響,鐵云萼已經先一步說:“李先生請稍候。”一面坐回了桌前,手一按,一排按鍵突然從桌面浮現,鐵云萼霹哩啪啦的打了一串,皺眉看了看之後,又是一陣霹哩啪啦,手一伸,桌面上一個類似裝飾物的小塔突然被她拉到嘴邊,她沉聲說:“各管區令,皇都有急訊通報,請于閑暇時查閱。”

說完這串話,鐵門萼才再度站起身來,向著李鴻微笑說:“不好意思,李先生請說。”

李鴻可是有些心驚,莫非皇都已經發現自己脫逃?那自己跑來這兒,可是自投羅網;可是看鐵門萼的表情,似乎又不像這類的事故……李鴻本來就屬于不大懂得緊張的那一型,想了想,認定與自己無關,依然大著膽子說:“聽這位說,這兒有標示世界各陸塊位置的地圖?”李鴻還是說不習慣地球儀。

“尊團長。”鐵門西云這時岔出一句話:“皇都急訊,沒什麼重要事吧?”

“沒什麼。”鐵門萼“笑說:”上次下達擒殺令的事你可記得?“

“跟那個有關?”鐵門西云搖頭一笑說:“那就不急了,皇都也真是小題大作,不過兩個東陲的小人物……”

“所以先解決李先生的事吧。”鐵門萼轉過頭說:“李先生,你說的想必是地球儀,參閱自然可以,不過必須先登記自己的身分與隸屬軍團,明天一早,我會派人領你參觀。”

這麼麻煩?想起剛剛那“無侍者旅社”的事情,李鴻不禁大皺眉頭。不過這時他對剛剛鐵門西云所說的話,卻是更有興趣了,什麼東陲的兩個小人物?但他又不知該如何發問,只好說:“一定要明天嗎?”

鐵門萼的笑容斂起三分說:“我們這兒規定,如果您是各軍團長,或者次級干部,是可以以特案方式呈報……”

自己當然不是,連軍團的邊都模不上,李鴻頓了頓才說:“我明白了。”

“那就請李先生填個資料吧。”鐵門萼橫了鐵門西云一眼說:“西云特意帶你來,我就破個例吧,否則一般說來,都是白天才處理這些外務的,何況今天又是周末。”

鐵門西云下垂的嘴角往上翹了些,看起來似乎算是個微笑,只聽他說:“那是我的錯了,實在記不清這些規矩。”他的長相,笑起來實在不見得多開心,還是滿臉愁苦。

“我也知道。”鐵門萼搖頭苦笑說:“不過李先生既然來了,總不能讓他空手而歸,我們開始吧。”

她又坐回座椅,在那些鍵盤上敲了幾個鍵,一面皺眉說:“這些事好久沒自己做了,有些忘了……啊,是這樣,原來選項藏在這里……李先生,大名?”

李鴻聽得迷迷糊糊,被鐵門萼這麼突然一問,很自然就說:“李鴻。”話一出口,李鴻就後悔了,這豈不是等人抓?自己該取個其他名字的。

“宏揚的宏,還是鴻圖大展的鴻?”鐵門萼一皺眉問。

“江邊一只鳥。”李鴻直率地說。他可不知道“鴻圖大展”是啥東西。

不過李鴻這話一說,鐵門萼與鐵門西云的表情都頗有些怪異,對于李鴻這麼說明,似乎頗不習慣,鐵門萼愣了半晌,才接著說:“來自哪個軍團?”

“方軍團,十三少方才得手下。”李鴻知道的軍團只有方、萊、曹三個,其中最熟悉的自然是萊家軍,不過他也早已知道,在賀如半島之外沒有人把萊家軍當一回事,只好退而求其次,選擇方家來胡謅。

“方軍團?”鐵門萼一愣說:“阿帕臘山脈以東的方軍團?李先生來的地方可真遠。”

“是啊。”李鴻這可一點也不慚愧,點頭說:“十分遠。”

“可真有一段路啊。”鐵門西云也露出意外的神色說:“李先生怎麼萬里迢迢的跑來西大陸?”看他的目光,似乎起了很大的興趣。

這話很難回答,李鴻呆了杲才說:“告假出來游覽。”他一說完,一面暗罵自己沒用,怎麼也不找個好一點的理由?

“原來如此。”沒想到鐵門西云卻是恍然大悟地說:“沒想到方軍團進步得這麼怏,我們的定期休假,還是幾年前才開始的呢,看來大家的傳言都錯了。”

還蒙對了?李鴻正不知下一句話該怎麼說的時候,還好鐵門萼一面敲擊著鍵盤,一面搖頭說:“那輸入這個資料也沒什麼用了,整個北大陸東西兩塊,就是內海以北的棱冰軍團以及阿帕臘山以東的方軍團未建檔。”

那真是太好了!還好沒選曹家來騙,李鴻正高興的時候,卻聽鐵門萼接著說:“李先生今年貴庚?”

這跟地球儀有什麼關系?李鴻愕然說:“二十七。”

“直屬主管是十三少方才得……嗯,方家軍可有軍團編號?居住地址?已婚未婚……”

沒想到鐵門萼又是一連串的問題問了下來,還拿著個小東西對准著李鴻,也不知道干什麼用的。李鴻又不能像在那怪旅社時一般轉身就走,那時大不了露宿街頭,現在跑了可就看不到地圖了,只好努力編謊話,這可差點要他的命了,也許李鴻一輩子說的謊,也沒有今天一晚多。

好不容易終于聽到鐵門萼說了聲:“這樣可以了。”臉色逐漸發白的李鴻才大大地喘一口氣,不過他又有新的問題得擔心了,對方不會再問一次吧?自己胡謅的東西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還好鐵門萼似乎沒有這個意思,她微微一笑說:“第一次比較麻煩,不過現在資料已經建檔,以後只要報出大名以及軍團編號就可以了。”

“多謝。”李鴻已經非常想逃離這個地方。

“咦……”鐵門萼突然望著鐵門西云說:“西云還沒走?”看來她剛剛敲擊鍵盤,十分專心。

“想與李先生聊聊。”鐵門西云點頭說:“不知西云可有這個榮幸?”

“這……當然。”沒看到地圖前,李鴻縱然看對方不順眼,也不敢發作。

“那李先生的住所就由你安排了。”鐵門萼似乎是樂得輕松。

“交給我。”鐵門西云向李鴻一引說:“我們走吧。”

這個一臉愁苦相貌的家伙想與自己聊什麼?若有人找他打架,李鴻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但找自己聊天可是向少聽聞,李鴻心中狐疑,卻又不能不去,只好悶著滿肚子疑問,隨著鐵門西云,向著宮殿外飛去。

“嗚啊……”一聲慘叫,從空中一個年輕胖子的口中傳出:“紐熬港這麼大啊?”

“你們不知道嗎?”他身旁另一個滿臉正氣的男子一笑說:“紐熬港可是美克灣第一大港,比耳母城不知道大了幾倍。”

“果然名不虛傳。”在滿臉正氣男子的另一側,是個渾身活力、眼睛不斷四面打量的年輕人,他有些興奮地說:“這麼說,這里可能也有樂團會來表演了?”

“你這個色胚!”胖子買了起來:“就會想這個!還敢看啊?”

“死胖子。”挨罵的年輕人瞪眼說:“那次是意外,而且當時你看的時候,不也是拍手叫好?”

“問題是這兒這麼大,我們怎麼找繡蓉?”胖子哇哇叫說:“就算我們三個人分頭找,十天半個月只怕也找不完全。”

這話說得先前那年輕人無言以對,他愣了半晌才說:“總該有辦法的。”

“是啊。”胖子哼哼說:“你不是練那怪功夫?看看你想不想得出辦法。”

中央的男子立即好奇說:“練什麼功夭?”

