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卷

第一章無皇七世

趙寬、馮孟升、吳耀久,三人迅速地飛回木屋。既然吳耀久背著病得要死不活的史彌,馮孟升又提著昏迷不醒的曹匹傲,那兩個小女孩,只好由趙寬一手抱一個,拖著就往外跑。

臨出門,馮孟升目光一轉,見到屋角放著一把舊劍總比空著手好,他抓起那把劍,跟著掠出了門外。

一出門,趙寬領著兩人就往林深之處奔,奔出沒多久,果然聽到紐熬港傳來連續破空聲,似乎正有許多人向著這個小森林飛來,三人也不知道躲不躲得了,且先避上一避看能不能逃出此劫。

雖然說是小森林,但也有幾十公里方圓,藏個千百個人只是小事一件,趙寬等人找到一處還算隱密的林蔭,小心翼翼地躲了起來,這時那兩個小女孩早已嚇得臉色發白,說不出一句話。

好不容易三人速度緩了下來,綁著馬尾的小女孩才戰戰兢兢地說:“大……大哥哥……”

“噓……”趙寬連忙低聲說:“乖,不可以說話,壞人會聽到。”

兩個女孩目光四面望望,似乎真的有些擔心,連忙閉上嘴巴,三人對視一眼,都稍稍松了一口氣,還好她們乖巧,否則若兩個小女孩鬧了起來,難道也把她們打昏嗎?

想到這里,馮孟升低聲對吳耀久說:“剛剛是怎麼回事?”

“什麼?”吳耀久愣了愣。

“這個家伙啊。”馮孟升把手中的曹匹傲放到地上,訝異地說:“怎應會一打就昏了?”

“喔。”吳耀久呵呵輕笑兩聲說:“背心經脈聯系腦神經,只要在適當的地方,給予適當的震蕩,自然能讓人陷入昏厥。”

“還有這種功夫?”趙寬也起了興趣,湊過來說:“什麼叫適當的地方?”

“這七、八個地方都可以。”吳耀久手中剛好有個史彌在,把他翻過身來,在他背後指指點點地說:“這幾個地方,只要能量能穿破護體氣勁,入體的時候加上震字訣,一打就昏,比起直接擊打腦部還安全。”

“會昏多久?”馮孟升接著問。

“這可不一定了。”吳耀久搖頭大刺刺地說:“基本上與對方功力,以及我們出手的力道大小有關,還是要看經驗。”

“你很有經驗?”趙寬不懷好意的笑說:“這個家伙可以昏多久?”

“這……”吳耀久立刻說不出話來,說老實話,他其實也是第一次用,哪來的經驗?見趙寬直接問到重點。吳耀久只好招認:“我……我也不知道。”

趙寬也不窮追猛打,目光轉過不省人事的史彌說:“這下麻煩了,我們還能進城嗎?”

“不進去也不行。”吳耀久沉聲說:“看樣子,他們並沒有發現我們的蹤跡,我們可以不用這麼擔心。”吳耀久指的自然是那四大高手。

“可能是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抓出位置吧?”馮孟升猜得頗准,他頓了頓說:“不過曹家軍若是傾巢而出,我們也不可能是對手。”

“先解決小妹妹的肚子問題吧。”趙寬回頭望著一臉難過的小女孩,跟著說:“他們似乎從西邊開始搜,暫時該沒有問題。”

“又不能生火。”馮孟升遲疑地說:“怎麼解決?”

“交給草包。”趙寬突然往外一竄,胖胖的身軀隱入了密林之中。

“你要怎麼弄?”馮孟升疑惑地問吳耀久。

“我也不知道。”吳耀久不知不覺間已經習慣了草包這兩個字,愣愣地說。

隔了片刻,趙寬單手抓著一只脖子已經拆斷的野雁,又竄了回來,一面說:“他們動作好快,轉眼已經搜了三分之二。”

“這麼快?”馮孟升目光一轉說:這麼說來,他們並沒有認真搜。”

“我也是這麼想。”趙寬說:“這個地方該沒有問題。”這兒沿著地面還勉強可以但上方巨木濃密連綿,想從上方飛行掃視,十分不容易。

“拿去吧。”趙寬一把將那頭野雁扔給吳耀久,一面說:“你不是會烤木頭?烤熟兩只雁腿總沒有問題吧?別弄焦了。”

吳耀久這才想起自己的功夫偏向炎剛,確實可以把肉弄熟,接過大雁,吳耀久心知這時也沒時間洗剝,他手一扯,一只雁腿霎時撕開,吳耀久功力催至掌心手過之處,羽毛紛紛卷曲焦落,吳耀久兩手緩轉,隔沒多久,雁腿便開始冒出了陣陣的香味。

馮孟升這時顧不得吳耀久料理食物的功力如何,他抽出長劍,緩緩在身前揮動,複習著這陣子體會到的劍法。他發現,心法與身法固然是牢牢相扣,但劍法卻是獨立于外,也就是說,“破魂劍法”與出自“雪舞心法”的“雪魂心法”,並沒有十分密切的關系,所以心法與身法雖不易一航而就,但他卻可以快些熟悉劍法,日後內力若能提升,劍法的威力自然會逐漸增加。

他演練了片刻,覺得自己又熟練不少,一面隱隱察覺到空中迅速交叉搜索的曹家軍,已越來越接近正上方。馮孟升收回長劍,轉頭一望,卻見吳耀久正笑呵呵地望著那兩個小女孩,而女孩們正大口大口咬著雁腿,一面拿著吳耀久的水壺咕嘻哈地猛灌。

他倒是有閑心逗小孩子玩。馮孟升搖搖頭,實在想不出來,一個從小身分是皇諸的人,怎麼長大了會是這個樣子?就算沒接受什應特殊的領袖培育訓練,總也該穩重些吧?實在不知道皇都的人都在想些什麼。

馮孟升目光轉向趙寬,見趙寬又抓著一顆石頭發呆,馮孟升眉頭微微一皺,傳音說:“趙寬,你那功夫還要多久才不會一出手就飛出老遠?”

馮孟升雖然傳音給趙寬,可是吳耀久近在咫尺,自然能感應到馮孟升內息的傳遞,他自然而然地回過頭,望著兩人。

馮孟升微微一愣,猛然想到自己這麼一來,豈不是把吳耀久當成外人?但在情在理,實在不適合同時向吳耀久發話,馮孟升只好向吳耀久一笑,至放笑中是什麼意思,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趙寬聽到馮孟升的話,他回過頭傳音說:“可能還要十來天。”

“不能快些?”馮孟升心里有數,趙寬若是練成,可能就成了眼前三人中功夫最高的,現在十分需要他的功夫。

“急也沒用。”趙定攤手說:“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事實上,這種氣道的功夫,可說是千絲萬縷地探入,趙寬根本沒法藉著自已的心念操性加速,換個角度說,也沒辦法停止不練,總之時間一到,自然會水到渠成。

看來還是只能靠自己。馮孟升搖了搖頭,繼續揣摩心法,他自知這段日子自己未能專心修練。除了內息仍逐漸增益外,其他部分已頗有停滯,但不練又不行……在這個環境中,除了提高自己的功夫之外,還有什麼可以依靠的?

是這樣嗎?這樣對嗎?馮孟升遲疑了,功夫練得高的人,就能掌握天下,那萬一功夫高的人不是好人呢?人民豈不是毫無抵抗的能力,馮孟升定不下心來,走到吳耀久身旁,傳音說;“吳兄,我有一事請教。”

“哦?”吳耀久愣了一下才說:“請說。”因為現在上方隨時會有曹家軍飛過,彼此說話自然都是以傳音對答。

“上次聽你提過。”馮孟升說:“被南極洲保留的領導團議事制度,其實有名無實?”

“當然。”提到這個,吳耀久就來勁了:“且不說許多老議事死于黑暗十年,那些當初被帶走的議事,後來還不是變成傀儡?他們雖然似乎依照著過去的制度,但事實上,整個領導團已經被新皇、新後所把持,據我判斷,那新皇功夫這麼爛,又整天錄制影片播放,必定是專責宣傳,這公婆倆一文一武,把持大權……”

“等等。”馮孟升見吳耀久沒完沒了,連忙打斷他的話說:“但新大陸這里,無皇可有實權?”

吳耀久臉色轉為黠然,籲了一口氣,隔了片刻才傳音說:“你說的沒錯,無皇確實沒有實權,皇都大權,其實掌握在首席武士王崇獻的手中。”

“也就是說,功夫夠高,才能掌握實權?”馮孟升搖頭說:“這如何使得?”

“當然不行。”吳耀久憤然說:“其實無祖當年沒有解決辦法,只可惜任來出了問題。”

無祖有傳下辦法?真有辦法?馮孟升愣了愣才說:“什麼辦法?”

吳耀久沉吟片刻,似乎考慮了一下才說:“無祖當初不希望就此世襲,計劃轉為合議模式,讓每一任無皇由領導團進選,此人未必功力最高,但卻是人民最願意托付的人。”

這自己也知道。馮孟升心急地說:“但那人功力不高,如何能防止世局紛亂,高手貳心?”

“無祖當然有辦法。”吳耀久惋惜地說:“選出的人,就算不是第一高手,至少也是二流以上,只要讓他學一種武技,能在短時間內大幅提升功力,豈不是瞬間成為第一高手?”

“短時間內功夫大為提升?”馮孟升愣愣地說:“怎度可能?”

“那功夫叫做‘柱國先修’。”吳耀久一攤手說:“我只知道失傳了,其他都不知道了,我爺爺也許多知道一些。”

“柱國先修”?馮孟升眼睛瞪得老大,兩顆眼珠子只差沒跌出眼眶,他吃驚地望著吳耀久,又回頭望著正抓著石頭玩的趙寬,一時之間,想叫又叫不出來,整個人僵立著,不知該如何反應。

“怎麼了?”吳耀久訝異地問。

“等……等等。”馮孟升奔過去,一把抓住趙寬,把吳耀久說的話,傳音重說了一遍。

趙寬可也愣住了,手中的石頭滾跌而下,恰好砸到他的腳趾。總算他功力增強,挨砸的瞬間身體自起反應,沒受到什應傷,而且這時也沒時間痛,他正怔怔的想著,這樣的功夫,怎應會流落到自己師父的手中?

吳耀久見兩人神色古怪,卻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哪一部分讓兩人反應如此激烈,愣了愣才傳音對兩人說:“你們倒是說話啊。”

該說什麼?趙寬與馮孟升對視一眼,還是趙寬發話:“老吳,你剛剛說‘柱國先修’失傳?什磨時候失傳的?”這句話是同時對兩人傳音。

吳耀久怔了怔才說:“百多年前新大陸內亂,無皇四世遭人暗殺,此功自此失傳。”他的聲音一樣也分傳兩人。

馮孟升聽了當即接口:“所以後來的無皇五世、無皇六世,才因此無法掌權?”

“也並非僅僅如此。”吳耀久搖頭說:“爺爺本身體質不適合練武,只能修練到延年益壽的程度,但他老人家卻因此想通,習得高深武技,也不過徒惹禍端而已,所以我老爹和我,也一樣不打算練太厲害的功夫,只修習第二流的內功心法,求個延年益壽而已。”

原來如此,難怪這位皇儲功夫這麼差。話說回來,在他人把持大權的情況下,若吳耀久功夫進步太快,恐怕只是徒遭殺身之禍,也難怪他們這度選擇了。

且不管“枉國先修”的問題。馮孟升皺眉說:“但如此一來,也不代表解決了問題。”

“怎麼解決?”吳耀久搖頭說:“除非所有的人功夫通通降回第三次大戰以前的模樣,但若是那樣,誰知道合**會不會再出問題?”

沒想到問題這磨大。馮孟升首度把“神算無遺”用來思索這樣龐大而牽連全球的問題,腦海中一陣混亂,只覺得千頭萬緒,不知道得花多久時間,才能把這些事情通盤整理出來。

馮孟升在發呆,趙寬卻瞼色一正,向吳耀久說:“若再度找出‘柱國先修’呢?”

吳耀久苦笑說:“真找到,老爹大概也不敢練了,練那功夫固然能快速提高能力,但一來我們練的不是一流心法,二來功夫提升也不是旦夕之間,四世已是前車之鑒,豈能重蹈覆轍?”

趙寬一呆,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他本來心想,若這功夫當真是無皇代代相傳的心法,還給他們也沒什麼,可是吳耀久這麼一說,豈不是給他們也不要?

趙寬正思索間,吳耀久已經歎了一口氣說:“我第一次聽到這功夫名稱,是見到過去爺爺在位時頒下的法條中,有一條十分莫名其妙,後來追問他老人家,才知道這功夫的由來。”

“什麼法條?”趙寬自然而然地詢問。

“修有、持有‘柱國先修’者,得終身監禁或予以撲殺。”吳耀久瞪眼說:“你看是不是莫名其妙?我問了半天,爺爺除了跟我說出剛剛那一串,卻也沒說為什麼要宰了會這功夫的人。”

這話說出來,趙寬與馮孟升兩人,可不敢再說自己練過,否則一向大義凜然的吳耀久一時想不開,突然來個依法處理,兩人可就會大傷腦筋。

兩人的震驚,其實還算普通,若是李鴻在場,可就更會大吃一驚,弄不清楚無皇五世既然下過這種命令,為什麼還會幫他逃出皇都?

“原來那功夫……”馮孟升呆了呆,忍不住說:“是給功夫高的人大幅進步用的?”

“是啊。”吳耀久想了想說:“也好像誰都可以練,不過如果練的其他功夫太爛,這份功夫會反噬的樣子細節我也記不得了。”

這話可說得兩人心中都毛毛的。自己以前練的功夫若不叫爛功夫,那天下就沒有爛的功夫了。會不會出問題啊?李鴻呢?他又有沒有遇到問題?

※※※

這時李鴻正帶著班繡蓉往下方山林藏,一面心中大叫好運道,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救出班繡蓉。他自然不會落到下方的人堆中,飛下時一轉,已經飛進了山林密處。

這時上方六人分成兩個戰團,打得正火熱,誰也沒時間注意李鴻跑到哪里去了。在鐵門西云這邊,自然認為李鴻是下去探視傷兵,而在瓦德軍這邊,卻認為這些人本是一伙,也不在意李鴻溜走,所以李鴻這麼一走,竟然是無人攔阻。

李鴻剛剛飛下去不久,隨即聽到迅疾的破風聲,似乎在瓦德軍那邊,又出現了高手,李鴻心中一沉,有幾分為鐵門西云擔心,是以不立即遠遁,打算先躲在林中偷看片刻。

帶著昏迷不醒的班繡蓉躲到一叢林木之間,才剛穩住身形,李鴻果然看到一個人影迅速的劃過空中,向著戰團飛來,那人才看清戰況,基然沉喝一聲說:“住手!”

這時兩方還在遠距離攻防戰,一方連綿不絕地轟出刀勁,另一方卻是不斷地以劍氣破擊,這種狀態下,分開兩方其實並不困難,關鍵只在于瓦德軍的人願不願意停下遙擊的氣勁;此人看來身分功力都比原先三人高,瓦德軍方三人立即停手,同時往後飄退二十公尺,遠遠閃開。

鐵門西云也不進逼,他穩住身法,目光凝視後來的一人,見那人與自己年歲差不多,鐵門西云心中暗暗警惕,說老實話,四大軍團的實力畢竟比其他地方軍團高上一籌,與自己同年的人,功夫大有可能比自己高。

那人皮膚與頭發的顏色與前三人差異不多,不過頭發比三人都還長上一些,可能也是瓦德軍嫡系人物,他一雙藍色的眼睛直望著鐵門西云,隔了片刻才說:“這位是鐵門軍的什麼人?”

“鐵門西云。”鐵門西云沉聲說:“本人乃阿爾巴城外面令,奉命……奉命……”說到這里,他四面張望,卻沒看到李鴻與班繡蓉,他不由得頓了下來。

“那個家伙呢?”圓臉青年也叫了起來:“居然溜了?”

“那個家伙?”後一人沉著臉說。

“就是從皇都逃出的那家伙。”青年連忙說:“他們是一伙的。”

“李鴻不可能是皇都逃出來的。”雖然沒看到李鴻,鐵門西云心中已經有些忐忑,但他仍堅信李鴻沒有那身功力,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中沖來阿爾巴城。

“那命令說的不就是李鴻?”圓臉青年剛剛似乎是忘了這個名字,這時聽鐵門西云一說,他瞪著鐵門西云說:“你豈不是自打嘴巴?”

李鴻真是被通緝的人?鐵門西云愣在那兒,說不出話來。後來那人則輕哼了一聲說:“你們的傳訊設備,連七、八百公里都傳不了?”言下之意,鐵門西云只要向阿爾巴城查詢,自然知道真假。

問題是以阿爾巴城的科技來說,只要超出五百公里,就沒法傳訊了,可是鐵門西云自然不肯承認,只臉色微微一沉,悶哼一聲說:“不勞費心。”他目光一面四下張望,想看出李鴻跑到哪里去了。

那個圓臉青年還不甘願地說:“這人明明與他們是一伙顆的……”

“住口。”壯年人哼了一聲說:“這些可是正統的鐵門軍,若與那人是一伙的,整個鐵門軍都會受到牽連,這不可能。”這話雖然聽起來是斥責自己人,但其中的威脅之意卻十分明顯。

鐵門西云看來看去找不到李鴻,但他仍不相信李鴻真是騙子,目光中不由得流露出焦急的神色;而躲在林中的李鴻,可真是痛苦莫名,正要沖出去道歉的時候,目光忽然轉到了班繡蓉身上,李鴻不由得一愣……自己若是出去,班繡蓉該怎麼辦?

鐵門西云怎麼看也看不到李鴻,這時,他那兩位統軍也覺得不對了,其中一人忍不住說:“啟事外西爺,那位李先生……說不定真的有問題。”

“住口!”鐵門西云怒叱一聲,聲音中帶著失望與憤恨;李鴻聽了不禁暗暗頓足,自己雖然是不得已而為之,也實在對不起鐵門西云的真心相對。

瓦德軍團那個壯年人,看到鐵門西云等人的表情,已經大概知道狀態,他也不追問,回頭吩咐說:“傳下號令,四面追捕那人。”

“是。”圓臉青年立即向著腕上的一圈怪東西低聲說了一串話,遠遠偷看的李鴻不禁暗暗驚異,原來這兒的傳訊方式竟如此方便;當然,若非他看過鐵門西云對方盒子說話,絕對猜不出圓臉青年在干些什麼。

對方已經下了命令,而眼看鐵門西云也不會有什麼大可題,李鴻雖然慚愧,總算安心了些,他暗歎了一口氣,帶著班繡蓉隱入林中,緩緩飄身而去。

李鴻飛出去沒有多遠,突然間西方又傳來連續的破空聲,似乎正有許多人正向著這個方向飛來,想必是瓦德軍團已經派了人來此搜尋。豐鴻雖然不排斥打架,但打了以後就非死不可的架,他還是會考慮考慮的,何況這時還帶著班繡蓉。

想到這兒,李鴻突然一驚,班繡蓉為什麼一直昏睡著?算算也經過了幾個小時,就算被打昏,也該醒來了吧……莫非她身子出了什麼狀況?李鴻立即緩下速度,隱藏在一處密林之中,准備想辦法喚醒班繡蓉。

李鴻萬萬不知道,自己的兩個好朋友,現在的處境與他十分相似,不但一樣在追兵搜尋之下得藏身密林,手旁也有昏迷的人物,只不過,李鴻搞不清楚班繡蓉怎麼昏的,趙寬與馮孟升身邊的曹匹傲是吳耀久打昏的,而史彌卻是病昏的。

放下班繡蓉,眼看她眼簾低垂,微帶米色的肌膚顯現出憔悴的神色,李鴻不禁有三分擔憂,她可是受了什麼折磨?

班繡蓉不是個國色天香的女子,她讓人喜歡的地方,是一舉一動都十分的溫婉而有韻味,這麼昏迷著,自徊?怎度具有吸引力。李鴻看了半天,看不出所以然來,于是輕輕拍了一下班繡蓉的肩膀,低喚雨聲:“繡蓉,繡蓉。”

班繡感卻是毫無反應,似乎對于李鴻的呼喚完全沒有感覺。李鴻可頭大了,這麼昏下去,沒問題也會出問題。李鴻想了想,手伸出來,又縮了回去,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

他可從來沒碰過女人,就算班繡蓉不是個絕世美女,心理障礙可也不容易消除,問題是能不碰嗎?現在四面都是想把自己抓住的人,除了趙寬等人之外,李鴻能信任的,恐怕只有雪梅一個人了……

想到雪梅,李鴻怔仲了一下,她這麼幫助自己,自己卻是毫無辦法還她這個人情,比如無皇五世,李鴻還知道他需要什麼東西,但雪梅……她功夫高,又是名震天下的大武士自己算什麼?怎麼會有還她人情的一天,想到這里李鴻可就更煩惱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李鴻煩悶起來後,腦海中的顧忌可就少多了,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握住班繡蓉的脈門,一面探入些微內息,試探班繡蓉身體的反應。

內力一入體內,班繡蓉的身體自動起了反應,開始抵抗著李鴻的內息,李鴻內息微微一觸便退,他已經確定了班繡蓉體內內息狀態十分正常,只不知道為什麼昏了過去。

縮回手,愣了半天,李鴻依然想不出辦法。現在只有兩條路,一是往東趕,想辦法與馮孟升等人會合;另一條路是回頭往西趕。請雪梅幫忙。

李鴻略為思索,馬上就下了決定。他捧起班繡蓉,眉頭皺了皺,想了想,脫下外衣,把她背到身上,一面用外衣將她牢牢的固定。待收拾妥當,李鴻看准了方向,往東方越林而去。

※※※

這時的趙寬與馮孟升等人,正為了史彌而傷腦筋。

不久前聽到“柱國先修”的部分典故,兩人雖然驚訝,但卻也不怎麼擔心,大不了不說就是了,總不會懷到自己招認自己的功夫吧?不過他們萬萬沒想到,功夫練到高深之處,另配合上一些特殊的修練法門,足能一眼看穿大多數人所練的心訣,李鴻正是因此被囚,而那莫名其妙的擒殺令,也是因此而來。

眼前的史彌可是立即的問題,這人雖然看起來一時三刻不會就此斷氣,但這麼拖下去可不是辦法,雖說沒遇到三人,他恐怕也是死路一條,但既然遇見了,任他這麼死掉總是說不過去。

問題是現在實在不適合帶這人進紐熬港,那該怎麼辦?趙寬本就是聰敏之人,馮孟升現在腦袋動得更是越來越快,但兩人斟酌片刻,卻都沒想出一個好辦法,反而是吳耀久忍不住開口問:“你們到底想出來了沒有,”這時空中搜尋的人,已經越來越遠,吳耀久聽得分明,這才敢不傳音說話。

馮孟升聽到此言,歎了一口氣說:“吳兄,如果這兒確實已經通傳了我們的形貌,真的沒有一個適當的辦法了。”

這麼簡單的事情,哪需要想半天?吳耀久皺眉問:“我帶他入城不就得了?”

