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陸同


第55章 陸同美人計賺汪凡,秦家兄弟不知好歹

這兩天很清靜。吳知愛就有些坐不住了,不斷向陸同打探情況,顯然很擔心事情告吹。陸同要她放心,今晚就去見汪凡。她又說:“我家那邊催得急,你能不能先支付我一筆錢,我媽急得要死,再不給錢,公安局可能就要把案子移交法院了。”

救人要緊,陸同雖然心下不甚願意,也只好先借她10萬,答應事成之後再付20萬。他怕吳拿了錢跑了,這天便一直把她帶在身邊。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說:“你不用這麼小心,我沒這麼傻,還有20萬放著不掙,跑掉去當個詐騙犯,那我以後還怎麼去實現我的明星夢想!再說你一個大老板這麼看重這10萬塊錢,你不覺得有點丟份嗎?”

陸同想想也是,自嘲了一回,對她的看管就松了許多。

晚上,陸就帶吳去了廣東酒樓。汪凡一見到吳,當時就傻了。他摘花無數,吳對他來說像傲然獨立的牡丹,清新脫俗,花中魁首。陸對他介紹她說:“這位是火燒圓明園連續劇里的女演員,是我的朋友,不是那種意義上的朋友,是很純粹的朋友,也可以說是我的干妹妹。”

吳知愛迎上前去對汪親熱地叫了一聲:“汪主任!”不溫不火,不媚不俗,就仿佛將將落在汪心坎上似的。三人一起入坐。汪凡是情場老手,看女人就跟看動物一樣隨便,說話更是大膽熱烈。他笑眯眯盯著吳知愛說:“吳小姐,我好像在那見過你。”

“陸同立刻開玩笑說:“俗了,俗了!”

汪凡一本正經地說:“她是演員,很有這種可能,也許我看過她的哪部影視作品呢!”

吳就拍了這一部連續劇,還沒正式播呢,卻說:“對,一定是這樣。汪凡主任好眼力,一下就記住了我。看來我們有緣份,我提議,為這種緣份干一杯。”

汪凡贊道:“好厲害的酒中英雄也,一上來就要干杯。好,我喜歡你這種性格。別說我會喝酒,就是不會喝,為了吳小姐的豪爽,拚了老命我也要喝。”

把陸同在一旁看得心里美滋滋的。他原以為這事恐怕得費些周折,哪知進展如此順利,汪凡這麼快就進套子了。不禁感歎美色的誘惑力,對于好這口的人來說,實在是強大得根本沒治。汪凡從前還真沒接觸過這麼高檔次的女孩,雖然跟宋海棠打過交道,但宋是別人碗里的肉,對他而言,可望不可即。便不禁也有了青春煥發的感覺,跟吳知愛談起了影視界的事,還吹噓說當年他如何如何也差點去讀了中央電影學院,不然的話今天可能也是一個家喻戶曉的明星了。汪凡十分健談,有人說他這個職位全憑這張三寸不爛之舌,看來確實不假。本來是陸同和吳知愛想聯手對付他的,可實際上他倆根本不夠他練的,他能一口氣從南說到北,再回過頭從北說到南,竟沒有一句是重複的。語言也十分詼諧,反應機敏,牛皮吹了一大籮筐,倒把陸吳兩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你們江蘇我去過,是個好地方,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蘇州的拙政園真是美啊,是真正園林藝術的教科書。還有黃山,更是冠絕天下。黃山歸來不看岳嘛。”

吳知愛糾正說:“黃山不在江蘇。”

“啊,不在江蘇,那在哪?難道在俄羅斯?”

陸吳忍不住吃吃直笑。吳說:“在我們旁邊。”

“哦,在老板這,那你要陸老板把黃山拿出來我看看。唉喲,我原以為看黃山得跋山涉水,卻原來陸老板這里有,早知如此我當年勞神費力地去爬黃山干什麼,把陸老板借來一觀不就行啦!”

就把吳知愛笑彎了腰,陸同也笑得把一口酒吐到了地上。

汪凡卻一點不笑,繼續胡謅說:“其實黃山本來在江蘇的,後來才去了安徽。”

陸吳兩人這才知道原來汪凡是故意說錯的,無非想逗逗人而已。

吳知愛說:“黃山又沒長腳,它怎麼能從江蘇跑到安徽去?”

“那是侏羅紀的一次地質大變故。當時黃山在江蘇,可那陣子江蘇即將發生全區域的十二級大地震,一旦爆發,雄偉壯觀的黃山將被夷為平地。于是老天爺就對黃山說:小伙子,這里不是你安身立命之所,趕快走,安徽那兒好,可以使你長生不老。黃山當時一個跨步,就從江蘇到了安徽。下一個去處,可能會是選擇湖南,如果安徽將來也發生那樣的地震的話。”

這種荒謬的語言一般是不可笑的,但經汪凡一說,不知為何就那樣有趣,逗得吳知愛沒停止過笑。說:“我本來還很懷疑,現在我相信了,你以前可能真想去讀中央電影學院,如果不是客觀原因,你也許就讀上了。唉,可惜啊,中國少了一位多麼優秀的演員啊!”

陸同說:“也許應該說是相聲演員。”

汪凡說:“不管是哪種演員吧,反正是中國藝術界的損失。”

汪凡確實不愧為玩女人的高手,亦莊亦諧,手段極其嫻熟。陸同倒被冷在一邊。當然,陸也是有意讓汪這樣表演。後來陸的大哥大響了,出去接聽了一會,回來對汪吳說:“兩位慢慢吃,我先走一步。”

汪凡指著他說:“不許走。”

陸同說:“我懶得聽你吹牛扯蛋,你對吳小姐扯吧,女孩子好糊弄。”

吳知愛說:“胡說,我怎麼就好糊弄啦!”

汪凡說:“就是,老半天了我也沒聽她說句溫暖人心的話。”

吳知愛便在桌下踢了他一腳:“這夠溫暖不?”

陸同便堅持走了,留下那兩人繼續喝酒說笑。

次日,陸同問吳知愛昨晚過得怎樣。吳知愛說:“老家伙喝醉了,我給了酒店服務員50塊錢,要他把他送回去的。”

“好,醉了說明他已經迷上你了,你抓緊點,需要什麼支持只管說。”

“你能給我什麼支持,還不得靠我,你只把20萬准備好就是了。”

“早就准備好了。隨時可以給你。”

陸同便又找了一個時間去建委辦公室拜訪汪凡,把一包用報紙包著的厚厚鈔票給了汪。汪面有為難之色:“老弟,這事不好辦啊,無數眼睛盯著我,那幾家建築公司更是虎視眈眈。你能不能別這麼急,下次我給你一個好工程?”

“不是別的, 老兄,這次機會對我來說太重要了,抓住了,我就能迅速打開局面,失去了,我可能就還得熬上很多年。幫幫忙,大恩大德,小弟沒齒不忘。”

汪凡只是搔頭:“唉呀,難辦,太難辦!”

說了半天,汪凡就是不松口。陸同只好告辭。汪凡要他把錢拿回去。他說:“一點小意思,不管你能不能辦成這事,跟這筆錢無關。”

陸同便找到吳知愛,問她怎麼還沒把汪拿住。吳說:“我發現不止是你對老家伙使美人計,你的幾個對手也在使,老家伙精力旺盛,來者不拒,一天換一個,跟皇帝差不多了。這事還不太好辦呢。”

陸同嚴厲地指責她說:“我不管怎麼樣,總之是你工夫沒做到家,你得多動動腦子。”吳知愛想了想說:“行,你再給我點時間,我豁出去了,你給我弄幾盤精彩刺激的黃帶。”

“嗯,這才像是辦事的。”

陸同就在賓館里開了間房,弄了幾盤帶子,跟吳一邊看一邊實習,說:“這麼好的工夫不拿出來,否則早就妥了。”

幾天後,汪凡果然就繳槍了,他對陸同說:“你他娘的行,弄了這麼個尤物給我,叫我脫不了身,我服你了。”

他就做了一番手腳,讓陸同在競標中成了贏家。

陸同就突然的震驚了建築業。都沒想到那麼多大公司竟會輸給一家名不見經傳的中小公司。自此陸同的名字在省城開始響亮起來。陸同便迅速地招兵買馬,命令拆遷部門盡快跟拆遷區的居民接觸,務必在三個月內跟所有的住戶簽下合同,半年內拆遷完畢。他這套雷厲風行的作風是從海南學來的,一時成了省城建築業議論的焦點,說人家能當這匹黑馬,看來並不偶然,的確有兩下子。汪凡見他辦事果斷,氣魄過人,也很高興,常在市里省里的頭頭面前誇耀自己如何知人善任。倒是市里的頭頭們不以為然,說那麼大片居民區半年就拆光,穩不穩妥啊,別出事就好。那些人雖然思想保守,但不可否認,保守也有保守的好處,他們的擔心不無道理。這天,拆遷區就出了一件大麻煩事。有一姓秦人家,一家數口男男女女都很蠻,尤其三個兒子,個個都是街頭小流氓出身,凡事總想多占便宜,今見要拆遷,便想狠狠敲詐一筆,要把家門前的一塊約30平米的坪地也算在內。道理自然是說不通的,拆遷方苦口婆心勸他們不要胡攪蠻纏。他們哪里肯聽。拆遷方便不再跟他們羅嗦,先把四周居民遷走,然後推屋倒牆,斷水斷電。這家三兄弟自然不肯受這個氣,便聚集了一幫街頭流氓,手執棍棒利刃到拆遷辦來鬧事,三言兩語不對付,便打人傷人。後雖有公安部門出面調停,拘了三兄弟,那三兄弟仍不依不撓,在拘留所放出話來說,如果不給他家把水電恢複,他們就要陸同的狗命。

話傳到陸同耳朵里,把他嚇了一跳。他就專門派人到管轄那片區域的派出所了解三兄弟的情況。回來的人說派出所認為那三兄弟都有前科,一向霸道,看來不是恫嚇,要他小心為上。陸同便有些犯難了。在商場打拚多年,他是吃夠了社會渣滓子的苦頭的,沒少向他們進貢,如果說以前在海南,不是自家地盤,吃這種虧他還能忍受的話,那在省城還向這類人屈服自尊心就實在受不了了。再一個他現在的身份和經濟實力也今非昔比,不是可以輕易服軟的人。他聽孫一夫和王家衛說過,他們認識漁灣鎮的黑社會,當年他在岳大附近辦餐館時也見識過那幫黑道的手段,他覺得應該向他們求助了,無非是散幾個銀子,他有的是錢,不在乎。.

這日,他就跟王家衛打電話。王家衛笑道:“真是意思,我成了你們跟黑社會之間的中介人了。”

陸同問:“還有誰找過你?”

“鄭秀麗。”

“什麼,她也求你辦過事?”

“女人的麻煩更多,更需要。”王家衛就把鄭秀麗去年對付她一個同事的事告訴了陸。

陸驚問:“她真跟人睡覺啦?”