“不能說。”胖子沒好氣地說:“我們先下去吧。”三人同時往下掠,直往下方那聚集超過百萬人的港口城市飄了下去。

這三個年輕人,自然是從耳母城逃出的吳耀久、馮孟升與趙寬,三人當時飛上高空,卻突然發覺空中氣勁狂卷,難以容身,比起地面激烈多了,看來那四大高手越打越高,而且威脅的范圍也越來越大,三人不敢再玩高速飛行,連忙改為低空飛掠。

雖然在這麼龐大的氣勁掩護下,實在不容易被察覺,但這些人都是怪物,也不見得保險,加上現在急飛過去天色也黑,還不如慢慢地飛。

既然放慢了速度,一路上,馮孟升恰得以有機會體悟“雪魂心法”中的輕功身法,他卻是鑽研,越覺得博大精深、妙用無窮,事實上,這麼一晚,馮孟升悟出的不到十之三,但已經大有進步。

只不過這麼一來,三人的速度是更慢了,趙寬與吳耀久兩人不知何時開始扯了起來,看來倒是十分有話聊。只一個晚上,兩人間熱絡的程度,似乎大幅超越吳耀久與馮孟升一個多月所建立的交情。

馮孟升看在眼里,卻是笑在心里,趙竟與人相熟的速度可是一等一的,不過等熟了之後,就會覺得總無法真的向趙寬發脾氣,到那時,吳耀久這個“吳草包”可是當定了。

想到自己的綽號,馮孟升卻又無奈起來,怎麼樣讓趙寬別再這麼叫?饒是馮孟升“神貸無遺”的功夫已經小有成就,還是想不出適當的辦法。

這時天還未亮,不過紐熬港港口邊,已經有些准備大清早出航的漁船正忙碌地收拾東西,只是後方的整個城市,依然陷在一片沉寂,似乎所有的居民都還在沉睡。

說老實話,馮孟升頗想與上次一樣,從港口入城,然後找個地方喂飽趙寬,說不定又能看到什麼剛入城的樂團,但是趙寬十分不善體人意,選擇了紐熬港的東面旱道人口落下,另兩人自然也只好跟著落下,不過話說回來,這也與三人飛行的高度較低有關,馮孟升也心里有數。

一落地,馮孟升還是忍不住說:“趙胖子,你不餓啊?”

趙寬一愣,猛然大叫說:“啊呀,忙瘋了,昨天居然忘了吃晚餐?”

那時誰有心情吃晚餐?馮孟升哼了兩聲說:“現在還有在賣食物的,恐怕只有港口,要不要過去啊?”

趙寬歪著頭望著馮孟升片刻,突然嘻嘻一笑說:“你還不死心?還想看大腿?”

這話一說,馮孟升的臉忍不住紅了一紅。他連忙說:“你不吃就算了,什麼看大腿?”

“在說樂團啊?”吳耀久不甘寂寞地插嘴說:“這種大城市,固定在這兒表演的至少也有三、四個,何必去港口看?反而不容易看到。”

這話可把馮孟升說得兩眼放光,他又不好直問,只好干咳了一聲說:“原來如此……”一轉眼,卻見趙寬正瞅著自己瞧,馮孟升心虛之下,連忙轉頭,不敢與趙寬的目光對視。

“不說還好。”趙寬卻也沒再提此事,轉過頭望著不遠處一個山林說:“我們干脆去打個獵,燒烤如何?順便省省錢。”

“也好啊,我還沒機會真的在野外烤肉呢……”吳耀久對什麼都有興趣,立即附議說:“看看有沒有野豬,四九戰爭之後,聽說這種動物留下的比較多。”

“那太大只了啦。”趙寬搖頭說:“看看有沒有獐子之類的。”

“等一等。”馮孟升忍不住叫:“哪有人大清早吃烤肉的?能不能清淡點?”

“我還不是為了省錢?”趙寬翻白眼說:“如果你確定以後不會再花錢去看那些大腿秀,我們就入城吃早餐。”

這個自然不敢保證……馮孟升既然說不出話來,只好乖乖隨著興高采烈的兩人,向著不遠處的密林奔去。

以三人現在的身手,很快就找了只體形比野豬小一號的獵物,趙寬隨手一擊,還不是手到擒來,雖然三個人誰也叫不出獵物的名字,還是高高興興地檢柴覓薪,打算生一堆火來烤野味。

不過這時三人才發覺,大家身上都沒有短刀之類的東西,那這死透了的例楣動物該怎麼切割?三人愣了片刻,吳耀久首先說:“不然撕下四條腿來烤吧,趙胖子吃兩條該夠了。”

“不夠他吃。”十分了解趙寬的馮孟升立即搖頭說:“我去弄枝尖銳的樹干,運上內息,就該可以弄了。”

“等等。”趙竟突然呵呵笑了起來說:“我來試試。”

試什麼?兩人的目光望向趙寬,只見趙寬四面張望片刻,又到處摸了摸,這才選了一大塊石頭,在手中**起來。

“趙寬!”馮孟升叫了一聲,目光往吳耀久轉了轉。

趙竟突然醒悟,連忙轉過身,背對著吳耀久說:“你不能看,快轉頭!”

為什麼我不能看?吳耀久莫名其妙地說:“那是什麼?”

“不能問。”趙寬哼哼說:“不是不想告訴你,是答應別人了。”

吳耀久一臉不甘願,不過仍轉過頭說:“不看就不看,我去生火。”吳耀久奔到柴火堆,選相干燥的木頭,兩手迅疾地一陣搓動,木頭騰起一絲煙霧,很快地,木頭變得極為干燥,吳耀久倏然間內息一催,掌心溫度突然增高,木頭立即燃了起來。

基本問題解決,接下來就簡單了,吳耀久引燃著枯葉,正想把火弄大的時候,卻聽到身後趙寬呵呵笑說:“這樣該可以了。”

可以了?吳耀久自然而然回頭,只見趙寬手中那塊石頭變了個形狀,形呈半圓,且變得又光滑又銳利,似乎經過打磨一般,仔細一望,似乎還有閃光,仿佛表面鑲了片銳利的金屬。吳耀久愣了愣,開口說:“‘萬物演化’?”

這家伙也知道?趙寬與馮孟升對望一眼,心中都在叫苦,吳耀久畢竟是皇儲,這些功夫地自然看過,怎麼瞞他?說了出來,會不會寄到雪梅?馮孟升正不知該如何接口,趙寬已經一板臉說:“不,這叫‘元素控制’。”

元素控制?吳耀久一愣,正要說話,趙寬已經把石頭交給了馮孟升說:“孟升去處理。”

馮孟升也沒什麼意見,取過銳利的圓五,走到溪邊洗剝那頭倒楣的小動物,至于趙寬則轟然一聲往後摔入草堆,一面說:“我要睡覺,弄好叫我。”

睡覺?吳耀久忍不住說:“你睡什麼?功力運轉個幾圈,比睡覺快多了。”

“你懂什麼?”趙寬呵呵笑說:“這種全身放松又什麼事都不用干的感覺,豈是運功所能比擬?”

“這……”吳耀久頓了頓說:“你還真的睡得著?”功力到這個程度,想睡也不是這麼容易。

“假寐沒聽說過嗎?”趙寬哼哼說:“別吵我。”

吳耀久不甘願,跳到趙寬身邊說:“趙胖子,你說說‘元素控制’是什麼東西嘛。”

“不說。”趙寬睡覺,本就是為了躲避吳耀久的追問,這時自然不肯說,只揮手說:“去,去,別吵我。”

吳耀久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胖子不知道自己是誰也就罷了,知道自己是皇儲還這麼沒禮貌,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他一個了。

可是卻不知為什麼,吳耀久又覺得趙寬有種特別的魅力,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與他成為朋友,這才追了下來;當然,另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他根本不想回皇都。

吳耀久既然問不出所以然來,他又是閑不下來的個性,只好跑去幫馮孟升的忙,還好馮孟升倒是有把這個皇儲看在眼里,對他總算客氣三分只不過在趙寬的薰陶下,也就這三分而已。

不久之後,烤肉的香味向著四面散溢,肥美的脂肪順著小獸的身軀一滴滴落到了火焰之中,發出噗嗤噗嗤的燃燒聲。趙寬不用任何人提醒,一咕嚕爬了起來,跳到一旁,相准了後腿一把扯斷,反正他有運功,也不會被燙傷。

“連吃東西都得運功,豈不是累壞了?”馮孟升搖頭苦笑說。

“是啊。”吳耀久跟著不以為然地說:“難得輕松一下。”