馮孟升與趙寬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吳耀久當然不會被放在擒殺令之中,不過以他的個性,讓他一個人怎麼闖進去,誰知道會出什麼事情?若非如此,兩人怎麼會想不到這個辦法?

可是這話若是直接說,吳耀久必然聽不下去,卻是不說也罷,馮孟升想了想,轉個角度說:“吳兄這麼做並非不可行,但你離開後,此人若是突然醒來,我與趙寬無法制服他。”

吳耀久目光望向昏迷的曹匹傲,臉上露出恍然的神色說:“這倒也是,我們三個合力才制服此人……不過這也要怪趙胖子,若不是他打完就得飛,其實你們兩個合力,說不定能與他一搏。”

這話一說,馮孟升呆了呆說:“怎度可能?”

“趙寬的功夫已經超過我了。”吳耀久呵呵笑說:“你其實也已經差不了多少了,若是對‘破魂劍法’的變化再熟悉些,我未必能贏得了你。”

是嗎?馮孟升不禁愕然自己的功夫有進步得這麼快嗎?

吳耀久似乎一點也不妒忌,呵呵輕笑說:“你的內息還差我一籌啦,不過‘破魂劍法’卻是專門以弱勝強的功夫,何況還有舉世聞名的‘雪舞身法’?你若是練得好,就算贏不了我·我也拿不下你。”

原來是這個意思,不過馮孟升卻有些訝異,離開南極洲時兩人都是全力突圍,那時他已經察覺到,自己的息只怕還不到吳耀久的一半,怎序現在已經變成只差一籌了?那“柱國先修”當真有此奇效?

也許是吳耀久客氣吧?也不對,這人該不會客氣的,馮孟升東想西想,忘了回答吳耀久的話。

“那現在該怎麼辦?”吳耀久忍不住追問:“就讓他怎麼病下去啊?”

馮孟升可真答不出來,他目光望向那兩個已經累得睡著了的小女孩,有些憐惜地說:“她們倒放心。”

吳耀久一愣,目光轉過去看看小女孩,隨即轉回頭說:“怎麼突然說這個?”

“沒什麼。”馮孟升思索一下,歎息說:“為今之計,我們只能選擇放棄這個人了。”

“不行。”趙寬搖搖頭走過來說:“草包吳,那個人什麼時候會醒來,能不能讓他昏久一些?”

“有辦法,可是我不會。”吳耀久有些尷尬地說:“那功夫……只能傳給各軍軍長。”

趙寬忍不住瞪眼說:“你可是皇儲耶,還不能學?”

這時候就想到我是皇儲?吳耀久張口結舌了半天,才無奈地說:“也不是不能學,不過有些複雜,我覺得沒用就懶得學,只學了初步得震脈功夫。”

“你是不是真的想救這個人?”趙寬突然說。

“是啊。”吳耀久莫名其妙。

“我有辦法。”趙寬雖然這麼說,臉上卻並怎麼開心。

馮孟升不禁吃了一驚,趙寬怎麼突然有辦法了?自己為什麼想不到?

吳耀久卻沒想這麼多,他彷佛覺得理所當然,高興地點頭說:“快說,快說。”

“你攤出皇儲地身份,帶這個病家伙,還有這兩個女孩回去。”趙寬手一指說:“至于這個家伙,我們誰也別管他,就把他扔在這兒,我們自己走自己地就是了。”

吳耀久臉色馬上苦了下來,一臉為難地說:“只有這個辦法嗎?”

“只有這個。”趙寬搖頭說:“你揭開身份,要他們傳訊都城,找雪梅、蘇膽或任何一個功夫夠高地人來護架,你想怎麼治那個姓顧地家伙,都是小事一件。”

“那……那你們呢?”吳耀久睜大眼說。

“我們沒法跟你走了。”兩人可是頭號通緝犯,當然不能陪著吳耀久。趙寬一笑說:“畢竟還是這個人的性命重要,是是嗎?”

“這……”吳耀久無話可說,望著趙寬說:“真的沒別的辦法了?”

一旁的馮孟升這時已經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想到這個聽來簡單的辦法;他根本沒想過與吳耀久分開,所以一開始便舍棄了往這個方向思考。馮孟升心中暗暗警惕,自己雖然不斷練習“神算無遺”,但過去的習性一時難改,只好發現一個改一個了,也還好有趙寬這樣的人在一旁,否則自己也不知道對此尚有不足。

“別掙紮了。”趙寬呵呵笑說:“回皇都去吧,看看能不能幫我們取消掉擒殺令,說不定有天我們會去找你呢。”

吳耀久想來想去,除了依趙寬的辦法之外,真的沒辦法救回史彌的性命了,吳耀久只好歎了一聲說:“好吧……可是我真的不想回皇都。”

“你到底為什麼不願意回去?”趙寬皺眉問。

“先別回答。”馮孟升突然插嘴說:“讓我想想看。”

“你很煩耶。”趙寬一雙死魚眼翻向馮孟升說:“直接問就能問出來的,何必花腦筋?”

“你不知道啦!”馮孟升揮了揮手,一副叫趙寬少廢話的樣子,趙寬也只好一面喃喃地罵,一面閉嘴。

吳耀久自然不知道兩人在吵什麼,他望望這個,望望那個,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了。

“好了。”馮孟升似乎終于想通,目光轉向吳耀久說:“吳兄可以說了。”

吳耀久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說:“我老爹有意思退休,要我接任……我當然是非逃不可,我才不想這麼早接任呢?”

什麼?馮孟升與趙寬又吃了一驚,無皇六世打算退休,目前這個草包即將變成無皇七世?

這絕對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第二章封脈之術

聽完了吳耀久的話,馮孟升與趙寬兩人傻了片刻,趙寬才對馮孟升說:“你猜出來了嗎?”

馮孟升臉一紅,瞪了趙寬一眼說:“怎麼猜得出來?”

“是嗎?”趙寬呵呵一笑說:“果然沒用。”

馮孟升腦羞成怒地說:“不能這麼說……”

一旁的吳耀久可也愣住了,這兩人聽到這麼重要的消息,居然討論起馮孟升有沒有猜出來?他愣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說:“就是因為如此,我才舍不得與你們分開。”

這話對于不知吳耀久心理轉折的兩人來說,自然是聽不懂,兩人頓了頓,馮孟升這才恢複正常地問:“你為什麼不願意接任?”

“是啊。”趙寬賊兮兮地說:“你接任了,麻煩把擒殺令先給廢掉。”

這個死胖子。吳耀久又好氣又好笑,瞪眼說:“早跟你們說了,實權不會在我手中……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絕不會接任,一定還會逃跑的。”

“我看難啦。”趙寬搖頭說:“你逃過一次,他們怎麼還會讓你逃第二次?”

馮孟升思索片刻,也覺得趙寬說的話確實有道理,他跟著有些同情地說:“我也覺得希望渺茫。”

吳耀久正是擔心這一點,他歎口氣說:“那我該如何是好?”

馮孟升腦海靈光一轉,突然說:“有個辦法。”

“什麼?”吳耀久大喜下說:“你快說。”

“不能說一定能成功。”馮孟升臉上露出微笑說:“但卻是唯一的機會。”

“嗯嗯……”吳耀久連連點頭說:“好,你說,你說。”

馮孟升說:“你回到紐熬港,召來隨便一位皇都的人,至少是大武士級的,才能震懾曹家軍。”

“是啊。”吳耀久點頭。

“但千萬別找太多人來。”馮孟升接著說:“離開紐熬港之前,是逃離的唯一機會。”

是嗎?吳耀久心中有些狐疑,就算來的只一位大武士,想逃出他的監視,也一樣難上加難。

“細節,得看來了誰之後,再研究。”馮孟升給吳用久一個充滿信心的微笑說:“放心吧,我們會去找你的,你別每天留在屋子里就是了。”

吳耀久其實真的不大放心,不過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他目光轉向趙寬,看看他有沒有別的建議。

卻見趙寬一聳肩說:“你最好不要抱著太大的希望,反正話說回來,回去當皇帝也不是壞事。”

這話可讓吳耀久的士氣大幅度降低,他愣了半天,才不甘不願地背起史彌,喚起兩個小女孩夾在腰邊,一臉悲苦地說:“你們一定要幫我。”

“一定。”馮孟升臉上依然充滿信心。向著吳耀久揮手說:“快去吧。”

“去了啦。”趙寬也說:“別誤了人家的性命。”

這話嚇了吳耀久一下,他不敢多說,帶著三人破空飛起,向著紐熬港破空飛去。

吳耀久這麼一飛,立即從四面八方引來正在遠處搜索的曹家軍,數十百人向他迅速的集中,聲勢甚是浩大。

馮、趙兩人自知不能再此久留,就此扔下昏迷不醒的曹匹傲,穿林而去。

又奔出了了數公里遠,兩人才又在一個隱密的樹林中躲了起來。

一路上,趙寬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停下腳步,依然是馮孟升出的主意,趙寬也毫無意見,這下憋得馮孟升忍不住了,他望著趙寬說:“趙胖子,你知不知道我打算怎麼救出吳耀久?”

“不知道。”趙寬白了馮孟升一眼,搖頭說:“不過我倒有兩個問題想問。”

一面說,他一面坐下來。

“哦?”馮孟升大感得意,趙寬也會有事情向自己請教?他連忙說:“你問無妨。”

“第一。”趙寬倒是不覺得別扭,好整以暇地說:“你為什麼要幫助他不回去當皇帝?”

“這自然有原因。”馮孟升點頭說:“我一會兒一起說,你先說第二點。”

“第二點可就簡單了。”趙寬嘴角露出微笑說:“我想問你,你有沒有想到,南極洲也可能會派人過來?”

馮孟升一呆,得意地神色立即消失,他愣愣地說:“新後……?她要來,不是該早來了嗎?我以為他們沒能察覺到我們的蹤跡。”

“怎麼可能?”趙寬搖頭說:“我們三人剛剛已經是以全力出手,尤其你我的功夫特殊,更容易被察覺,不過上次新後八成沒贏,加上未必來得及確定我們的蹤跡,所以才沒再度殺來。”

“那為什麼又會派人來?”馮孟升苦著臉問。

“只要不是全速,以他們的功力,還是可以不被發現的。”趙寬眨眼說:“新後若沒這個耐心慢慢跑來,至少會下命令;我看她手下那些女人,至少會來個兩、三個。”

馮孟升只是還沒能靈活運用各種訊息,但他的腦袋確實已經越轉越快,聽到這兒,他立即說:“這麼說來,皇都豈不是也會派大武士來此搜索?”

“非常有可能。”趙寬點頭說:“若是你剛剛沒想到這個,我想你的辦法可能沒用。”

確實沒用。

馮孟升大受打擊,自己想了半天,自以為面面俱到,沒想到趙寬一說就是處處破綻,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原本的計劃是再度利用兩人可以招惹大武士的特點,想辦法把那個喚來的武士拐離吳耀久身旁,再利用紐熬港人口稠密的地區脫逃,但若是來了一大群,怎度還能怎麼做?

“好啦。”趙寬說出這些話,目的也不是看馮孟升失望,他皺皺眉說:“先別想這些,你還沒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

馮孟升呆了呆,這才重新恢複了正常,他自光直視趙寬說:“趙胖子,你可還記得當初我們為什麼要打敗董龍?”

聽到這句話,趙寬整個人無力地往地上一摔,躺成大字型說:“原來如此,我早該知道的。”

被趙寬猜出來,馮孟升可一點也不意外,他正色說:“當初我們是讓買餌城人民脫離苦海,但直到現在,我才發覺整個新大陸……不,整個人類社會都走錯了方向,想要幫助天下人,當然要從未來的皇儲——”

“夠了。”趙寬瞪眼說:“當年也只是你的想法,不是我們的想法,李鴻是對打架頗有興趣,我可是從頭到尾都覺得多此一舉的。”

“這……”馮孟升臉上有些尷尬地說:“大家是兄弟,幫幫忙可以吧?”

“這次的忙太複雜了。”趙寬不表樂觀地說:“那可牽涉到天下各軍團的利益沖突,還有一堆怪物般高手的事情,我們能干什麼?”

“你剛剛不是聽了嗎?”馮孟升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說:“我們修練的功夫,能在短時間讓人功力大進,也許再過幾年,我們就能與天下高手比肩了。”

“我可沒這麼樂觀。”趙寬搖手說:“總之,這檔事,別算我一份。”

“趙胖子……”馮孟升急了。

“沒得商量。”趙寬截得很快:“我只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下半輩子還不是快快樂樂?人類的幸福未來沒什麼好計較的。”

“你……”馮孟升頓了頓才說:“至少你會先找到繡蓉吧?還有李鴻也還沒救出來。”

趙寬歎了一口氣說:“是啊,這兩件事辦完就該歸隱了。”

“其實我也知道。”馮孟升無奈地坐在地上,歎了一口氣說:“從一開始,你就是被我們兩個強拉出來的,也因為這樣,我才會努力想學好‘神算無遺’,否則你突然棄我們而去,我們該怎麼辦?”

“喂!”趙寬瞪眼說:“什麼叫我棄你們而去,你別這麼雄心壯志不就得了?”

“怎麼能看著天下人民受苦呢?”馮孟升皺著眉頭,頗有些難過地說:“你那時雖然說是被我們強拉出來,但說實在話,你也看董龍不順眼啊。”

趙寬沉默下來,沒有說話,馮孟升見狀,知道大有希望,連忙接著下說辭:“最簡單一個理由,你覺得有勝算,所以才幫忙的,否則幫也是沒用,對不對?”

“就算對吧,又如何?”趙寬沒好氣地說。

“如果我們功夫進步到有希望成功,你可願意幫忙?”馮孟升加緊一步問。

“不只是這個問題。”趙寬坐起來,臉色難得的一正說:“問題在于……就算你天下無敵、予取予求,你要怎麼建設一個理想的世界?你想得到嗎?你該想得到嗎?若想不到,我們忙來何用?”

連續四個問題一連串的出現,只差沒把馮孟升轟得頭昏眼花,他楞了半晌才說:“我覺得已經慢慢有頭緒了,終究會想出來的。”

“我不知道。”趙寬目光往空中濃密的樹林望去,頓了好片刻才說:“我覺得這是不可能的……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天下沒有一種制度是能長遠施行的。”

“我們先別談這個。”馮孟升說:“若我想得出來,自然才能著手,就算想不出來,我們也該與皇儲建立好關系……不為了別的,單為了擒殺令,也只有他能拜托了。”

趙寬望向馮孟升,他心中有數,馮孟升的個性,確實不是息隱林泉的人,這個擒殺個壓著,對他大有妨礙;不過就如吳耀久所說,他當了皇帝也未必能有實權,到時還不是一樣?

馮孟升見趙寬思索,他也沒打岔,讓趙寬慢慢地想。他對趙寬也十分了解,知道趙寬嘴巴雖然老是這麼說,其實卻很難忍得住看別人陷人僵局,自己這時正該閉口,免得惹毛了趙寬,他若是懶得想,那可就真的沒指望了。

過了好一會兒,趙寬終于歎了一口氣說:“我們看著辦吧,就看在昨天他當著那些高手說的那句話,也得幫他一次。”

哪句話?馮孟升一怔,這才想到,趙寬說的是吳耀久對著羅方、王崇獻說的“他們是我的好友。”這句話;馮孟升陡然一楞,自己為什麼一直沒想到這句話?莫非自己當真是變了?

“走吧。”趙寬拍拍屁股說:“既然決定了,我們就混進紐熬港吧。”

“現在嗎?”馮孟升又吃一驚,趙寬怎麼突然這麼積極了?

“還等什麼時候?”趙寬白了馮孟升一眼說:“現在那些家伙都被吳草包吸引了,我們這時不進去,什麼時候進去?”

對啊!馮孟升連忙點頭,一面自歎,自己畢竟不如趙寬,他似乎沒想得太多,怎麼說到最他老是很有道理呢?老天真是不公平啊。

※※※


無元三零年十一月十七日這兩日,李鴻為避免被發覺,幾乎都不敢高速飛行,只以差不多時速近百公里緩飛,而且為了避免鐵門家族發現,李鴻往南兜了一大圈,取道數百公里外荒無人跡的地方繞過阿爾巴城。

而當日一離開瓦德家族勢力范圍不遠,又是連綿不絕的黃沙,十分難以躲藏,所以李鴻只敢在深夜飛行。經過了兩日的飛騰,李鴻終于繞過了鐵門家族的區域,抵達曹家地境。

不知道是本就如此,還是多年前的戰爭所造成的,這一路上全無人煙,連動物都十分少見,還好以李鴻現在的功力,幾日不吃還沒什麼問題,但最令李鴻擔心的。卻是班繡蓉一直沒醒過來,別說她功力不足,就算足夠,這麼數日不喝水,身體也一定受不了。

這兩日,李鴻越想越下對勁,班繡蓉若再這麼昏迷下去終究會出毛病,李鴻已經暗暗下了決心,若看狀況不對,自投羅網的事情也得干上一干了,那些人總有辦法救治班繡蓉吧?

不過探測班繡蓉的氣脈,發覺她倒還一直維持著健旺的生命力,這確實讓李鴻放心不少。

另外運氣不錯的是,班繡蓉的功夫雖然不怎麼樣,但總還能承受沙漠夜間的寒氣,否則李鴻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抱著她幫她取暖嗎?還不如向瓦德軍團投降算了。

曹家族的地境,與鐵門家族完全不同。鐵門家族除了幾個大城之外,都是一片黃沙,而曹家族的區域因為南臨美克灣,溫濕的海風由南面吹拂過來,除了土地肥沃不少、林木處處之外,氣溫也緩和多了,晝夜溫差較小,氣候也較適合人的生活,所以不只大城處處,連鄉野也散居著三三兩兩的房舍,有農有牧,三兩戶房子散落在眼下的大地中,別致而又顯得孤獨。

李鴻不敢去大城,但看到了這樣的房舍,膽子不禁大了許多,這兒總不會有高手留駐吧?也許可以下去購買點食水,畢竟過了這麼多天,實在有些受不了了。

天色漸亮,又是該休息的時候,前方剛好出現了一片廣大但牧草多已枯萎的草原,在一片枯黃中,格外讓人感到秋冬的蕭瑟。

這時下方有數百頭渾身雪白的綿羊,正在一名牧童的驅趕下向著野外緩行,也許要到哪兒還有青草的地方吧?李鴻心中思量,這兒既然有人煙,也許可以稍作休息。

下方綿羊全身毛茸茸的,看起來十分溫馴,而牧童確實也不大需要費力,口里發出叱喝,手中一袋小石頭,看哪只羊走偏了路途,他手一揮,石頭在巧勁帶動下,回勾一系,就把綿羊趕回隊伍,看起來十分方便。

連小孩子功夫都不錯?普通來講,這地方的人,功夫確實比買弭城的人高多了;李鴻雖然有點兒意外,但自然不會畏懼,他帶著班繡蓉,一面減速,一面向著那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小男生飛了過去。

因為李鴻飛得慢,所以小男孩根本沒注意到身後來了人,直到李鴻接近到十來公尺處,排出的氣浪帶起的空氣波動,才讓小男孩感覺到。

男孩轉過頭來,望見空中突然飛下一人,他一雙大眼瞅著李鴻,臉上滿是和善而天真的笑容。

“小弟。”李鴻單刀直人地說:“你住哪兒?”

“那里。”小男生手一面走,一面向著西方一指,那個矗立著幾幢孤伶伶的房舍,正是李鴻剛剛經過的地方,看來小男生是一大清早從家里趕羊出來吃草。

小男生皮膚黑黝黝的,看起來十分結實,頭發極短,密密地卷在頭皮上,想來父母親都是頗純正的黑色人種。李鴻頗有些訝異,這樣的人家現在已經不多了,一般正常來說,幾乎人人都是幾種人種的混血。

不過這並不重要,李鴻隨著小男生緩行,頓了頓說:“家里現在有大人在嗎?”

“有啊。”小男孩好奇地望望李鴻身後昏迷不醒的班繡蓉,點頭說:“爸爸、媽媽、爺爺、奶奶……”

“很好。”李鴻連忙截斷小男生的話,若是他家有個二十個人,豈不是等半天?

李鴻接著問:“有外人嗎?”

“外人?”小男孩的臉上現出迷惑。

李鴻楞了楞說:“就是像我這種,不認識的人。”

“哦……小男孩懂了,搖頭說;“沒有。”

“謝謝你。”李鴻摸摸小男孩的頭說:“我可以去你家嗎?”

“你要做什麼?”小男孩很直覺地說。

“買點吃的喝的。”李鴻發覺與小孩對話不錯,說話十分直接。

“哦……”小男孩點點頭,突然發現—只羊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小男孩一彈指,石頭化作一道弧線,便輕輕敲在綿羊的腦門上,那只走錯路的羊,連忙咩地一聲往回走。

這時近在咫尺,李鴻自然注意到小男孩擲石的運勁方式十分巧妙,石頭出手之際,已經隨之送出一股小小的氣勁,帶著弧線回勾,難怪這麼精准。李鴻不禁訝異地說:“好手法。”

“真的嗎?”小男孩一面走一面開心的笑說:“我十歲的時候就會了唷。”

“嗯……”李鴻想了想說:“你的內力不錯啊,居然能送出這樣的勁力。”那回力雖然不強,但李鴻已發覺若經脈不夠暢通,不容易送出這樣的力道。

“是嗎?”小男孩可得意了,眼見另一只羊又晃出了隊伍,他手掏石頭,一面說:“你看。”

李鴻這次看得更清楚了,但他卻吃了一驚,原來小男孩的勁力並不是直接由經脈送出,而是緩緩輸出凝聚在石頭之上,隨著手一揮,那股勁力便帶著石頭飛行,這才能劃出這麼奇怪的弧線。

這一瞬間,李鴻似乎若有所悟,又想不清楚。

李鴻這麼一思索,速度自然慢了下來,小男生走了幾步,見李鴻沒有跟上來,他也不在意,揮揮手說:“再見”

“再見。”李鴻回過神來,也向小男孩揮了揮手,這時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李鴻重新騰起,往小男生的家飛了過去。

這里是一大片廣闊的牧場,在房舍後面,另有一個連綿的矮房,里面似乎分隔著數百只牛,牛欄前堆滿了青草,還有人正將之捆綁成一束束。

除了牛之外,再加上小男孩驅趕的羊只,這兒飼養的動物可真不少,可以說是第三次世界大戰與四九戰爭之後極少見的地方,也許這兒的土壤未被汙染,所以才能養育這麼多的牛羊。

李鴻剛才飛過,與小男孩攀談了半天,似乎早已引起這兒主人的注意,不過卻也沒人理會就是了,但李鴻這麼飛來,誰也知道他必然有事,一個留著大片白胡子的年長黑人,放下手邊的工作,輕飄到正屋前落地,一雙大眼神光灼灼地望著李鴻。

看來這兒小小一家人功夫也不弱,李鴻提高了警覺,落到那人身前,微微一禮說:“你好。”

“好。”老人目光打量著李鴻以及班繡蓉,神色中有些意外。

“請問,我可以向你們買一些食水嗎?”李鴻依然不說廢話。

老人微微一楞,隨即呵呵一笑說:“不賣。”

李鴻一怔,有些失望地說:“打擾了。”

他正要離開的時候,老人已經笑著說:“我們什麼沒有,吃的喝的多得是,何必賣?年輕人進來坐。”

李鴻心一熱,這兒的人真是好客,他連忙說:“謝謝。”

“小事。”老人目光轉向班繡蓉,皺眉說:“女孩兒怎麼了?生病了?”