“這有什麼奇怪的。你雖然跟她合作,但可能還不了解她,她有今天的風光,全是睡出來的,睡了局長睡廳長,睡了流氓睡老板。”

“原來她這麼好玩呀,娘買逼的,早知道這樣,當時我也應該趁機睡了她。”

“就是嘛,你發現沒有,她以前不怎麼樣的,可不知為什麼,年紀越大,越風流,反而長得越嫵媚,倒讓人看不出被摧殘的痕跡。如果我有機會,也要去舀一勺釅的。哈哈,玩女同學,也是一味藥呢!”

“我說呢,她怎麼混得這麼好,原來如此。”

“怎麼啦,這也是一種本事呢,別瞧不起這種本事,一切以結果論雌雄。”

“那倒也是。廢話少說,我托的事,你馬上給我辦了。”

“沒問題,你找家高檔飯店,定一桌,到時我把他們帶去,你們自己談。”

“那就定瀟湘大酒樓吧,明天晚上7點,我在那等你們。”

王家衛應了一聲,掛斷電話,忙完了自己幾件事,便來找熊彪。

多年不見的熊彪如今已有些富態。因那年請了岳大的黃自明搞設計,他的河魚建築公司開始走上正軌。黃自明見熊是個很有氣魄的人,倒也傾心歸順。不過他對熊身上的匪氣頗看不慣,認為剛開始創業,為非做歹倒也無可厚非,但長此以往,絕非好事。便常常勸熊不要動不動喊打喊殺,小人斗力,高人斗智。不光黃自明,張哨兵有時也這樣勸熊。熊雖不學無術,干這種大事並不糊塗,接受了他倆的勸告,偶爾竟讀讀書,學著人模狗樣的做人。他把河西一帶收保護費的市場全部讓給了王富友、李金生、柴勇貴等人,僅是象征性的收點錢,自己則基本脫離了黑道,再不干打家劫舍的勾當了。不過他仍跟黑道有聯系,甚至出錢供養他們。他現在已從厚倍河大隊搬出,在岳麓山南面山腳選了一塊風水寶地,建了一棟俗不可耐的西洋小樓,將父母接了過來,娶了一個有中專文憑的漂亮老婆,生了個兒子,快上小學了。

苟云已經出獄,熊彪又給了他10萬,還讓他在公司當了個經理。至于張哨兵,他自然不會怠慢,利用關系和金錢給他在西區分局謀了個副局長。張哨兵就成了全市最年輕的局級干部,為此還受過副市長的接見,被副市長拍著肩膀說:“前途無量。”

但熊彪雖發展勢頭十分迅猛,畢竟是草莽出身,慕虛榮,目光短淺,黃自明多次勸他集中精力搞建築,將來必能在省建築業出人頭地。可他一心想擴大經營范圍,什麼都要玩,辦了家夜總會,搞了一個運輸公司,成立了一個食品加工廠,買了一家汽車制造廠。財力一分散,他的房地產業就始終沒在市里弄出什麼影響,只是把河西一帶的生意都據為已有。

王家衛的“來了是大爺”飯莊在漁灣鎮是最高檔的一家飯莊,熊彪的夜總會離此不遠,有時他從夜總會玩了出來,便在王的飯莊宵夜,就跟王熟識了。他了解到王如今也是有好幾塊生意的大老板,便把王當了朋友,還為當年在王這收過保護費的事道歉。王家衛自然十分高興,說不打不相識嘛。這晚熊彪聽說王家衛請客,還不是在王的飯莊,而是在城里的瀟湘大酒樓,便知王有事求自己。他就要王直說:“咱朋友之間不必這樣客氣。”

王家衛說:“不是我請客,我只是代一個朋友請客。”

“代誰?”

“你的同行,也是搞建築的,不過他的房地產規模比你還大,這個朋友值得一交。”如此這般,跟熊說了一番。

熊再不是從前那個喜歡隨便亂嚷嚷的人了,當下沉吟起來。過了一會才慢悠悠地說:“這忙我可能幫不了。你知道我早已不在黑道上混了。”

“但我知道他們仍聽你的,熊哥就別推辭了。”

“我跟你說實話吧,兄弟,他既是房地產業的,那就是我的競爭對手,我擔心幫了他這個忙,會暴露我的家底,世上的事很難說的,說不定哪天我就跟他搞起來了呢,或者發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況,那對我會相當不利。交他這個朋友我非常願意,但這個忙我不好幫。”

王家衛聽了,半晌無語,心想野莽無知的黑老大還挺有心計的,想得這麼遠。熊見王很失望的樣子,又說:“這樣吧,我們去吃他這頓飯,我介紹一個人給你,你再叫他去找這個人。記住,別告訴他是我介紹的。

“這人靠得住嗎?”

“放心,這個人的底細你就不要打聽了,反正一句話,只要他 出馬,肯定擺平那秦家的三個小混混。”

“也行。這人是誰?”

“他姓江,每天晚上都在百花香夜總會玩小姐,你只要把我的名片交給夜總會老板,說是我介紹來的,那老板就會帶你去見這個姓江的。你對姓江的說:當年的二少爺請你幫個忙。他肯定會答應,至于價格,那你們去談。”

“二少爺是誰?”

熊彪正色道:“兄弟,你問太多了。”

王家衛便笑道:“我這人就是好奇。好,那就這樣。”

“記住,這事跟我無關,不要跟陸同說太多。”

“放心吧,我明白。”

兩人就去了瀟湘大酒樓,見了陸同。熊跟陸互相認識了,都是建築房產業的,很容易便說上了路。陸同幾次要提正事,都被王家衛使眼色制止了。他知道其中必有蹊蹺,便等熊走了才問因由。王家衛見熊如此這般小心,心里便也添了幾分謹慎,就也不跟陸同說太明白,只要陸去百花香夜總會找姓江的人。陸同頗頗點頭,說:“這樣最好,如果那姓江的人願意幫忙,我並不認識他,兩下少許多牽扯,大家乾淨。”

然後陸同依言行事,派了個忠實能干的手下去了百花香夜總會。很快這人便回來向他彙報說那姓江的要5萬。陸同不禁罵道:“娘的,真是獅子大開口,那就給他5萬吧。”叫人提5萬去了。

過了幾天,派出所把那秦家三兄弟放了出來。三個家伙兀自不知天高地厚,罵罵咧咧的要找陸同算帳。忽然一天中午,老大在外面被人暴打致死,原因不明。那老二老三這才不敢亂說話了,草草埋葬了老兄,乖乖地跟拆遷辦簽了合同,搬走了。

這事其實讓陸同不是很爽快,他並不想要人的命,哪知人家卻要這樣辦。好在這事辦得利索,自己也跟那姓江的毫無瓜葛,只要把那個派去聯系的人處理掉,就萬無一失。這天便跟海南的柴良聯系了一下,要弄個人去他那里做事,請他照顧照顧。柴良現在三亞和海口都有房地產生意,家大業大,念及從前一起打拚天下的友情,一口應承。陸同便把那個跟姓江的殺手聯系的人支到海南島去了。那人不知陸同的擔心,還以為陸同是在獎賞他,十分高興。

原還有一些人家,不是跟拆遷辦硬頂,只是磨蹭著想看看秦家三兄弟能斗出個什麼結果來,他們再視情況行動。不想秦家老大竟被人活活打死,而且凶手連影子都找不到,便徹底知道厲害了。都在背後罵娘,罵社會太不公平了,有錢人居然可以這樣任意胡為,法律還管不著他。萬般無奈,敢怒不敢言,只得都老老實實地搬走了。陸同本想對這些拆遷戶寬容一點,哪知命案把他們全嚇住了,他見這一招好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狠命的壓價,而且肆無忌憚地違背承諾,事先說好把拆遷戶就近安置,實際上卻將大部分人弄到了郊外,直弄得民怨沸騰,不斷有人上訪投訴他。中國政府向來是最討厭民眾提意見的,哪怕民眾跪著提意見,政府官員的心里也老大不痛快。故陸同實際上還沒有買通那些負責處理民眾上訪事情的省市頭頭腦腦,那些頭頭腦腦卻很自覺地替陸擺平了這些民眾。陸同事後才去進貢道謝,那些頭頭腦腦覺得這算不得受賄,便一個個都很坦然的接受了。陸同從這件事上悟出了一個理:只要上了發展的快車道,或者占據了一個有利的地形,那幾乎所有的客觀條件都會來為自己服務,沒治。這段時間他的信心就幾乎膨脹到了極點,覺得自己已經有了一點當年林彪入關的架式了,大軍所到之處,望風披靡。可是不料想,事情也有不盡人意的地方。搞完了那片拆遷工程,商業大廈也弄得差不多了,這日他聽說市里要建一座第一高樓,高30層,將近180米。他就又去跟汪凡聯系。汪凡知道這家伙不好纏,又不敢得罪,便擺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態度說:“老弟,你的心也別太大了,悠著悠著來嘛,也替老兄我想想,我不好做人呢,省城不止你一家建築公司,方方面面的人都找我,甚至省里市里也有人來打電話干涉,我孤零零光杆司令一個,又變不出許多工程來滿足你們大家,只能一家一家喂,你說是不是?今天你吃飽了,就該讓別人也吃一頓,大家共同發財嘛,對不對?”

陸同聽了只能點頭說是。可他心里還是有點別扭,想想吳知愛仍陪在汪凡身邊供其縱情淫樂,他卻拿這套理來搪塞。不過,再回頭想,似乎也不好怪汪凡,就暫且按下這頭。一時手上沒有工程,一些小工程他又不願接,忽聞城東有一大片高級住宅區正待價出售。他算了一下,要買下來得3個億。他現在還沒這麼多錢,就想貸款。便找了一個朋友把省行行長溫習知請出來吃飯談這事。溫習知人是來了,飯也吃了,可貸款卻不答應,他怕陸同還不上這筆錢。陸同便跟溫分析形勢說:“中央正在調整省里的人事,毛升平他們都會下去,換一批右派上台。右派上了台,省里經濟形勢肯定大不一樣,只要出台幾條招商引資的政策,就完全可以盤活這批房子。我敢肯定。”

溫習知問:“你拿什麼肯定,萬一錯了你能解套嗎?”

“絕對錯不了。”

“世上沒有絕對的事。你要貸幾千萬我可以批,兩個億,乖乖,太多了,你還不起不要緊,我就完了。”

陸同以為溫習知是在等自己給回扣,便說:“你放心,我做生意從不虧待人的,給你百分之五,怎麼樣?就算你在官場上完了,只要有這一千萬,你可以下海呀,下海當老板比當官更瀟灑。”

“官場上完了我下得了海嗎,一跳下去就會給淹死。”

說了半天,始終沒談攏。陸同只好說下次再談,把溫送走了。回到家里,陸同感到十分郁悶。回城後他一直 很順,近兩次挫折叫他頗不適應。他悶悶地坐在客廳抽煙。這時老婆說:“來客人了。”

他抬頭一看,是鄭秀麗和顧龍輝。陸同急忙讓坐,敬煙,叫老婆看茶。鄭秀麗現在偶爾也學著抽兩口。陸說:“你抽煙的姿式很好看。”

鄭笑道:“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抽的。”

開了幾句玩笑,陸問鄭來此有何貴干。鄭說:“交通廳有一個工程,是一片居民樓,我想把它拿下來,再轉包給你,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陸同說:“唉呀,居民樓啊,幾棟?”