“不過還是運功吃吧。”馮孟升接著又說:“晚點就被趙胖子吃光了。”

真的嗎?吳耀久望了趙寬兩眼,見他狼吞虎咽的模樣,果然大有可能,不過後腿看來粗大了些,還是吃只前腿就得了。吳耀久右手微運功力,才扯下一只前腿,便聽到馮孟升笑說:“後腿比較好吃呢。”

“是嗎?”吳耀久愣了愣,他沒這種經驗,又不好意思換一條,只好說:“你吃吧。”

“不客氣了。”馮孟升跟著把另一條後腿拔了下來,熱滾滾的油立即順著獸腳滴落,馮孟升恍若未覺,咬了一口滿意地說:“果然還是我的手藝好。”

“還不都是運功吃?”趙寬滿嘴是肉,一面模糊不清地說:“剛剛又要念,吵死了。”

也沒人理會趙寬,三人正大快朵頤的時候,吳耀久突然一皺眉,腦袋往後一轉,向著後方的密林打量。

“吳兄,怎麼了?”馮孟升見狀好奇的問。

“好像有聲音。”吳耀久看了看,看不出所以然來,回過頭又咬了一口,心中一面尋思,果然前腿的肉質較粗,以後可得搶後腿來吃。

“我去看看好了。”馮孟升可有些擔心,現在三人可是頭號通緝犯,若被人發現蹤跡,未必能像上次這麼好運。

“不用啦。”趙寬口齒不清地說:“誰會顧忌我們?發現了還不殺過來?”他手上那只後腿,眼看著差不多快沒了,趙寬隨手一扔,探手撕下一大片腰側肉,繼續啃了起來。

馮孟升卻是一怔,趙寬說的話沒錯,現在已經深入曹家軍腹地,方家的消息可能還沒傳過來,在曹家軍眼中,自己三人可真算不上什麼人物,看到了確實會直接跑過來抓人,枉費自己修練“神算無遺”,怎麼老是忘了思索來龍去脈?

而如果依著規矩思索,能不能判斷出發出聲息的是什麼人?想到這里,馮孟升不禁思忖起來,也沒再提查看的事情。

問題是不去找人,人家卻找了上來,沒過多久,連馮孟升與趙寬都聽到了落葉被人踩碎的聲音,好像還不只一個人,聽聲音,大概還有百來公尺。

會把落葉踩碎的功夫,根本不用擔心,八成是城中跑出來玩的小朋友,也許最看這兒有火光好奇,才逐漸接近,故而三人誰也沒有理會。

又隔了一陣子,步履聲停在二十多公尺外,這樣的距離,三人都可以感覺到那兒有兩個變輕盈的人隱藏在樹後打量自己,從呼吸上,可以感覺到功力並不怎麼樣,也許比當初的趙寬、馮孟升還要不如。

趙寬一面吃,一面從地上撿起那塊經他改造用來切割的石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馮孟升剛想著自己一些判斷上的習慣,也是若有所思,吳耀久則是對于烤肉十分有興趣,專心地撕咬著,把兩手弄得都是油膩膩的,不過他對偷窺者的身分逐漸起了好奇心,頗想溜過去看看。

這時天色正好也漸漸亮了起來,那只小獸,趙寬大約解決掉一半,剩下的部分則由吳耀久與馮孟升分食。三人吃得過癮,骨頭四面散落著,還帶著一些肉渣的骨頭,引來一窩動作迅速的大頭螞蟻,忙忙碌碌地搬運著殘渣。

吳耀久看沒得吃了,他心思轉移出去,感到那兩個窺探的人物,已經靜止了七、八分鍾,為什麼對自己三人這麼有興趣?吳耀久想過去看看,又見趙寬與馮孟升兩人都似乎毫無興趣,想想又忍了下來。

在這動與不動之間,吳耀久腦海中突然湧現了一連串的問題,為什麼自己會跟著他們?為什麼自己不願意回到皇都?難得對自己想法深思,一向依直覺行動的吳耀久,不知是不是被感染,也突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三人各想各的心事時,突然“碰”地一聲,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連二十多公尺外那偷窺的兩人也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吳耀久與馮孟升兩人循聲轉頭,這才看到趙寬手中的石塊不知怎麼突然炸碎,濺散的粉末弄得他滿頭都是。

趙寬呆了呆,頭抬起來,看著兩人由驚訝轉為瞪視的眼神,趙寬先發制人地叫:“我明白了。”

明白了?吳耀久果然一愣,忘了罵人;不過馮孟升可是被趙寬唬大的,沒這麼容易被拐,他立即開口說:“死胖子,你沒事嚇人做什麼?”

之也……“趙寬無話可說,目光一轉說:”紳士一點,那邊有小姐在偷看。“

這話可擊中了馮孟升的要害,在女子面前,馮孟升一向十分有禮,決不輕易罵人;馮孟升呆了呆說:“是小孩吧?”

事實上剛剛那聲驚呼,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那聲音確實頗嬌嫩,女人與小孩的機會可說是各一半。

“哼哼……”趙寬面露奸笑望著馮孟升,給他個高深莫測。

“我去看看就知道了。”吳耀久最受不了啞謎,一個騰身,穿梭過七、八棵樹,在一堆草叢後,果然看到了兩個嬌小的身影。

那兩個身影沒料到眼前三人早就知道自己的形跡,聽到趙寬與馮孟升的對話,還在半信半疑,不知道說的是不是自己,沒想到突然間一個雄壯的人影有如天神般撲了過來,兩人嚇了一跳,驚呼一聲,連忙往後就跑。沒想到一轉頭,那個高大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面前,兩人嚇得呆立在當場,不知該如何反應。

吳耀久剛落下,立即揚聲說:“是兩個小朋友。”

馮孟升立即松了一口氣說:“果然是小孩。”


這時吳耀久的聲音又傳了回來:“是小女孩……嗯……很清秀呢。”

“哈哈……總歸是女的。”輪趙寬得意了,他捧腹笑了起來。

“小女孩不算啦。”馮孟升連忙說。

“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趙寬不懷好意地說:“不過沒關系;現在可是你自己說的,小女孩不算,所以你以後不會把小女孩的問題丟給我羅?“

“這個……”馮孟升雖然隱約聽到吳耀久正與那兩個小女孩對話,但趙寬說的事情非同小可,他連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然是什麼意思?”趙寬毫不放松。

馮孟升本要辯解,但他驀然想到剛剛的體悟,于是伸手說道:“等等,我想清楚再回答。”

這下輪到趙寬一愣,他呆了杲,見馮孟升半閉著眼睛思索,趙寬已經想通,他忍不住叫:“你用那個怪功夫想?跟你說腦袋會出問題。”

“不會、別吵。”馮孟升腦海轉了片刻,已經選好了正確的方式,于是馮孟升點點頭說:“我知道了,總之我剛剛說錯話,確實不該罵人。”

“呃……”趙寬跳了起來,直瞪著馮孟升說:“還說不會出毛病,說得出這句話,你絕對有大毛病了。”

“胡說。”馮孟升白了趙寬一眼,突然一皺眉轉頭望向吳耀久說:“有什麼可以聊這麼久的?”

“我懶得聽。”趙寬早就沒注意那兒的聲音了,一面躺下一面說:“會算又有什麼用?你攔得住吳草包嗎?”

馮孟升仔細一思索,有些頹然的點頭說:“確實攔不住。”

不過話雖這麼說,馮孟升還是不由自主的運功傾聽,看看什麼事情把吳耀久耽擱了。

這時吳耀久正說:“什麼,居然有這種事?”聲音中還透露出他那莫名其妙的正義感;馮孟升立即叫苦,果然不出所料,吳耀久下一句就是:“來,你們過來好好地說。”旋即,在吳耀久催促下,兩個畏畏縮縮的小女孩,在他身前慢慢走來。

這時趙寬老早躺平,理都沒理會吳耀久,而馮孟升目光望去,只見那兩個小女孩,差不多十二、三歲左右,稚嫩而清秀的面龐帶著一絲恐懼,兩顆大眼睛在三人身上轉來轉去,似乎隨時可能拔腿就逃。

“來。”吳耀久大剌剌地揮手說:“這位是馮大哥,那個躺著的……是趙大哥,你們把剛剛跟我說的,再說一次。”

兩個女孩彼此看了看,其中一個發色紅棕,綁個小馬尾的小女孩鼓起勇氣說:“大哥哥,我們在躲這里的城市管理人。”

“為什麼躲,接著說。”吳耀久十分性急。

“因為……”小女孩頓了頓才說:“因為我們不想被懷人欺負。”

被壞人欺負?馮孟升立即瞪大眼睛,有些遲疑地說:“什麼欺負?”

