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五章 望遠鏡


楓32

第65章 望遠鏡餿主意失算 三板斧反腐敗奏功

這晚,程易生就叫黃建國在玉樓東要了個包間,定了一桌好菜,再叫來了周正濤,三個人密商搞定區里人大代表的大事。黃建國說:“要說辦法,沒什麼更好的辦法,就是使銀子,只是怎麼個使法,使了銀子後會不會還是照樣流票,這有點棘手。”

“周正濤你是人大代表嗎?”程問周。

周答不是。

黃建國說:“他是不是並不重要。我說一哥……”因易一音似,區里那些生意人先是叫程易生易哥,後來就改成了一哥,老大的意思,程易生也非常喜歡這個尊稱。“你開個會,跟那些人大代表挑明了說,告訴他們誰不投王大軍的票就收拾他。”

“廢話,我還不會這樣說,問題是怎麼知道他投沒投王大軍。”

半晌沒說話的周正濤這時說:“區長,我沒參加過投票,不知道投票箱的設置情況,我想問一下,投票的時候是一個區一個投票箱還是總共一個投票箱?”

“不是一個區一個,也不是一個,是總共兩個箱,這些年的投票都是兩個箱子。”

“有規定的嘛?”

“這我都還不是很清楚,好像不是吧,可能幾個箱子夠用就用幾個箱子。問這干什麼,你有什麼想法?”

周正濤咳嗽了一聲說:“我想如果能搞成一個區一個箱就好了,這就容易控制那些代表們了。”

黃建國說:“那也未必,無記名投票,即使我們區一個箱子,里面出了反票,你知道是誰的?”

“查字跡,一查就知道了。”

黃建國瞥了程易生一眼,忽然改口贊道:“咦,是個好辦法。”

程易生想了想說:“這得向上反映,你必須找到一個讓上面相信你有道理,並且絲毫不會懷疑你動機的借口。”

周正濤笑了笑,他的笑里有一層嘲諷程易生不夠機靈的意思,當然,這個意思程易生是絕看不出來的,經過數年官場訓練,周正濤已經完全知道該如何修飾、掩飾他的每一副表情了。“這事其實容易,只要跟省人大的齊主任去拉拉關系就可以,塞點銀子,讓他去找借口,我們根本都不用費腦子?”

程易生把手朝周正濤一伸:“主意是好,但銀子呢,你給我?”

黃建國便說:“你不是說那80萬還沒動嗎?”

“已經劃到每個人頭上去了,只是還沒給而已,動了這筆錢,我向那些人怎麼交代?”

“齊主任什麼行情?”

“那老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燈。我只要一說這事,他肯定就知道我想搞名堂,沒10萬不可能讓他點頭。”

“那就10萬吧,你馬上去辦,錢我過幾天撥給你。他娘的,自從辦這事以來,我就入不敷出了。”

程易生不客氣地回敬他說:“這麼大的事,隨隨便便就想搞成啊,你想得也太美了。”

商量完事,幾個人也沒情緒去夜總會玩了,就各自回家。路上黃建國對周正濤說:“你出的好主意,我又多給了10萬。”

“可能他真需要這麼多才能辦成事呢。”

“狗屁,程易生我還不了解他,他就是憋著勁要趁著我這次辦事大撈一筆。以後肯定還會找機會開口。你只說你聰明,以後但凡要花錢的鬼主意,你都給我多惦量惦量,別老叫老子當冤大頭。”

可沒幾天,程易生就傳來話說齊主任這次也沒弄成,他把這個意思在常委會上一說,當即就引起了強烈的反對,消息傳開後更是鬧得省府上上下下議論紛紛,說一個區一個票箱只會破壞公平公正的選舉原則,如果人大堅持這樣做,那有人就要把狀告到中央去。齊主任只好罷議。程易生周正濤說:“你這主意太簡單了,應該想到別人不是傻瓜,不會任由你擺布的。”

周正濤心里不悅地說:那你當時怎麼不立刻糾正,還馬上張口要錢。背後他問黃建國:“既然事沒辦成,那10萬塊錢他還你了嗎?”

黃建國瞪著眼睛訓周正濤說:“我只說你成熟了,出道了,哪知你還是有幼稚的時候。他從來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怎麼會還給我!我聽好幾個他下面的干部在背後罵他的娘,有個科長出5萬塊錢買個稽查處處長,結果原地不動,5萬塊錢也打了水漂。那科長還不敢去要,一要,說不定哪天科長都沒得當了。還有一個副處長,想把老婆調到稅務局,給了2萬,人沒調成,錢也沒了。我幾次想去上面運動運動,撤了他***,但又一想,天下烏鴉一般黑,換個人來……”

“也許更厲害,吃人都不吐骨頭。”

“所以還是算了吧,只要這事能辦成,我就謝天謝地了。我已經為這事投了大量的資,絕不允許失敗。最初是你的主意,你小子也得替我負一分責任。”

周正濤就陪笑說:“那是當然。不過,是不是你老人家也給我漲點,二十萬太少了吧,我不要求多了,三十萬,行不?”