“5棟,再拆幾棟樓,不是小工程呢!”

“但也不大。唉,說老實話,上次拿下了開福區那片工程,我胃口大開,這點事還真不太想做,不過,既是你老同學親自上門來說,我就接下來吧。你挺有辦法的,怎麼把交通廳的工程都拿下來了?”陸同明知鄭秀麗跟游國正的關系,卻故意問道。

鄭秀麗也知道陸是故意問的,不過她並不在乎,這種好奇心誰都難免。她只是轉移話題,跟陸大談工作。扯著扯著,陸同就不自覺地扯到了近來兩件不如意的事。鄭秀麗十分驚訝:“嚇,我一直以為你一帆風順呢,哪知也有晦氣的時候。其實正常現象,建築業競爭這樣激烈,哪里都能讓你贏呢!”

陸同罵道:“汪凡是個老滑頭,養不家的狗。”

顧龍輝說:“他不是你抬起來的,當然養不家。要養條家狗,你必須一路喂肥他。就像我們鄭科長,把游國正一路喂上去,這不就養家了嗎?”

陸同不覺贊道:“咦,這話有道理,確實,人家不知喂了多少頓才養家的,我只一兩頓就想養家,想得也太美了。”

顧龍輝見陸同十分贊賞,便放開膽又道:“陸老板,請恕我直言,我覺得你回省城後,一系列手段固然玩得很高明,但也未免有點冒險主義,失之輕浮,恐怕對將來的發展不利。”

鄭秀麗說:“老顧深謀遠慮,料事如神,你聽聽他的意見,可能會有好處。”

陸同說:“嗯,我洗耳恭聽。老顧你再跟我詳細說說,我應該怎麼樣發展才是正道?”

顧龍輝抽了兩口煙,就毫不客氣地以長者的口氣說:“從硬件上說你都合格,但軟件就太差了。想在省建築房產界呼風喚雨,你這樣零打碎敲其實不算什麼,因為到了關鍵時刻並不頂用。如果這也叫政治資源的話那只是浮在表面的東西,沒有根,沒有真正紮進去。要真正紮進去,你必須親自在政府的關鍵位置上安排自己的人。你這兩次不順,原因就在這。所以你現在應該少辦實事,多辦虛事。話聽來好像不通,實際卻是正理,因為多辦實事無非是多搞了幾個工程而已,對你來說到底有多大意義呢?但你如果關鍵位置上有了人,那一次的收獲抵得上現在十次的收獲。所謂虛,就是要你多在這方面下功夫,這是不會馬上見成效的,所以說虛。但虛中有實,實中有虛。這就是對立統一的辯證法。”

陸同不禁贊道:“沒想到老顧敦厚樸實,腹內卻文韜武略,有經天緯地之才,這番話兄弟我心服口服。”

鄭秀麗也贊道:“他在科里一直韜光養晦,後來我才發現他是個被埋沒的人才,沒有他,我可能也不會順利走到今天。”

顧龍輝說:“過獎過獎,鄭科長遠攻近交,手段了得,巾幗女傑,顧某有幸俯仰裙衩,所售智識,均不過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三人齊笑。陸同說:“我看你干脆到我這來干算了,我讓你管技術部,為我出謀劃策。”

鄭秀麗說:“陸同,可不能當面挖我牆角!”

“哎,你要了他也不過是為國家做事,你又得不到什麼,何不放他一馬,到了我這,對我們都有好處。”

鄭秀麗故意放大話說:“不能這麼說嘛,我畢竟是共產黨員,所做所為都應該為黨和人民著想……”

陸顧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鄭當然能看出他倆其實是嘲笑自己,可仍繃著:“笑什麼笑什麼,我是跟你們說真的,不開玩笑。把人才放走了,我還怎麼為黨工作?”


陸同說:“算了吧,別把自己抬這麼高,當心累著。”

“放心,我不累!”

“我也不開玩笑,鄭秀麗,老顧既懂專業,又是老江湖,我現在就缺這種人才,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老顧,怎麼樣,扔了那鐵飯碗,到我這來干,我包你一年的收入比在單位上干一輩子掙的錢還多。”

顧心里當然是很願意的,礙著鄭秀麗的面子,不好立刻答應,就說:“我聽鄭科長的。”

“嗨,你管她干什麼,你又不是她的私人管家,拎著行囊就來我這里,不信她把你抓回去。”

鄭秀麗用手指頭戳著陸同:“典型的為富不仁。你問問他敢拎著行囊說走就走嗎?”

陸問顧:“怎麼,老顧,被師妹管怕了,沒這氣魄呀?”

顧便一本正經地解釋說:“我要走最好是辦個停薪留職……”

鄭說:“還算你明白。”

陸問:“為什麼要停薪留職?”

鄭反問:“你當年為什麼要停薪留職?”

“我的情況跟老顧不同。一是當時的形勢還有點看不清,所以預留後路,不像現在,改革開放是大勢所趨,根本不可能回頭的。二是我當時去海南根本就沒譜,純是憑著一股勇氣去瞎闖,當時如果有個大老板這樣看得起我,我什麼都不管了就會跟他去。”

這幾句話說得顧頗動心,已是十分的願意了。鄭秀麗見話說到這份上,再反對就沒意思了,再說她哪是真反對,只是想要陸答應她的要求而已,這時便說:“也行,既然你真要他,我放人,但你這次得把我這個工程接下來。”

“好說,不就幾棟樓嘛,我給你建就是了。”

鄭顧兩人直坐到午夜時分方才離去。

幾天後陸同就跟鄭簽了一份建築合同。鄭秀麗就這麼一倒手,便賺了100萬。這是她當基建科長以來弄的一筆最大的錢。但她已不覺得驚喜,早把這種事看成是天經地義的事。以前她總是從游國正那里得好處,現在錢弄多了,才知道其實自己更應該回贈游好處,相對于這麼一種輕松簡捷的弄錢方法來說,她頗自知之明地認為自己這殘花敗柳實在算不得什麼。她便給游送了20萬。倒把游弄得不知何意,心想明明是自己搞她,怎麼她反而來進貢了,倒像是老子被她搞了似的。過了一會才想明白:“這娘們一定弄了不少。既如此,我不拿白不拿。”

鄭秀麗在工作上經常仰仗顧龍輝,本也想給他幾萬,但顧已去了陸同身邊,覺得顧將來會混得比自己還好,就算了。

第56章 練內功閑玩文物 誘應洪潤物無聲

且說顧龍輝到了陸的公司後,便把自己這些年在建築房產業積累的知識和經驗統統倒給了陸,還提出了很多好的建議,勸陸把公司的結構再調整一下,使之更適合當代房地產業的發展。他有一個很重要的觀點,說:“應該加強內功的修練,很多企業開始勢頭很猛,後來卻不行了,就是因為不注意這個,後勁不足,一遇挫折旋即崩潰。俗話說磨刀不誤 砍柴功,真是至理名言呢!”

陸同依其言,這段時間便沒什麼大動作,把時間基本花在了省府上層的人際交往等活動上。偶爾還人模狗樣地學打幾杆什麼狗屁高爾夫球,或者在賓館的高級游泳池里跟漂亮的小姐們嘻戲一番。當然閑暇無事也會讀點書。可別以為他是在裝模做樣,他其實是正宗的書生出身呢。

一日,陸同在省里一個副秘書長的府上認識了一個高干子弟。此人姓王,單名一個猛字,長得膀闊腰圓,氣宇軒昂,看上去像個很有權勢的人,實際沒有任何身份,是個上流社會的混混。乃父是一個上將,文革遭了些罪,後來投靠鄧小平,便翻了身,在中央一個非常高級的機構里當頭頭,新聞聯播里偶爾會有一兩條關于他的新聞。王猛因出身好,從小受父母溺愛,便養成了紈褲子弟習性,不學無術,聲色犬馬無所不能。及到大了,見幾個哥哥姐姐都有出息,不是做官便是做學問,獨他一事無成,這才開始著急起來。好在乃父仍在位,他只要會糊弄,倒也不怕弄不出名堂。他便開始在生意場上混,認識了一些老板,又在官場廣交朋友,幾年下來,靠各種關系,好歹也弄了不少錢。但他自然是不能滿意的。因最喜歡小車,便想辦一家轎車制造廠,生產出能跟奔馳、寶馬相媲美的國產轎車來。陸同跟他性格相投,打了幾次交道便很快稱兄道弟了。一晚,兩人在長島俱樂部的桑拿室里泡完澡,雙雙包了一間房,叫兩小姐來按摩,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了話來。王猛罵了一聲娘,說現在這部奔馳車玩膩味了,想換輛新車玩玩。陸說:“兄弟我送你一輛凌志。”

王猛便非常親熱地在陸同屁股上拍了一掌:“夠意思!”

“一輛車算個鳥。”

王猛突然說:“喂,老兄,我們合伙去辦家轎車制造廠怎麼樣?看這形勢,以後轎車肯定會成為家庭必備的交通工具,我們中國人這麼多,有搞頭呢!”

陸同說:“我一點也不懂轎車,怎麼干?”

“當大老板的幾個自己真懂技術,那不都得請人干嘛,轎車方面的人才多得是,你們岳大不是有家汽車學院嗎,你回去一撈一大把,我只怕你用不了。”

“轎車這玩藝,風險太大,我們根本干不過人家老外,聽說長春的一汽現在很不景氣,許多造轎車的廠也倒閉了,只有一個桑塔納,因為是跟德國佬合作的,所以才牛逼。”

王猛趴在床上伸出手來沖陸同猛勁地搖:“不不不,你錯了。”那手碰到了按摩女郎的**上,他便趁勢抓在手上捏弄了一回,直捏得人家叫喚了起來,他才松開,摳著鼻孔說:“這方面的事我比你清楚,聽我跟你說,現在很多人都有你這種想法,如果說前兩年還有些道理的話,那現在絕對錯了。雖然國產轎車市場仍然不好,但只是暫時的。你想嗎,轎車是個最具有廣闊前景的行業,它的潛力甚至比房地產還大,因為房地產已興旺了好幾年,而轎車還沒開始,國家怎麼可能把這麼一個龐大的市場棄之不管,拱手讓給外國人?現在國家汽車工業管理部門正在醞釀大的動作,放開轎車市場,要把一些轎車廠能合並的合並,能轉讓的轉讓,允許民營企業進入轎車市場,不僅要大力支持,提供技術幫助,還要在政策上給予許多優惠。老兄,你是生意場上的成功者,應該比我更懂這個道理:凡事只要國家一提倡,那准有前途,絕對錯不了,越早參予越容易賺錢。改革開放之初有些事我們沒趕上趟,這次可別再落後了。”

陸同想了一會說:“國家再怎麼支持,不可能一下提高轎車的制造技術,而技術不如人,那你就不可能跟外國佬競爭。”

“我們又不搞高檔車。高檔的車誰買呀!我們只搞經濟實用型轎車,這方面的我們並不缺技術,成本低則是我們的一大優勢。憑此一點,足可以跟外國佬放手一搏,絕對不會輸給他們。”

陸同半晌沒出聲,他讓按摩女郎騎在身上按胸部,手便在女郎的檔里摸來摸去。女郎要他把三角褲脫了摸,豈不舒服些。他說:“就是隔一層才有意思呢,太直接了反而沒味。”

突然他問王猛:“你是不是有什麼具體的計劃?”