小女孩一怔,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吳耀久見狀揮手說:“我來問,你們怎麼知道壞人會欺負你們?”

“爹地和媽咪說的。”看來他剛剛就是這麼問的,女孩回答得很順口。

“壞人是誰?”吳耀久接著說。

“城市管理人,顧大先生。”兩個女孩倒是異口同聲,這也是另一個辮子女孩首度出聲。

“那個姓顧的為什麼要抓你們?”

“送去曹家學音樂。”

“然後呢?”

“再過兩年,幾個去曹家,幾個會被國大先生留下來,其他的才能回家。”小女孩委屈地說:“媽咪說我們可能會被留下來欺負,回不了家,所以要先在這里躲幾天。”

“就是這樣。”吳耀久好不容易問完,怒吼一聲說:“我們快沖進去宰了那個姓顧的。”

“這……”馮孟升目瞪口呆地說:“別這麼沖動吧?”沖進去只怕不是宰人,是被宰。

“聽到這種事情還不沖動?”吳耀久捏緊了拳頭說:“你們要是不管,我自己去。”

“吵死了!”躺著的趙寬哇地一聲大叫:“吳草包,你在吵什麼?”

“你沒聽清楚?我說給你聽。”吳耀久正十分激動,也沒想到趙寬怎麼可能當真睡著,轉回頭就說:“他們這里有個姓顧的城市管理人……”

“知道、知道。”趙寬揮手打斷吳耀久的滔滔不絕,轉頭說:“孟升,你不是喜歡動腦筋,難道不問問小妹妹?”

問什麼?馮孟升一呆,這才一拍腦袋說:“當真該問。”

“你們在這兒,怎麼沒有人陪你們?”馮孟升十分和氣地問。畢竟對方雖然年紀小,也是個美人胚子,再過幾年就是美女了。

“堂叔陪我們。”紅頭發的女孩眼睛一紅,淚水湧到眼眶,有些嗚咽地說:“堂叔生病了,不能動,我們沒有東西吃……”

原來如此,看來是被香氣引來的。馮孟升當即說:“能帶我們去見你們堂叔嗎,我們可以幫忙。”

在小女孩連連點頭的情況下;吳耀久這時自然知道自己問得不夠詳細,他只好搔搔腦袋說:“那就去吧,趙胖子,別躺了。”

“你們兩個跟她們去就好了。”趙寬不願起身,懶懶地說:“我等你們。”

“”起去。“吳耀久飛奔過去,一把拉起趙寬說:”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躺在這里?“

趙寬連掙紮都來不及,已經被吳耀久拖著開路,馮孟升不禁好笑,雖說吳耀久老最被趙寬奚落,但也只有他這種個性,能把實際上真的不需要去的趙寬,從躺下的狀態下挖起來。

兩個小女孩能走的距離自然沒有多遠,不過看來她們的輕身功夫已經頗有幾分火候,點地間總能掠出個兩公尺余,所以很快地三人已經深入森林,到了一間頗隱密的林中小木屋。

三人在小女孩指引下,踏入屋中,果然見到了一個臉色憔悴的中年人,正渾身乏力、神智昏迷地躺在一張頗為破舊的矮床上,連話都說不出。

經吳耀久診治,確定他不是經脈或髒腑出了問題,而是感染了其他的細菌或病毒類病症,這吳耀久可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好向趙寬與馮孟升求助。

怎麼辦?馮孟升也傻眼了,背他進城看病嗎?那誰去?誰留下來?

馮孟升這時正開始熱習“神算無遺”的功夫,于是一面思索,一面分析:絕不能讓吳耀久一個人去,而趙寬也絕不可能願意接下這麻煩事,所以若是一個人進城,那是除了自己之外,沒有第二個選擇。

但換個角度想,城中風險極大,一個人進去當然比不上兩個人進去的好,而且這兒也不需要兩個人留守,如果可以的話,自然是自己與趙寬進城,但想來趙寬一定偷懶,除非安排吳耀久與他一起進去,否則自己絕拉不動趙寬……想到這兒,馮孟升一笑說:“吳兄,你願意進城一趟嗎?”

“哦?”吳耀久點頭說:“好啊。”

“一個人留下就夠了,你希望誰陪你去?”馮孟升接著問。這件事,就交給吳耀久決定吧。

“我去好了。”沒想到趙寬居然哈哈一笑說:“孟升留著。”

馮孟升一愣,趙寬不是老選比較輕松的事做嗎,怎麼突然想開了?只聽趙寬咧開嘴說:“她們可還餓著肚子,就交給你張羅了。”

早知如此,還不如自己與趙寬進城來得簡單。望著一臉期待的兩個小女孩,馮孟升大感失策,自己“神算無遺”的功夭,可還得好好多花點心力。

吳耀久沒察覺到之間的變化,正點頭說:“弄塊大布把他包……”突然間,三人同時仰頭,目光望著屋頂,誰也沒吭聲。

卻是在這一刹那,三人同時感受到空中有人正以高速飛過,雖然破空聲已經壓得很低,但護體氣勁的激蕩,仍讓幾乎在正下方的三人有所感應。

馮孟升低聲說:“是經過吧?”

“經過也會看到屋子。”趙寬目光轉向兩個小女孩,眨眨眼傳音說:“你們有地方躲起來嗎?有的話就點頭。”

兩個小女孩似乎對于這種聲音突然鑽到耳朵的事情沒什麼經驗,愣了愣才同時點點頭,目光向著屋中的一角望去。

趙寬咧開嘴無聲地笑了笑,才接著博音說:“快點躲下去,有壞人來了,小心別發出聲音。”

這話一說,兩小小女孩可嚇得花容失色,連忙向著一個角落奔,掀開一個地板上的密門,小心翼翼地躲了下去。

趙寬傳音時,馮孟升與吳耀久自然不知道趙寬在干什麼,等兩小躲起,兩人才恍然大悟,吳耀久接著傳音說:“那家伙速度慢下來了,可能想回來查看。”

“孟升……”趙寬說到一半,馮孟升點頭接:“我也躲下去?”馮孟升想,若是混的過去,可能大伙兒得當場帶著那個病人離開,自己不躲起來,兩個小女孩還真的沒人照顧。

趙寬點點頭,一面有些詩異,那個怪功夫,還真的讓馮孟升反應快上不少,希望不會把他的腦袋搞壞了。

問題是馮孟升奔過去才掀開密門,馬上就整張臉苦了起來,底下不過是個小洞,兩個小女孩擠在里面,已經沒有空間了,自己怎麼擠得下去?

馮孟升苦著臉轉回頭,趙寬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眉頭一皺,突然他眨眨眼,大喝一聲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怎麼可以見死不救?”

馮孟升與吳耀久都是一杲,卻聽趙寬傳音說:“孟升與我對罵,來得及的話,你就假裝離開。”

這一瞬間,馮孟升大概了解了趙寬的計畫,問題是自己該怎麼吵?馮孟升頓了兩頓,總算“神算無遺”不是白練的,他立即張口說:“誰有時間耗這麼久?你想幫他,自己去幫。”

趙寬點點頭,示意這話不錯,他回身一踢門說:“好,咱們就此分道揚鑣!”

馮孟升演上了癮,臉上帶著笑,卻是十分大聲的向著吳耀久說:“吳兄做個決定,要聽這個胖子的還是聽我的?”

連自己也得演?吳耀久望著兩人,傻了片刻才傳音說:“我該怎麼說?”