“不是病。”李鴻不知道該不該撒謊,頓了頓才說:“她……她昏了很久。”

老人的目光露出疑惑,仔細一看,見李鴻以一件外衣包裹著班繡蓉,老人拉下臉來說:“你若不是好人,這兒可沒東西給你吃……她是你的什麼人?”

李鴻楞了楞才想通老人話中的意思,他連忙說:“她是我的好朋友,是被人弄昏了,我不知道怎度救醒她。”

“你叫什麼名字?”老人追問了一句。

這次絕不能說真名了,被通緝的李鴻呆了呆,才說:“我……我叫趙……東。”李鴻這才知道,原來取個假名還這麼困難。

李鴻這麼一遲疑,老人可就更懷疑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李鴻半天,似乎正沉吟著什麼。

李鴻可難過了,這樣被人當賊看,還不如換一家問問,不過下一家是不是也會問相同的問題?而且再走下去會更接近曹家軍西面大城——卡波城,被發現的機會一定更大。

李鴻正難以決斷的時候,老人突然回頭叫了一聲:“緹絲,你過來。”

一個身材健美的黑膚女子聞聲而來,她身上還掛著幾根斷草殘屑,似乎剛剛正在後面的牛舍附近整理喂食牛只的牧草,此時她手中抓著一捆稻草,一面打結綁束,一面打量打量李鴻之後才說;“爸爸,什麼事?”

老人搖搖頭,目光轉向李鴻說:“你說的如果是真的,你把她交給緹絲,我們看看能不能叫醒她。”

這倒沒什磨問題,最好他們叫得醒班繡蓉。

李鴻當即點頭說:“好。”

李鴻這麼一說,老人臉上立即恢複了笑容,緹絲似乎也明白了兩人對話的涵義,她驀然轉身甩手一扔,只見那捆綁好的稻草劃過一個弧形,越過房舍噗地一聲落在屋後,李鴻雖然沒看到,卻相信那捆稻草一定落在正確的位置,這家人的功夫可真方便。

而且緹絲比剛剛哪個小男孩的功夫可高多了,李鴻看得更清楚,她手中迅速發出內勁包裹住草捆,扔出時草捆已經帶著古怪的勁力,只不過李鴻更是覺得奇怪了,一般內勁離體外送,也很少看到能轉彎的,這家人的功夫必有妙處。

見李鴻因為自己的功夫發呆,緹絲倒也不覺得意外,她只笑笑地說:“交給我吧。”

李鴻便解開了衣服,放下班繡蓉,緹絲接過班繡蓉,看著她的臉笑笑說:“她一定是你的情人啰?”


女人果然討厭,黑皮膚的也一樣。李鴻臉一紅,皺眉說:“不……不是。”

“還會害羞?”緹絲哈哈大笑,帶著班繡蓉向著屋中走去。

老人臉上也含著笑意,望著李鴻說:“小伙子別害臊了,我們進屋去。”

李鴻百口莫辯,只能深深歎了一口氣,隨著老人走入屋中。進入屋中,另有一個笑呵呵的年長黑人女性出現,不等李鴻多說什麼,便把他推上餐桌。

沒多久,羊排、牛乳、面包、干肉擺滿了一桌,李鴻可也真的餓了,當下不再客氣,刀叉舉起來,開始與食物搏斗。

在食物上桌前中,李鴻與老人聊了片刻,才知道這是吐坤家族,老人名喚司妥東,老女人是他發妻安妮莎,他們有一個兒子叫梧恩,緹絲是梧恩老婆,唯一的孫兒就是剛剛李鴻見過的細思坦,他才十二歲。

李鴻搞不大清楚這兒的人名字為什麼都這麼長,不過等老人司妥東說完,食物也擺得差不多了,李鴻也懶得詢問,索性擱下問題大口吃喝。

沒片刻,緹絲走了進來,司妥東與李鴻的目光自然同時轉了過去,只見緹絲望著司妥東說:“爸爸,那女孩應該是被人以內力制昏的。”

李鴻與司妥東同時一楞,李鴻訝異的是緹絲怎麼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司妥東卻是皺眉說:“你確定嗎?”

“嗯。”緹絲點點頭說:“我查過幾個頭部的經脈,都被動了手腳。”

司妥東望向李鴻說:“這是怎麼回事?”

李鴻皺眉思索了一下,才老實說:“她被人抓了,我趁敵人不注意,把她搶了回來。”

“這種封脈手法十分機密。按道理說,會的人沒有幾個。”司妥東望了李鴻片刻才說:“除非有人違反無祖幾百年前定下的規約。”

這話李鴻完全聽不懂,無祖為這個功夫定下過規約?他自然無法接話。只聽司妥東接著說:“被這麼限制住的人,身軀無活動彈,新陳代謝也大幅減緩,所以可以昏個好幾天沒事,但也不能這麼一直昏下去,不餓死也會變成白癡。”

這麼慘?李鴻顧不得吃東西,猛一個站起說:“哪怎麼辦?只有施術的人才能救嗎?”

“懂方法的人舉手便解。”司妥東說:“我知道的,除皇都的高等武士之外,只有各軍軍長或他們的副手。”

李鴻楞了楞說:“那個……曹所紊?”李鴻見過曹家階級最高的便是此人——曹家軍第四師師長。

“他功夫是很高,但還不夠資格。”司妥東沉吟著說:“曹家軍夠資格的只有再上面一代的兩人,軍長曹無熰、副軍長曹無睨。”


司妥東頓了頓又接著說:“如果曹所紊也會,曹家就犯了大忌。”

李鴻也沒注意到司妥東對曹家似乎沒什麼敬意,他只擔憂地說:“這……還能撐多久?”

老人目光望向緹絲,緹絲點點頭說:“該還有三、四天吧。”

三、四天……李鴻可煩惱了,若回去皇都找雪梅,不以全力飛行來不及,使出全力,又是等著被人攔截,自己該怎應辦?莫非只能去找曹家軍?

李鴻想不清楚,干脆不想,就全速飛去找雪梅好了、就算半途被人捉了,班繡蓉大概也不會有事……總之現在不是吃飯的時候了,反正剛剛已經喝了一大杯牛乳,再撐個幾日應該沒有問題。

李鴻做出決定,正要說話的時候,一直望著李鴻,把他表情都看在眼里的司妥東,突然說:“我有辦法解開她的禁制。”

為什麼不早說?李鴻大喜過望地說:“你能幫忙嗎?”說到一半,李鴻又是一驚地說:“你會這功夫?”

“不會。”司妥東搖搖頭,接著說:“可是可以慢慢解開她的禁制,大概需要兩到三天。”

那有什麼問題?李鴻連忙點頭,想想不大放心,重問了一次:“可以……可以幫我這個忙嗎?”

司妥東黝黑的臉龐露出笑容說:“可以,這樣你可得多住上幾天了。”

李泓一愣,忙說:“我可以住……不,我打擾了,嗯……我有這些……”他一面胡言亂語,一面一把掏出雪梅給的無幣。

司妥東一看到錢,臉就沉了下來似乎有些生氣地說:“收起來,誰跟你要錢了。

李鴻一而手忙腳亂地收回無幣一面焦急地說:“那……,那……”

“我只有一個條件。”司妥東炯炯有神的老眼中,盡然露出一抹促狹。

“請說。”李鴻深吸一口氣:“只要我能辦到,必定全力以赴。”他這話可是十分的認真。

“好!”司妥東哈哈一笑說:“你們小倆口成婚之後,記得要來這兒度蜜月,那就成了。”

李鴻的臉時熱了起來,為什麼這家人老是這麼說?李鴻遲疑半晌、還是老實說:“我……我跟她不是這種關系。

“好啦……不是就不是。”司妥東一臉隨你怎麼說都可以的神色,哈哈笑說:

“反正若此事‘萬一’成真,你們得再來一帶,住上幾天才成,這總可以了吧?”

對方硬要這後說,自己還能說什麼?李鴻只能一肚子氣悶地點點頭,卻不知道為什麼,臉上卻是更紅了。

※※※

這時,紐熬港早已經豔陽高照,不過既然已經到了冬季,太陽大歸大,曬起來卻是一點暖意也沒有。若不是濱海,只怕地溫度更低,若與買餌城來比,自然更冷了不少。

趙寬與馮孟升兩人,混進紐熬港已經兩天,為了避人耳目,還特別跑去買了兩個罩住頭耳的皮帽,不過這東西的銷路似乎不大好,兩人花了不少時間才找到,看來這兒大多數人都有練基本功夫,比起買餌城進步多多。所以,兩人這一戴上皮帽,看起來反而有些像是異類,不過身在局中的兩人卻沒察覺,大著膽子在大街上晃來晃去,還好也沒這麼倒黴恰好被人發現。

這兩天,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家伙,一直在城中央的曹家軍本部周圍晃來晃去,他們估計,吳耀久露出身分後,如果皇都來的人沒立即把他帶走,他必定住進這個紐然港的最大建築物內,可是這麼過了兩天,也從沒看到吳耀久出門逛逛。

到了今天,趙寬實在等不下去了.他瞪向同樣倚在牆邊的馮孟升一眼說:“現在怎麼辦?”李鴻和班繡蓉都沒消息呢,在這兒耗什麼?

馮孟升自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頓了頓說:“怪了,就算沒法出來,也該被送回皇都吧?怎麼就此沒有消息了?”

趙寬翻了翻圓白眼說:“你猜呢?”

“我猜……”馮孟升尷尬地笑了笑說:“八成為了那兩個小女孩的事情,還役處理妥當。”他早已翻來覆去地想了半天,這才想到這個可能。

“誰知道。”趙寬吟了兩聲說:“所以呢?現在該怎麼辦?”

為什麼突然變成我該傷腦筋?馮孟升雖然無奈,卻也多了兩分信心.趙覺這應說,其實已經隱隱認可了自己的猜測,也就是說,自己判斷的准確度確實不斷提升,也許真能想出個好辦法也不一定,馮孟升開始低頭沉吟起來。

趙寬見狀,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思索片刻說:“我們不能等了,最少得離開這兒,去問問繡蓉的行蹤,又過了這應多天,說不定她跑得更遠了。”

“也是……”馮孟升想了想說:“我去問好了。”

趙寬望著馮孟升片刻,突然一笑說:“你若這點事都沒信心,那可危險了。”

馮孟升一驚,思忖一下說:“好吧,那你去……我留著。”說到最後,馮孟升露出堅定的神色。

“別勉強。”趙寬忍不住又說:“總之機會很多。”

“我知道。”馮孟升點頭說:“你快去吧,我們一開始就該分頭進行了。”

“確實如此。”趙寬問哼一聲說:“只不過沒想到吳草包處理一件小事,得花這麼久的時間。”

趙寬正要轉身,馮孟升突然說:“等等。”

“怎麼了?”趙寬轉回頭來。

“如果一個大武士帶著吳耀久飛走,我就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馮孟升最擔心此事。

“但有什麼好擔心?”趙寬哈哈一笑說。

“真的?”馮孟升大喜過望地說:“早該問你的。”

“別高興得太早。”趙寬呵呵笑說:“我要說的是——如果真的這樣,草包不會怪我們的,能讓他看到的話,揮揮手,說再見就得了。”

這個辦法也太沒誠意了吧?馮孟升瞪眼的時候,越覺已經揮了揮手,一面穿過人群二面向著大街的另一端點地掠去。

馮孟升這才歎了一口氣,繼續在曹家軍本部的正門附近逛著,還好,在曹家軍第四師師本部外圍一整圈幾乎就是最繁華的商業區,人來人往,熱鬧非常,所以馮孟升還不算顯眼。

軍本部前方,是一個寬達數百公尺的大廣場,廣場的一面是軍本部的大門,兩旁是寬闊的大道,另一面則是商業區中的精華區,熙來攘往絡繹不絕.當然,進的人比買的人多得多。

本來店家老板最不喜歡這樣的顧客,但據說曹家當家主曹無驅最討厭店家裝腔作勢,所以不但把販賣價高商品的商家都搬來軍本部之前,還常派人偽裝身無分文或無意購買的顧客,如發現有人待客輕慢必予嚴懲,久而久之,商家再也不敢得罪任何門的人。

不過這麼一來,商家慢慢發現,營收反而莫名其妙地逐漸升高原來這麼做雖然頗為辛苦.但卻不會忽略到任何一個機會,故近年來,雖然幾乎都沒聽說有人因待客不周受懲,商家們還是自動自發的笑臉迎人。

馮孟升在商圈的一角,望著人來人往,心中一面思索著,剛剛實是沒把握,才決定由自己去詢問班繡蓉的蹤跡,自己何嘗不想留下來?

趙寬看透了自己的內心,但自己對于他的想法卻仍難捉摸不定。馮孟升歎了一口氣,以前三人在一起,說功夫可能李鴻稍高一籌,論智計自然是趙寬稱尊,自己唯一的優點可能就是長袖善舞,能忍得下一收委屈;但也許實際上,對現實最不滿的可能還是自己吧?

否則自已何必慫恿兩人出來對付董龍?何必想與吳耀久結交?最為了自己的名與利嗎?馮孟升自問,得到的答案很清楚不是。

自己希望能造福更多的人,幫助更多的人獲得幸福,說難聽些,太多人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過什麼樣的日子,只知道年複一年、日複日的忍氣吞聲,當年若不是三人四初鼓吹年輕人出來反抗,沒有人知道.憑他們的力量居然能趕走董龍,讓買餌城過另外一種生活。

所以自己的想法沒錯;不過趙寬說的也對,要改變這個世界之前,自然得先想好辦法;在獲得相夫的能力之前,必須已經做好准備。

馮孟升正思索的時候,前方突然傳來悠揚的樂聲,馮孟升一聽,頗為意外的往前望過去。

這兩日下來,他已經知道,慣以音聲攻擊的曹家軍,在往以各式的樂音相應各種命令,比如清晨開市的鍾聲,黃昏停市的箏響不過現在這個聲音似簫非簫,悠揚清脆中帶著點冰冷的味道。

馮孟升正一愣間,卻見廣場的人潮正迅速散去,他微微一楞,這麼一來,自己豈不是也非走不可了?

他怔忡間回頭一望,卻見連身後那個名喚“三春茸茶”的店家,店中客人也正忙碌的結帳。馮孟升一看不對,往門口靠近兩步,向一個正急急收拾門外雅座食物的店伙說:“請教一下。”

店伙雖然忙得很,但既然被人詢問,受過專業訓練的他立即站直了身子,笑容可掬地說:“先生請說。”

馮孟升雖然來了兩天,依然非常不習慣被人如此稱呼。他皺皺眉說:“那個聲音是怎應回事?”

“先生忘了?”那人怔了怔,微笑說:“那是軍本部有貴賓要出來巡視,不相干人等需退出圍場回避。”圍場正是這個廣場的名字。

莫非是吳耀久要出來了?馮孟升連忙追問:“那你們呢?”

那個年輕伙計的笑容似乎不怎麼自然了,回答說:“我們當然得在此守候啊,說不定貴賓願意來小店坐坐。”

這就太擾民了。馮孟升皺了皺眉,不過擾民也罷,自己既然不能留在這里,要怎麼幫吳耀久脫離這個地方?

第三章雪舞之變

馮孟升還沒想清楚,那個伙計已經微斂笑容地說:“您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小人去忙了。”

“你忙。”馮孟升連忙說,一面轉身隨著人潮向外走,一面心中思索著該如何是好,想了想,馮孟升一個轉身穿到巷弄之中,翻入“三春茸茶”店鋪的後院,躲躲藏藏地往前方掩了過去。

這麼一運身法,雪舞身法的特性立即展現了出來,馮孟升輕靈如燕地飄飛下降,落地前真氣一轉,毫無征兆地突然往前飛射,迅疾穿過邊緣的過道,一瞬間接近了店鋪,馮孟升同時一點地,身子倏然沿牆上升,仿佛脫弦之箭般地直穿上三樓一個造型小陽台,矮身藏了進去。

這樣的小陽台,本是建築物的外觀設計,平時自然不會有人,加上這時店鋪中的客人都被趕光,更是沒有人會注意到三樓陽台出現了一個不守規矩的家伙。

馮孟升剛剛落下,心中又冒起了另一個想法,剛剛這麼一動,體內真氣運轉如意,輕松愉快,似乎在不知不覺之間又有了進步。雖然說“雪魂心法”也是一等一的武技,但揣度起來,可能還是“柱國先修”的功勞;馮孟升這幾日一直沒空思索,這時突然念頭一轉,不禁開始揣測這功夫的來曆,卻不知趙寬的師父班彤,是怎麼獲得這項武技的?

馮孟升一面想,目光一面觀察著遠在圓場對面的曹家軍本部,眼看著下方的人潮已經漸漸散去,不過曹家軍的大門依然緊閉,一點也不像有人即將從那兒出現。

馮孟升正狐疑的時候,空中突然傳來迅疾的破空聲,在曹家軍本部大門前方百余公尺處,突然無聲無息閃現出了兩個身影,馮孟升揉了揉眼睛,只差沒慘叫出聲,他連忙捂任了自己嘴巴,免得不小心叫了出來。

無聲無息出現在廣場中的是兩個豔麗女子,一個披著滿頭褐色髻發,有如一大片蓬松珠簾般的向後飛散,另—個卻是整頭金發有如陽光般燦爛,大片的波浪往後直滾至腰,兩人一個豐潤,一個健美,氣質雖有不同,但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雖然說難得一見,畢竟是見過,兩女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在賀如半島抓走馮孟升與趙寬的四女之二——滿鳳芝與孫飛霜。

這兩人可都是南極洲的一流高手,馮孟升自己知道,現在雖然功夫進步不少,但她們若是想宰自己,還是跟捏死螞蟻一樣容易,馮孟升這下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小心謹慎的觀察箸兩女的來意。

兩人一個冷豔,一個明媚,展現出來的態度也大為不同,滿鳳芝目光不稍瞬地冷冷望著曹家軍本部,孫飛霜卻是左顧右盼,看到四面商家向自己投來的訝異目光,她還大方地揮手點頭,仿佛正在答謝群眾的注目。

不過這麼揮下去可有不怎麼有趣,隔了片刻,孫飛霜見毫無動靜,她也不理會群眾,目光轉向大門,微笑著對滿鳳芝說:“鳳芝姐,他們難道不是請我們下來嗎?”

她雖然只是用普通音量說話,可是功力漸進的馮孟升自然聽得是一清二楚。馮孟升驀然醒悟,雖如趙寬所料,南極洲派了這兩人來到此處,但雪舞身法本是一絕,她們若是小心謹慎,未必會被曹家軍發現,這下可能是個誤會了,難怪曹家軍這麼久沒有反應。

馮孟升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對不對,只見滿鳳芝忽然揚聲說:“巴特西,我知道你們在這兒,出來!否則別怨我們對這個城市下辣手。”這話可就深蘊內勁,向著曹家軍直送。

自己在聲音送出的另一方,還感到十分震耳,軍本部中的人一定更不好受,馮孟升一面想……巴特西是誰?這可令他大感好奇,不過無論有沒有這麼一號人物,誰都不敢忽視滿鳳芝的威脅,曹家軍中,必定會有人出面。

果然過不多久,兩個身影往上冒了出來,一個是身材高瘦的中年人,另一個卻是個曆經滄桑的老人家。那個老人家雖然臉上滿是皺紋,還有好幾道傷疤,但看來精神卻十分健旺,仿佛比身旁的中年人還多了點神采。

而這兩人的服裝與蘇膽、雪梅如出一轍,都是邊緣點綴彩繡的白色袍服,看樣子應該都是大武土,兩人腰際還都多掛著一把劍鞘雪白的短劍,配上雪白的袍服,十分好看。

但馮孟升卻有些失望,沒想到來的不是雪梅,若是她,說不定還有得商量,不過這兩人哪一個是巴特西?馮孟升正在猜,中年人已經緩緩開口說:“鳳芝小姐說話越來越沒有顧忌了。”

是這個人嗎?馮孟升沒有把握,心中一面思忖著,如果巴特西是個地位較高的人,可能不會搶先說話;但這也不一定,說不定眼看對方地位相當,首領就直接開口。

“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孫飛霜搶著說:“把人交出來,萬事皆休。”

中年人微微一笑說:“不知南極洲要向新大陸要什麼人?”

“還有誰?”孫飛霜一雙明亮的眼睛一瞪說:“上次被你們護著的三個人,我們只要其中兩個。”

“這是絕不可能的。”中年人臉色一凝說:“他們是新大陸的子民,與諸位毫無關系。”

“是嗎?”滿鳳芝突然冷冷地說:“那個姓馮的可是曾宣誓效忠南極洲,算是我們的人,你們抓著我們的人做什麼?”

那個中年人臉色微微一變,正要開口時,滿鳳芝先一步又說:“路天,我不是跟你說話!巴特西,你是什麼意思?”

見那中年人臉色難看地閉嘴,馮孟升終于確定那個老頭才是巴特西;適才聽到滿鳳芝提到自己曾宣誓效忠,擔心的馮孟升,打起精神看看那個老頭會說什麼。

老頭巴特西果然微微一笑說:“滿衛統別來無恙?”

滿鳳芝盯著巴特西,隔了片刻才說:“巴特西大武士似乎老了不少。”

果然是大武土,說不定還是大武士之首呢,馮孟升思忖時,只見巴特西眉頭微微一挑,面上表情不變地說:“自然沒法像滿衛統一般的青春永駐。”

“別廢話了。”滿鳳芝沉著臉說:“那兩個人我們一定要帶回去,新後有令,就算與新大陸重新挑起戰斗也在所不惜。”

巴特西目中露出一抹陰沉的寒光,說:“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吧?你們這些南極洲的女人。”

滿鳳芝目光中閃出一抹訝異的神色,她臉色微沉地說:“你說什磨?”

“你們這些女人未免太過分了。”巴特西森寒的目光微斂,懶懶地說:“這麼一來,除了同歸于盡,還有什麼好處?”