“半年前我就在琢磨這事了,一直沒找到合作的人,見你陸兄是個人物,就把這個掙錢的好法子當人情送你。我認識一家國營轎車廠廠長,叫馬雄壯,他們廠機器設備廠房全部老化了,要錢換新的,但國家不撥錢給他們,准備把他們廠子賣掉,我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他們廠的技術力量還是很強的,如果能拿下來,投一筆錢進去,把生產線全部換掉,絕對可以盤活廠子。馬雄壯說他們廠大概值5個億。但我知道,如果把上下各種關系都疏通了,3個億絕對可以拿下來。我能向銀行貸1個億,你陸兄如果也出1個億,就是兩億了,剩下1個億我們發行股票來籌集。疏通各種關系,貸款,發行股票這些事都由我包了,關鍵就是你這1個億能不能出,只要你老兄點點頭,事情就成了。”

陸同笑道:“你這是要空手套白狼啊!”

王猛正色道:“怎麼能這麼說,我有各種社會關系,還貸了1個億,冒多大風險,怎麼叫空手?”繼而他又一笑說:“當然羅,我自己確實是一分錢未出, 這才叫能賴嘛,你老兄當年闖海南不也沒幾個錢嗎,不也是白手起家干到今天的嗎?”

陸同就又不說話了。王猛見陸心眼已有些活泛,便趁熱打鐵,繼續對陸實施攻心術。

陸問:“你找哪家銀行貸款?”

“中銀。”

“溫習知?”

“對。”

“他能給你貸?”

“絕對沒問題?”

陸同就罵了一聲:“他***,老子上次找他款兩億,我還是有房地產做抵押的呢,他居然都不肯,而你什麼抵押沒有竟可以貸1個億。”

王猛得意地笑著說:“這事光有實力還是不夠的,得有關系,所以我說你最好跟我合作。你有實力,我有關系,珠聯璧合,保證無往而不勝。”

“那你能叫溫習知給我貸兩個億嗎?”

“你又不是沒錢,貸兩億干什麼?”

“我想把城東那一大片房子買下來。”

“那片地是郭伯年搞的,他會賣給你?”

“他是個笨蛋。房子早建起來了,卻壓在手上賣不出去,不巧他在上海老家的生意又虧了本,急需資金回去救駕,就想以成本價賣房子。都不敢買他的,但我覺得是樁好買賣,成本價買進,哪還有這麼便宜的事,過些日子,只要省里的經濟政策一松動,房價肯定往上走,我全部出手至少可以掙它1個億。”

“那這次我一並跟他說說,叫他也貸兩億給你……可是,你拿錢都去買房地產了,哪還有錢搞轎車廠?”

“轎車廠不是馬上的事嘛,你先辦著,估計至少也得半年,那時候我肯定能騰出一部分資金。”

“行,就這樣說定了。”

“還有件事,不知你辦不辦得了。”

“什麼事?”

“省委人事要調整了,毛升平走後,聽說是付利民來主事,這消息可靠嗎?”

“十有八九吧。”

“付利民是農業部的人,正好在你家老頭子手下,你能不能叫你老頭子要付利民把汪凡換了,上朱應洪?”

“怎麼,你對汪凡不滿意?”

“那老東西養不家,不聽話。”

“沒問題,我去說,保證給你擺平了。”

當下按摩完了,兩人給按摩女郎簽單。小費給了很多,小姐仍是不滿,覺得這兩個開口1個億閉口1個億的男人還應該干點什麼,追著說:“進檔來玩玩嘛,進檔來玩玩嘛!”

王猛就拿起一只小茶杯往小姐檔里塞去:“關不住水是不是,哥哥我給你堵上。”

小姐捂著檔說:“不行,這太硬了。”

“你不就是喜歡硬的嘛!”

“那也不是這種硬法。”

幾人玩笑了一陣,各自散去。

一日,一個做古董生意的人來找陸同。他叫齊楚久,早年在某藝術學院學習過繪畫,後來又多方拜師學藝,可天賦不夠,始終學不出來,只好斷了當畫家的念頭。可又不太甘心,便改學文物鑒定,還經常搞一些膺品騙錢。哪知這方面他倒是頗有幾分靈氣,竟弄成了一些名堂。現在文物古董界好歹也算混成了一個人物。他專在黑白兩道上行走,替人鑒賞定價,解答疑難問題。因現在投身此道的人越來越多,一年下來他倒也能弄個十好幾萬的,除了養家糊口,還能養幾個情婦。陸同回城後有次經人介紹去一個文物圈子玩了玩,之後便迷上此道。現家里專門開了一間收藏室,擺了一屋子的文物古董。最初不懂行情,常常買些新貨,便特地結識了齊楚久,一有東西就請齊看。齊有了好東西也會來跟他說。今天他就是來說這個的。

“陸老板,有個大家伙,要不要?”

“新的舊的?”

“當然舊的,我敢拿新的給你嗎,我長幾個腦袋!”

“什麼玩藝?”

“明朝仇英的《山野農耕圖》。”

“仇英是誰?”

“當時有四大才子,最有名的是唐伯虎,仇英就是其中一個。世人評價論藝術成就他不在唐之下,只是沒唐風流,所以後來名氣就差多了。不過近幾年他的東西看漲,說明他的東西確實好。我還把這幅畫的圖片帶來了,你看看,國家一級保護文物呢,誰倒賣出境,那是要……”齊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陸同將信將疑,把圖片看了一回,問:“這東西在誰的手上?”

齊楚久便現出神秘的樣子說:“不瞞你說是一個月前有人從洛陽美術館里弄出來的,公安部正在全力偵破此案,盜賊一時出不了境,壓在手上又怕出事,就想在國內出手了事,開價500萬,但我估計,還到50萬是可以的,你意下如何?”

“你怎麼跟盜賊有這種聯系?”

“干我們這行的,什麼關系都得有點,你也別問太多,因為知道多了對你並沒好處。我做中間人也是有風險的,所以我也不會跟那方面的人說你是誰。你如果想要,就去看一看,滿意,就約個時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大家都不要問這是什麼貨,哪里來的,交割完了各奔東西。這樣,你出了事,牽扯不到那方面的人,那方面的人出了事,也牽扯不到你。萬一你被發現了,你是買主,就說不知道這貨是怎麼回事,以你的能賴和地位,不會有太大問題的,再說別人怎麼可能知道你有這玩藝?我把實話都跟你說了,輕重你自己掂量吧。”

陸同沉思片刻說:“先去看看貨再說,你可得替我把好關。”

齊楚久猛拍著胸脯說:“這個你絕對放心,我妻兒老小都在省城,再蠢也不可能蒙你陸大老板。不過那方面的人說了,不是一般的貨,得先交5000塊看貨費。”

陸同說:“錢是小事。”就跟齊楚久出去了。齊楚久開著車七拐八拐,拐得陸同分不清東南西北,才在市郊一棟漂亮的農家小樓前停下,領著陸上了二樓。有間房里坐著4、5個人,正在討論畫的事。齊進去跟他們打了聲招呼,把陸介紹給他們說他是搞文物研究的,想看看貨。那幾個人的長相很出乎陸的意外,居然都很像良善之人,對他也非常客氣,只是口氣有點生硬:“懂規矩嗎?”

陸同二話不說就點了5000塊錢。那些人便拿出畫來給陸同看。陸和齊便一起看畫。看了半個小時,齊楚久點頭說:“應該是真貨。你們哪弄的?”

一人回答:“鄉下收的。”

齊說:“什麼價?”

“500萬。”

齊說:“一口價,50萬。同意就成,不同意我們立馬走人。”

那幾個人沒有回答。齊就招呼陸:“走。”

兩人走到門口,有人突然叫住他倆:“就50萬。”齊仍領著陸走了,留下一句話:“過兩天我再跟你們聯系。”

路上齊楚久問陸同下了決心沒有。陸同說:“讓我再想想。”

到了城里,陸同突然想去文物市場看看,齊楚久便陪著他去了。下午的文物市場是一天中最熱鬧的。這條文物街並不長,頂多不過兩百米,但文物店子卻密密麻麻有上百家,還有許多在里弄深巷里。這兒其實大多是假貨,真家伙難得一見。齊楚久說:“還就只是飛霞閣上的瓷器值得看一看。”

陸說:“我正想去那。上次買的幾件東西我都不太滿意,今天看怎麼樣,能不能撈到一件大家伙。”

兩人在閣上轉了一圈,無甚看頭,陸同意興闌珊,正想說走,不料撞在人身上。那人正聚精會神地看一件瓷器,受了這一驚嚇,不覺十分惱怒,嫌惡地看著陸同。似乎正要迸出爭斗的火花,兩人卻都笑了起來。原來撞上了熟人,還不是一般的熟人。此人正是陸同想抬舉上去取汪凡而代之的朱應洪。原來陸同屬意朱應洪就是因為他們在這方面趣味相投。朱應洪是正牌大學畢業生,因儒雅穩健,才干過人,40不到就被任命為建委副主任。他為官清廉,嫉惡如仇。最初陸同巴結建委頭頭時,他很看不起陸,每次陸請他吃飯,他都駁了陸的面子。可人就是這樣,總難免有漏洞,一旦讓人找著,便不好說了。

因為這種共同的愛好,朱應洪對陸同的印象就大大的改變了,這甚至影響到了他人生觀的一些改變,覺得自己對這種生意人的看法也許過于偏激,認為他們要在生意場上生存下來,不世俗一些是不行的。後來他就接受了幾次陸的邀請,吃了幾回高檔的酒店。陸同曾暗示可以幫他當建委主任,他將信將疑,覺得陸未必有這麼大的能賴,不過心里十分高興,還是頗為期待的,就真正跟陸同交起朋友來了。

這會碰面,陸跟朱談了幾句某副市長在外養小老婆被人發現的事,然後注意力就轉到了文物上。朱應洪看著一只半尺來高、肚大頸小的青花瓷器問:“你看這玩藝怎麼樣?”

陸看了看問:“你想買下來?”

“確實想要,就是太貴了,他開價兩萬。”

瓷器的主人就在一旁,這時顯出一副好像很鄙視朱不懂行的樣子說:“太貴啦?你這位先生不懂行,這是乾隆年間的官窯上等青花,你看落款,拿到拍賣行去至少得賣5萬。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本來根本舍不得賣,因為家里人得了絕症,急需拿錢救命,不得已忍痛割愛。您還嫌貴了,不是明擺著要打我的劫嗎?”

“你才打劫呢!這是新玩藝,500塊都不值。”半晌沒出聲的齊楚久此言一出頓時就把朱應洪和老板震住了。老板把齊楚久打量了一下。這一帶的老手都認識齊楚久,但這位老板剛入行,故不知道自己碰上了真行家,便撅著嘴說:“你扯**蛋不打草稿,老子從不賣假貨。”

陸同便問老板:“你知道他是誰嗎,口氣這麼大?”

老板見陸同氣宇軒昂,猜想是個人物,不敢放肆,但口氣仍很沖:“他算哪根蔥,我干嘛要知道!”