“說跟我啊,草包!”趙寬連忙傳音,此時,三人目光同時望著門口,那個家伙的氣流激蕩在幾句話前突然消失,說不定此時正站在門外,偷聽三人對話。

吳耀久突然被趙寬傳音罵了一句,連忙說:“我跟胖子……畢竟人不能不救。”總算急中生智,多加了一句話。

“好!”馮孟升哼了一聲說:“那你們自己去。”

說到這里,門無風自動,往內揚開,一個沒什麼感情的聲音同時傳了進來:“你們是誰?史彌呢?”

果然來了,三人對視一眼,只希望剛剛演的戲,能發揮作用。

第六章刀劍無形

聽到外面的呼喚,趙寬向兩人點點頭,往外一蹦,飛驚出去說:“好啊,有人來了,剛好請來說句公道話。”

一掠出去,趙寬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驚,對方距離木屋,居然還有二十余公尺遠,竟能這麼無聲無息地將門打開,這手功夫可不簡單,可能吳耀久都還辦不到。

那人站在林中,目光自然也正向趙寬打量著,只見那人發長不到半公分,彷佛剃光不久剛長出來,身上的服裝式樣頗為奇怪,不只寬袍大袖燈籠褲,還豔麗得有些過分,長相倒還普通,不過一個比一般人大上半號的鼻子,看起來十分醒目。

大鼻子中年人望著趙寬,沒什麼麼表情地說:“你們不是這兒的人?”

這時馮孟升,吳耀久正踏出門外,趙寬一面滿臉氣呼呼地說:“不是。你是這兒的人?”

那人點點頭,目光在吳耀久與馮孟升身上轉了轉,才說:“剛剛你們說什麼見死不救?史彌病了?”

“我可不知道那人叫什麼名字。”趙寬哼了一聲說:“躺在那兒快沒氣了,你既然認識他,就交給你好了。”

那人眉頭微微一皺說:“沒氣?史彌生病了?”

“否則你看看他有沒有救吧。”趙寬一臉不甘願地說:“為了那家伙,我們都快打起來了。”

“你們是哪里來的?”那人避開了趙寬的問題,目光直盯著趙寬。

“汛爾城。”趙寬答得很順,歪著頭說:“閣下怎麼稱呼?”

那人臉色一正說:“我是曹匹徹,曹家軍第四師第二團團長。幾位貴姓大名?”

曹家單的團長?不知道算是多大的官?不過既然是曹家軍,還是別起沖突為妙,趙寬施禮說:“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曹團長,我姓錢。”

“錢?”曹匹傲似乎有此懷疑地望著趙寬說:“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沒有吧?若見過曹團長,我一定會有印象的。”趙寬臉上平靜,心中卻是暗暗叫苦,這兒更接近皇都,說不定會有自己的圖像之類送到這兒來,若真是如此,又得開始逃命了。

曹匹傲目光又望向馮孟升說:“我也好像見過這位,怎麼稱呼?”

馮孟升自然也是大叫糟糕,曹匹傲說見過自己與趙寬,若不是因為那見鬼了的擒殺令,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這時萬萬不能露出破綻,馮孟升擠出微笑說:“見過曹團長,我姓鍾,從耳母城來。”

“你們來這兒做什麼?”看來他對吳耀久沒印象,所以也懶得問吳耀久的姓名。

“增廣見聞。”趙寬說:“我們三個人本來打算一路往西走,到皇都看看,不過……可能得分手了。”他一面瞪了馮孟升一眼。

馮孟升只好扮演壞人,他哼了一聲說:“哪這麼多時間管閑事?萬一救錯人,還不是自我倒楣?”

“懶得跟你吵。”趙寬腦袋別開,一臉不屑地說:“那你自己走你的吧。”

“什麼了不起?”馮孟升往外就走:“自己走就自己走。”兩人雖然演戲演得過癮,但其實心神都集中在那個曹匹傲身上,不知道他會不會看出問題?

“等等。”曹匹傲果然說話了。

馮孟升心中一驚,臉上卻毫不顯露,轉回頭說然說:“曹團長有何見教?”

“三位結伴千里遠行,只為了一點小事而決裂,未免太可惜了。”曹匹傲不輕不重地說。

“別攔他!”趙寬連忙裝出火大的模樣說:“是我們沒眼光,看錯人了。”

“不行。”曹匹傲緩緩的搖頭說:“希望三位能一起人城,本人相送一程。”

這又是為什麼?趙寬與馮孟升當場說不出話來,隔了片刻,馮孟升才有些遲疑地問:“曹團長何出此言?”

“沒什麼。”曹匹傲聲音沉了下來:“諸位最好依本人的建議。”

好像不容易善了了,馮孟升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望向趙寬。

趙寬見狀,只好回頭說:“多謝曹團長的好意,不過我們既然鬧了意見,以後也很難相處了。”

“那是你們的事情。”曹匹傲臉上露出了不耐說:“到了紐熬港,會有人帶你們入城登記,之後你們要合要分,與我們曹家軍無關。”

“登……登記什麼?”趙寬愕然問。

“你們來自方家,據我所知,方家沒有‘排世簿’,你們過來也沒辦理,我說的可對?”曹匹徹說。

汛爾城其實在萊家境內,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排世簿”到底是啥?趙寬目光轉向吳耀久,若連他都不知道,就沒人知道了。

看表情吳耀久果然知道,問題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閑著嘴不吭聲。

見三人同時愣在當場,那人目光在三人身上轉來轉去,跟著又說:“你們該是昨夜趁亂過來的,未經過正常的手續,得先把手續辦好。”

說來簡單,若真的去辦,別說那兩個小女孩了,只怕馬上被人發現自己是通緝犯,這下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明了,趙寬目光一轉說:“我們明白了,謝謝曹團長的指引。”

“很好。”曹匹傲點頭說:“如果願意順便把史彌帶入城,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那就這樣吧。”趙寬回過頭,向兩人眨眨眼說:“我們來搬那個人吧。”吳耀久與馮孟升莫名其妙下,只好同時返回了屋中,而曹匹傲似乎已經相信了三人,重新騰起空中,等候著三人出現。

剛一進房,趙寬立即傳音說:“准備打架吧。”

吳耀久與馮孟升同時一愣,只聽趙寬接著說:“我們又不能當真全部離開,豈不是非打不可?而且他說不定已經看出我們的身分,可能正嘗試著查證。”

不能離開是沒錯,但他已經懷疑三人的身分了嗎?吳耀久不大相信的傳音說:“看起來他似乎相信了呢……”

“孟升。”趙寬沒理會吳耀久,轉頭說:“你說該怎麼辦?”他的目光露出了幾分挑戰的神色。

馮孟升心里有數,趙寬想看看自己的腦袋到底能不能想出個好辦法,他急急地思索著可行的方式,隔了片刻才說:“引他接近,然後同時下手……合力也許能拼上一拼。”

“也是個辦法。”趙寬呵呵笑說:“但怎麼把他引到我們身邊?”趙寬就是還沒想通這一點,所以才看看馮孟升有什麼主意。

“就先帶著他吧?”馮孟升目光轉向躺著的史彌,頓了頓說:“然後請那個姓曹的過來看。”

趙寬一愣,有些訝異地望著馮孟升,馮孟升可有些得意了,帶著微笑說:“好辦法吧?”

趙寬卻沒有十分欣喜,望了馮孟升片刻才說:“好吧,也只有這個辦法了……由吳草包背吧。”

“我?!”吳耀久可真的愣住了,兩人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就算不管自己的身分,怎麼說自己功夫還是最高的吧?居然要自己當苦力?