滿鳳芝何嘗不知道?若惹火了新大陸各軍團,他們的實力綜合起來,絕對遠勝過南極洲,南極洲的戰力,約莫能與王祟獻以及其手下的武士群一拼,但只要西大陸四大軍團有任何一個幫助皇都,南極洲都難逃覆滅的命運。

當然換個角度說,若真打起來,以南極洲的戰力,卻又足能毀掉新大陸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普通人,甚至破壞地球都大有可能,誰也不願冒這種風險,所以決定性的戰爭自然是打不起來。

因此之故,若是南極洲撂下不惜一拼的話,新大陸往往會不甘不願地讓步,慢慢地,南極洲諸人養成了習慣,滿鳳芝也才會出口便是這樣的威嚇。

但今日,巴特西突然強硬起來,滿鳳芝不由得有些意外,但她可不是被嚇大的,目光一轉,哼了一聲說:“你們這麼護著那兩人,到底為了什麼!”

巴特西何嘗不知道,不能真惹火了這些女子,否則她們當真不顧後果硬來,除了同歸于盡也沒有別的選擇。巴特西沉吟片刻,終于說:“其中一人,是未來的無皇七世,當今的皇儲。”

這件事,滿鳳芝、孫飛霜還是第一次聽聞,兩人臉色不由得同時微微一變,都有些說不出話來。

當初王祟獻去南極洲要人的時候,估計南極洲方面應該還不知道吳耀久的身分,所以沒有直接詢問,只要南極洲交出擄掠的人質,問題是南極洲抓去不少人,其中更有不少人不屈而死,南極洲怎麼交得出來?這才逼得新後後來以舊大陸為餌,尋求楞品·茲克多的協助,以迫使新大陸兩大高手無法離開。

馮孟升自然不可能是皇儲,想來就是那個楞頭楞腦的小子了,滿鳳芝與孫飛霜對視一眼,心里有數,皇都實際掌權的固然是王崇獻為首的武士團,但怎麼說無皇仍是新大陸名義上的領袖,新大陸自然不可能把他交出來,無論以什麼來威脅,只會白費工夫。

滿鳳芝與孫飛霜想到這一點,兩人一時都沒說話,堂堂新皇被人劫持,這個仇自然是非報不可,新後確實也下過不惜一戰的命令,可是她下令時自然也沒想到對方的身分竟是皇儲,否則說不定不會這麼下令……問題是眼前已成僵局,那該怎麼辦?

另一面巴特西卻也是心情頗為緊張,對方說出重新挑起戰斗也在所不惜,自然不會是開玩笑的,若當真全力打了起來,誰知道她們會不會如當年的新皇一世、新皇二世一般講規矩,與首席武士相約于高空決斗?若是在地球上到處胡打一番,地球還能住人嗎?

兩方都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剛剛那個名喚路天的中年人突然開口說:“諸位,我有個建議。”

滿鳳芝目光望過去,眼神中露出了一絲不屑,不知為何,她似乎對此人十分不滿,沒搭理路天的言語。

巴特西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同僚失了面子,他轉過頭說:“路天,你有什麼好建議。”

“不敢。”路天目光轉向滿鳳芝說:“另一位名喚馮孟升的年輕人,是否確實已經宣誓加入南極洲?”

孫飛霜知道滿鳳芝不願回答路天的話,她開口說:“這件事,你們皇儲從頭到尾看在眼里,我們難道還會騙人?”

“好。”路天點點頭,似乎十分得意地說:“這樣就好辦了,那人我們並未打算予以保護,現在也不在我們掌握之中,如果被諸位尋獲,也算一雪前恥吧!”路天措辭十分小心,沒有把新皇被挾持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倒是個讓新後消氣的辦法,孫飛霜回頭望著滿鳳芝,看她怎麼說,滿鳳芝沉吟一下,正要開口,路天搶一步先開口說:“不過,有個小條件。”

這家伙還有廢話?滿鳳芝怒意湧上,猛一提勁,龐然的氣勁向著前方激散,空間中似乎有種無形的壓力往前直逼,看來她隨時會出手。

“等等。”路天揮了揮手,好整以暇地說:“條件很簡單,聽完再發火不遲。”

孫飛霜知道滿鳳芝是真的生氣了,這麼一打起來可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麼模樣。她連忙說:“你還不快說?拖拉什麼?”

“姓馮的可以讓你們帶走。”路天臉色一正說:“可是只能帶走尸體,絕不能帶走活人。”

在不遠處偷聽的馮孟升可是睜大了眼睛,這下自己豈不是非死不可?那時這麼逃出來,可真是被吳耀久害慘了。

孫飛霜只覺得莫名其妙,很直覺地問:“為什麼?!”

“皇都早已下達擒殺令,此人也是正被我們通緝中的歹人。”路天面色不變地說:“若是他死在新大陸,也算是符合了我們的法規。”

這話是真是假,一查便知,這時倒不用與他多說,而換個角度說,若對方所說為真,馮孟升確實應該不在對方手中。滿鳳芝輕哼了一聲,還沒說話,曹家軍本部突然爆出一聲大喊說:“都是胡說八道!”

這聲一出,巴特西、路天、滿鳳芝,孫飛霜都變了臉色,只見一個人驀然飄上空中,大聲嚷嚷地說:“馮孟升當初宣誓是被你們逼迫,這根本不能算數。”此人正是吳耀久。

馮孟升聽到自然頗為感動,但心中也是好笑,吳耀久這時沖出來,豈不正是找路天的麻煩?看樣子兩方很難取得一個平衡點了。

一看到吳耀久,滿鳳芝,孫飛霜兩人臉色都微微沉了下來,滿鳳芝當即望著吳耀久說:“你果然在此,姓馮的呢?”

“我哪知道?”吳耀久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說:“你們未免太過猖狂,居然到新大陸來耀武揚威?”

滿鳳芝目光一轉,望向巴特西說:“看來……姓馮的早,已被你們捉住?”

這個誤會可不小。巴特西兩道白色眉毛微微一皺,搖頭說:“滿衛統此言差矣,我們只尋得皇儲。”

滿鳳芝如何能信,吳耀久與馮孟升既然已結為好友,怎麼可能只找到皇儲,沒順便抓到馮孟升,滿鳳芝渾身氣勁再度揚起,冷冷地說:“武士團說的話果然沒有一句能信的,如果你們硬是要窩藏那人,莫怪本人不講情面。”

事實上,滿鳳芝也不可能答應帶走尸體的條件,馮孟升還牽涉了一件他們苦思不解的事情,必須抓回去好好盤問才行。

看情況,滿鳳芝是非打不可丁,路天立即相應地提起功力,巴特西卻還是老神在在,沉凝的目光望著滿鳳芝說:“滿統衛三思而後行啊……”

“別這麼多廢話!給你們十分鍾撤離居民。”滿鳳芝何嘗不知道現在動手也沒有勝算,但就算不說吳耀久,眼前的路天,也是個她看了就會冒火的人物。滿鳳芝口唇微顫,傳音給孫飛霜說:“我攔下他們兩人,你抓那個家伙。”

孫飛霜微微一楞,自己抓下吳耀久是輕而易舉,但滿鳳芝要攔下那兩人卻是並不簡單,可是孫飛霜知道,滿鳳芝話一出口,就已經定案,她目光自然而然地鎖定了吳耀久,准備抓人。

“何必如此?”巴特西雙眼神光一閃說:“若要見個真章,大可到天上去打。”

“我不想答應什麼。”滿鳳芝冷冷地說:“居民不撒,可怨不得我。”

威迫與真要動手,表現出的氣勢總有些微微差異,路天與巴特西自然也提高了警覺,目光鎖定了兩個南極洲的高手,手也逐漸挪向腰際的短劍,隨時准備應付對方的攻擊。

這時,曹家軍本部的建築物中突然傳出了一連串的金屬脆鳴,叮叮咚咚急促卻又頗為好聽,在深厚的內力運使下,遠遠向外傳了出去。

這又是怎麼回事?馮孟升望著場中的氣氛正緊張,曹家人怎麼好端端地奏起樂來了?而且曹家人功夫再高,也絕不敢在這種場合里湊熱鬧,這不是找自己麻煩嗎?

馮孟升的疑惑,很快就獲得了解答,隨著樂聲的越趨激烈,四面的騷動聲也逐漸傳了出來,似乎無數的人正向著四面八方急奔。馮孟升恍然大悟,這該是緊急疏散一類的命令,畢竟這四大高手若真打起來,雖然沒有耳母城那次可怕,但看樣子滿鳳芝等人是不打算飛上天去了,這麼一打,紐熬港可說前途堪慮。

滿鳳芝自然比馮孟升還清楚全城人口往外逃竄的事情,不過她也不是個瘋子,自然知道若是這一仗死傷太多,結下的仇恨就大了,所以她才會開口說出給居民十分鍾,但若是上天去打,說不定正如上次耳母城大戰,讓吳耀久覷空溜走,那可就白打了。

馮孟升這下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溜了,不過自己現在功夫進步這麼多,只要沒被發現,距離這麼遠,一些余勁總能抵擋得了吧?也不知道趙寬到哪兒去了,自己也真倒楣,怎麼就在這個時候跟他分開了呢?

紐熬港不比耳母城,一般平民的功夫又更高一些,逃命的速度自然不慢,過沒多久,方圓數公里內,已經變成一座空城。到後來,連一般的曹家軍都開始撤離,也就是說,時間已經快到了,滿鳳芝緩緩的拔出長劍,渾身倏然爆出紫光。

孫飛霜卻沒拔出長劍,她不過一提勁力,同時散出藍色的光華。

路天見狀,哈哈一聲正要發話,滿鳳芝與孫飛霜驀然有如飛射出的流光一般,同時向著路天直沖。

此情此景,路天哪還有時閑說話,每說一個字,只怕就打上幾十招了,他怒哼一聲,也不知他如何拔出短劍,手迅疾的一揮,一道爆出的白色劍芒突然間逼出,向著孫飛霜飆射,至于滿鳳芝,他自知不是對手,也知道巴特西自然會應付她。

巴特西果然同時動了起來,他手掌驀然一切,一股龐然大力倏忽間逼出,由側面向著滿鳳芝直推了過去。

滿鳳芝心中早已打好算盤,她左手一揮,一道紫青掌勁劃破長空直射路天,同時長劍一翻,劍光急爆之下,硬是抵住了巴特西揮來的掌勁。

而這一瞬間,滿鳳芝的掌力已經遇上了路天的劍氣,兩方一進,巨大的氣爆立即往外散,連聲音都還來不及傳出去,孫飛霜已經展開宇內聞名的“雪舞身法”,一閃之間掠過路天,直射向吳耀久。

吳耀久幾次被南極洲的女人一打就昏,他可也不大願意接受,這時場中四人的速度,已超過人類視覺可以接受的程度,吳耀久並沒能看到孫飛霜沖來,但以他的功力,自然能立即感受到,吳耀久驀然大喝一聲,早已置于胸前的雙手突然同時一抬,一道強烈的光柱忽然往外急射,正是對准著沖來的孫飛霜。

“滅丹掌”?忘了這小于還有這一招,自己這次出手功力可能不足。孫飛霜腦海一閃,剛想通此事,但此時她掌力已出,不及加勁,就在這一刹那,已與吳耀久的掌力相遇,兩方勁力一爆,曹家軍前方門戶一排數十公尺的圍牆立即向著四面炸開,吳耀久也被轟退了數十公尺,但孫飛霜被這股力道反沖,不得不稍稍一緩身法,身形慢了下來。

這兩人的拚斗已是如此,另一面滿鳳芝獨斗路天與巴特西更是令天地色變,滿鳳芝自然不是兩人合力的對手,但她卻向著兩人同時全力出手,逼得他們不得不合力對付她。

三人的身形閃動不迭,對敵手的任何反應,幾乎都是以瞬間的判斷應付,當三人互拆了數十招之後,一聲暴響才向四面八方傳開,瞬間凝聚起來的龐大能量猛然往外激散,那無邊無盡的力道往外直沖,逼得連孫飛霜一時之間都顧不得追趕吳耀久,提起了全身功力應付。

躲在數百公尺外看戲的馮孟升,自然看得是目瞪口呆,其實嚴格來說,不能說看戲,除了偶爾的停頓之外,根本無從看出場中動靜,只能籍由心靈中對于外在勁力移動的感受來觀察。馮孟升剛發現“雪舞身法”若非提高全身功力,確實不容易讓人察覺的時候,那股爆發的力量已經迫到數百公尺外,直逼圍場外緣。

馮孟升才剛有警覺,這間茶鋪已經被勁力逼得撕裂粉碎往後飛散,周圍的店鋪商家亦無一幸免,那股勁力依然毫不客氣的往外直逼;畢竟場中數人一直沒有停下,凶猛的勁力仍不斷地累積爆散。馮孟升這才知道這種級數的戰斗威力竟是如此驚人。他再顧不得隱身,運定了功力防身,便猛一個往後飛射,這才發覺瞬時間,數百公尺內已被夷為平地,連地皮都刮走了一大片,近在戰場周圍的曹家軍本部,更是毀得一塌糊塗。

好可怕的功夫。皮帽不知道翻到哪兒去的馮孟升才剛冒起一個念頭,突然心里一驚,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不用看也知道,滿鳳芝,孫飛霜,路天,巴特西四人這一刹那,心念全部都轉到了自己身上了。

這……死定了。馮孟升不及細思,本能地猛一翻身就逃。同時,場中氣勁突然再爆,滿鳳芝與兩個大武士又打了起來,孫飛霜則扔下不如飛到哪兒的吳耀久,轉身向著馮孟升便追,一面朗聲笑說:“別跑。”

畢竟馮孟升才是非抓不可的人,孫飛霜一發現馮孟升的行蹤,不待滿鳳芝囑咐,她立即轉移目標,追擊馮孟升。

至于路天與巴特西只發覺那兒藏著一個功夫不錯的人物,並不知道正是馮孟升,所以見孫飛霜突然換過功擊目標,兩人都松了一口氣,攻擊滿鳳芝的力道同時降了兩成,畢竟若真的打傷了對方大將,只怕會立刻引爆大戰。


但對滿鳳芝與孫飛霜來說,馮孟升一運功,她們立即知道馮孟升的身分,滿鳳芝心中暗暗高興,依然緊纏著巴特西與路天,想來馮孟升比吳耀久好抓多了,孫飛霜當能很快地帶著他南逃。

這些人心中的想法,就在孫飛霜那一句“別逃”之中轉過,兩個字說來很快,但話聲未落,孫飛霜已經追到了馮孟升身後。馮孟升不用回頭,心中有數,對方一股氣勁已經向著自己急射,他這一刹那全身的功力都提了起來,身法一轉,倏忽間氣勁帶著身體急旋,藍光騰動間已經閃過了這一擊。

這小子能閃過這一招?孫飛霜一楞,剛回過神,卻見馮孟升在自己一楞間,已激射出了百余公尺,仍在加速逃命。

孫飛霜倒不怕地逃出掌心,她眉頭微微一皺,一晃之間又逼近了馮孟升,馮孟升這時已經拔出在林間小屋中取得的爛劍,猛回身一道藍光化成屏障,掩住了他的身影。

這招“西都魂散”練得不錯。孫飛霜暗贊一聲,玉掌一揚,藍色勁力直催,迫向劍網,雖然說“破魂劍法”擅淤以弱迎強,但兩方實力差距之大,讓孫飛霜還是有把握一擊之下完全打散馮孟升的劍氣。

不過在掌力與劍網碰觸的這一刹那,孫飛霜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吼:“妖女休得猖狂!”卻是自不量力的吳耀久又追了過來。

懶得理那個家伙。孫飛霜注意著馮孟升的變化,卻見劍網果然應掌而消,馮孟升卻在這一瞬間側閃數公尺,連人帶劍地又溜了開來。

天下焉有此事?孫飛霜莫名其妙,就算馮孟升練“雪舞身法”練得再精熟。也不可能能在這種情況下閃過。她由訝異轉變為驚愕,望著話也不說,只顧逃命的馮孟升背影,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時吳耀久的話聲才落。也剛剛追及,正要給孫飛霜再來一記“滅丹掌”,卻見孫飛霜陡然間消失了蹤跡,又在一瞬間逼近了已逃出數百公尺外的馮孟升。

逃不掉、逃不掉……馮孟升只差沒慘叫出聲,他自然知道孫飛霜只在一刹那間就能追上自己,雖然也不知道她是留手還是如何,老是沒打中自己,但看起來自己是在劫難逃了,剛剛那些沒人性的大武士還說只能帶自己尸體走,今日不死何待?可是無論如何,還是得拼了老命逃一逃,這麼就認命送死,怎麼值得?

還沒想出值不值得,孫飛霜三度追上,她緊緊隨著馮孟升,一時沒有出手,只訝異地傳音說:“你怎麼練的?”兩人現在的速度,不傳音已經不易對話。

還不都是你們教的?馮孟升莫名其妙,突然發覺孫飛霜一閃間擋在自己前方,馮孟升大吃一驚,“雪舞身法”帶著身體一個急轉,仿佛一片飄轉的雪花一般,無聲無息地換了個方向,繼續逃命。

孫飛霜不禁有些又好氣又好笑,她若是全力一掌轟出,掌力涵蓋范圍既大,馮孟升再會溜也逃不掉,問題是總不能一掌轟死他,非得活擒他不可,可是小范圍的勁力地又總能避開……這下孫飛霜可有此傻眼,她是個個性爽朗,大而化之的脾氣,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來該怎麼對付馮孟升。

不過她既然配合馮孟升的速度,吳耀久可就漸漸追了上來,一面還大呼小叫地說:“有種沖著我來。”

想抓吳耀久,本就是為了逼出馮孟升,現在馮孟升就在眼前,何必惹這個麻煩?

何況他還是新大陸的皇儲,搞得兩方撕破瞼也不好。孫飛霜哈哈一笑說:“你討打?”

她頭也不回,手由下方一個巧妙地急揮上鉤,以手作劍,一道寬達十余公尺的劍氣曲曲折折的由下方逼出,正是“破魂劍法”中的一招“釜底游魂”。

南極洲六統衛手中施出的“破魂劍法”,威力與馮孟升可大不相同,就算手中沒有真劍,那漫體的寒氣、吞吐不定的氣勁也十分難禦,只不過可以看出並沒有什麼殺意,勁力中並未蘊含很大的力道。

問題是吳耀久這時手中蓄滿了“滅丹掌”勁,散掉可惜,用來應付這一招更可惜,吳耀久只好怪叫一聲,猛然上翻數十公尺,險險閃過勁力的范圍,一面怒罵:

“可惡!可惡的南極妖女。”

吳耀久越罵,孫飛霜反而越覺得好笑,她忍不住望著吳耀久哈哈笑說:“你這個笨蛋真不死心!”

我是不死心,可不是笨蛋!吳耀久額上的青筋只差沒爆了開來,他怒吼一聲又撲了過來,只待逼到近處就能全力轟出“滅丹掌”。

若是被他接近可不妥當,正面應付那一招,回挫的勁力說不定會把這楞小子打傷了。孫飛霜心念一轉,施展起正宗的“雪舞身法”,雖不能像馮孟升這度奇怪地轉變身形,但以她的功力,吳耀久也盯之不住。

吳耀久只覺她連續閃動,變換方位,逼得馮孟升也跟著到處亂竄,吳耀入更不敢冒然轟擊,否則突然打傷了馮孟升怎磨得了?

三人這麼兩追一逃,轉眼掠出了近千公尺。這時另一方大肆破壞紐熬港建築物的三人才注意到吳耀久追了過去,滿鳳芝自然不在乎,十個吳耀久也打不過孫飛霜,但路天與巴特西可就緊張了,兩人同心協力地連發數招,稍稍逼退滿鳳芝,路天隨即全速向著這一面追來。

滿鳳芝自然想攔,卻被巴特西全力攔阻。巴特西確實是六大武士之首,他這麼一全力攻擊,滿鳳芝都有些吃不消,她除了全力應付之外,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另一面邊飛邊閃的三個人,雖然功力各有高低,但其實是以馮孟升的速度為基准,孫飛霜緊迫著馮孟升,偶爾出手一掌,往往被馮孟升險之又險地躲過,吳耀久卻是蓄滿了力不敢出手,空自焦急謾罵,而孫飛霜聽了似乎頗覺有趣,一面飛一面還笑個不停。

這樣的狀態下,路天自然在一瞬間就接近了三人,他看清了狀態,一時還沒想通那個沒見過面的年輕人正是馮孟升,只搞不清楚吳耀久為什麼死命追來。路天沉喝一聲說;“孫統衛若再不知進退,路天可要出手冒犯了。”他話還沒說完,短劍已經先

—步攔出,直擊向孫飛霜而去。

不過“雪舞身法”若是這麼容易就被識破,可稱不上絕學,孫飛霜自然早知道路天追來,事實上,因為牽扯到了一段過去的糾葛,對放南極洲幾個情若姊妹的衛統來說,最討厭的大武士就是路天。

總之看到路天追來,孫飛霜怒氣已經揚起,見他宛若偷襲般地攻擊,孫飛霜更是勃然大怒,她嬌叱一聲,猛一個旋身發劍,只見百道閃亮的劍芒瞬間爆射,一道道電光毫不留情地轟向追來的路天。

根本沒空往後看的馮孟升只察覺身後的氣勁突然大幅爆起,他心下一寒,孫飛霜若是全力出手,自己怎麼逃得掉?等到他弄清楚孫飛霜是杠上路天的時候,兩人劍氣交擊所爆出的強大勁力已經把他震得往前直飛,一下子又翻出了數十公尺。

這麼一來,吳耀久與馮孟升忽然間閑了下來,兩人在半空中相會,對視一眼,有默契地同時往下一溜,鑽入了下方十室九空的房舍中——直到這時,馮孟升才發覺自己冒了一身冷汗,剛剛可真是死里逃生。

兩人一落地,先不急著遠離現場,兩人同時壓抑了勁力,急急往一個空房子鑽,吳耀人一面還傳音:“趙胖子呢?我有事告訴他。”

誰知道他死到哪兒去了?馮孟升心中思忖,趙寬身在紐熬港,必然會察覺到這里發生的事故,只不知道他能不能安全地尋來?別要好不容易與吳耀久相會,卻把趙寬弄丟了,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第四章紐熬大劫

吳耀久見馮孟升沒有答話,他呵呵一笑,突然又點點頭說:“你們果然夠義氣,沒有扔下我一個人跑了。”

“我跟趙寬不久前才分頭辦事,嗯……我們不能待在這兒……”馮孟升還沒說完,房頂突然碎散,整棟房子像紙紮地一般爆散,兩人運足了功力才抵住上方怪物們打架爆出的勁流,同時馮孟升一拉吳耀久,兩人順著風力,往北面直奔。

房子其實也不是無端端毀了,孫飛霜與路天已經打了起來,自然沒辦法以心念鎖定兩人的動向,不過兩人既然是全力以赴,爆出的氣流比起圓場那兒的戰斗可是不遑多讓,這附近百戶的民宅立即毀壞一空。

只見碎石斷木亂飛之際,兩個狼狽的身影正迅速地往南奔,孫飛霜雖然知道今日八成捉不到人,但仍心有不甘,一面與路天搏斗一面往兩人的方向緊迫。

另一面滿鳳芝也察覺這個現象,她雖然無法擺脫巴特西的攻擊,但想轉移場地,卻不是件困難的事情。滿鳳芝邊打邊退,很快就與孫飛霜會合,兩人合力對付巴特西與路天,依然是個半斤八兩,兩人也很有默契的,緊隨著下方兩人而移動,就是不肯往高處飛行。

馮孟升與吳耀久兩人東奔西跑了一、兩公里,這才發現自己無論跑到哪里,那兒的房舍建築就是毀壞一空,上方逸散的勁流雖然勉能抵禦,但這麼下去可是越來越累,莫非他們想這麼累死自己?