“你不知道可以去附近打聽打聽,看看幾個人不知道鑒賞專家齊先生的。你的玩藝騙得過別人,絕騙不過他。還敢在這賣,收起來送廢品收購站吧,好好的一個文物市場,就是讓你這種人搞糟了的。”

那老板聽陸同口氣強硬,料想自己可能惹不起,本又是自己的錯,就不再做聲了。陸同三人就離開了飛霞閣。陸同把齊楚久介紹給了朱應洪。朱應洪便用十分欽佩的目光看齊,謙恭地說:“以後請齊先生多多賜教。”

齊楚久忙應道:“好說好說。”

陸同問:“今天怎麼一個人來逛市場?”

朱說:“近來我看了一些文物古董方面的書,對它的興趣越來越大,已經買了好些個玩藝,我常來逛的,兩三天就得來一次,都成毛病了。”

“你都弄了些什麼寶貝,要不要請齊先生給你去看看?”

朱自然十分歡喜,說:“好哇,我不太懂,難免以假當真,就麻煩齊先生給我把把脈。”

其實朱應洪心里還是很自信的,覺得自己不會折騰假寶貝,要向陸炫耀他近來的收獲,便領著陸齊兩人上家來了。

齊楚久本跟一個情婦約好,這時間要見面的,無奈被陸拉著沒法脫身,一路上就念叨了好幾次:“為了朱主任的寶貝,可委屈了我的寶貝了。”

陸同笑道:“你少酸醋,就你那些娘們,全是殘花敗柳,也好叫寶貝!”

到家後朱應洪等不及給客人泡茶,就把他新近買的幾件寶貝拿了出來給陸齊兩人看。一件玫瑰紅小酒杯,一件清代康熙的竹林對弈水墨圖筆筒大青瓷,一件嘉慶的白色藍田坐佛玉,一幅齊白石的三蝦戲魚寫意畫。他臉上掛著得意之色。哪知齊正眼也不瞧一下就說:“不錯,做工精致,可惜全是新的。”

朱應洪沉下臉問:“齊先生隨便一眼就能分出真假嗎?”

“我沒說是假的。”

朱急忙改口:“怪我說走了嘴,那就請問先生是怎麼一下就分出了新舊的呢?”

齊楚久咳嗽了一聲,說:“玫瑰紅小酒杯是當年萬曆皇帝的禦用之物,一共四個,當年萬曆爺不慎失手打碎了一個,剩下三個後來被清宮收藏。八國聯軍時搶去了兩個,現存放在大英博物館,還有一個在 一個著名收藏家的手上,那是他的壓箱底的寶物,外人看一眼都不給看的,我請問朱主任,你這東西是從大英博物館買的,還是從那上海收藏家那兒買的?所以這件東西根本不須看,一聽說了就可以斷定它是新的,百分之百錯不了。康熙爺字寫得很好,喜歡擺弄瓷器筆筒,倒是不假,但康熙爺一生勤政務實,最反對博弈之道,認為這種東西最耗精力和時間,玩物喪志,故他所用筆筒上絕不可能出現對弈圖,分明是那不懂曆史的後人偽托的。藍田玉天下聞名,蓋因其色澤光亮,晶瑩剔透,可你這坐佛玉色澤暗淡,氣質愚鈍,哪有半點藍田玉的影子?最後說你這三蝦畫,此畫在新加坡一個華人富商手上,有人想50萬買,他都舍不得賣,今天卻到了你朱主任手上,想必你朱主任一定是開了更高的價使那富商不得不忍痛割愛吧?”

一席話說得朱應洪面紅耳赤,半晌無語,只是抽悶煙,暗暗感歎這里面的陷阱真多,學問真大,要玩好它,不是一件容易事。

陸問齊:“那你看這些東西值幾個錢呢?”

“都不過百把塊左右。”


陸同又問朱:“你花了多少錢買的?”

朱擺了擺手說:“唉,別問了,說起來慚愧。”

他們是在朱的書房談話,這時朱聽到有腳步聲過來了,忙低聲對陸齊說:“在我老婆面前可千萬別說這些東西是新的,不然她非跟我鬧不可,為了買這些東西,我還花了不少她的體已錢呢!”

陸齊點頭。這時朱的老婆就把書房門推開了,探頭進來說:“鑒賞文物像搞地下工作似的。我才洗了一床毛毯和床單,又大又厚,擰不動,朱應洪你來幫我擰一下。”

朱應洪便叫陸齊等一會,他去去就來。他一走陸同就悄聲對齊說:“等會你再替他看看以前的那些文物,凡是值點錢的都說成是新的,不值錢的就都說是舊的。”

齊說:“你不是說跟他是鐵哥們嗎,怎麼還想訛詐他的東西?可憐見的,他就這麼點東西,訛他有什麼意思!”

“什麼訛他,我是想真正教他上路,現在來不及跟你細說,等會出去了我解釋給你聽,你先照我說的做就是了。”

不一會朱應洪進來了,又談起了文物。朱應洪到底是個做官的,承受力較強,很快便從剛才的打擊中恢複了平靜,開始向齊請教鑒別新舊的方法,請齊把他所有的文物都看一遍。齊便按照陸同的吩咐, 把約二三件文物古董值錢的說成是新的,不值錢的則說成是舊的:“這些玩藝都沒多少收藏價值。”

朱便愣愣地看著面前的眾多寶貝,十分的悲傷。陸同便安慰他:“不要緊,以後我去替你找個買主,把它們都賣了,基本上可以收回你的投資,再買東西可別自己拿主意,請上齊先生,就再不必擔心買新貨。”

齊說:“倒也不能這麼說,再厲害的鑒賞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上回故宮博物院院長看一件宋朝官窟瓷就看走了眼,被人好一通調侃。那是什麼人!所以要保證不看錯是不可能的,但我可以保證給你看個百分之九十甚至九十五,這個胸脯我敢拍。所以朱主任你也別太當回事,懂的人尚且如此,何況剛剛上手的人。玩這個一開始都得交學費,你只當是交了學費了。我以前買的新貨比你多得多。陸老板也一樣,你問問他以前上過多少當?”

陸同說:“有一回別人把他自己寫的字賣給我,一文不值的東西,卻說是李鴻章的字,叫價3萬,我心想收藏一個大賣國賊的東西也挺有意思的,就買回來了,結果讓他笑掉大牙。”

陸齊兩人一唱一和,真真假假,就說得朱應洪的情緒好多了,想想也是的,現在干什麼不交學費,重要的是不要白交了。說著話兒,齊楚久突然想起了該去會情婦了,就跟陸朱告辭。陸見留不住他,便也跟著告辭,臨走還安慰朱:“別著急,以後我給你弄幾件真家伙,不是說大話,一件就抵得你手上的全部。朱應洪本想婉言謝絕,可這些冤枉花掉的錢實在令他心痛,便說謝謝。

出得門來,齊便問陸:“你干嘛要我那樣說?”

“這個人有前程,但他又為人正直,不喜歡搞名堂,我如果直截了當給他錢他肯定不會收。所以就得用這個法子,曲線拉攏。他再廉潔,平白無故損失了這麼多錢,豈能不心痛,到時候我就先送他幾件寶貝,他肯定會收,只要開了這個頭,以後的事好辦了。

齊稱贊道:“你這個人拉人下水還真有一套呢!”

陸得意洋洋地說:“這些年我就是這樣練出來的,要不然怎麼做生意?在中國,所謂的生意經其實也就是政治經濟學。我從來不相信什麼清官,關鍵是方法問題。你只要拿住了他的穴位,他哪怕銅牆鐵壁也會被你穿透。”

齊楚久開車把陸送回家,自己就會情婦去了。

過了幾天,陸同派了一個親信提著50萬跟齊楚久和那幾個賣畫的人接頭。很快便交割完畢。畫回來了,陸同約上齊兩人一起細細欣賞,愛不釋手。忽然想起了朱應洪,覺得最好把他也叫來一起看,讓他心里發癢,就會更容易拿捏他。齊擔心地說:“畢竟是盜竊之物,讓他知道了不好吧?”

“陸同說:“怕什麼,又不是我盜竊的,就算被人發現也沒我什麼事,再說,我跟他放賴,能把老子怎麼樣。”

他就給朱應洪打了個電話。朱馬上便趕來了。他多少了解一點,早聽說洛陽失竊了這幅畫,不覺大吃一驚:“陸老板,你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收購這種國寶級文物!”

“為什麼不敢,難道你要去告發我嗎?行,你朱主任如果覺得這能使你加官進爵,那我給你拿去告吧!”

朱見陸這樣不以為然,倒不知說什麼好了,只是說:“我是這種人嘛!”

接著又往下看。齊便跟陸朱講述了一些具體的鑒別方法。朱一邊看,一邊點頭,頗頗贊歎:“聽你說這些,比我自學大半年的收獲還大。”

陸說:“跟他多學幾次,以你的聰明,很快也就是行家了。”

後來陸收了畫,藏于密室,便約上朱齊去酒樓吃飯。飯畢陸說去洗個澡吧。齊自無不可,朱卻有點抹不開面子,他一向反感這種勾當,可又覺得不便拂陸盛情,顯得十分為難。

陸說:“老朱,何必呢,放輕松點,又不是干什麼壞事,正當娛樂,你擔心什麼?一天勞累下來,筋骨酸痛,讓人拿拿,是一種非常必要的調劑。你是沒享受過,只要試一次,我包你上癮。走吧,今天你是去得去,不去也得去,否則你踩在我陸同的身上走出去。”

朱便徹底失去了抵抗力,乖乖地跟著走了。

洗泡蒸過,三個人進休息大廳閑聊。聊了一會陸同先點了個小姐,要朱齊兩人也點一個。齊一副受之無愧的樣子,朱卻說:“我不按了,你們自便吧。”

陸暗暗罵道:“鼻子插蒜,裝象!”不過沒再勉強朱,知道拉人下水切忌用力過猛,否則他可能反彈回去,尤其是像朱這種好清名的人。便和齊自去按摩了。

過了些天,陸同去拜訪朱應洪。說:“我認識幾個做古董生意的,他們專門買賣新貨,我看你這幾十件東西值不了幾個錢,就干脆讓我拿去賣給他們算了,我保證給你把本撈回來,你開個價。”

朱應洪說:“你的朋友是不是把我這些新貨當舊貨賣?”

“這是當然啦,要不然本錢怎麼回來?”

“那不是坑人嘛?”

“唉,我說老朱,你自己被人坑慘了,管這麼多干什麼!”

“我總覺得玩文物古董的人不該坑人。”

又不要你坑人,人家坑人管你什麼事?你以為你不賣給他他就不坑人了?他每天都在坑人,誰也拿他沒辦法,因為文物古董不受價格法的約束,一個東西到底是個什麼價誰也不好說,買賣雙方談成什麼價那就是什麼價。”

朱到底因自己損失過大,能撈回本錢,這是他不能拒絕的誘惑,就說:“這些東西我總共花了3萬1,我多年來的積蓄都在里面。”

“那我保證3萬1給你賣出去。”

“有把握嗎?”

“老實告訴你,還不止這個價出手呢,我至少可以賣到3萬5,我替你把這些新玩藝都出手,賺幾千塊勞務費,你不介意吧?”