馮孟升腦袋越轉越快,已經想通趙寬的意思,他望著吳耀久傳音說:“吳兄功夫最高,真打起來,吳兄最能保護此人周全。”

原來是這個原因?吳耀久恍然大悟,目光轉向趙寬,卻見趙寬已經踏出屋門,臉上頗有些凝重。吳耀久莫名其妙下,扯過幾條破破的被單,背上那病得昏昏沉沉的中年人,跟在趙寬之後踏出屋外。

曹匹傲見吳耀久身後果然是史彌,他見史彌昏昏沉沉,似乎已經失去知覺,也不試著問上兩句,只緩緩說:“諸位想必飛行無礙,我們這就走吧。”

三人緩緩飛起,馮孟升一面說:“曹團長可否先看看這個人,畢竟人命關天,說不定曹團長知道怎麼救治,我們也免得白跑一趟。”

這話曹匹傲可沒理由拒絕,他眉頭微微一皺,目光一面在三人身上打轉,一面接近,一股沉重的壓力緩緩地隨之迫近。三人自然知道曹匹徹心中已經產生了懷疑,三人同時也運足了功力,抵禦著這股迫近的能量,不過為了避免曹匹徹警覺,三人功力都不敢提足,只勉強抵禦著對方的壓力。

好不容易曹匹傲到了兩公尺內,眼看就要到史彌的身前,趙竟突然一個急運功力,彩光立即向外爆出,趙寬的身形也迅速地動了起來。

會不會還遠了些?馮孟升與吳耀久都吃了一驚,但說實在話,這時每個人都像根繃緊了的弦,誰一動作,立即帶動了所有人,這一瞬間,曹匹傲立即往後急退,而吳耀久與馮孟升兩人也同時往前直沖,四道強橫的勁力跟著爆發出來。

曹匹傲目光一凝,手急急“甩,倏忽間弦聲急響,音凝如實地分向三人撞去,卻是他在這一刹那,寬大的袖口突然探出了一個長僅二十公分,寬約十公分的袖珍型小箏,斜斜地固定在手腕上。曹匹傲五指紛飛,一連串的樂曲迅疾地響起,其中幾道音符彷佛實質一般,向著三人分頭沖去。

這就是所謂的以音殺人的功夫?馮孟升一愣,以掌作劍,在身前布起了一片密網,迎接著對方勁力來襲。

吳耀久卻是全力出擊,兩掌往外直推,先一步與對方的勁力撞擊,硬生生地將那股音波激散。

但在這一瞬間,剛剛首先往前撲的趙寬卻不再往前,他驀然一個急翻,飛過曹匹傲的身後,但這時曹匹傲的第二波、第三波音擊再度逼出,有縱有橫之間,其中還隱隱帶著一種莫名的和諧,似乎牽動著自己的動作速度,而樂聲散出之際,有時聲凝如實,有時飄邈無跡,偶爾看來威猛的勁流,里面卻是空蕩蕩地毫無勁力,有時明明只最聲音,卻突然爆發出強大的勁流。

馮孟升與吳耀久都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攻擊,兩人在這短短的一刹那間,實在弄不清楚對方的虛實,只能不斷發掌轟擊,常常不由自主地揮了個空,浪費力氣也罷,但那股非預期的擊空,卻讓人十分的不舒服。

這時趙寬已經攔住了曹匹傲的後路,同時,曹匹傲的音聲氣勁也已經逼到,趙寬猛喝一聲,七彩光華倏忽間暴漲,膨脹的雙臂推出兩道狂流,向著曹匹傲轟擊過去,而他胖胖的身體則依慣例,被那股反挫的力道往後直甩了出去。

曹匹傲可吃了一驚,他馬上判斷出趙寬的掌力不能掉以輕心;曹匹傲右手連彈十記高音直沖吳、馮兩人,左手一揚,又是另一個短箏出現。

只見他右手發勁,左手出箏,雙手十指同時挑動二連串的音符迅疾的迎向趙寬掌力,有如散成一片的箭矢,將趙寬的掌力破出數十個孔洞,他這才兩手握住短箏,迅疾地揮成一片寒光,將趙寬的掌力破得干乾淨淨。

趙寬只是一揮手,曹匹傲卻幾乎是耗了數十招才拆解開來,看來彷佛趙寬的能力遠勝曹匹傲,曹匹傲雖是大吃一驚,卻又十分訝異,怎麼才一出手,趙寬便遠遠地飛了出去?

不過趙寬畢竟不是白轟了一掌,這一掌不但逼使曹匹傲施出渾身解數,還把他逼得往後飄退;而這邊,吳耀久與馮孟升兩人應付那彙集功力的十聲音符,馮孟升是被逼得連連後退,吳耀久卻是掌力一變,兩手迅疾地兩次急轉,四道勁力重疊炸出,硬生生迫散曹匹傲向地轟去的五道音勁。

而這面與趙寬一交鋒,曹匹傲應付得頗有些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未受損傷,吳耀久見狀毫不遲疑,探掌直揮,勁力倏忽間往前激射,直穿人曹匹徹背心。

這股勁力非常特殊,擊中曹匹傲的刹那居然是一點聲音也沒有,只見他渾身一震,全身勁力一散,向著地面摔了下去。

馮孟升看得清楚,這時最合的自然是自己,他“雪魂身活”一運,紫光一騰,倏忽間往下急閃,曹匹傲落下不到兩公尺,已經被他接在手中。

另一面,趙寬可不想再受內傷,他直飛出了二十多公尺,這才好不容易凝住了身形二面急急飛回,一面嚷:“別愣了,快回去帶著那兩個小女孩躲吧。”

“躲什麼?”吳耀久一掌打昏曹匹傲正在得意,沒想到趙寬開口就澆冷水。

“忘了昨晚耳母城怎麼打起來的?”趙寬往下急飛,一面說:“你們不躲我躲。”

吳耀久與馮孟升這才同時想了起來,剛剛這幾下過招雖只是一瞬間,四人可都是全力出手,別的人不說,單是那四大高手就一定會察覺;若是讓那四個家伙又跑了過來,豈不是又一次天昏地暗?

兩人二話不說,緊隨趙寬向小木屋飛去,且先逃命再說。

只是這次趙寬可有些杞人憂天了,宇內四大高手雖然都能察覺到天下的變化,但兩方交戰的時間過短,四人除了知道大概是在曹家地境之外,也沒法在這一瞬間分辨出確切位置,不過躲起來確是上策;四人道麼一打,已經驚動了不遠處的紐熬港,幾分鍾之內,恐怕就有數百名曹家軍飛騰而起,向著這個密林飛射了過來。

李鴻與鐵門西云聊了幾個小時,天色也漸漸亮了,經過這次的長談,李鴻終于弄清楚這滿臉苦澀的鐵門西云,為什麼想找自己聊天。

原來阿爾巴城已經實行了年休假的制度,鐵門西云為阿爾巴城辛苦了數十年,再過不久,當可有個長達半個多月的假期,他想去的地方不是別的,正是美景甚多的東大陸,尤其是東南側紐熬港至買弭城的一大段海岸。

總算李鴻來自東南角的賀如半島,多了解東南沿海的一些知識,加上他話不多,也沒怎麼露出破綻,但說到風景,幾乎從沒離開過買弭城的李鴻,自然有不少是胡亂瞎編的,還好鐵門西云也沒去過,不怕對方發現。

這時李鴻剛編完歐連市的風光,眼看窗外天色已亮,鐵門西云有些抱歉地說:“真不好意思,沒讓李老弟休息。”聊了這麼久,兩人較為熟絡,稱呼上也不這麼客套了。

“嗯……還好。”李鴻其實心中還有點慚愧,經過這一夜,他發覺鐵門西云只不過生相苦了些,其實還頗好相處,今天說了一堆謊,日後害得他白跑,可真有些不好意思。

“還有兩個小時才到上班時間。”鐵門西云說:“老弟需要休息一下嗎?”

看鐵門西云的表情,似乎十分期待與自己聊下去,可是對李鴻來說,編故事可比叫他打一晚上架還痛苦,他好不容易聽到這句話,連忙說:“如果可以的話,我確實想稍稍休息一下。”

鐵門西云原本就苦相的臉果然加上了幾分失望的神色,他點頭說:“我幫你安排,等等。”一面取出一個小方盒,連枝了幾個鈕,隨即從方盒中傳出了輕微的樂聲,鐵門西云旋即把小盒放在桌面,也不理會他。

剛剛就看過那東西,卻不知道是干什麼的,不像那個會蹦出人形的盒子,也不像那個用來傳訊的方盒,尤其上面一堆按鈕,更是奇怪。想到這里,李鴻不禁搖頭,這里似乎有個特色,無論什麼地方、什麼東西,上面好像都有一大堆按鈕,真不知道阿爾巴的人怎麼弄清楚的。

“外西令您好,請問有何吩咐?”音樂聲條然停止的同時,桌上的盒子里面突然傳出聲音,可把李鴻嚇了一跳。

“安排一間客房。”鐵門西云明快地說:“好了通知我。”

“最。”那個聲音隨即消失。

“應該很快就好了。”鐵門西云又按了一下怪盒子,向著李鴻點頭說:“趁著這短短的時間,我再請教老弟一個問題,你說那兒的海產豐富……”

突然盒子嗶嗶嗶地連響三聲,一個聲音突然傳出說:“西云,剛剛我跟你說的訊息你看了沒有?”