黃建國咬牙切齒地搖著頭對周正濤說:“你真的是個壞蛋了呢!”

“可我也是您的侄兒呢。”

回到家里,衛翠蘋就對周正濤說:“你趕快回去,大哥才打電話來,說你媽在家里摔了一跌,叫你趕快回去看看。”

周正濤吃了一驚:“什麼,要緊嗎?”

“不知道,聽說也沒送醫院,大概不要緊吧。”

“我明白了,他這是要我回去接媽來住呢。”

衛翠蘋立刻瞪起眼睛說:“周正濤那我再跟你明確說一遍,你要把媽接來可以,但別傻乎乎地答應從此就由我們家供養媽,知道嗎?大家輪換,我沒意見。”

周正濤怒道:“你講點孝心好不好?”

衛翠蘋把手一甩說:“要講孝心你一個人過去。”

周正濤恨恨地出了門,立刻回了岳大的家里。大哥二哥都在,正陪著母親說話,給母親削蘋果。母親躺在床上,上半身蓋著毛絨毯,一條腿露在外面,腳踝處腫了起來。看見周正濤,母親就對周正濤說:“把我一個人扔在這,你們就不管了哦!”那兩個兒子來看她時她第一句話也是這樣說的。

周正濤慚愧地坐在母親床邊觀察母親的傷腳,問怎麼摔的,要不要送醫院。

二哥說:“要送醫院還會等你來嗎?”

大哥說:“再不能讓媽一個人住在這了,我們三兄弟今天必須有個決定,看是把媽接去住呢,還是留個人在這陪媽住。”

周正濤怕兩個哥哥率先發難,要他獨自收留媽,當著媽的面不好駁回,就說:“我先留下陪媽住幾天,然後你們來接班。等以後我們大家都把家里的事安排好了再接媽去。媽,您說好不好?”

“我不知道,反正死活都由你們。”

倆哥哥雖然很想逼周正濤獨自接收母親,但到底這理上說不過去,見周這般言語,只好同意了。三兄弟商議輪流來這陪媽住一個星期。然後兩個哥哥就走了。老太太就在床上歎氣,說:“唉,我知道委屈你了,他們兩個都不願叫我去住,也怪不著他們,房子太小,擠不下,你堂客又不好說話。只怪我命硬,怎麼就不跟你老爸一起去了 呢,落得乾淨,省得你們為難。”

“媽,你別生氣,以後您肯定跟我們一起住,只是現在我確實還沒把家里事弄好,至于他們兩個,您別指望了,我是早就沒指望他們的。”

“如果你真能這樣做的話,那我這段時間就要他們來陪我,你就不用陪了,以後不麻煩他們,現在叫他們多做一點那是應該的。”

“您想說就說吧,可別說是我的意思。”

這晚周正濤就留在了母親家沒回去。母親的情況使他的情緒變得很糟糕,雖然話說出去了,萬一做不到,沒法交代。他就更迫切地希望幫黃建國把侵吞國家財產的事弄成了,要有好房子,撈一筆橫財,可全指望著這件事呢。夜深了,他睡不著,坐在父親的書房呆呆地想心事。這個家從前還是曾風光過一陣子的。那時父親有權有勢,家里經常賓客盈門,不時有人送禮送錢進來。他記得小時候他吃的零食幾乎全部是那些拍馬屁之徒的貢品,使他在同學中頗贏得了一些威望。即使長大了,也常常能享受到這樣的好事。不過再大就不行了,父親的仕途漸漸走到了末路,後來就退了。可惜兩個哥哥一點也沒有珍惜那時的條件,只會混吃混喝,結果弄得如今要錢沒錢,要房子沒房子,沒個人樣,連人話都不會說一句。

母親很懷念父親,一直沒動父親房里的東西。他無聊賴地翻了一下,翻出了父親的一個日記本。他從來沒看過父親的日記,也從來不了解父親的內心世界。人們對自己的父親,實際普遍都是這樣一種印象,既清晰,又模糊。他看了父親的日記後才知道原來父親對他和他的哥哥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也才知道父親在學校官場上的經曆其實也是很坎坷的,平常只是看到他人上人的一面,好像很了不起,可根本不知道他人下人的一面,那種窘狀和淒慘,無人能夠體會。這叫周正濤非常的心酸,同時又有點驕傲,因為父親那般淒慘最後竟還是熬到了一個正處級干部,那自己至少該熬個正局級吧。他覺得自己比父親聰明,這絕不是非分之想。他比父親聰明的具體表現就是他比父親狠毒。父親是有些婦人之仁的,他覺得這是官場大忌。現在他更看清了這點。如果他不狠,不幫黃建國出謀劃策,就不能從黃那拿到好處,就沒辦法孝敬母親,更沒辦法人前顯貴,局級干部就是空中樓閣。這些感觸和想法,最後便凝聚成了一種精神的力量,使他的思想閃出了一道亮光。他只覺一股熱氣沖上了腦門,愉快地想:應該在投票前悄悄查看所有代表的選票。