朱爽快地說:“怎麼會,感謝你還來不及呢!”

陸同之所以明告朱自己也要賺一點是不想讓朱懷疑自己在刻意巴結他。對付朱這種偽君子,只能是這樣一點點的引誘,急不得的。陸同的籠絡手段已漸漸的爐火純青了。

“我先給你1萬,等貨全部出手,再把余下的錢給你。”說罷陸同就點了1萬給朱,然後將朱的所有玩藝統統卷走了。

又過了幾天,陸同約上齊楚久帶著一幅墨定再來拜訪朱應洪,說:“貨已出手,這是余下的兩萬1,你點點。”

朱急忙雙手合十,再三感謝。

陸說:“我拿你的新貨也賺了點錢,老實說有些過意不去……”

朱連忙擺手說:“哪里哪里,再這樣說就見外了。”

“所以我想干脆送你一幅畫算了。”說罷陸同打開了手上的這幅畫,是張大千的《買舟圖》。“你不是有本中國名家名畫的集錦介紹嗎,翻開看看有沒有這幅畫。”

朱就翻書看了看,果然找到了,不覺十分驚訝,目不轉睛地著看。齊說:“你不用懷疑,絕對真跡,它的市場價比你以前那些所謂的寶貝加一塊都還要高。不信的話你拿到省博物館請專家看看,我說錯了你把我名字倒著寫。”

朱問陸:“這麼名貴的畫你從哪弄來的?”

“一個朋友賣給我的。我心想不能對不住你老朱啊,就送你啦!”

朱想說我收受不起,可嘴唇囁嚅著,話到舌尖上竟就是出不了口。他實在是太喜歡了,在文物這行里瞎折騰了這麼久,他還從沒碰到過這麼好的寶貝,尤其是在出售了那批新貨之後,出于對這一行里的種種陷阱的恐懼,他幾乎不知道該如何重新開始,這幅畫對他來說自然就顯得更為重要。齊說:“喜歡就收下吧。你那批東西雖然不值錢,但問題是別人拿去能買到好價錢,所以你就別不好意思了,這也是你該得的。”

朱就尷尬地笑著,因為起了貪心,而這貪心又跟他一貫的處世原則不相符,他臉上的肌肉甚至都有些僵硬了,繼而又變得有點抽搐。想了半天才說:“好好,太好了,真的是補償我的?”

“陸同說:“別再說什麼,收起來吧,齊先生估計它10年後至少可以翻兩番。”

“行,我就不客氣了。陸老板真夠意思,我朱應洪不會忘了你這個朋友的。”

陸同說:“其實這對我來說小意思。我這幾天准備去買幾個寶貝。”

齊饒有興趣地問:“去哪買?”

“一個大老板,他看中了我的那幅李苦禪的《遠瞻》,說要用幾件寶貝換,我聽說過幾件寶貝,覺得劃得來,同意跟他換,過幾天你跟我去看看。”

“到底什麼寶貝?”

“說什麼一件是宋朝哥窯龍泉斷紋瓷,一件是清朝雍正的釉下五彩瓷,市價在5、6萬之間,足以抵得上李苦祥的《遠瞻》。”

“你跟他什麼關系?”

“朋友。”

“真是朋友?”

“當然,怎麼啦?”

“是朋友他為什麼想騙你?”

“他怎麼騙我,我怎麼不知道?”

“等你知道就晚了,我今天才知道原來大老板之間的友誼竟是這樣的,雖然腰纏萬貫,可為了區區小利竟可以這樣蒙騙。”

“你的意思是說他的兩樣東西都是新的?你還沒見到呢,怎麼知道是新的?”

“有些鑒定只需要具備某種知識就可以了,不必親眼看到。那宋朝的哥窯斷紋瓷,其實只是曆史上以訛傳訛形成的,並不存在,至于釉下五彩,到今天僅百年曆史,可清朝雍正距今多少年?”

陸同眨巴眨巴眼說:“哦哦,他好像是釉下青花。”

“那也不對,釉下青花曆史雖長一些,也不過200年曆史,可雍正是1723年登基,1736年駕崩,過了250多年,那時哪有什麼釉下青花!”

陸同便罵道:“他娘的,那個雜種居然敢蒙老子!”

齊說:“那種人可得當心,以後萬不可跟他做生意。”

朱應洪本來對齊的專家身份還有點懷疑,這下是完全相信了,不覺露出恭敬的神情說:“齊先生真是博學啊,聽你說話真是長見識。我請教一下,那哥窯龍泉斷紋瓷,我雖然不懂到底是什麼,但在一些文物書上好像看過一些專門談論它的文章,怎麼,原來不存在啊?”

“以前大家一直是認為存在的,還有人專門研究它,找哥窯的舊址。但一直沒找到,這幾年就有學者發現它其實只是文物上的一種說法,真正的用意是什麼還不清楚,但它不存在大概是可以肯定的。很多人不懂,就經常拿它來蒙人。”

“斷紋瓷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就是瓷器上有許多條紋,所謂金絲鐵線,看上去好像數十數百條裂縫一樣,十分美觀漂亮,但又並不漏水。它的燒制方法至今還是個謎。大概關鍵是對濕度的控制。據說,燒成出窯冷卻的時候,因為瓷器在不斷的裂縫,便發出了一種十分好聽的音樂般的聲音。”

朱陸兩人都聽入了迷,又問了一些問題,方才散了。

第57章 賊王猛陰謀國產 蠢偉強錯愛女傑

這日,王猛搞定了溫習知,就帶他來見陸同。兩人走進陸的辦公室,溫習知一見陸便賠笑臉,連連為上次的事道歉,說:“那時我們只是朋友,但現在是朋友加兄弟了,陸老板再有什麼,溫某一定照辦。”

陸同暗想王猛這紈褲子弟倒不是那種單純的混混,還真能說到做。三人就在辦公室談開了貨款的事。溫習知說:“陸老板,我不是給你潑冷水,東城區那片別墅和商品房大家現在都怎麼說的你知道嗎?”

“老鼠藥。”

“啊,就是,看來你知道,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你卻去接手,什麼意思,真想賭這一把?”

“不是賭,是我對省里的經濟形勢做了一番客觀的研究後冷靜做出的決定。湖南省落後了這麼多年,全是人為因素造成的,現在形勢已經逼迫得再不能慢騰騰的搞了,否則會跟西部的一些省份一樣落後。朱榕基現在已經開始領導經濟改革,李鵬之後肯定是他接手。付利民跟他私交很好,是出名的右派,所以我敢肯定他來省里後各方面的情況都會大變樣。”

說得溫習知頗頗點頭。“看來你確實研究過形勢。”

“當然了,知已知彼,百戰百勝,我陸同可不是撞大運撞到今天的,每一步都充滿了思想。”

王猛和溫習知相視而笑:“又牛屎起來了。”

開了一會玩笑,王猛找了個借口把陸同拉到別一間房子說:“貨款歸貨款,但規矩不能破。”

陸說:“那是當然,我陸某這方面做事一向讓人無話可說。我不了解他,聽你的,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他貸你兩億,你給他500萬。”

“一言為定,我再給你100萬介紹費。”

“陸兄確實夠朋友,那我就不客氣了。你就趕快做房地產吧,我已經跟馬雄壯說好,我們上下其手,里應外合,爭取半年內把他的轎車廠轉到我們名下,到時你可一定要把資金給我騰出來。”

“行,沒問題。”

兩人返身回了辦公室,跟溫習知談了一會貸款的手續問題, 很快便談妥了。送王猛出門時陸問王:“汪凡的事辦得怎麼樣啦?”

“我跟我家老爺子說了。唉,我家老爺子老頑固,沒辦法,我只好去找老爺子的一個同事,這事少不得要打點打點。”

“那就打點吧,要多少吱一聲,只要能把朱應洪扶上去,出多少都值。”

“那些老東西革命過來的人,又想錢又怕錢,給少了他不高興,給多了他又消受不起,就100萬吧,我保證給你把事辦妥當。”

“行,貸款的介紹費,我一起支給你。

王猛便把銀行的帳號給了陸同。陸同當天就把錢給他撥了過去。錢一到手,王猛就給北京的母親打電話,要他去找中紀委的徐老,請他干涉一下這邊的人事安排,並囑母親千萬不可跟父親說。母親說:“這是自然,我怎麼會跟那個老頑固說。”

母親最疼這個小兒子,因他沒有出息,為他操碎了心,所以只要對小兒子有利的事,她才不管什麼原則不原則。她拿著兒子撥過來的錢就去找人了。現在的許多老革命,實際都很現實,有些人甚至為幾萬塊錢就失節。她辦事很順,找的人都答應幫忙。北京的影響力便一下通過幾條渠道輻射到了省城。在新的人事調整工作中,汪凡就給調到經濟開發管理局任黨委書記去了。這邊廂自然就是朱應洪接了班。

以前朱聽陸說過要幫他上去,他以為陸不過是信口開河,沒往心上去,突然間他就成了建委主任,不覺很是驚訝。他竟都還沒有馬上想到這是陸在幫他。後聽幾個親信議論,把跟陸交往的前前後後回憶了一遍,方才恍然大悟,知道必是陸了。雖然對陸這麼深的心機謀劃他有那麼一點不爽,但還是心存感激的。照他自己的設計,他是想在五年時間里坐上這個位子的,再經過五年奮斗,也就是知天命的時候,能進入省委。他知道這種設計過于理想,難度很大,但現在看,不僅變得很現實很容易了,而且時間也會提前,再扳著指頭一算,未來去中央干干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正式上任的這天他特意去陸家拜訪,還破天荒俗不可耐的送了一包君山銀針和一套精美的紫砂壺茶具。說:“我知道這些東西你看不上眼,但是我的心意,幸勿笑納。”

“朱主任太客氣了,以後我們就是兄弟,不分彼此。”

喝了一回酒,陸同就又領著朱看自己新近搞的幾件寶貝。一件大紅牡丹鵝頸瓷,一幅徐悲鴻的萬馬奔騰圖,一只清宮皇後的寶石戒指,還有一張宋代的紫檀木紅漆雕花龍鳳床。朱的眼睛都看直了。陸說:“朱主任在這行里混久了,這些東西以後也會有的。”

朱應洪完全被文物蒙了心智,覺得陸真是一個難得的好朋友,便想報答陸同。

不久,朱應洪就找到了機會。河西銀盆嶺一帶要進行拆遷,建一片商業樓和居民區,自然是一塊肥肉,他想把這個差事交給陸。不過因他資曆太淺,人家不服他,河西區區長就不買他的帳,要把工程交給河西的一家房地產公司。朱雖是全市建築主管,但強龍難壓地頭蛇,在人家地盤上他也不好辦,便跟陸同商量,意思是要陸同想辦法去擺平河西區區長。陸同盡管很想接這工程,但因現在的主要精力放在東城區的房地產業上,在這邊便不很上緊,說就算不能全部拿到,拿一半也可以。可即使是這樣河西區長也不同意。朱應洪便生氣了,心想我堂堂正正的建委主任連這點事都辦不成,以後還說得起話嗎,就硬是把一半工程給了陸。哪知陸的工程隊一進場就出了事。河西區長支持的那一家公司請來了黑道上的人,把陸同的人給打傷了。當地派出所介入調查,明明能抓著的人都公然放掉了,還跟陸同這邊的人混賴,說根本找不到人。陸同知道那邊警匪一家,如不玩點邪的看來擺不平這事,便來找熊彪,請他出面擺平對方。

熊彪嘿嘿笑了起來:“噢,原來是你的人呀, 你不是南方房地產公司嗎,怎麼又成了瀟湘建築公司啦?”