鐵門西云一怔說:“萼團長?你不是說不急……我還沒看。”這個聲音果然是鐵門萼。

“我簡單說一下。”鐵門萼接著說:“剛剛快訊的內容,說的是皇都上次下的摘殺令,目標人物越、馮兩人,確定已經由南極洲返回,推測已經到達曹家地境,可能方向往西,不過兩人身邊可能有另一個吳姓青年,不能予以傷害。”

趙、馮兩人?南極洲?李鴻全身神經立即繃了起來,鐵門西云似乎也不顧忌李鴻聽見,皺眉說:“這沒什麼啊……他們若是自投羅網,就順手抓起來就是了。”

“重要的不是這個。”鐵門萼說:“一個新消息過來,曹家昨天一大早在紐熬港抓到個姓班的女人,據說在查詢趙姓、馮姓嫌犯,她沒有身分紀錄,估計也來自方家地境,皇都要曹家送去,曹家只肯送到我們這兒。我剛剛請示師長,送去皇都的事情,就由你接手……估計曹家人一個鍾頭內會到。”

“需要我去?”鐵門西云沒注意到一旁臉色逐漸蒼白的李鴻,不大高興地對著盒子說:“派兩個統軍過去不就成了?”

“不行。”鐵門萼的聲音很堅決:“皇都十分重視這件事,特別商請軍長幫忙,所以軍長親自指示,要派合級主管護送。”

聽到是軍長親自下的命令,鐵門西云這才無話可說,悶哼了一聲說:“我知道了。”

“等他們到了,我會再通知你。”鐵門萼接著說:“准備一下。”隨即方盒又陷入一片沉寂。

“真沒辦法。”鐵門西云歎了一口氣說:“沒法招待老弟了。”

李鴻這時的心情可是七上八下,趙姓、馮姓兩人,說的不是趙寬與馮孟升還有誰?他們已經回到新大陸了?那自己還去南極洲做什麼?而那個班姓女子,莫非正是班繡蓉?這時候看“地球儀”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了,怎麼能讓他們把班繡蓉抓去皇都?

鐵門西云見李鴻沒回答,他目光轉向桌面的盒子說:“怎麼這麼慢?”

“西云兄。”李鴻突然說:“等一下,你要護送那人到皇都?”

“是啊。”鐵門西云苦著臉說:“這可不是好差事,我們又不是四大軍團,到那兒,老覺得矮人一截。”

李鴻可還弄不清楚四大軍團是啥東西,他試探地說:“我可否與西云兄同行一程?”

鐵門西云一愣說:“老弟不是要看地球儀?”

地球儀怎麼比得上班繡蓉重要?李鴻連忙說:“那不重要,我本來就打算去皇都一趟,如能與西門兄同行,也免得我又鬧笑話。”

“原來如此。”在鐵門西云的立場,自然希望能多與李鴻相處一段時間,可是他似乎有有點遲疑,頓了頓才說:“我還是問問萼團長吧。”

鐵門西云在方盒上又按了幾下,隨即對方盒說:“萼團長。”

“西云?”鐵門萼的聲音傳了出來:“怎麼了?”

“我可以帶李鴻一起去嗎?”鐵門西云說。

方盒沉默了一陣子,隔了片刻才說:“他不看地球儀了?”

“他本來就要去皇都。”鐵門西云說:“而且我們兩個聊得蠻愉快的。”

“你們……?”鐵門萼有些訝異,鐵門西云因為那張臭臉,除了家族中人外,向來沒什麼朋友,而李鴻她雖然不大了解,但看來似乎是個話不多的人,這兩個人怎麼會聊得愉快?

在鐵門萼沉默的時候,李鴻的心里可是又慚愧又七上八下,若被護送的當真是班繡蓉,自己該怎麼辦?就算翻臉,只怕也不是鐵門西云的對手,可是總不能就這麼任鐵門西云把她帶走吧?

“好吧。”鐵門萼終于再度發出聲音:“不過記得多帶幾個人手。”

“我知道了。”鐵門西云說:“我把王木、史東都帶去。”

兩人結束了對話,鐵門西云回頭一笑說:“好吧,我們可以准備接人了,既然是來自紐熬港,來的人可能是曹家軍第四師師長曹所紊。”

“師長?”李鴻嚇了一跳。

“怎麼?”鐵門西云一笑說:“曹家的師長,大概不會比鐵門軍的團長高多少。”

李鴻一愣說:“為什麼?”

“嗯……”鐵門西云沉吟著說:“一般說來,越靠近西側,整體的武學與科技都更進步。”

李鴻陡然想起一事,順勢問:“這是因為合**在皇都嗎?”

“這是科技面,至于武學,那就與皇都周圍的四大家族有關了。”鐵門西云頓了頓突然說:“不能聊了,走吧。”

等鐵門西云向那盒子又吩咐了一串話後,兩人飛出了鐵門西云在宮殿中的起居間,直向著東方飄行,待飛出了占地遼闊的阿爾巴城之後,才在滿地黃砂中落了下來。

沒過多久,不久前才見過的兩個統軍,領著一隊十個人浩浩蕩蕩的飛來,沒有人說一句話,整齊地立在鐵門西云與李鴻的身後。

眾人這時面向東方,此時太陽正緩緩的上升,頗有幾分刺眼的感覺,不過就算功力最低的鐵門軍一般士兵,也足以保護眼睛不受陽光所傷,所以每個人的眼睛都望著東方,等候著曹家人的出現。

突然間,李鴻輕噫了一聲,鐵門西云聞聲轉過頭,一笑說:“老弟的功力果然不弱,我也不過才剛感應到,該快到了。”隨著鐵門西云的的言語,東方天際出現了三個人影,正以極高的速度向著這兒沖來,看來不用多久,就能飛到眾人的眼前。

原來鐵門西云早已經感應到了,李鴻不禁有些慚愧,這麼看來,自己的內息修為還是略遜于鐵門西云,更別提只有部分能量能由手腳送出,若是打起來,只怕連一招都打不過。

沒多久,急飛而來的三人,已經注意到了在地面等候的眾人,也開始逐漸減緩了速度,直到這時,破風聲才能先一步出現,不過這淡淡的破風聲,似乎也帶著節奏,聽起來十分別致。

三人落到面前,只有中間那個身著皮裘的年輕女子,依然距地數十公分飄浮著,至于左右的老人與壯年人,則穿著色彩鮮豔的寬松服裝,望著等候的眾人,臉上的表情算是頗高興。

李鴻立即看出當中那人正是數月未見的班繡蓉,她看來已經陷入昏迷,正被那個老人以內息提著,李鴻倒也松了一口氣,若班繡蓉醒著,突然向自己打個招呼,那可就十分不妙。

李鴻目光再轉向班繡蓉身旁的兩人,只見老人與壯年人除了服裝之外,連長相都有些相似,可能彼此有些親戚關系,他們的皮膚淡褐,短短的頭發卷曲著,唇上的短須十分濃密,不過老人的皮膚已經顯現了皺紋,壯年人皮膚則依然十分光滑。

“本人阿爾巴城外西令鐵門西云。”鐵門西云先發話:“兩位想必是來自紐熬港的曹家軍?”

“你好。”老人點點頭,不卑不亢地說:“我是曹所紊,這是本師第一團團長曹匹宕。”

來的果然是師長,李鴻見兩方寒暄了一番,似乎頗為客套而生疏,三言兩語之間,已經弄清楚了彼此的來曆與目的,似乎完全沒有結交的念頭,李鴻不禁有些訝異,鐵門西云不是對東方很有興趣嗎?尤其紐熬港,正是眼前這個老人的勢力范圍,若與他結交,豈不是更為方便?