吳耀久首先忍不住叫了起來:“這樣不行,整個紐熬港都會毀了。”

毀了也就罷了,反正沒人了。馮孟升頭痛的是,這麼下去,怎麼有機會逃命?這時既然不能依賴房舍來掩蔽身形,馮孟升向著吳耀久比個手勢,兩人加快了速度貼地禦氣而飛,光穿出紐熬港的范圍再說。

果然上面的戰團很講義氣地就這麼隨著兩人飛,一路上遇房房毀、遇樹樹折,兩人飛到哪兒,那兒就連地皮都刮散一空。上方除了氣勁激散之外,狂暴的巨響不斷轟擊兩人的神經,閃電般的劍芒更是三不五時地往下沖,若不是上方四人都沒有傷害兩人性命的意思,只怕這會兒早已經死了七、八十遍了。

如果趙寬在就好了,想不出辦法的馮孟升,不禁暗暗歎息,若是那個死胖子在此,絕對能想出個辦法出來。

“這樣飛不是辦法。”終于到了城外一處較荒涼的地方,四面除了樹斷草飛之外,也沒什麼可以損壞的,吳耀久突然一拉馮孟升說:“我們在這兒等趙寬。”他可得運上幾成功力,才能讓馮孟升聽得清楚。

等趙寬?馮孟升莫名其妙的運勁傳音說:“趙寬現在怎麼敢出來?”

“我覺得他會來。”吳耀久的信心老是不知從何而來,他皺眉說:“他既然不敢提升勁力,我們這麼飛下去,他追不上。”

問題是只要他一出現,提不提起勁力還不是一樣?馮孟升想不透,可是這時他也沒心情想了,如果只有趙寬能解決現在的問題,就給他追上的機會吧,反正自己是想不出辦法了不過,趙寬真的會來嗎?

馮孟升也不是對趙寬沒信心,不過他卻是認為,趙寬若是出現,必定想出了解決的辦法,可是此情此景,怎麼還有辦法處理?馮孟升正灰心的時候,居然看到南方有個胖子正以普通的身法逐漸接近,那不是趙寬還有誰?他真的來了?

吳耀久也在同一刻發現,他連忙說:“快去與他會合。”他一拉馮孟升,回頭就往南奔。

這麼一來,上方的戰團自然跟著南移,畢竟雙方功力相差不遠,不但誰也逼不走誰,若有人想走,也沒有一方攔得住。

戰團這麼一南移,才剛硬著頭皮跑來的趙寬,自然得相應加勁,他見兩人到了身前,趙寬扮個鬼臉,眨眨眼傳音說:“等一會兒,我們三個可萬萬不能分開。”

吳耀久與馮孟升兩人誰也沒問為什麼,只同時點了點頭,趙寬干笑一下說:“准備開溜吧。”

才說完,他突然全身功力暴提,手掌手臂、雙腿雙定同時往外漲大,本來寬松的衣服立即緊繃了起來,雙腳的鞋子也同時爆裂,而與之前不同的是,趙寬的前胸與後背也徐徐地鼓漲,似乎這里的氣道也有了一番成就。

這麼一來,趙寬的氣勁威勢立即往上方爆出,不但逼散了上方襲來的氣勁,還往上直逼出了七、八公尺,馮孟升與吳耀久立即大感輕松——可是,就算如此,為什麼可以逃?

兩人還沒發問,突然間,一聲巨響無端端地在耳際炸開:“死小子原來在這兒!”

是誰在說話?馮孟升與吳耀久兩人東張西望之際,突然發現上方四人居然在同一時間急急分開,目光往南注視,眼神中滿最擔憂。吳耀久還沒想通,馮孟升已經驚呼一聲說:“趙胖子,你……你把那老頭……”

“噓!”趙寬連忙搖頭眨眼,示意天機不可泄漏。

這麼短短的對話間,空中已驀然出現一個人影,哈哈大笑說:“這次你還想逃?”

正是一心尋找趙寬的老人——茲克多,而他破空的激烈氣嘯,這時才跟著轟隆隆傳達。

“逃吧!”趙寬叫了一聲,拉著兩人就往西方竄。

馮孟升與吳耀久身不由己,同時提起身法跟著飛。

茲克多狂笑一聲:“想跑?”他正要追蹤,突然兩青兩白,四股龐大的力道同時向著他湧來。茲克多一怔,雙手猛然一揮,四道氣勁在一炸之下,被他轟破得干乾淨淨,天際也同時傳出了一聲霹靂般的巨大炸響,遠遠地向外轟傳出去,而向著四面激卷的狂風,更是毫無忌憚地摧毀所有立在地表上的物體,天際中的浮云,也把正沒命往西飛的三人送得更快了。

但茲克多想要移動的身形終于還是頓了下來,他沉著臉轉頭,望著出手的四人說:“你們敢和我動手?”

出手的自然是剛剛才打得激烈的四人,他們一方要護著吳耀久,一方卻是怕傷了馮孟升的性命,兩邊誰也不敢讓茲克多這麼追過去,就在這一剎那,本為仇敵的四人,居然同時向著這絕頂高手攻去。

這麼一出手,其實四人心中都頗為志忐,此南大陸怪老實在得罪不得,他一無親人、二無臣民,真惹火了他,他可是一點顧慮也沒有。可是兩方這次的事情都十分重要,誰也不敢冒讓茲克多追去的風險,只好勉強出手,此時被茲克多這麼一問,四人卻是誰也答不出話來。

巴特西畢竟年長,見沒人敢答腔,只好出面沉聲說:“請輩見諒,我們實在不得已……請教前輩,追尋這三人何意?”

“我也不怕找不到他們,他們功夫越來越高,只會越來越好找。”茲克多見往西飛的三人越飛越遠,他的話聲中不禁充滿殺氣,“不過你們膽敢壞老頭的大事,必須給你們一點教訓。”

※※※

這時拚命飛逃的三人卻已經聽不到這句話,他們全力加速下,只在這兩句短短的對答間已經飛出了數公里遠,眼看前方又是一大片密林,趙寬對兩人傳音示意,一頭往林中鑽了進去。

一入林,三人立即斂起功力,一面往林深處直竄,也算他們運氣不錯,若是到了鐵門軍的勢力范圍,可連樹林都找不到了。

在森林中又奔出了數公里,趙寬這才突然嚷了一聲說:“不跑了,累死了!”一面減速。

當吳耀久與馮孟升停下腳步時,趙寬已經找了個還算平的地方倒了下去,一面說:“休息、休息。”

吳耀久呵呵笑地奔回來,坐在趙寬身旁大聲說:“趙胖子,你果然厲害。”

馮孟升一面搖頭一面苦笑歎息,這種逃命的辦法,也只有趙寬想得出來。

不過趙寬卻不領情,他瞪了吳耀久一眼說:“厲害個屁,下次就不靈了,哪有每次都這麼好運道?”

“我也這麼覺得。”馮孟升想起剛剛的情景,依然心有余悸,“若不是恰好有四個高手,也不可能攔得住那個怪老頭,趙寬可就完蛋了……咦,那個老頭找你做什麼?”馮孟升突然想不透。

“誰知道?”躺在地上的趙寬瞪眼說:“我還想問你呢,那個女人怎麼一副不舍得殺你的樣子?”趙寬說的自然是孫飛霜,想來他在一旁也躲了蠻久。

被這麼一問,馮孟升自然是當場目瞪口呆答不出話來,吳耀久看了正好笑,卻突然想起一事,他連忙說:“趙胖子,有個大消息。”

“怎麼?”趙寬目光轉過去。

“班繡蓉早幾天因為打探你們消息被抓了,兩天前被曹家軍送去鐵門軍團,轉送皇都。”吳耀久笑嘻嘻地說。

馮孟升大吃一驚說:“什麼?”他不敢相信這種消息,吳耀久會笑著說。

趙寬卻不怎麼激動,只是緩緩坐起說:“然後呢?”看著吳耀久的笑容,他已經安了一大半心。

“李鴻恰好三天前從皇都逃了出來。”吳耀久呵呵笑:“他居然混到鐵門軍團中,把班繡蓉救走了……哈哈……”吳耀久跟著又大笑起來,隨即贊賞地說:“你們這個朋友也不簡單,非得與他交個朋友不可。”

這可真是一連聽到了兩個大喜訊,馮孟升與趙寬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兩人對視一眼,在心中懸念數日的問題突然解決,都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受。

馮孟升微笑點頭說:“這麼說來,李鴻一定正往這個方向走了。”

“一定是。”趙寬突然哈哈一笑說:“能從皇都逃出來,又救走繡蓉?比我們剛剛的死里逃生還要神奇。”他這次可真的感覺輕松了,心中開始打著退休的念頭。

“那我們應該怎麼和他們兩個會合?”吳耀久很高興地問。

“等等。”趙寬皺起眉頭說:“你到底打算離家出走多久?”

吳耀久一楞,搔了搔頭說:“我……我……”

“你好象很不想回家耶。”趙寬搖頭說:“雖然說你不想這麼快接位,但這麼躲下去怎麼是辦法?”

馮孟升見吳耀久答不出話來,他打圓場地說:“吳兄功力高強,為人義氣,在還沒想清楚之前,與我們同行,也是個好幫手!”

“是啊、是啊。”吳耀久連忙點頭說:“這件事不急著做決定。”

“我們得逃命啦。”趙寬沒好氣地說:“等找到了李鴻和繡蓉,我們得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否則有幾百條命也不夠人殺。”忽然間把天下高手都得罪光了,趙寬到現在還莫名其妙。

“躲到哪里?”吳耀久很順地問。

“誰知道?”趙寬哼哼說:“看哪兒都沒人吧。”

“什麼?”馮孟升慘叫一聲說:“要躲到沒人的地方?”

“不然呢?”趙寬歎了一口氣說:“你是不是覺得南極洲的人不會宰你,所以可以被他們抓?”

馮孟升可不大敢冒險,誰知道他們抓自己是為了什麼?說不定孫飛霜只是一時好玩才沒下殺手。

“有件事很奇怪。”吳耀久突然說:“路天居然說只能帶走你的尸體,你到底犯了什麼事?”吳耀久一面說,一面用很奇怪的目光望著馮孟升。

對了,還有這個問題。馮孟升可叫苦不迭,他怎麼知道理由是什麼?只好一臉無奈地說:“我真的什麼都沒做。”

“是——嗎?”吳耀久拖長音說:“看在大家好朋友的份上,你實在說,我說不定還能幫你想想辦法。”

這該如何解釋?馮盂升正苦惱的時候,趙寬已經岔出來說:“與孟升無關,我想是因為我們練的功夫。”

趙寬要說啦?馮孟升一楞間,只聽吳耀久已經訝然說:“什麼功夫?”

趙寬思忖一下,頓了頓說:“你知道也沒用,可能得去問你爺爺。”

問爺爺?吳耀久一楞,睜大眼睛說:“你不是開玩笑吧?”

“否則就得去問那個首席武士。”趙寬歎了一口氣說:“真是麻煩,太麻煩了……算了,還是躲起來簡單。”說著說著又躺了下去。

“你給我起來。”馮孟升連忙拉住趙寬,不讓他躺下,一面說:“我可不想躲一輩子。”

“唉……”趙寬不甘不願地被拉起,他愁眉苦臉地說:“你說怎麼辦?”

馮孟升以前最怕趙寬問出這句話,趙寬每次這麼一問.幾乎就代表沒辦法,可是現在馮孟升可不同了,他憤憤地說:“好,若是我想出辦法,你可不能耍賴。”

趙寬揮揮大掌說:“想出來再說。”又躺了下去。

馮孟升可頭大了,他正努力苦思的時候,吳耀久望著兩人,突然莫名其妙地說:“想問我爺爺不難啊。”

“什麼?”馮孟升仿佛見到救星,連忙說:“可以見你爺爺?”

“為什麼不能見?”吳耀久呵呵一笑說:“他老人家只是少出來而已,其實也沒什麼神秘的,我可以帶你們去見他啊。”

躺著的趙寬,聽到吳耀久這麼說,自然也露出了訝異的表情,他皺眉說:“你不怕一回皇都,就被抓去當無皇七世?”

吳耀久一楞,當場呆在那兒,臉上果然露出了遲疑的神色,隔了片刻,他才露出笑容說:“不怕,你們再幫我逃出來就好了。”

“不干、不干。”趙寬連忙搖手說:“瘋子才答應這種事。”

馮孟升卻也有些嚅笑皆非,剛剛猛一聽,還覺得頗有希望,現在才知道有問題,幫吳耀久逃出皇都與幫他逃出曹家軍,難度自然大不相同,但……難道自己此生就注定了得躲躲藏藏過一輩子?

※※※

無元五三0年十一月十九日李鴻在吐坤一家,難得地度過了風平浪靜的兩天。

這兩日,李鴻定下心神好好用功,發覺自己的內息仍然不斷地有所增益,別說與過去修練的破爛內功相比,就算當初只修練“柱國先修”時,功力也沒有現在進步得快,似乎當三十六丹球俱成,並開始修練雪梅傳給自己的“氣劍心訣”後,內息就沒有停止增長過,尤其昨夜定下心來修練,效果更是顯著。

李鴻固然高興,卻又有些不解,照理說內息增長到一個程度必然會有所停滯,怎麼自己似乎一直沒遇到這樣的情形?

另外這個“氣劍心訣”也讓李鴻有些狐疑,這功夫專演主脈,內息滋長的速度是快了,但能從手腳轟出去的不到十之二三,有什麼用?不過,李鴻硬是不相信雪梅會傳給自己一個沒用的功夫,他腦海里的邏輯本來就是——拚命練下去就會通。

兩日前,東方又傳來激烈的能量爆震,只有李鴻與家長司妥東隱隱察覺,不過這次的震動時間與規模都比前一次小了很多,司妥東似乎是見怪不怪的不提,李鴻卻是根本懶得為此事討論,八成又是一些怪物打了起來,只不知道這次有多少人倒楣。

今日晨起,太陽還沒出來,李鴻自然而然地起身到外打熬功夫,雖然他現在已經開始修練上乘功夫,但從小養成的習慣一時也改不過來,他自然而然的在草地上活動筋骨,揮舞手腳。

練著練著,李鴻想起了兩日前看到小朋友細思坦的功夫,李鴻思索良久,突然潛心靜氣,凝運著內息,依著“氣劍心訣”的法門往頭頂探去,但這次他不再一次探出大量內息,而是以心念控制著送出的內息不要散逸,讓內息能在腦門外聚成另一個劍形的內息團。

果然這麼一來,內息不再如往常一般難以輸送,很快地李鴻腦袋上便開始隱隱閃現光華。感覺到內息源源不絕地送出,李鴻心中越來越歡喜,莫非正該如此?依著心訣的指示,至少得現出手掌兩倍大的劍形,才勉強算得上略具雛形。

李鴻雖然看不到,但心里有數,那團內息蘊含量已經不少,但距兩個手掌大小還有一段距離,現在恐怕不到一半,可是到了現在的狀態,李鴻亡經感到那團內息躍躍欲動,似乎逐漸的無法抑制,李鴻心中泛出了幾分焦急,現在又該怎麼辦?

前大半的心訣內容,一部份是修練內息的方式,一部份便是凝存劍形的訣竅,嚴格說來,李鴻是依足了規矩修練,可是到了心訣後面三分之一的時候,就開始產生了困擾,無法順暢地送出劍形氣勁。而且,除了這個問題之外,最後的一小段卻一直讓李鴻有些迷惑。

心訣的最後一段,仿佛與這些運勁施力全然無關,大多是敘述各種凝神內視之法,似乎是要讓心念移往到氣海內息之中;懂是不難懂,但李鴻對這一段十分不解,凝集心力本就是修練的基本,氣劍心訣中寫的方式雖然足見高明,但也未必值得特別一提,何況又特意放在最後一段?

李鴻想到這里,微微一分神,頂門內息突然一沖,不受抑制地往上方飛射。李鴻愕然抬頭,只見上方云端破了一個大孔,看來威力果然不小,而且速度極快,連光影都來不及看到,而這時的內勁含量,與心訣中要求的標准,還有好一段差距。

雖然這麼說,但這一劍,也幾乎彙集了前胸五個丹球的大半內息,李鴻這下可是損失不少。

他歎了一口氣,突然想起“氣劍心訣”的第一段,李鴻搖搖頭,知道自己練錯了,就算運用吐坤一家的辦法,緩緩凝聚送出內息,聚合成一個仿佛劍形的東西,也與“氣納胸隔,心凝如劍,運轉如意,存想于心”大相徑庭,心訣中明明白白地說了,得先凝成劍形再往外送。

可是哪有這麼容易?李鴻皺眉苦思,若是這麼簡單就能送出大量內息,也不用凝成劍形送出頭頂了,只要把凝結的內息逼出手掌,不就威力格外強大?也不是沒聽說過這類修練方式,聽說許多威力強大的腿掌功夫,就是利用這種原理,不過似乎都是從修練經脈著手,這套心訣,卻完全沒有這類的修練訣竅,怎麼可能把這麼結實的內息送出體外?

看來這方法還是不對。李鴻正歎息的時候,吐坤家的小朋友細思坦蹦蹦跳跳地出來,遠遠叫著:“趙叔叔,吃飯了。”

李鴻抬頭一望,這才發現太陽不知何時已探出頭來,晨光下,整片大草原無端端地亮了起來,就算沒有滿地碧草,依然能讓人心胸一爽。

“趙叔叔?”細思坦見李鴻沒答腔,他又叫了一聲。

“喔……”李鴻向細思坦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細思坦眨眨眼.吐了吐舌頭,又笑嘻嘻地奔了回去,看起來十分快樂。

李鴻卻有點無奈,他發覺自己不但看到女人會不自在,似乎也不怎麼討小孩喜歡,這可也辦法勉強,李鴻除了苦笑之外,也沒什麼好說的。

事實上,雖然李鴻對小孩頗有好感,問題是他臉上一向表情不多,說話又頗為簡短,一般小孩見了他多半畏懼三分,就算像細思坦這樣不怕生的小朋友,也不會對李鴻多有興趣。

如果要說最有孩子緣的,就屬趙寬了。李鴻想到趙寬,嘴角不禁露出笑容,但他的笑容隨即又隱沒了,不知趙寬與馮孟升現在如何?會不會落到了皇都的手中?

※※※

與吐坤一家五口吃早飯的時候,李鴻聽說班繡蓉的狀態十分良好,現在已可飲用牛乳、不過一時還沒辦法清醒,李鴻終于安下了心。

經過這兩天,李鴻與這家人算是混得比較熟,每天在人家家里白吃白喝總不是辦法,今日李鴻遂自告奮勇,說要幫忙干些粗活。

吐坤家老主人司妥東也不喜客套,李鴻既然出口,他看李鴻每日也是悶在屋中,于是爽快地答應,這也是兩方恰好投緣,若一般人客套拒絕個兩次,李鴻也就不知道該怎麼堅持下去了。

早餐過後,李鴻便與少主人梧恩一起到後方的牛欄,梧恩一面將一把斧面寬達半公尺的大斧綁在身後,一面爽朗地笑著說:“你其實可以休息的!”

“多少得幫忙。”幫忙是其次,李鴻最感謝的該是司妥東將自己分配來幫梧恩,李鴻一見梧恩的老婆就不會說話,與小朋友細思坦又無話可說,與梧恩相處,對他來說最是輕松。

“其實到了冬天,除了牲畜的喂養之外,就是一些修補的工作了。”梧恩指著由一片片插入地面木板圍成的牛欄說:“有些地方的欄杆已有損壞,我們弄些新的來補一補。”

砍木頭?那有什麼問題?李鴻點頭說:“都可以。”

“我們走。”梧恩一面騰起—面說:“十五公里外有個森林,里面還有些大樹。”

這時也不趕,兩人飛行的速度並不快,幾分鍾後到了梧恩所說的位置,果然有片綿延數十公里的森林,處處都是粗近半公尺的大木。梧恩也沒有立即落下,又飛了片刻,才轉頭笑說:“就這四棵吧。”

哪四棵?李鴻目光轉過,還沒看出來梧恩選哪一株,梧思已經領著他,飛落到一棵約需一人合抱的大樹之前。

看來就是這株了。李鴻見梧恩拿出背在身後的斧頭,回頭微笑說:“我一向一次只砍兩棵,今日有你在,一次帶四棵回去。”

話聲一落,他回頭一劈,“噗”地一聲,斧頭倏然間直斬入少樹近半,梧恩也不拔斧頭,左手手掌運勁一推,大樹嘎地一聲怪響,硬生生往後彎折,嘩啦啦地直倒入林中,斧頭也同時彈了出來。

樹有這麼好砍嗎?李鴻還沒想通,梧恩左一下,右一下,再揮了三斧加三掌,就嘩啦啦地連倒了四棵。梧恩將斧頭綁回背上,向李鴻笑說:“搬樹吧,麻煩的還在後面。”

兩人一肩扛一根,自然不會覺得麻煩,不過樹干確實不輕,想飛起來可真的不容易,尤其李鴻飛行的能力與內息不佳,更是吃力。可是李鴻見梧恩這麼輕松的模樣,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咬著牙緊跟。

很快的回到了牛欄旁,四支大木轟隆隆的滾下,兩人開始去皮分割,運是內力將大木化成一面面的木板,接著分成條狀,成為一根根厚厚的木條。其間,大部分的工作都是梧恩借著那根巨斧完成的,李鴻目瞪口呆之余,其實幫不了多少忙。

梧恩整理出了二、三十根結實的木條,剛放下大斧,便見李鴻在一旁尷尬的模樣,他恍然一笑說:“幫我看看哪此木頭該換,就拔起來。”

有事做了。李鴻連忙點頭,一面伸手要抱伐好的木頭,怎知梧恩卻是伸手一阻說:“不用搬了,我來插就好了。”

莫非插木頭也有學問?李鴻不敢多說,輕飄過去,一路看過去,看到一根木條已經有些毀損,李鴻一把拔起,一面說:“就這樣嗎?”