“其實我對這工程不感興趣,主要是我小舅子辦了家建築公司,那小子年紀輕輕,能辦個鳥事,根本找不到生意,我老婆逼著我幫幫他,沒辦法,我只好攬了這個活給他,可一干就惹麻煩,你說那小子能干什麼事!”

“是這樣,那我就明告你吧,兄弟,對不起了,打傷你的人的,是我下面的弟兄。”

陸同大吃一驚。他上次跟熊接觸,因只想請熊幫忙對付別人,再一個打心眼里瞧不起熊這種中等規模的房地產公司,便沒往心里去,時間一久早忘了熊的公司叫什麼名字。他愣了一下,然後大笑起來:“啊,這麼說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熊彪也笑:“我說是哪個賊人敢跟我放對,原來是陸大老板。陸大老板是一方豪傑,當然不把我姓熊的放在眼里。”

陸同忙說:“熊老板這是罵我呢。不知者不怪,回去我就馬上把隊伍撤了。合同也撤銷,工程還給你。”

熊高興地說:“陸老板爽快,夠哥們。我沒白交你這個朋友。你那些被打傷的人,我負責全部的醫療費,你就別再要派出所抓人了,怎麼樣?”

“哪能要你出醫療費,這事你就別管了,我去善後,什麼事也沒有啦!”

兩人交談得非常愉快,熊請陸吃了一頓飯,陸便告辭走了。

下午,熊在辦公室辦公,技術科長黃自明這時來談工作。先說的是一些技術上的問題,後來便提到了苟云,說前幾天苟云在工大建一棟樓房時因跟附近一個居民發生一點口角,就把人打傷了,事情雖然被張哨兵摁了下去,但在當地影響很壞,有個副校長放話說要把我們趕走。熊彪哼了一聲:“他口氣倒不小,請神容易送神難,我既然進去了就不會輕易退出來。”


黃自明說:“熊總,我追隨你有好幾年了,你待我不薄,我對公司也忠心耿耿。今天我跟你提一點意見,也許你會覺得逆耳,不喜歡聽,你只當我胡說八道。”

熊彪看了黃一眼說:“老黃何出此言呀,我一向對你言聽計從,怎麼會把你的話當胡說八道,你別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吧?”

“不能說意見,只能說是工作上的一些看法。”

“說,只管說。”

“以前公司規模不大,大家湊在一起,倒也正常,可現在攤子鋪開了,各項工作逐漸走向正軌,我覺得大家就不能再湊和著過了。明確地說 吧,我覺得你用人制度太落後了,這會妨礙你的發展。”

“你說應該怎麼用人?”

“應該用人唯賢。可你基本上用人唯親,有些人根本就不懂做生意,完全是仗著你的勢狐假虎威,亂搞一氣,經常給工作制造麻煩,你從來也不處理他們。我覺得這樣很不好。”

熊說:“你說的這個我其實也知道。站在你的角度看,這樣確實不好,可站在我角度看,我也是沒辦法啊!他們那些人都是追隨我出生入死打天下的,個個都有功勞,我總不能過河拆橋,把他們全廢了吧!”

“我知道你也難,那些人野蠻慣了,舊習難改。我不是要你廢了他們,而是說給他們安排一個出路,你表面上跟他們還在一起,實際卻沒什麼關系,讓他們自己去混,這樣隨他們弄出什麼事來都不會影響你。你再向社會公開招聘一些人才填補他們的位置,對公司未來的發展會大有裨益。”

熊把黃看了一會,笑道:“你是不是跟苟云、管和他們有矛盾,想把他們弄走?”

黃自明急忙表白說:“熊總,你要這樣說就真正是冤枉我了。我跟他倆有矛盾這是不假,老實說我對他們那一套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作派很不滿,好歹也都是有身份的人了,怎麼還這樣毛毛躁躁,像他們這樣下去,遲早出大事。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我才會給你提這個建議,完全是為公司著想。如果你非要說我想泄私憤,那行,我收回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過。”說罷黃自明起身就走。

熊彪把他叫住,要他坐下:“著什麼急嘛,兄弟之間,有什麼說什麼,何必這樣呢!”他給黃開了一根煙,問:“那你說我應該怎麼給他們找條出路?”

黃自明吐出一口煙圈說:“他們這些人,只配去搞夜總會。所以我覺得你最好把他們都發到夜總會去。”

“夜總會是我一個表叔在那搞。我表叔小時對我有恩,我怎麼能讓他們去占我表叔的地盤。”

“你可以給他們再開一家夜總會。我問句不當問的話,熊總,你們是把兄弟,但如果將這把兄弟換算成錢,你說他們值多少?”

熊看著天花板想了想說:“大概一百多萬吧。”

“有這麼多?那就好辦了,你可以拿這筆錢再去開家夜總會,要豪華一些的,完全交給他們,叫他們自負盈虧,我估計他們都會願意,因為明擺著辦夜總會的收益比他們在公司里的收益大。”

“辦法倒是個好辦法,可就是一下拿出這麼多錢給他們……”

“你別以為這筆錢很了不起,把他們換掉,用幾個真正的人才,你掙的錢會比這多得多。人才就是金錢啊,要發展沒有人才那是絕對不行的。熊總,該舍的時候就得舍。”

熊心里承認黃自明說得對,可一時也拿不定生意,就說:“讓我再考慮考慮吧。”

黃走了,熊呆呆地想了一會,忽然想起了張哨兵,便給張掛了個電話,要他晚上過來洗個澡,拿一拿,順便談點事。

晚上7點多鍾,張哨兵才開車過來了,一身的酒氣。熊問他跟誰喝酒。張說:“西郊貴族中學的校長。我兒子今年讀初中,我想讓他進貴族學校。在一般中學讀書,認識的大多是一些窮人家的孩子,對他以後沒什麼幫助。他娘娘的,這貴族中學的校長,實際上也就是從一般中學調去的,因為管的是有錢人和高干子弟,他就不知道多牛逼,眼睛長到腦門上去了。老子頭一次求他,還托了人,封了個大紅包,他竟一口回絕。虧得前陣子他學校的財務室被偷了,請我們去破案,落在老子手上了老子能有他的好?就給他壓著不辦。他這才知道厲害,親自上門向我道歉,說只要破了案,他就收我兒子……”

熊不禁罵道:“這叫什麼**話,破了案才收,那萬一破不了呢?

我也是這樣想,當時真想罵他老東西一頓。不過還是算了, 跟他斗氣,害的是我兒子,忍一口氣,只要讓我兒子進他學校,我就不跟他計較。這不,把案破了,今天就在家里請他吃飯,要他以後多看承看承我兒子。”

“你為兒子倒是挺盡心的。”

“沒辦法,這是我張家現在唯一的香火,不把他弄好一點,對不起我家祖宗。”

“我那老婆沒用,只會生女兒,娘的,長大了一嫁人,我白替別人養一個人,這家產也不知傳給誰。”

“叫你小妾再生嘛,多生幾次不就有了。”

“說得對,怎麼著我也得弄個兒子出來。”

拉了一通家常,張哨後就問找他來什麼事。熊便把黃自明的建議告訴了張,問他有何看法。張說:“其實這話我早想說,管和是一介武夫,除了動刀動槍,什麼也不懂,還常常誤事,跟他怎麼說也沒 用,稀泥巴糊不上牆。鄒偉強、苟云也是一路貨色,讓他們在公司里當領導,說出去讓人笑話。但不要他們干,情理上又說不過去。所以我一直沒說什麼,今天黃自明的建議我倒覺得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鎮上的夜總會其實最適合他們,你要讓你表叔做,這也是人之常情,就不說了,現在拿一筆錢讓他們再開一家夜總會,一箭雙雕,應該這樣。”

“我就怕他們不願意,說我閑話。”

“我想不會吧,平常跟他們說話,我發現他們在公司里干得也不是很開心。再說夜總會效益好,又完全歸他們,這麼優厚的條件,他們應該不會有意見。”

“你也這樣說,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原來你是擔心我不同意。我們兄弟什麼關系,你只要有重大決策,我從來沒反對過。”

兩人計議已定,各自散了。

過了幾天,熊分別找管和、鄒偉強和苟云談話,說了自己的意思。那三人其實早想如此,只是不好開口,現在自然喜出望外,立刻就讓出了公司里的位置。然後三人去城里繁華的鬧市區進行了一番考察,正好五一廣場西北角有一片私人門面要出售。那地方很大,有幾百平方米。三人跟戶主談了幾次,用60多萬買了下來,然後把一棟樓房和一片平房重新整修了一番,做了一個很有情調的門面,內部再用時下最高級的材料裝飾一道,音響效果極佳的大廳,富于浪漫情調的包廂,桑拿浴,按摩室等淫蕩娛樂設施一應俱全。熊彪來看過一次,稱贊說:“不錯,比我那家夜總會強。又開玩笑地問:“你們現在也是老板了,以後可能就不會受我節制了吧?”

三人急忙表示:“大哥說哪的話,您永遠是大哥,什麼時候我們都聽您的。”

“我倒也不敢這樣想,只要你們還認我這個大哥就行了。”

說了一會話,熊要走,三個人想留他玩一兩天,熊說:“幾個大男人有什麼好玩的,等以後你們進了貨,有一兩個雛兒,我再來看看。”

這里三人便開了一個會,推舉管和為總經理,鄒傳強、苟云為副總經理,職務雖有高低之分,但利潤絕對均分。幾個家伙雖不學無術,畢竟在熊的房地產公司干了幾年,多少了解一點管理方面的事,很快便把相關部門建立了起來。最後就是招聘小姐的事了。

這一天,把招聘廣告一登出去,就來了許多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孩,年紀都在20左右。鄒偉強在三個人中最愛風流,平常也最會討姑娘喜歡,便負責這項工作。所謂招聘當然不會考文化知識,就是純粹的以貌取人。來的姑娘雖多,但沒幾個漂亮的。鄒偉強知道開業之初給人一個好印象非常重要,如果小姐不夠俏麗,那縱有再好的服務生意也上不去,便本著甯缺勿濫的原則,只挑了五六個女孩,其余的都打發了。時間不早了,他已有點厭煩,便罵了一聲說:“他娘的,長沙市的漂亮姑娘都哪去啦?”