可是鐵門西云似乎就是沒想到這些,冷冷淡淡地接過班繡蓉,又客套了幾句,把那兩人送走,看他們消失,鐵門西云才輕哼一聲:“師長?”

李鴻這才恍然大悟,鐵門西云莫非是吃味?對方功力未必比這兒的團長高多少,但卻需稱作師長,想來鐵門西云的功夫也未必比那個叫做曹匹宕的功夫低多少,不過論起階級,就是比他低上一級,也難怪他們交不成朋友。

“人犯,就由我親自攜帶。”鐵門西云下令:“這次的任務並不困難,我們快去快回,記得把速度都提高了。”

“是。”眾人應是之後,鐵門西云向李鴻微微示意,兩人同時飛上空中,而昏迷的班繡蓉,則被鐵門西云的勁力所帶,隨著兩人往空中飄。至于其他的鐵門軍,自然也急急跟上,不敢遲疑。

這時李鴻可發急了,就算依著一般鐵門軍的能力,飛到皇都也不需要半天,自己若真的這麼飛回去,可真是自投羅網,王崇獻這次絕不會等自己走火而死,八成一掌劈過來,直接把自己結束了再說可是現在要怎麼做,才能有機會救出班繡蓉?

在李鴻、趙寬、馮孟升三人中,以往扮演的角色各有不同,馮孟升屬于八面玲瓏的人物,除了在趙寬與李鴻面前較無顧忌,對外人一向應付得體;而最懶的趙寬,卻是腦袋動得最快的,據馮孟升與李鴻兩人解釋,這是因為趙寬實在太懶,所以老是想收更快或更輕松的辦法,久而久之,不聰明也不行。

至于李鴻,一向是個專心練功、殺敵先鋒的人物,他喜歡練武,更喜歡打架;解決問題、設計機謀,一向非他所長,現在遇到這個問題,李鴻滿腦袋漿糊的情況下,更是懷念起趙寬了。

可是趙寬現在就是不在身旁啊,怎麼辦?不得不隨著隊伍飛得越來越快的李鴻,越飛心中越是慌急,就算鐵門西云無備,自己偷襲得手,自己八成也不是這兩個級軍的對手,何況還有十個鐵門軍?

鐵門軍的功力果然不弱,看來似乎沒有十分費力,速度已經逼近了時速五、六百公里,這麼飛下去,不到三個小時,就可飛抵皇都,可是李鴻就只能這麼一面飛一面發急,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突然間鐵門西云揚聲說:“大家緩一緩。”

他這麼一說,眾人的速度自然慢了下來,李鴻正莫名其妙之際,鐵門西云已經善意地向他解釋:“再不遠是瓦德軍團的范圍,為了避免誤會,我們必須減速,也會有人迎上來。”

這可稀奇了,雪梅帶自己出來,可就沒看到誰出來攔阻,而且她的速度可比這種模式快多了。不過李鴻還是不能不信,因為減速沒多久,下方綿延的山嶺之中,果然飛出了三個青年人向著眾人迎來。

那三個年輕人,都是灰褐頭發、皮膚偏白的藍眼人種,他們目光轉過眾人,突然臉色一變說:“你們是誰?”

鐵門西云一愣說:“我是鐵門軍團阿爾巴城外西令鐵門西云,奉命過境……”

“胡說!”其中一個鼻子高挺、臉上還有幾個雀斑的圓臉青年怒喝一聲說道:“居然連這件事都打探到了?皇都果然有奸細,你們既然被我們發現,還不束手就縛?”

什麼?連李鴻在內,大伙兒都愣住了,好好地為什麼會懷疑鐵門西云等人是奸細?只見那人目光轉向李鴻說:“你昨日深夜逃出皇都,皇都才剛將你的圖像傳通天下,沒想到你居然糾合了黨羽,大搖大擺地在瓦德軍區出現?”

原來如此,李鴻心沉了下來,對方這麼一說,鐵門西云自然不會偏幫自己,只怕自己這次是無路可逃了。

沒想到鐵門西云喝了一聲說:“胡說,這位昨晚尚未午夜便抵達阿爾巴城,怎麼可能深夜逃出皇都?”天下問能以這種高速移動的,只有寥寥數人而已,李鴻功夫若真的這麼高,怎麼可能沒沒無聞?鐵門西云當然沒想到有個大武士雪梅幫忙。

鐵門西云這麼信任自己?李鴻一呆間,對方三人已經分開圍住眾人,領頭那人沉聲說:“你們蛇鼠一窩,誰信你們來自阿爾巴城?”

鐵門西云自然大為光火,他兩掌一立,怒聲說:“你們瓦德軍團都是這麼不講理的嗎?難道你們是冒牌貨?”

見鐵門西云辱及瓦德軍團,那人臉色變了變說:“擒殺令本就可擒可殺,你是自己找死……”倏忽間,三人渾身能量直提,一股無形的威勢倏然間爆發出來,他們雙手微舉,隱隱發出亮光,而光華在他們掌中躍然騰動,竟似即將破空飛去。

這是什麼功夫?李鴻訝然間,卻聽鐵門西云臉色沉重地說:“果然是瓦德軍團的甩手刀,那就不是冒牌貨了,瓦德軍團竟淪落至此?”他同時爆提真氣,四周罡風急卷間,鐵門西云的手腳同時突出一段彷佛實體的氣勁,長度竟達七、八公尺。同時,其他十二名鐵門軍也運足了內息,各自突出長短不等的氣勁,不過若是以肉眼觀察,卻又什麼都看不到,只感到偶有莫名的氣爆在空間中微微炸響,似乎是某小部分的氣勁突然散溢,爆散了周圍的空氣。

“真是無形劍?”瓦德軍三人臉色變了變,彼此對望一眼,領頭那個圓臉青年目光陰沉地說:“想必是鐵門軍中之敗類……動手!”話聲一落,圓臉青年手一揮,兩道弧形氣勁脫手而出,向著眾人飆射,同時另兩人也應聲發難,六道刀氣破空飛來,有如流光一閃,瞬間已達眾人身旁。

總不能等死吧?不需鐵門西云下令,所有人都動作了起來,以所謂的“無形劍”格擋著對方的攻擊,刹那間六聲氣爆幾乎同時炸出。也只一瞬間,六個鐵門軍士兵受創而退,不支地往地面飄降。

居然先對士兵下手?鐵門西云怒吼一聲說:“無恥!”他把昏迷的班繡蓉一把推給李鴻說:“老弟不用動手!”一面往前就撲了出去。

眼看鐵門西云沖近,對方也不敢輕敵,圓臉青年兩手刀氣連甩,一瞬間十余道刀氣向著鐵門西云直沖。鐵門西云手腳齊揮,四道巨大的無形劍氣迅疾地不斷轟破對方的刀氣。

眼看著鐵門西云越逼越近,瓦德軍的另一個年輕人,顧不得斬除羽翼,兩人並肩對付鐵門西云,四道刀氣輪番發出,逼得鐵門西云無法再近一步。

這時,那兩位統軍則與另一個瓦德軍的年輕人纏了起來,兩邊都是一對二,看來暫時都是勢均力敵,兩方氣勁四面轟傳,狂風亂卷,功力稍弱的人,幾乎無法在這片區域穩住身子。

剩下四個鐵門軍,此刻自然分頭上前幫手,鐵門西云百忙中發現,連忙叫:“別上來!”

但他叫得卻是太慢了,對方只抽手發出幾下刀勁,這四個鐵門軍又搖搖晃晃地跌了下去,總算都還沒有陷入昏迷,否則只有摔死一途。

忽然之間,只剩下李鴻一個人發呆,他在狂風中已經頗有些難以立足,畢竟他的內息用不大出來;正遲疑該不該閃遠些的時候,李鴻猛然想起,這豈不正是逃命的好時機?

他托著班繡蓉,向鐵門西云叫了聲:“西云兄,我……我下去看看。”話聲一落,李鴻沖入下方的崇山峻嶺,穿林而去。不過他心里確是十分不好受,這一次……

可真是大大對不起這位滿臉愁苦的鐵門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