“就這樣。”數十公尺外的梧恩,取過一根木條笑說:“小心些。”他突然一揮手,木條劃過空間,直飛射到李鴻上方纔倏然下落,直直插入剛剛才空出來的空間。

李鴻一楞,這些日子雖然早已見慣這家人的功夫,但卻是第一次這麼接近被操作的物體,李鴻獲得的感受也特別深刻。

吐坤一家似乎也不是練功來克敵制勝的,就是用來方便干活,所以也沒當作什麼特別需隱藏的技巧,往往就這麼自在隨意地在李鴻面前施用,李鴻看了兩天,自然越看越是清楚。

所以今早李鴻才會嘗試著運用于自己的功夫,只可惜已證明不可行,不過現在近看物體下落的怪異方式,李鴻仍不禁產生了興趣。

“怎麼了?”梧恩見李鴻呆了,笑笑地問。

“沒什麼。”李鴻繞著圍欄走,又看到一個頗有問題的木條,他又“唰”地一下拔了起來。

這次梧恩不再提醒,手揮動之間,木條劃空而來,又直直插人土壤之中,這上面附著的勁力順勢直飛,本來在空中畫出了一個漂亮的拋物線,但到了李鴻上方,那股附著的勁力突然作用,引著木條猛然一折,直直地插入土中,仿佛往前飛的力道突然消失或轉向,就這麼往地面直竄。

確實是這怪異的勁力作祟,怎麼會有這種功夫?李鴻想來想去,想不出道理來,內勁就算可以改變方向,也必須與身體隱隱牽系,但吐坤一家的功夫明明不是這樣,看起來脫體而出的勁力,卻能在適當的時候突然影響移動方位與力道,這實在是太奧妙了,若是能用在攻擊敵人,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效果?

李鴻一面想,一面繞著圈子拔出木條,梧恩就這麼遠遠地扔著木條,飛射到數十百公尺外,沒過多久,李鴻手里的木條已經一大把,雖然還抱得動,卻已經不大方便伸手。

李鴻正遲疑該不該詢問梧恩,梧恩已經先一步醒悟地說:“啊!隨便扔在地上就好了。”

不早說?李鴻有些啼笑皆非,他扔下木板,整個圍欄繞了一圈,梧恩也把制造好的木條,一根根安置在李鴻拔出的空位。

李鴻剛走回原位,梧恩已經飄過來說:“可惜我們這功夫,吐坤祖先有訓示傳媳不傳女,可絕不可散,所以不能跟你說辦法,其實也蠻簡單的。”他一面說,撿起了地面的木條,回頭一扔,木條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木屋的後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日後的柴火。

李鴻聽到梧恩這麼說,自然有些失望,他本想向梧恩略為請教,沒想到梧恩已經先一步開口。李鴻隨著梧恩邁步,頓了頓才說:“是你們祖先創的功夫嗎?”

梧恩突然咧嘴笑說:“好象不是,似乎曾有個神仙看到祖先搬東西辛苦,所以下凡來指點……會不會是無祖?呵呵……”說著說著,梧恩自己笑了起來。

會是無祖嗎?李鴻暗暗搖了搖頭,不過確實有許多人把無祖當作神靈化身,梧恩這麼想也是情有可原,不過既然人家說明了不能外傳,自己怎麼能問?

“這功夫其實不是送出一大股內勁,而是緩緩送出的,你有看出來嗎?”見李鴻沒說話,梧恩反而忍不住開口。

李鴻不怎麼起勁地說:“是啊,為什麼不一次送出?”事實上以梧恩的內息與經脈狀態來說,這樣含量的內息確實可以一次送出——比起李鴻想送出的氣劍,蘊含的能量可小得太多了。

“因為沒必要直接送出來。”梧恩不怎麼在意地說:“只要先存想形體,置人精氣神,而後解體流出,這樣萬二次要途多一些,經脈也不會難過。”

李鴻聽到這里,仿佛被一道巨雷擊中一般,當場釘在地上,忘了移動腳步,霎時之間,所有疑問全盤想通……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梧恩還沒注意到,他撿起地上的木片,一面扔一面說:“至于怎麼置入精氣神,那就不能外傳了。”

他一笑問,回頭看著李鴻,卻見到李鴻呆楞在後方兩步,眼睛發直地望著天空,口中不知喃喃自語著什麼,梧恩一楞,放大聲音說:“趙東,你怎麼了?”

李鴻一楞回神,望著梧恩不知道該不該說,梧恩隱藏的根本不是關鍵,剛剛說出口的才是真正的竅門。如何適當凝入精氣神本也是一個重點,但對李鴻來說,這正是氣劍、心訣後面一小段的內容,當然沒有一絲隱密,可是若老實說出口,豈不是讓他難過?

“你沒事吧?”梧恩走近兩步,有點兒厚的嘴唇一扁說:“還是生我的氣?真的不能說啊。”

聽到這句話,李鴻歎了一口氣說:“沒事,我是想到了另一件事……”他終于決定暫且隱瞞,先確定這辦法有沒有效再說。

畢竟這麼做到底是不是正確的辦法,誰也不知道,兩種功夫的威力與使用方式完全不同,李鴻現在可以確定的,最多是想出了一個感覺若合符節的辦法而已,不過他已經忍不到明晨了,今晚等到夜深人靜,自己非得好好試試不可。

第五章劍心揚空

到了半夜,吐坤家中眾人,漸漸的各歸各房修練養神,李鴻回到房間,傾聽屋中漸漸的寂靜了下來,他推開窗戶,緩緩的飄身而出,不帶一絲聲音。

不知道今夜會不會成功?李鴻心中有些異常的興奮,雖然也搞不清楚成功了之後有什麼用,但還是得先練完才能知道這功夫到底有沒有用。

李鴻為了避免驚動屋中的人,直飛了七、八公里,隔了一個小丘,這才緩緩落地,望望四野空曠靜寂,柔和的月光,在云彩的掩映之下,月光忽明忽暗,正如李鴻現在的心情一般,憂喜不定。

喜的是居然誤打誤撞的,找到了可能的辦法,憂的卻是萬一這個辦法也行不通,自己實在沒有能耐想出新的辦法了,大概只有等到經脈開拓到氣劍能直接送出,才有一絲希望,但真不知道還得修練多久,才能有此造詣。

定下心神,李鴻緩緩的重新在胸腹之閑凝結氣劍,這部份倒是隨著修練越勤,聚集越快,隨著李鴻的存想,一個前端尖銳,兩旁鋒利的劍形氣勁,慢慢的在氣海中彙集。

李鴻心里有數,這樣的量,當送出體外,自然會擴大數倍,也才有機會成為所謂的“兩掌長的氣劍”。

完成了凝結氣劍的動作,接下來李鴻就得灌注心念于劍身了,說老實話,為什麼灌注心念會有用,李鴻其實還搞不懂,可是明明吐坤這家人就是能藉此操控移動,沒搞懂也得試上一試了。

凝注心念的辦法,並不困難,也與內息大小無涉,重要的是專注力以及習慣,所以才只十二、三歲的小男孩細思坦,也能輕而易舉的施用這麼精妙的法門。

李鴻雖然沒試過,但說到專注力,他可不輸給任何人,頂多因為不習慣,速度慢了一些,但慢慢地,李鴻已經覺得自己的部分意識存入了氣劍之中。

這種心念凝注的法門蠻奇怪的,李鴻還有余力分神思索,一般來說,若是修練內息時引人、心神,大多要求全心全意的注入,這方法卻是反其道而行,雖然要讓心念深入氣勁之中,卻又另有一股、心念能存想于別處,用比較客觀的方式,觀看心念與氣劍間的關系。

對于為何要如此,李鴻並沒有興趣,他這時專注著將氣劍緩散松開外送,一面將心念罕牢地附著在氣劍的每一個部分。

這麼一散,氣劍中的心念立即彷佛散失,李鴻有些恍惚的感覺,彷佛有一部分的自己,散入了氣海之中,不知道該不該收回來,但收回來豈不是等于沒試?李鴻不斷運轉著內息,將原屬氣劍的內息迅速的往頭頂外送,一面勉強穩定著心神的動蕩。

很快地,內息再度在李鴻頭頂凝聚成形,而且這次無須以、心念控制散出內息的形狀,那些內息便自然而然地聚合,而李鴻被分割的心念,卻莫名的越來越清晰,也開始產生了古怪的感應。

李鴻明明知道自己站在大地上,正運行著內息往外傳送,但卻又有另一個感覺,似乎自己無責無怒的飄浮在空中,而且似乎正慢慢的蘇醒……

隨著光芒的逐漸發散,劍形越來越清晰,那個奇怪的感覺,也跟著分明,李鴻察覺到自己似乎有另一雙眼睛,正用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觀察著自己身體,體會、吸納著身體散出的能量,而同時間,身體卻也感受到上方的氣劍越來越是完整,也沒有之前那種想要散逸、飛騰的跡象。

好奇怪的感受啊,李鴻設時間想清楚,只在一瞬間,兩個感覺都清晰起來。這一刻,李鴻知道,自己已成功地在頭頂上方聚集出一柄以內息打造的短劍,而同時李鴻也知道,這短劍正感受著所有外在能量的反應,雖然沒有眼睛也沒有耳朵,卻似乎能感知到所有的一切,如果用個比較簡單的方式來定義,李鴻現在已經分成了兩個意識,一個仍在身體之內掌握一切二個隨著內息的外散,彙聚在那柄發出耀目光輝的氣劍上。

還等什麼?李鴻心念一動,與自己完全分開的氣劍,突然在一瞬間繞著李鴻兜了數十個高低不等的大圈。不但上下飛騰無不如意,而且最特殊的,氣劍自己有所感知,那兒的心靈彷佛處于一個舉手投足毫無阻礙的軀體中,以無法想像的高速飛行騰動,尖銳的鋒刀切割過空氣的震動、氣勁逐漸磨耗的感受,一絲絲清晰的被李鴻所感知,相對的.李鴻又能冷眼在旁,觀看著氣劍在自己眼前編織一大片光網,至于清晰的劍形,已經不是人類的目光所能追隨得上了。

這樣……算是練成了嗎?氣劍突然在李鴻面前兩公尺處,毫無預兆的瞬間停了下來,李鴻望著氣劍,氣劍望著李鴻。氣劍緩緩地向著李鴻接近,李鴻同時感受到自己想看氣劍,以及氣劍想接近自己身體這兩種完全不同的感受。

也不知道哪一方先開始,總之沒過多久,李鴻的雙手不自禁地緩緩輕觸著恍若實質、自動收斂鋒芒的氣劍。透過指尖,李鴻感受到龐大的能量震動,以手指接觸自己能量體,更是另一種完全新鮮、奇異的感受。

這一瞬間,李鴻竟不知自己還是自己,還是已經變成了這把光彩耀目的氣劍。

李鴻閉上眼,冷俊的臉上展露出少見的微笑,氣劍在這一瞬之閑,倏忽間破空直上,直達數公里外的高空,以一種非人類所能感受的方式,俯瞰下方這片遼闊的大地。

※※※

無元五三0年十一月二十日李鴻首次涉足這少人能達的領域,心中的喜慰真可說是言語難以形容,他就在這種幾乎錯亂的情況下,以一種狂喜的心情,體會了一夜。

這也是李鴻的運氣,在這種巧合的機緣下,將“氣劍心訣”修練功成。同時,李鴻也體會到了這功夫的優點與缺點,不明白氣劍是依循著什麼道理,快捷的速度幾乎是李鴻所無法描述,彷佛想到哪里都只是一瞬間事,不過隨著距離的增加,兩個心靈的聯系似乎也逐漸喪失,而氣劍固然能有所感受,思維與判斷似乎仍是本體所主張,若是當真切斷了聯系,氣劍可能也會就此失控。

不過李鴻卻一點也弄不清楚兩方如何聯系,為什麼與距離有關,他現在可以確定,約莫飛出十余公里,聯系就會逐漸的模糊,不過這十余公里的距離氣劍卻能倏去倏回,幾乎是在同一瞬間顯現,以此對敵,敵方焉能抗衡?

李鴻這時也知道,王祟獻當初必然是以內斂鋒銳的氣劍鎖住自己,才能瞬間使自己無法動彈,而修練這個功夫,也將幾乎都無須學習其他功夫——氣劍閃動若電,攻防哪還需要其他的功夫?

問題是,這麼硬生生地把意識切成兩段,並不是容易忍受的事,聽說王崇獻練成十把飛劍,莫非都是這種氣劍?再說內息含量也是個問題。李鴻暗暗搖頭,自己與所謂的絕頂高手,畢竟還是有老大一段差距。

而且經過這段時間,李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狀況,氣劍在不斷與空氣磨耗之下,本來該逐漸減弱,但氣劍似乎能以更快的速度吸收能量,補充到原有的狀態,彷佛自己的另一個分身,可是另一面卻不大正常——自送出氣劍,自己的內息就大幅損失,約莫減少了三分之一的量,可是經過了這麼久,除了各丹球彼此逐漸平衡之外,似乎沒有補充內息的跡象,莫非引能入體的能力,也跟著跑了出去?

李鴻想之不通,暫且也不去想它,這時,突然一股微弱但無邊無際的能量浪潮,翻騰滾動地向著氣劍沖來,竟似乎來自無限遙遠的地方。李鴻一愣,感受到自己身體的狀態,他睜開眼,只見東方絢爛的陽光正剛剛探出頭來,無邊無際的向著四面八方飛灑,照耀在草原、云彩,當然還有李鴻與新生的氣劍。

對部分心念存在于氣劍中的李鴻來說,每一樣事物的感覺都有所不同,都一樣的新鮮,不過,既然已經日出,不能再在這兒呆下去,李鴻心念一轉,氣劍又倏然回到李鴻面前,緩緩解體、重新融人了李鴻的身體之中。

李鴻這一刹那恍然大悟,既然氣劍能重回己身,那自己的身體當然不能補回缺少的內息,否則不就回不來了?但回不來又如何?心念就此散速嗎?是不是與飛射到無法聯系的地方一樣?

這一連串問題,李鴻想之不遠只好不想,不過現在時間已晚,吐坤一家說不定已經在找人了,還是先回去再說,說不定經過了一夜,班繡蓉終于清醒了呢。

他飄飛到空中二面運轉身法飛行,一面又有些懊惱,現在的禦氣飛行能力,與自己的實際內息相比,未免差異太大,莫非修練這功夫,其他的功夫都得放下?想想,又有這麼一點失望。

不過既然距離不遠,也不花不了多少的時間,但李鴻遠遠看到吐坤一家時,卻見門口站了二兩個不認識的人,似乎正東張西望著,不知在找尋什麼。

李鴻本來一時之閑還以為身分外泄,曹家軍或是鐵門軍團的人追了過來,不過他仔細一看,發現是身著粗布衣服的農民,李鴻松了一口氣,料想是來探訪吐坤家的人,也就不甚在意。

相對地,那兩個人也發現到李鴻的出現,兩人似乎微微一愣,立即奔人了屋中,李鴻也沒什麼興趣,依然按著自己的速度,緩緩的接近。

直到李鴻落到了屋門外的空地,依然沒有任何人出現,李鴻正要往內走,突然一驚止步,卻是他發現到屋中正有許多人往屋後竄,沿著屋舍分由左右上三方往前掩了過來,這可不像是好意。

李鴻一驚,大踏步往內,一面叫:“司妥東?信恩?”

話剛出口,李鴻便倏然止步,只見司妥東、梧恩、緹絲三人堵在門前,眼中都露出戒備的神色。同時,一個個人影從各處飄出,把李鴻團團包圍起來。李鴻目光轉過,見除了吐坤一家兩手沒看出來拿著什麼外,其他的人有的拿著大斧頭,有的提著棍棒,有人手中握著鐵耙,臉上都是怒意。

李鴻看清了狀態,知道吐坤一家沒事,李鴻開始擔心另一件事班繡蓉呢?李鴻臉沉了下來說:“她呢?你們拿她怎麼了?”

“混蛋!”司妥東滿臉漲紅,突然大罵一聲說:“你原來是個壞小子。”

莫非自己的實際身分被知道了?邵麼班繡蓉想來也凶多吉少,而且說不定正是班繡蓉說溜了嘴導致;見眼前沒有軍團的人,李鴻一面運氣凝注氣劍,一面說:“你們所知絕對是錯的,我根本什麼事都沒做。”

“等你做出好事還得了?”司妥東怒氣沖沖地說:“我自認會看人,沒想到晚節不保,看錯了你這個披著人皮的家伙。”

如果不分青紅皂白,那也沒什麼好說了,李鴻本不善辯解,對方如果只因為那莫須有的擒殺令就認定自己不是好人,那也不過是一群糊塗的家伙而已,李鴻氣劍早已凝聚,散離間循行經脈往頭頂探出,迅速的集結成一個閃閃發光的劍體,不過在陽光之下,不像晚上這麼耀目。

而這時李鴻才發覺,這次運行氣劍,比起昨夜的第一次快速多了,無論是心意凝劍,或是體外聚集,看來這功夫會越練越順手,說不定什麼時候能一下子跑出去,那豈不是更好,想到這兒,李鴻嘴角不禁露出微笑,頗感高興。

會在這種時候還在為功夫高興的,恐怕只有李鴻了。

但四面眾人見到他的笑容,無不火冒三丈,他們原本已經充滿怒意,李鴻這時的笑臉,彷佛點燃炸藥的引線一般,一個站在李鴻右側,手持長棍的年輕人驀然大吼一聲說:“把這個不要臉的家伙先抓起來再說!”話聲一落,他往前一撲,長棍就向著李鴻當頭劈下。

多數農民見到李鴻頭上泛出的莫名光華,本來還有幾分狐疑,但那青年一動,眾人自然而然同時往前跨步,手中的農具似乎隨時會揮出來支援。

功力不弱啊……李鴻無論是人還是劍,同時感受到了對方的威勢,他不急著用氣劍,旋身一閃,左手向著對方長棍急撥,同時往前閃身,想向對方欺近。

那人見李鴻一動,他怒而不驚,長棍順勢側滑,往前一踏步之際,手握棍腰一轉,前端順著李鴻的格擋而偏,後段卻是急撞向李鴻的腰腹。

比自己還快?李鴻一驚,不得不催動氣劍,只見劍光一閃,長很突然無聲無息的斷成兩截,李鴻便再順手一推掌。對方一怔下,猛一個往後連退了三步,臉上都是不信的神色。


李鴻心中卻在暗暗懊惱,自己功力可比對方強多了,但就是用不出來,看來除了氣劍之外,自己是什麼功夫也別想用了。

誰也不知道李鴻皺眉的原因,還以為他見未傷到對方而惋惜呢,不知道誰突然大吼一聲:“殺了這小子!”一群人同時擁了上來,各種農具向著李鴻沒頭沒腦地轟擊。

李鴻知道若用拳腳,眼前每個人幾乎都打得贏自己,他也不敢再保留,氣劍倏忽間在周身繞成一道光圈,逼得眾人誰也無法靠近。

有個不信邪的農人拿斧頭一探,只聽“當”的一聲輕響,斧面突然出現了一個寬扁的中空缺口,卻是被氣劍無聲無息地穿了過去,這麼一來,誰也不敢隨意靠近。

這下可安全了。李鴻目光轉過,望著目瞪口呆的吐坤一家說:“她可醒來了?”

司妥東宛如大夢初醒,怒目一瞪說:“當然!”話聲一落,他突然兩手連揮,原本隱在身後的手掌突然往前一甩,四把小刀迅疾地同時向李鴻射出,雖然速度快得有些看不清,但內息卻是感應得十分清楚。

李鴻正思忖著要破壞掉亦或是閃過這四把飛刀,突然飛刀同時一折,分取李鴻眉心、左右胸、下腹四個要害。李鴻暗暗吃驚,禦使氣劍霎時間破了上方三把,正要攔截射往小腹的飛刀時,那把飛刀突然又是一折,直射李鴻大腿,使得速度極快的氣劍居然在這一刹那撲了個空。

不過氣劍的速度畢竟與凡刀不同,在氣劍上的心念,察覺到撲空的同時立即轉向追蹤,在飛刀還離李鴻尚有半公尺處,當地一下將飛刀撞毀,重新在李鴻周身三公尺外大兜圈子。

這下眾人雖都變了臉色,李鴻卻也是心中暗栗,他這才發覺氣劍並非無敵,雖然氣劍的速度快得無法想像,卻依然是隨著心念控制,若對方的變化速度超出自己的估計,或是自己的心念來不及反應,快也不過是撲空而已,看來修練之路,可還十分漫長。

“大家一起上。”一個不認識的老者突然說:“那一定是障眼法,大家別怕。”

別怕?李鴻忍不住瞪了過去,同時氣劍條忽間停在那人面前,嚇得那老人猛然往後飄飛兩公尺二時說不出話來。

看不出來這年輕的壞小子有這種怪功夫。司妥東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忽然眼前一亮,卻見那劍形怪光倏忽閑停在自己身前兩公尺處,司妥東只覺一股威勢迫來,他不得不帶著兒子與兒媳婦往內退了兩步,只聽李鴻冷冷地說:“把她交出來,我不想傷人。”

這三天的情誼,李鴻畢竟感激,何況若不是梧恩,自己也練不成這“氣劍心訣”,沒到逼不得已,李鴻實在不想讓任何人受傷。

司妥東臉色變了兩變,還沒說話的時候,上方二樓的窗口突然傳出叫聲:“天啊!”

李鴻目光往上轉,他臉色一霽,開心地說:“繡蓉,你沒事吧?”

“我沒事……”剛剛才探出頭的班繡蓉,驚呼說:“怎麼是你……都誤會了。”

誤會?李鴻目光轉過,卻見四面眾人也都是一臉錯愕,司妥東憤怒的臉色變成訝異,但又變成另一種哭笑不得的怒意,他猛一個往上大聲說:“你這丫頭認識這小子。”

“我……”班繡蓉停了半晌,急急奔下說:“我真的不知道是他。”她身體還沒康複,這麼一沖難免有些跌跌撞撞,隨在一旁的司妥東老婆,連忙把她攙扶了下來。

司妥東目光轉向李鴻,瞪眼說:“你小子不叫趙東?”