這時一個工作人員里面告訴他外面有個姑娘應聘。

“叫她明天來。

“我是這樣跟她說的,可她不聽,纏著不走。我拿她沒辦法,干脆叫她進來你隨便看一眼吧,行就留下,不行再叫她走人。”

“我說了,叫她明天來。”鄒偉強不耐煩地揮揮手,轉身就走。可沒走出幾步,忽聽得身後響起了一個十分悅耳動聽的聲音:“干嘛這樣急著走,看一眼又耽誤不了你多少事。

鄒驚訝地回頭,就看見大廳里已經站著一位十分漂亮的女孩子。聽口氣她顯然就是那個工作人員說的應聘者。沒想到她不等招呼就自己闖進來了,她的膽量和容貌都給鄒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他便立刻決定跟她談談,對邊上那個工作人員說:“你出去,再不准放人進來。”

那人應一聲去了。

鄒偉強把眼前這女孩仔細打量了起來。女孩子微笑著看著他,就好像跟他是熟人似的,一點也沒有害臊的表情。她的打扮也與眾不同,既不像城里女孩那樣嬌豔,也不像鄉下女孩那樣樸素,看得出她化過妝,不過化得不重。她的頭發披散著簡單地燙了一下,蓬松而不凌亂,顯得有點世俗的風韻。鄒偉強不禁暗暗罵自己:“娘的,你這個蠢東西,差點放走一個寶貝。”

“請坐!”

他指著沙發對那女孩說。女孩微笑著大方地坐下了,四處看了看說:“你們這里裝修得恐怕是最豪華的。”

“哦,這麼說你去過很夜總會。”

“對呀!”

“那你一定早就找到工作了,為什麼還來我們這里應聘?”

“多一份工作多一份收入嘛,怎麼,不歡迎我?”

“不不,我怎麼會不歡迎你,巴結你還來不及呢!小姐叫什麼名字?”

“鮑愁。”

“什麼,報仇?

“對。”

“怎麼這麼怪的名字,有姓報的嗎?”

“我就是呀!”

“我可是第一次聽說還有姓報的,而且是報仇,你要向誰報仇?”

“原來你聽錯了,不是報紙的報,是鮑魚的鮑,鮑魚,你當老板的總應該吃過吧?仇也不是報仇的仇,是愁眉不展的愁。”

“哦,這個鮑愁呀,冷不丁一聽還跟報仇似的呢。你是哪的人?”

“這個你就不必打聽了,干我們這行的都不會把真正的家庭住址告訴別人。”

“你多大啦?

“你猜猜看。”

“20歲。”

“小了一點。”

“25歲。”

“大了一點。”

“那就是22歲。”

“不要問女孩的年齡。還是來談談工作吧,我來這干,每晚你要收多少錢?”

鄒偉強把鮑愁上下打量了幾眼說:“看你像個高手,那恐怕得交50塊,每晚50塊。”

“行,就50。什麼時候開張?”

“三天後,我要搞一個隆重的開業儀式,會有許多政商兩界的頭面人物出席,你也來捧個場。”

“嗬,政商兩界的頭面人物,看來你們這池水不淺啊!”

“那當然, 水淺了根本撲騰不開,不出三天就得關門。我看你這樣子,出道大概有好幾年了吧,又玩遍了省里的夜總會,見多識廣,想必也認識不少政商的頭頭,到時候正是你的用武之地,你給我好生侍候著,開張第一天我不收你的錢。”

“好說。”

兩人又說了幾句,沒什麼事了,鮑愁就要走。鄒偉強已經看上她,有點舍不得,便挽留說:“別急著走嘛,再玩一會,我請你吃飯。”

“初次見面,怎麼好意思讓你破費呢!”

“在外闖蕩的人,四海皆兄弟也。”

“我可不是男的, 跟你做不了兄弟。”鮑愁是風月場老手,一貫干的就是傍人養活的勾當,豈會真不好意思,不過嘴上說說而已,很快便接受了鄒的邀請。這時,已是黃昏時分,處理完夜總會里其他事物的管和和苟云走了出來,見鮑愁頗有幾分姿色,便問鄒她是不是新招的小姐。鄒說:“是的,但現在也是我的朋友了。”

幾個人就一起出門去外面吃飯。席間管苟兩人都很垂涎鮑愁的麗色,經常調戲她,若不是礙著鄒的面子,他倆簡直就要動手動腳了。管和說:“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苟云也說:“我也有這種感覺。”

鄒偉強便罵他倆:“扯你們娘的蛋,我問過她,她從沒去過河西,你們上哪去見的她?”

管和說:“她沒去過河西,我們進過城啊,城里這些大大小小的夜總會哪一家我沒玩過!”

鮑愁說:“很有可能,我見你們也有點面熟。”

管和便異常高興,更加熱情地跟鮑交談。鄒非常不爽,便喝著悶酒,半天不語。後來鮑發現冷淡了他,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管和雖想搞鮑,但知道鄒先站著這個位置,如強行奪取,勢必傷朋友感情,只得暫且把這份心摁了下去。吃完飯,管苟兩人先行告退,鄒和鮑又坐了會,方才離開飯店。鄒要請鮑去看電影。鮑閑著沒事,去夜總會工作時間尚早,便接受了邀請。在影院里,觀眾稀稀拉拉,片子也不甚好看,鄒見四周沒人,便開始動手動腳了。先把鮑的**擺弄了一回,弄著弄著就把持不住了,竟然就在坐位上忙了起來。鮑一言不發,顯得專心致志,有時候他的手、胳膊或身子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會把他撥開,好像他在干什麼並不重要甚至是跟她沒關系的事。完了事,鄒問她:“你看得進嗎?”

她面無表情地說:“你鑽得進我就看得進。不是跟你吹牛,有一次三個人干我,我就在他們干的過程中讀完了瓊瑤的一部中篇愛情小說。”

“嚇,你還讀愛情小說呀!”

鮑愁憤怒地看了他一眼,說:“本來不打算收你錢的,可你這家伙太不會說話了。100塊,一個子也不能少。”

鄒嘻皮笑臉地說:“我也沒打算少你的呀,我看這樣吧,我再加100,今晚你就歸我包了。”

鮑愁沒說話,但表情似乎是同意了。

過了幾天,鄒他們的夜總會正式起名為蝴蝶夢夜總會。張哨兵、熊彪自然都來捧場,還以各自的影響力帶了一幫子政商兩道的朋友。上午時分,夜總會大門前就停了許多轎車,其中有一多半是進口小車,顯見來客的身份檔次都不低。管鄒苟三人今天的裝束特別有意思,穿的都是解放前漢奸最愛穿的那種開襟褂子,分別是黑色的、白色的和咖啡色的。三人站在大門前迎接各方貴賓,頻頻打拱手。每來一個客人,就會響一串鞭炮聲。從早上一直響到中午,滿地的紙花碎片,滿天空嗆人的硝煙。接著夜總會里大排宴席,里里外外觥籌交錯,酒氣飄香,亂烘烘一片好不熱鬧。到了下午,走了一批客人,又來了一批,晚上便又擺宴席,鼓樂齊鳴,有了一些紙醉金迷、歌舞淫蕩的氣象了。鄒偉強今天忙壞了,堆著笑臉,到處說奉承話,求那些政商名流今後多多捧場。到了晚上,他有點累了,便在大廳里坐下來休息,一眼卻發現不遠處坐著鮑愁,正緊緊靠在一個肥頭大耳的家伙身邊,跟他非常淫浪的說笑著。鄒偉強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實在是每天在裙衩堆里滾來滾去的人,這一會居然有了醋意,便惡狠狠地盯著鮑,想要鮑收斂點。鮑愁看著他的目光,顯然明白他的意思,卻根本不當回事,繼續跟那男人打情罵俏。他拿她沒什麼辦法,只能干生氣。好不容易看到鮑去衛生間了,他忙奔了過去,尾隨鮑進了衛生間,返身就要關門,忽聽一聲尖叫,從馬桶間里出來了一個拎著褲子的女孩子。他便沖這女孩瞪眼道:“叫什麼?趕緊把褲子系好跟老子滾蛋。”

女孩原來是夜總會的小姐,看清是副老 嚇得便連忙跑了出去,到外面系褲帶去了。鮑愁一邊解褲帶一邊往馬桶上坐,說:“你進來干什麼,堂堂的副總經理,怎麼這麼不顧身份?”

“我實在忍不住了,你跟那個肥頭大耳的家伙那麼親熱干嘛?”

“笑話,我想跟誰親熱就跟誰親熱,只要我每天不欠你的錢就是了。”

“我告訴過你,我要養活你,不許你再傍別的男人。”

“可我沒答應你。”

“你必須答應。”

“姓鄒的,我鮑愁長這麼大還沒有誰這樣對我下過命令。”

“那我就給你下一次。”

鮑愁已把尿撒完,起來系好褲子,洗了洗手,攏攏頭發說:“我痛恨向我下命令的人。”

“我痛恨抗拒我命令的人。”

說罷鄒偉強就往她**上抓。她推開他,他便抓她的手,使勁反向扭過去。就聽得她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倒把他嚇了一跳,忙松開她的手。就見她捂著被他捏痛的手,眼淚都流出來了。他很不明白,自然雖然用了勁,可也不至于這樣。他看見她的右手的小手指上好像有一道勒痕。他就更驚怪了,再怎麼應也不該弄出那麼一道好像傷痕的印子。他要看看她的手。她不給他看,憤怒地說:“走開。”

他也來了橫勁,也許更想解答心里的疑惑,搞清楚那道傷痕到底是怎麼回事,非看不可。兩人推推搡搡,這時門外響起了幾個男人吆喝的聲音。他不覺更惱怒了,哪里來的雜種,敢在老子的地盤上亂喊亂叫。開門一看,竟是剛才和鮑親熱的那個男人和他的朋友。原來那男人聽人說有人進了鮑愁的衛生間,就急忙帶人過來,想看個究竟。見是鄒,那男人頓時愣住了,繼而陪笑說:“是鄒老板呀,我還以為……”鄒萬分尷尬,情急之下,就編了個謊話說:“我肚子憋壞了,一時性急,走錯了地方。幸虧里面不是外人,只是我這的一個小姐,不礙事的。”說罷鄒就急忙離開了。

那男人有點莫名其妙,問鮑:“到底怎麼回事?”

鮑說:“沒什麼,走, 跳舞去。”

跳了一曲舞,那男人不像剛才那樣熱情了,他預感鄒跟她之間有瓜葛,自己最好別趟這道渾水。哪知鮑卻恨鄒無理,反而死死咬住這男人, 溫言款語,像恨不得立刻融化在他懷里似的。他就又慢慢熱情起來,心想她既然如此,想必跟鄒也沒什麼事。到了晚上11點,這男人便穿好外套,要帶鮑愁離開。這時一直躲在暗中觀察的鄒突然閃了出來。他有點失去理智,要上前去阻止鮑,卻不料被一個一直暗中注意他的人攔住了。他惱怒地推了這人一把,正要開罵,一看,卻是大哥熊彪。他自然軟了下來。熊低聲訓斥他說:“你吃錯藥了,為這麼一個女人值得嗎?”

他鼓著腮幫說:“我也不知為什麼,就是喜歡她。”

“那也得慢慢來,你知道那家伙是誰嗎?”

“誰?”

“河西區新來的書記,我今天特地請他來玩的,你這一鬧,會打跑多少生意,算過嗎?還他娘的是個老板呢,我看你小子越活越回去了。”

鄒挨了罵,做聲不得,但仍顯得很憤怒,捏著拳頭說:“我一定得收拾那個臭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