李鴻松了一口氣,終于知道誤會出在哪里,他搖頭說:“我確實不叫趙東,請諸位見諒。”

看來班繡蓉一醒,與吐坤家一談,完全不知道趙東是何許人,她又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李鴻所救,也不敢說自己實際上是被曹家軍所擒,只說不知被誰弄昏。

司妥東一聽自然大為緊張,原來李鴻不是好東西?何況他發覺李鴻不在房中,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更覺此人居心叵測,他立即吆喝了方圓數公里內的朋友聚集,打算拿下李鴻,卻沒想到李鴻居然有一手怪異的功夫,數十人圍攻,無人可近,還好班繡蓉終于不顧勸阻,探頭張望,否則還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麼情況。

總算誤會順利化解,眾人更是佩服李鴻的功夫神妙,一群人圍了上來,對著李鴻品頭論足,大表好感。

司妥東對于無端端找來一堆人也頗抱歉,索性殺牛宰羊,舉辦一場野炊,更把窖藏的美酒搬出來請客,反正冬季本不是農忙時間,難得有這個機會,一群人立即歡天喜地熱鬧起來。

李鴻十分不習慣這樣的場合,好不容易擺脫眾人的糾纏,與班繡蓉有機會私下敘話,兩人面面相對,李鴻突然間,真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何況班繡蓉也是女人,李鴻見到女人,嘴巴本就很難張開。

反而是班繡蓉想了想先開口:“李二哥……是你救了我?”

“誤打誤撞。”李鴻簡潔明了地說。

班繡蓉頓了頓,溫婉地一笑說:“李二哥功夫變高了。”

“嗯。”李鴻張了張口,還是又閉了起來。

“李二哥可有寬哥的消息?”班繡蓉微微低下頭,目光望著地面說:“那時聽說你們被帶去皇都……”

“只有我被抓。”李鴻突然想起一事,硬梆梆地說:“你怎麼會被抓到?”

班繡蓉臉上微微一紅,還好她膚色較黑,不大醒目,不過從她的表情,卻也感受得到她的羞澀之意。只聽她以柔和的聲音,緩緩地說:“我想到皇都打探消息,一路上也問了好些人,到了紐熬港,卻被人抓了起來,聽說寬哥與馮大哥都被通縝……”

說到後來,臉色不禁帶著三分焦急。

“現在我也是。”李鴻點點頭說:“不過,孟升與趙寬應該也正往這兒找過來。”

“真的?”班繡蓉兩眼突然一亮,喜孜孜地說:“他們都沒事?”

“我……”李鴻算了算日期才說:“五天前救出你的,那時聽說他們還沒被抓到。”

班繡蓉臉色立即沉重起來,輕側著頭,低低地歎了一口氣說:“皇都下了擒殺令,怎麼逃得過啊?”

想知道的大概都知道了,李鴻沒回答這句話,突然說:“你醒了,我們該辭行了。”他一轉身,就要向正大口喝酒、吃肉的司妥東走去。

班繡蓉一驚,連忙拉住李鴻說:“等等。”

李鴻手臂突然被班繡蓉的小手抓住,他猛一怔,呆呆的回頭,卻見班繡蓉連忙放開手,溫柔地說!“等宴會結束吧?吐坤大叔正開心呢。”

吐坤大叔?李鴻可不習慣這麼叫,不過他也知道班繡蓉指的是司妥東。她這話說得也有道理,李鴻望望熱鬧的宴會,又望望班繡蓉,終于決定還是待在這里另一邊感覺比較可怕。

班繡蓉見李鴻停了下來,卻又不發一語,她也沒說話,只靜靜柔柔地側身坐了下來,目光望著東方的原野,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她好像不大說話,李鴻目光轉過,望著班繡蓉的側臉,突然間,班繡蓉目光轉了過來,李鴻一呆,眼睛轉也不是,不轉也不是,只好呆呆地望著班繡蓉的臉。

班繡蓉目光與李鴻一對,她神情帶著三分說異,自然而然向李鴻微微一笑,見李鴻面無表情,她似乎也不在乎,目光又轉回東方,臉上卻還掛著剛剛的笑容。

這麼一來,李鴻反而感受到了一種平靜的感覺,而且剛剛班繡蓉對自己注目著她似乎並沒有不滿的意思,李鴻更是安心許多,開始放心大膽地打量著班繡蓉。

嚴格說起來,班繡蓉雖然膚色微黑,卻又不是吐坤上家那種黑,也沒有什麼突出的身貌,算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若與當初抓走趙、馮、吳三人的南極洲四女相比,正可謂營火之比皓月,但她整個人就是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柔,無論是微笑、說話、行動,就是讓人感到無比的舒服,連李鴻這患有女性恐懼症的人都能在她身旁久待,就可證明此事。

李鴻望奢望著,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難怪趙胖子能與你相處這麼久。”

這句話沒頭沒腦地冒了出來,聽得班繡蓉微微一愣,輕笑說:“李二哥在說什麼?”

“沒有。”李鴻頗有三分後悔,搖搖頭,沒再說話,心中卻想起往事。

趙寬雖然絕對稱不上帥,但因風趣而聰敏,加上很快就能與人打成一片的本事,也曾斷斷續續的有幾個來往較密切異姓朋友,但相處沒多久,卻又一個個自然而然地消失,李鴻對此十分不解,卻曾在某次聊天中,聽馮孟升說出對此事的看法。

記得馮孟升認為,因為趙寬其實對每個人都好,使得那些人卻覺得趙寬沒把自己放在心上,慢慢地也就自動離開。而最討厭的,是沒有人能看出趙寬到底喜歡哪一個人,趙寬也從來不提此事。

在這些來來去去的女人當中,一直沒有改變的,除了甫出落成熟的宮雪珠之外,就只有與趙寬青梅竹馬的班繡蓉了。馮孟升就此認為,趙寬雖然沒說過喜歡誰,但估計這麼下去,終究會與班繡蓉在一起反正他也沒說過不喜歡班繡蓉,只怕突然出現了一個趙寬喜歡的,班繡蓉難免要黯然而去。

想到這里,李鴻突然哼了一聲,莫名其妙地有些不滿……喜歡便喜歡,討厭便討厭;對每個都好,又是什麼意思?那個死胖子未免有些過分,這樣讓一個好女孩在身旁等,是不是太自私了些?

聽到李鴻哼了一聲,班繡蓉愕然回頭,見李鴻似乎依然不打算說話,班繡蓉掩嘴輕笑說:“李二哥……是不是有話要說?”

“我……”李鴻吞了口口水,鎮定幾秒之後,又為了避免說錯話,他張口又閉,待仔細想了片刻後,李鴻目光轉回班繡蓉瞼上,卻她臉上依然掛著微笑,輕輕側著頭,似乎一點也沒有厭煩的感覺。李鴻信心大增,這才接著說:“你要想想自己的幸福。”

這下班繡蓉可就有些錯愕了,她微微蹙著眉,不過嘴角還是合著笑容,望著李鴻輕輕地說:“李二哥……是在說什麼?”雖然是問句,但一樣十分溫柔。

李鴻話一出口就大大後悔,見班繡蓉追問,更是呆了半晌,終于還是沒說。班繡蓉見狀,也沒追問的意思,輕輕一笑,緩緩地轉回頭去。但她這麼一笑,已經讓李鴻心虛半天,一顆、七七上八下。

兩人就這麼沉默了好一陣子,慢慢地李鴻的心境也平和下來,也許班繡蓉有種奇怪的感染力吧,似乎在她旁邊,就有種莫名的安心平靜的感覺。

李鴻望著太陽漸升,心中想著兩個不知身在何方的老友,班繡蓉呢?她是否也正想著趙寬?

“老弟。”喝酒喝得開心的司妥東,突然興致一起,跑了過來說:“總得告訴我你的真姓名吧?”

李鴻遲疑了一下,終于說:“李鴻。”他們對自己也實在夠意思,李鴻實在不願再騙一次。

“李鴻?”司妥東似乎沒聽過“擒殺令”,他呵呵一笑說:“這名字好啊,干什麼要換?”

這就說來話長了,李鴻正不知該如何解釋時,班繡蓉適時說:“吐坤大叔。”

“嗯?”司妥東目光轉過,笑呵呵地說:“怎麼?”

班繡蓉嘴角掛著笑,臉上卻有些無奈地說:“我們隱姓埋名,實在不得已,還望大叔見諒。”

司妥東一愣,揮手拍著自己額頭說:“當然當然,我老糊塗了。”

“別這麼說。”班繡蓉連忙搖頭說:“都是我們不好。”

司妥東正想轉回宴會場地,突然又轉過身來,一臉神秘地壓低聲音說:“你是不是誰家的小姐啊?是跟這小于私奔出來的?”

李鴻與班繡蓉兩人的臉同時都紅了,兩人同時搖頭,李鴻是說不出話來,班繡蓉則有些輕慎地說:“大叔怎麼開起玩笑來了?”

“不說不說。”司妥東一臉果然如此的模樣,呵呵大笑幾聲,才接著說:“接下來打算去哪兒,總可以說吧?”

班繡蓉目光轉向李鴻,似乎要交給他回答,李鴻只好說:“往東,去哪兒還不知道。”

“還是由你背著飛嗎?”司妥東呵呵笑說:“那可變累的。”

提到這件事,李鴻就有此尷尬,偷眼望望班繡蓉,見班繡蓉滿臉紅暈的低下頭,李鴻的腦袋霎時亂了,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隔了片刻才說:“我們用走的。”

司妥東見兩人都一副怪樣,他呵呵一聲說:“不說了,不說了,老頭似乎老是說錯話,你們小倆口自己聊。”說著笑呵呵地轉身,離開了兩人。

這時聊得出話才有鬼,李鴻望望班繡蓉,見她依然微低著頭,李鴻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哪兒了,對這時的李鴻來說,喧鬧雜亂的宴會,恐怕比這兒還好。李鴻霍然轉身,正要大步離開時,班繡蓉突然說:“李二哥。”

這一聲輕喚,當下把李鴻的腳釘在地面,李鴻愕然轉頭,卻見班繡蓉已經恢複了平靜,輕笑著說:“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沒事。”李鴻連忙搖頭。

“我想……”班繡蓉頓了頓說:“李二哥還是自己往東飛,看能不能找到馮大哥和寬哥,我慢慢走過去,也沒什麼……”

怎能如此?李鴻連忙說:“不行。”

班繡蓉微微一怔,輕側著頭說:“為什麼?”

“就是不行。”李鴻搖搖頭,深吸了兩口氣才說:“我們就這麼走去。”

班繡蓉目光凝注著李鴻片刻,露出體諒的神色,輕輕地點頭說:“李二哥如果堅持,就這樣吧。”

“趙寬他們五天前已經進入曹家的區域。”李鴻想起當初聽到的消息,他估算著說:“只不知他們到哪了?”

“啊……”班繡蓉吃了一驚說:“我們待在這兒,他們怎麼找得到?”

李鴻也頗為此擔心,他隔了片刻才說:“總之,大家應該都會回到買弭城的。”

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若是別無阻礙,只怕他們已經穿過了曹家地境,但在躲躲藏藏之下,又不知道該怎麼計算了,如果當真錯過,只能期待在買弭城會合了。

“咦……”李鴻突然仰頭往天上看。

“怎麼了?”班繡蓉微笑問。

“沒什麼。”李鴻搖搖頭,又往空中望了一眼,這才低下頭說:“似乎怪怪的。”

班繡蓉笑容中帶著迷惑,訝異地說:“怪怪的?”她也抬頭往天上望望,卻是什麼也沒看到。

李鴻知道很難解釋,好比六日前、三日前的東方異變,感受得到的人,就是感受得到,也不知道怎麼向感受不到的人解釋,剛剛的感覺,最上方突然有股不大不小的力量突然揚起,不過隨即就消失了,若要說,可能有人在上方練什麼功夫,不過只練了一招就不練了,這話說來頗怪,李鴻索性不說,何況,那八成也與自己無關。

李鴻望著班繡蓉,見她還望著天上,李鴻搖頭說:“別看了……”

“啊……”班繡蓉突然輕呼一聲:“那是什麼?”

李鴻愕然抬頭,卻見十來個似人的小點正從極高的空中緩緩落下,看樣子,目標正是這兒,雖然遠遠看過去二時還看不出對方是什麼人,但李鴻卻已開始擔心。

這時李鴻也了解了剛剛感受的由來,八成不是誰突然發出功力,而是這群人同時在高速中減速那一瞬間爆出的勁力,難免會讓自己感受到,但他們現在這麼緩緩下落,若不是班繡蓉抬頭,可能李鴻根本就不會發現到對方的形跡。

“繡蓉。”李鴻越想越不對,他連忙望著班繡蓉說:“我得背著你。”

班繡蓉吃丁一驚,漲紅著臉搖頭說:“李二哥,你……”

“那些人……”李鴻停了停說:“可能是來抓我們的!”

班繡蓉會過意來,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她怔了怔才說:“別管我,你快走。”

這豈非開玩笑?李鴻一急,應對女人的怪脾氣發作,有些示高興地說:“你把我當成什麼人?”

班繡蓉一怔,嚇了一跳說:“對、對不起。”

李鴻剛發了脾氣,反而自覺不好意思,他不敢看班繡蓉,眼睛四面轉著,心想,若非這兒四處平野,一時無處可躲,說不定還有別的辦法可想。他目光掃過吐坤一家的房子,若躲進去,到時牽連到這一家人,豈不是對不起人家?

李鴻搖搖頭,目光緊盯著上空,只要一看清對方的身分,抓著班繡蓉也得逃。

雖然說對方不是用很快的速度下落,但畢竟已經是眼睛可以看到的距離,沒多久,李鴻已經望清了對方,同一瞬間,對方也看見李鴻,空中立即傳來一聲怒斥:“你果然在這里……”那十余人突然加速,向著李鴻與班繡蓉沖來。

李鴻暗叫糟糕,連忙轉身背對班繡蓉說:“快上來。”

若是昏迷還好說,現在神智如此清醒,怎麼能就這麼趴上個大男人身上?班繡蓉遲疑了一下說:“李二哥……啊……”她驚呼一聲,卻是被不耐煩的李鴻猛一個轉身把她橫抱了起來,往東方就飛射了出去。

這其實也怪不得李鴻,單單“李二哥”三個字,對方就已經迫近到不到數百公尺的距離,等班繡蓉說完話,也不用逃了。李鴻來不及解釋,猛一個抱著班繡蓉逃命,但心里卻是暗暗叫苦,自己就是飛不快,今日八成完蛋大吉。

剛剛李鴻了望時,已經看清了兩方面的人,其中八個寬袍彩服的二看就知道是曹家軍,其中領頭的人很面善,短短的胡須卷區的發,正是曹家軍第四師第一團團長曹匹宕,另外五人卻是讓李鴻看了就心慌,領頭的居然是那滿臉苦相的鐵門軍團外西合鐵門西云,剛剛那聲怒吼,正是他所發出來的。

這麼一來,自然驚動了正在歡宴的司妥東等人,但他們眼見李鴻逃命,殺來的又是曹軍與鐵門軍,也不知道誰是誰非,但每個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都集中在追與逃的兩方,頗有些詩然的模樣?

上方眾人中,功力最高的正是鐵門西云,見李鴻急逃,他一個轉向飛射,先一步飛射到五百公尺外,倏忽間,雙手雙腳同時探出劍形氣勁,怒目凝視著李鴻,從他的臉色看來,對于被李鴻欺騙一事,他只怕已經氣瘋了。

眼前若不是鐵門西云,而是任何一個其他的人,李鴻只怕就沖了過去,就算是王崇獻攔路李鴻也未必會膽怯——他畢竟是個不會轉彎的個性;問題是李鴻對鐵門西云確實頗有愧疚,見到他李鴻就感到心虛,李鴻怔了怔,知道對方的速度遠勝于己,逃是逃不掉了,又不大願意撲上去就打,便緩緩地凝定在鐵門西云面前二十公尺處,不再移動。

鐵門西云見李鴻停了下來,似乎也有三分說異,也許是被李鴻騙怕了,他深怕李鴻又有好計,不敢貿然撲上,且等眾人合圍再說。

其他人雖然功力較次,也都不差,只在數秒鍾的時間,十三個人成一個球形包圍住李鴻,攔阻住李鴻每一個可能的去路。

李鴻見到鐵門西云謹慎戒懼的模樣,不知該歎氣還是該苦笑,若趙寬與馮孟升知道,這世上有個人深怕被自己所騙,他們說不定會哈哈大笑吧?想到這里,李鴻雖然在重圍中,臉上卻不自禁地露出了有些無奈的笑意。

第六章元嬰心劍

見到李鴻居然還笑得出來,鐵門西云不禁勃然大怒,他怒目說:“你……你騙得我好……”

李鴻心想,無論接下來如何,還是先把之前的事說清楚,于是他緩聲說:“西云兄……”

“你住口!”鐵門西云大聲打斷了李鴻的話,怒氣沖沖地說:“是我瞎了眼睛,認錯了人,我今日非得殺了你這個可恨的家伙。”

真有這麼嚴重嗎?李鴻為之啞然,不過畢竟是自己不對,也不好多辯解什麼,李鴻只能說:“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李鴻當即催動氣劍,緩緩在頭頂上聚集。

鐵門西云也不多說,兩手氣劍揚起,卻見李鴻腦門上突然出現閃光,鐵門西云雖然頗有些意外,但他畢竟恨透了李鴻,只聽他大喝一聲,禦氣飛過長空,手腳齊揮,四道門軍的人死在曹家境中,當下開口阻攔。

事實上,鐵門西云因為長相不討人喜,上司同僚未必覺得他順眼,下屬看他就怕,因此向少結交友朋,沒想到遇到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李鴻,為了想辦法看到地球儀,與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扯了半夜。鐵門西云可真是把李鴻當成至交,只差沒開口要求結拜;所以當時遇到瓦德軍團的質疑,鐵門西云才會一力幫李鴻開脫。

但到了最後發現真相時,對鐵門西云的打擊也就奇大無比。這下他可是恨透了李鴻,境內搜捕兩日毫無成效後,估計李鴻必已進入東方曹家地境,他遂主動表示要往東追蹤。

到他人境內行事本是大忌,但鐵門萼明知無法阻止鐵門西云,又怕對上級無法交代,到最後只能提早放他長假,他要不要領人追蹤,只好當作不知道了。

恰巧,曹家族剛經過紐熬港之變,正忙著救死扶傷,頗有些人手不足,又急著把罪魁禍首趙寬、馮孟升抓住,一樣得派人到處搜查,鐵門西云這時到是來得恰好;不過以曹家軍的立場,當然不能讓鐵門西云帶人在自己地盤內到處亂逛,于是派出曹匹宕率幾名官兵陪同搜尋西面地境。

沒想到才經過兩日,就找到了李鴻與班繡蓉兩人……當然,若不是司妥東突然興起,舉辦宴會,也未必會引得在高空中觀察的眾人注意。

這時李鴻眼見鐵門西云沖來,他上次旁觀鐵門西云與瓦德軍團對戰已有心得,知道若讓鐵門西云沖到,只怕自己應付八鑲,李鴻不敢遲疑,心念一催,氣劍倏然間往前急沖,向著鐵門西云腰腹間飆射。

這下可比瓦德軍團的“甩手刀”快多了,鐵門西云一怔,雙手氣劍一個聚氣交錯,一面迅疾的側身。倏忽間兩方氣劍相遇,一陣氣勁激爆。李鴻的氣劍微微一頓,向上方一彈隨即折回李鴻身畔,鐵門西云卻是往後飛退了七八公尺,雙手的無形劍氣被轟散了十之五六。

這一下相撞,鐵門西云本來凝聚如實的兩道氣勁,被擊散開時的威勢自然不小,李鴻距離遠些,加上方向相反,還沒什麼感覺,鐵門西云卻不大好受,他一面催勁補足兩手氣劍,一面更提高了警覺,小心翼翼地再度向李鴻欺近。

“鐵門令請稍候。”曹匹宕突然開口:“再過不久必有人來援,無須與他拼死。”他也看出來鐵門西云只怕不是李鴻之敵,總不好讓鐵門軍的人死在曹家境中,當下開口阻攔。

不過這麼一來,可提醒了李鴻,自己氣劍凝聚如實,攻擊時勁力不會外散,不容易被人偵查到自己的行蹤,但只要搏斗時對方氣勁激湧,必然會引起高手的注意,那可就不大妙了。李鴻這麼一想,不再遲疑,隨便選了個方向,一面疾飛,一面運使氣劍向的敵方射去。

這下十三個人同時動了起來,鐵門軍團長長短短的氣劍向著李鴻沖來,這還沒什麼特別的,曹家軍卻是各是各樣的樂器同時出籠,各種奇異的音波聚集轟向李鴻耳門。

這可麻煩了,李鴻面對鐵門軍的攻擊,氣劍飛轉之間,敵方無不暴退,但音波攻擊卻是氣劍所無法防禦的,李鴻頭一疼,目光轉過的同時,氣劍已經飛射向正橫吹短簫的曹匹宕。

曹匹宕沒想到李鴻這麼快就找上自己,他飛身急退,哪里比得上李鴻飛劍的速度,曹匹宕催勁于簫,猛然一揮,硬碰硬地格向李鴻的氣劍。李鴻在氣劍中的心念感受到對方的速度並不甚快,自然而然一轉向,不但閃開短簫,更向著他胸口迫近。

曹匹宕一驚,這時他已經來不及反應,眼看就要被李鴻一劍擊斃,李鴻突然心念一動,氣劍瞬間由銳化鈍,在曹匹宕的胸前瞬間減速,不過還是砰地一下,把他轟飛老遠,搖搖晃晃地往地面摔去。

李鴻沒時間顧及曹匹宕的生死,他氣劍迅速飛回,迎向面前只剩下五、六公尺距離的八支無形劍氣。

其實也不用每支氣劍都照顧,只要向著要害殺去,對方非擋不可。兩邊一撞,對方功力不及李鴻的氣劍,自然是飛得老遠,但這些人都不是小角色,無形劍氣散逸之間,龐大的能量除了將對方迫退之外,仍有部分向著李鴻激射,一下兩下還好,受得多了,李鴻可有些吃不消,何況他還得護著懷中的班繡蓉?

一時之間,他頗不敢往前方逼近,心中暗暗警惕,似乎不能這麼撞下去,該趁隙打倒幾個。

心念方動,剛剛才微微亂掉的樂聲又重新組合,尤孔不入地向著李鴻逼來。李鴻雖然體內功力不算低,腦部又是內息照顧得到的地方,但現在身體內已經去了三分之一的內息,抵抗起來還是有些吃力。他目光未轉,氣劍已經感受到這波樂聲中的領導人,只見光華飛射之間,又向著另一個曹家軍攻去。

那個曹家軍功力比曹匹宕還差,看到光華在一瞬間逼近,只差沒嚇傻了,還好這時鐵門西云恰好接近飛行中的氣劍,他見狀大喝一聲,手腳齊揮要攔阻李鴻的氣劍。

沒想到鐵門西云手腳的無形劍氣即將與氣劍相撞之際,氣劍卻突然一折,倏忽間閃向了另一個手持月弦琴的中年人,不但撞毀對方的琴,一樣把這個倒楣的曹家軍轟得往外直飛。

鐵門西云見狀大吃一驚,他發現似乎只有曹家軍的樂聲攻擊能對李鴻稍有損害,連忙大喝一聲:“護住曹家軍!”

幾個鐵門軍團的成員連忙散開到曹家軍的周圍,但他們飛行的速度怎麼比得上氣劍,就這麼短短的時間,又摔了一個下去,一下子,只剩下五個曹家軍、五個鐵門軍。

當真正禦敵的時候,李鴻這才慢慢感受到氣劍中心念的重要性,在這種速度的互斗下,視覺本來就不足倚靠,而距離一遠,體會氣勁的能力又會降低,若氣劍沒有感受能力,如何能順勢而變?

想通這點,李鴻自己體內的心意越趨平靜無波,氣劍的攻勢也越趨靈動,加上對手功力較次,氣劍閃動如電,只在短短的一瞬間,已經擊倒了三個人,還包括曹家軍領頭的曹匹老。

曹家軍既然只剩下五個人,那惱人的樂聲也比較容易忍受,李鴻總算是松一口氣。但見暫時無人敢往前迫,李鴻目光一轉間,突然又有種煩悶的感覺,他一言不發,飄身往東方緩飛。

李鴻若是急飛,也許還激得眾人合攻,但他這麼緩緩飄行,反而顯得莫測高深,何況剛剛的戰斗不過是一瞬間事,李鴻手腳未動,已經打翻了三個人,若他施出全力還得了?

這下子,失去頭頭的五個曹家軍,也自然而然地停止了樂聲攻擊,鐵門軍也猶豫著不大敢上前,不過凡事總是有個例外,怒氣填膺的鐵門西云大喝一聲:“我跟你拼了……”他一面向著李鴻急沖,手腳四劍一面倏然間旋動起來,四團光球怪異地交錯,又巧妙地不會互相撞擊,整片向著李鴻強壓下去。

李鴻雖然看不清楚,也能感受到對方融合起來的整體勁力十分強大,但李鴻現在也沒有別的選擇,他氣劍往前直射,硬是往那四個光球轟去。兩方瞬間相遇,李鴻心中一陣恍餾,接著一股龐大的氣爆瞬間襲來,氣劍似乎正不受控制地往外翻滾,而在同一瞬間,李鴻也感受到那股龐然的威勢已經消失,鐵門西云的氣勁散去大半,整個人正往後飛摔。

這些感受同時傳到李鴻的心中之後,一聲巨大的暴響才傳人李鴻耳中,跟著遠遠地散了出去。李鴻來不及心驚,首先關注的便是氣劍的狀態,這一瞬間,氣劍中的心念已經讓李鴻知道,剛剛那一擊耗去了氣劍約三分之一的能量,難怪自己會心神恍惚,不過氣劍補充能量的速度卻是異常得快,正迅速地滋長當中。

這可是大占便宜,李鴻暗暗高興,望了飛出老遠,臉色有些蒼白的鐵門西云一眼,李鴻又高興不起來了,他搖搖頭,徑自向著東方緩緩飛行。而在這時,李鴻才注意到,班繡蓉整個人縮在自己懷中,似乎已經有些無法承受。

其實李鴻心情低落,除了面對鐵門西云時的慚愧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李鴻以往喜好搏斗,為的是招式變化的趣味、以命相搏的刺激,現在別說沒招式可變,與對方相搏,無論是勝是負,都沒法再度體會那一瞬間生死未卜的感覺,想來如今就算會輸,八成就是氣劍被人轟散;而若是被人轟散,大概也就只能等著對方宰割,那種感覺可不大好受。

李鴻期待的打斗是刀來劍去招式變化問的緊張,生死在毫厘之間的刺激,若勝便罷,若是必須死,也最好在刀劍相交會的一瞬間死亡,現在卻變成自己的生死決定于氣劍的存亡,那打架還有什麼好玩的。

不過這時李鴻察覺到班繡蓉的不適,他猛一驚,反而忘了自己的不快,想到就算在自己護體內息的包里下,班繡蓉也未必能承受這樣的氣勁,除此之外,剛剛的樂聲攻擊,幾聲氣爆巨響,對她來說,恐怕當是一種折磨,也虧得她連哼都沒哼一聲。

李鴻這麼低頭的時候,恰好也是鐵門西云飛退之際,班繡蓉感到四面的爆震激流似乎平靜了些,她微睜開眼,便見到李鴻近在眼前的一雙深邃眼眸,班繡蓉臉一紅,不由自主地又埋人了李鴻的胸懷,但隨即發覺不對,連忙松開了些,臉上卻是整片紅了起來。

李鴻卻也是十分尷尬,他若是能選擇,說不定早把班繡蓉扔了出去,但正如當時非背著班繡蓉不可一樣,現在也是非抱不可。他正想著要不要說兩句話解釋,又想不出該說什麼的時候,後方的氣勁又突然暴增起來。

鐵門西云還不死心?李鴻連轉身都不必,察覺異狀的同時,已經補足勁力的氣劍劃了一個大弧飛到他與鐵門西云之間,光華閃動間,一股無形的壓力鎖定著鐵門西云,似乎在警告他別輕舉妄動。

鐵門西云若不是個死心眼的人,也未必會追來此處,他雖然萬萬沒想到李鴻有這身功夫,但這可不代表他死心了。鐵門西云突然一收雙腳與左手的無形劍氣,而在這一瞬間,右手的無形劍氣,陡然往外再伸兩公尺,一股迫人的威勢散發出來,直逼向凝住在空中的氣劍。

面對這股壓力的沖擊,李鴻自然有所感應,他一驚,緩緩地轉回身來,望著鐵門西云說:“西云兄何苦如此?”不知為何,李鴻已經感覺出鐵門西云這一擊必是他功夫中威力最大的一擊,若是失敗,不知可有任何後果?

鐵門西云見李鴻突然發話,他下垂的嘴角揚了揚,說笑卻又看不出笑意地說:“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有這麼大的仇恨?李鴻眉頭皺了皺,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鐵門西云那只能感受,卻看不見的無形劍氣突然隱隱約約地現出形體,似乎又凝聚了更強的力道。李鴻不敢多說,提高警覺,等待著鐵門西云的下一步動作。

突然問,鐵門西云手中的無形劍猛然激發出一股強大而集中的氣勁,向著那懸空的氣劍疾射,轉眼間劃過十余公尺,直迫李鴻。

鐵門西云的劍氣速度雖快,但李鴻的氣劍速度更快,要禦使氣劍閃避本不困難,但若是氣劍避開,氣劍後的李鴻與班繡蓉當然是首當其沖,李鴻別無選擇,氣劍凝定于空,硬生生阻擋著對方的劍氣。

兩方一遇,龐大的氣勁自然向著兩方激散,本已略嫌蒼茫的秋冬原野又增加了狂卷的勁風,兩方對耗之下,李鴻的氣劍開始逐漸縮小,但卻依然阻擋激散著逼來的氣勁。

對鐵門西云來說,這樣的攻擊方式自然極耗真力,但卻幾乎能持續性地將自己體內真氣持續逼出,也許逼盡之後得大病一場,但他感覺到李鴻的那團古怪勁力未必比自己體內內息含量充足,這樣下去,該是有勝無敗。

待氣劍磨耗到一半的時候,腦筋轉得不夠快的李鴻也發覺到了這點,事實上,他的內息未必比鐵門西云高多少,氣劍更不過只有自己體內三分之一的量,怎麼能這麼消耗下去?就算氣劍補充內息速度較快,也比不上這麼磨耗的速率。

才剛想到這一點,李鴻便發覺幾個鐵門軍團的官兵已經注意到這一點,正逐漸地繞往自己身後接近,卻是他們也察覺到狀態大好,正想趁機偷襲李鴻,不過他們不知李鴻手腳無勁,還是有些戒慎恐懼,想上又不敢上。

他們一上就完了,李鴻突然間折向急飛,避開了鐵門西云的正面,氣劍同時由凝定于空改成往前破氣,向著鐵門西云迫去。

這麼一來,鐵門西云自然不敢轉換劍氣激射的方向,否則當場便是穿心之禍,但李鴻卻已經脫出了立即的危機,只這麼短短的一瞬間,氣劍突然順向滑離鐵門西云的劍氣,向著另一個擋路的鐵門軍飛射而去。

那個鐵門軍嚇得心膽俱裂,連忙紮手紮腳地四劍齊擋,果然又是一聲氣勁爆響,將那人遠遠撞飛,可是這時李鴻卻異常地停下身形,將氣劍重新拉回到自己身側。

這段時間的戰斗,班繡蓉反而比較沒怎麼受到威脅,她自然也望著戰況,眼看李鴻剛破開一缺口,本該逃脫,卻不知為什麼凝立了下來,班繡蓉訝異地看了看李鴻,見李鴻沉凝著目光望向東北方,班繡蓉跟著舉目望瞭望,還是望不出所以然來,她也不追問,只垂下眼來,隔了沒幾秒,突然又抬起頭,望著不知正思索著什麼的李鴻。

不過她的問題很快就獲得解答,東北方的地平線那端,出現了兩個身影,正向著這兒急飛,而本只是兩個小點,很快地逐漸變大,看起來速度非常地快,突然幾聲爆響連接著傳來,緊跟著便是激烈的破空嘯聲,那兩個身影反而似乎開始減速。在聲音到達的同時,兩人的身形已經靜立在五十公尺外,目光灼灼地望著這方,等看清了李鴻的氣劍,兩人臉上不自禁都露出了錯愕的神色。

這兩人,李鴻與班繡蓉都不認識,但若趙寬等人在此,自然會認出對方的身分,來者正是當時在紐熬港與滿風芝、孫飛霜對峙的兩名大武士——巴特西、路天。

看兩人的模樣,渾不似三天前才經過一場大戰,也不知道當時他們惹惱了南大陸怪老茲克多,最後是如何收場,不過從氣色看來,至少看不出他們身-亡有任何創傷或不妥。

李鴻也不知道三日前的感應與這兩人有關,他只明白知道一件事,這兩人的功力都遠勝于己,氣劍的奇特功效是否足以應伺也十分難說,也許今日便得死在這兒,只可惜沒能讓班繡蓉安全逃生。

鐵門西云雖然也沒見過這兩位,卻看得出來服裝所代表的意思,饒是他恨透了李鴻,這時也不敢孟浪,先向著兩人微微躬身說:“鐵門軍外西令鐵門西云,見過兩位大武士。”

巴特西向鐵門西云微微點了點頭,路天卻是揮了揮手,不過兩人的目光很快就轉回李鴻的身上,路天首先說:“你從哪兒學到這功夫的?你是誰?”

“他就是從皇都逃出來的李鴻。”鐵門西云忍不住大叫。

也不知道與長相有沒有關系?依然沒人理會鐵門西云,巴特西目光微微一凝說:“你就是李鴻?你必須隨我們回皇都。”

李鴻還沒表示意見,路天已經緊接著說:“你怎麼能練得成‘心劍’?是誰教你的?”說著臉上露出了期待與焦急的補情。

這東西叫“心劍”?李鴻還是首次聽到,他不知道,“氣劍心訣”固然是當年流傳下的正確名稱,但“氣劍”太過平凡,這數百年來,不知其妙的人,多稱之為“飛劍”,但知曉其中特殊之處的人,若不是稱“心劍”,就稱之為“元嬰劍”。

路天才剛問完,巴特西卻又問了:“你如何逃出皇都監獄的?是誰幫你的?”

兩人的問題果然不少,不過李鴻若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想說,所以任對方問來問去,李鴻卻始終不發一語,沉默以對。

見李鴻始終不說話,路天沉不住氣了,他輕哼一聲說:“縱然練成心劍,但也不過最初級的程度……想以此橫行,還差的遠。”一面說,他一面緩緩向著李鴻飄來。

李鴻雖然不知道對方功力深淺,但這種無邊無際宏大的感覺,確實讓他自知不敵,可是這麼一來,反而有些激起李鴻的戰斗欲望。

李鴻將心劍一轉,突然在自己與路天之間迅疾地打轉挪移,卻是他經過剛剛與鐵門西云一戰已經有所體認,這功夫除了凝結如實的勁力之外,其實最大的優點卻是快速,速度一快,攜帶的能量自然變大,剛剛舍長取短,凝在空中與鐵門西云對耗,除了“傻瓜”兩字之外,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見那道光華仿佛變成了一道光圈,迅疾地在李鴻同身飛旋,路天微微一怔,卻也不怎麼擔心,他還回頭向著巴特西哈哈一笑說:“巴特西,讓我送他回去如何?”

巴特西卻搖頭說:“不適當。”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路天微微一笑說:“總之先把他擒下來吧,我來?”

“別傷了他的性命。”巴特西目光一轉說:“看來他內息不足。”

“知道了。”路天微微一笑,目光轉向李鴻說:“比較輕松的辦法,就是你自己投降,免得傷及無辜。”說著,他的目光轉向躲在李鴻懷抱中的班繡蓉。

李鴻心一驚,若傷了班繡蓉那可是畢生恨事,但這時能將班繡蓉交給誰?李鴻不由自主地望了一下遠處觀望的吐坤家族等人,正不知該不該把人交托給他們的時候,懷中的班繡蓉突然說:“李二哥。”

李鴻一怔,低下頭,只見班繡蓉柔聲說:“我是不是會妨礙你禦敵?”

如果這麼問的話,其實答案真的很簡單,面對這樣的敵手,李鴻的拳腳功夫絲毫無用,抱著班繡蓉,其實對戰斗結果完全沒有影響。李鴻只好說:“不會……可是你危險。””沒關系。”班繡蓉柔柔一笑說:“不會就好,我不怕危險。”

“哈哈……”路天突然笑著說:“你們倒是情深意重,我小心不傷了你們就是了。”

這家伙口氣還真大。李鴻生起了一抹怒意,目光凝注著高瘦的路天,飛旋的心劍,速度是更快了。

“來吧。”路天也不取出短劍,招了招手說:“你先攻個幾招,我看看你的功力到什麼程度。”

這時也真的不用客氣了,李鴻目光一冷,飛旋的心劍突然化作一條弧線斜穿射向路天胸前,總之拼拼看再說。

心劍迅如流光,眨眼問已經飛射向路天,路天右手一揮,一道白亮如鞭的氣勁迅疾脫掌激射而出,向著心劍急撞。感覺到對方那股浩然的威勢,心劍自然而然地往上一折,避過那道勁風,直挑對方頭部。

路天似乎也不意外,他揮出的右手突然往上一提,如牆般的氣勁突然無邊無際的散出,這下心劍避無可避,猛一個飛撞上去,李鴻心靈大受震蕩,對方的內勁柔軟如線,倏忽間竟似即將包裹住心劍。

被包住還得了?李鴻心劍猛然一頓,忽然凝定在空中,隨即往後飛射十余公尺,迅速脫出了對方氣勁的包裹。

雙方這兩招動作之迅速,根本是肉眼無法察覺,在這麼一個小段落的時候,剛剛路天激出的鞭狀氣勁仍持續地往外飛射,而牆狀氣勁排擠大片空氣的爆震聲才倏然傳出,四面狂風一陣亂卷,迫得李鴻無法定住身子,被勁風又逼出了二十余公尺,差點抱不住班繡蓉,模樣煞是狼狽。

而此時飛得極遠的鞭勁才在遠方爆開,沉悶的巨響遙遙地傳了回來。

“這小子什麼都不知道嘛!”路天突然笑說:“巴特西,他是自己學的吧?”

“問題是他怎麼突破那道難關的,首席都沒完全弄清楚。”巴特西目光一轉說:“小心點,我看他還有功力。”

“是嗎?”路天笑吟吟地轉過頭說:“小子,你怎麼不用全力對付我?”

李鴻可聽不懂了,自己還有功力?沒用全力?莫非當真有什麼沒想通?

見李鴻只知道瞪眼,路天搖頭說:“不跟你啰唆了,抓回去再慢慢問。”他話聲一落,倏忽間身形急掠,向著李鴻直逼而來,同時右手伸張如爪,看起來仿佛打算一把將李鴻抓回去。


路天的速度固然極快,卻還比不上心劍的速度,李鴻大難臨頭,心劍自然由側面急截。路天見狀毫不停止,揮手間氣勁組出迎向氣劍,但李鴻心中已經有備,知道對方不可力敵,倏忽間心劍折開一個大弧,不但避開路天的攻擊,還飛射他的背心。

這一下可見李鴻對武學的天份,心劍速度極快,遇狀況時往往來不及變化,最多是基本的折向,但攻擊前,飛行途徑卻是可以預先設計的,李鴻已猜出對方必會阻擋,心劍早准備好一個回旋,果然讓路天稍感麻煩。

路天眉頭微微一皺,不禁緩下了身法,旋身間一股龐然巨力不知由何而出,彌天蓋地地向著心劍直包了過去。

心劍無眼無耳,卻能感受勁力的狀態,當下知道無可對敵,立即往外直奔,只求脫出路天勁力的范圍。

路天這次卻似乎不打算放過氣劍,他兩手微伸,氣勁無邊無盡的往外湧出,速度縱然略慢,卻直追著飛逃的心劍,這麼一追一逃,心劍眨眼間已經飛出了近十公里,連光點都看不清楚。

這時更不能依賴眼睛了,在心劍上的心念讓李鴻知道,對方追來的氣勁雖然說畢竟慢上一些,但籠罩的范圍未免過于巨大,想繞過飛回似乎不可能,李鴻訝異的同時,突然想起蘇膽與雪梅兩人當初合力攔下湧向賀如半島的大浪之事,眼前的家伙果然是同一個等級的。

可是當初蘇、雪兩人可是緩緩探出內息,路天卻是全力急追,這麼一來,整片空間的空氣被迅速地排擠,除了往上的勁風逼得云氣亂飛之外,大片狂風突然向著東方激起,無數自相擾亂的氣旋倏然間在這片有此荒涼的草原狂轉起來。還好這附近住家極少,否則又是一場大難。

再逃下去,心劍只怕就丟了,李鴻才在擔心,卻也感覺到對方籠罩的范圍越廣,內勁自然跟著薄弱起來,李鴻大喜之下,心劍倏然調過頭來,往對方的氣牆沖去。

這下可不對了,在這一瞬間,四面的能量突然下降了些許,但李鴻直沖的地方卻突然凝結如實,李鴻這下子來不及反應,氣劍硬生生地撞了上去,就這麼被團團包住,無法動彈。

“抓到你了吧?”路天納氣回收的速度卻不甚快,畢竟若是再一個急收,又會激起一陣激烈的狂風,他回過頭笑說:“至少還有一把吧!怎麼不放出來?”

還有一把?正感到被束縛得難過的李鴻猛然醒悟,一柄心劍耗去近三分之一的內息,自己確實大可再產生一把;不過說老實話,分離心念的能力昨晚才新學乍練,現在想再弄一把出來,恐怕不是一時三刻可以辦到的。

這時,突然一個人影從北面破空飛來;速度雖不甚快,但這時還敢跑來的人,必然不是簡單的人物,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向著那人集中。

鐵門西云等人不識此人,但李鴻可認得,這不就是當初蘇膽與雪梅要找的人嗎?可是這時沒時間管這些了,李鴻的心劍在路天強大的勁力中左沖右突,就是掙紮不出來,而且心劍的動作既然被限制住了,便喪失了速度的優勢,李鴻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至于巴特西與路天,一見到來人,臉上立即露出高興的笑容,巴特西還迎了上去,有些訝異地說:“皇儲?”

此人正是吳耀久,他望著兩人點頭說:“巴特西、路天,兩位大武士好。”

“皇儲一切無恙?”路天一面收納著真氣,一面微笑說:“您那兩位好友呢?”

這時心劍距離他只剩下沒多遠,眼看就要手到擒來。

吳耀久沒回答這句話,目光轉向李鴻,突然噴噴稱奇地說:“這是‘心劍’嗎?”

“是啊。”路天望望李鴻說:“什麼都不懂的傻小子也練得成心劍,真最替首席不值啊。”從這話李鴻終于確定,自己的功夫果然與王崇獻相同。

“嗯……”吳耀久眼中露出笑意,突然說:“你抓著他的心劍做什麼啊?不是心念一散,心劍便散嗎?”

路天臉色微微一變,李鴻卻是被吳耀久一言提醒,散回心念的法門原來不只是體內用的?他當即催動心訣,忽然問心中一陣清明,似乎心念在一瞬間回歸本位,而同時,心劍陡然一散,李鴻三分之一的內息猛然向著四面炸出。

李鴻的內息在路天眼中當然不算什麼,但既能凝成心劍,也不能說少,氣勁這麼向著四方急炸,那是種順天而行、自然而然地擴大,就算是路天的內息一時之間也無法應付,而且這時心劍距離路天可說極近,這麼一陡然激爆,他驚呼一聲,飄身間急閃出百余公尺外激出氣勁抵禦,同時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

因為這麼一來,連裹住李鴻內息的龐大氣勁也不受控制地外爆,路天那股內息可比李鴻的內勁渾實多了,被突然間的巨大爆散力道所引,他一時也無法控制,為避免傷及己身,路天只好斷勁而逃。

這麼一來,連巴特西也定不住了,他一叱說:“皇儲小心。”眨眼間已經攔到吳耀久與氣勁之間,猛然鼓起一個有如半圓罩般的氣勁,抵抗著那些激散的勁力。

這股威勢連鎖般地爆發出來,空間中突然一炸,蘊含著勁流的狂風湧來,李鴻再也凝定不住,只能抱著班繡蓉,隨著激烈的氣流往外狂卷。而不遠處的鐵門軍、曹家軍也別無選擇,一個個隨狂風四面亂滾,向著不同方向摔飛出數百公尺,不知是死是活。

這麼狂風激爆,暴風強烈的程度幾乎使人無法睜眼,李鴻若運上功力,自然勉強能視物,但身子到處亂轉,睜眼反而頭昏,不過李鴻卻感受到自己體內的內息正開始滋長,似乎心念一回歸本位,內息便能開始補充。

補充又有何用?李鴻黯然心想,自己根本不是那個高瘦家伙的對手,看他應付自己的輕松模樣,就算自己能擠出三、四支心劍,八成也不是他的對手,更別提王崇獻了……自己要修練到何時,才能與天下英雄爭鋒?

李鴻一面緊抱著班繡蓉,一面在腦海里自怨自艾,突然間他感到有另一股勁力接近,其中蘊藏的力道並不筒單,但卻是格外地收斂而寂靜,而且……似乎還有種熟悉的感覺,那是誰?

李鴻強迫自己睜眼望去,卻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李鴻猛然瞪大眼睛,開口說:“孟升?”只不過他的聲音一大半被勁風刮回了肚子中,吐不大出來。

此人正是馮孟升,只見他渾身閃著淡淡的藍芒,似乎無視于勁風的激散,在其中自在地穿梭,沖擊到他身上的勁流,似乎就這麼滑溜過去,毫無影響。他笑望著李鴻,也不說話,只點了點頭,當即一把抓住李鴻,以氣勁包裹住李鴻與班繡蓉,往高空直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