他笑了起來。一直困擾他的這個難題解決了。多妙的主意啊,操作起來不會有一點難度,而且天衣無縫。

這種愉快感使他坐在父親的老藤椅上睡了過去。

雖然這種睡眠方式是很讓人不舒服的。但因為精神的作用,次日早上醒來周正濤依然感到精神煥發,頭清目明。他先給自己下了碗面條,吃過了,再給母親下了一碗,還煎了兩荷包蛋,叫母親吃,問母親還有什麼事沒有。母親有人侍候,情緒就好多了,說:“我其實不是不能動,只是你們不在身邊,所以精神恍忽。每天有人來看看,我也就知足了。”

周正濤放了心,便出了門,上班去了。他先到部里處理了幾件事,然後把金真能叫來說:“這段時間你的任務很重。就要開人大會議了,我們這個區已經做出決定,要力挺王大軍。但肯定有些代表不喜歡王大軍,我們必須把這些人都搞定,另外也要為王大軍造點聲勢。所以你的期刊必須多發發這一類的文章,兩個重點,一個是要強調團結,一個是為王大軍說好話。當然,要做得很圓滑,別讓人看出我們在給人抬轎子,明白嗎?”

“懂了。”金真能又說,“不過我覺得王大軍上去了對我們未必有好處,聽說有些代表想選龔福林,我也覺得龔福林上比王大軍上對我們區會更好些。”

周正濤正色說:“這是政治,不是簡簡單單可以用誰好誰不好來決定的。我們都不過是辦事人員,照上面的意思做就是了。另外……你說什麼,有些代表想選龔福林,你怎麼知道?”

金真能笑道:“我的社會關系多,這你不是知道的嗎?”

“你親耳聽到那些代表這樣說的嗎?”

“是。”

“他們都是誰?”

“文化局的張正,工業局的李丹,交通局的陳至立,工商局的……我一時也不能全說上來……反正好些個。”

周正濤便偏過頭去看著窗外凝神思索了一會,再回過頭對金真能說:“那就再交給你一個任務,把這些人的情況都給我盡量摸清楚,越詳細越好。”

“干什麼?”

“你少問,該讓你知道的自會讓你知道,去辦就是了。”


金真能答應了一聲,退了出去,一到外面就小聲罵道:“小人得志便猖狂,**毛!”

周正濤坐在椅子上又想了一會,然後起身去了區政府。他到了程易生的辦公室。有人正在跟程彙報工作,他便在外面站著,不敢進去打擾。程易生發現了他,叫他進去坐。等那彙報的人走了,程易生就問:“有什麼事嗎?”

周正濤瞥了一眼外面,門開著,時不時有人來來往往。他就去把門掩上了。回頭對程易生說:“區長,我有了一個絕好的主意,所有的代表都必須投王大軍,一個也跑不了。”

程易生一聽這話頓時高興起來,臉上現出了十分溫柔和煦的陽光:“什麼妙主意?”

“很簡單,您可以把所有代表召集起來開個會,然後告訴他們必須投王大軍,寫好選票後半打開,再搞個絕對可靠的人在票箱邊上監督。代表拿著選票走過去,這樣監票的人一眼就能看清他寫的是誰的名字。”

程易生臉上的陽光立刻就陰了下去,鄙夷地撇了一下嘴,嘲笑說:“我以為什麼妙主意呢,原來是別人吃剩下的飯菜。你以為就你聰明,這麼簡單的主意別人會想不到嗎?你以為別人不會防范嗎?到底是沒開過人大的人。早就有規定,選票箱前面不許站人,代表寫了票後必須立刻走過去投進票箱。”

周正濤被嘲笑了幾句,依然氣定神閑,顯然早有准備,不緊不慢又道:“我也估計到了可能是這樣情況,那我還有一個辦法,您知道有一種望遠鏡嗎,鏡管很長,彎上來一截,望遠效果很好,可以清晰看到1千多米以外的人的胡子,至于幾米十幾米開外的字就更不用說了。您可以叫你們的代表坐在一起,在他們中間安放這種望遠鏡,放在桌子下面,別人看不到,而你們的人只需要一勾頭就可以通過那彎上來的一截看到鏡頭里的東西。神不知鬼不覺,保證不會被人發現。”

程易生忍不住說道:“好像是個可行的主意,可就是聽上去讓人覺得在搞特務活動似的,讓人知道了笑話。”

“嗨,您何必要有這麼多顧慮呢,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重結果不重過程。”

“你有這種望遠鏡?”

“我大哥有一個同學,去越南打過仗,在戰場上繳獲了一把這樣的軍事望遠鏡,他沒有上交,打完仗,複員後就帶回來了,經常在我大哥面前炫耀,我見過兩次,確實非常好,那種望遠鏡可以避免直接觀察敵情,能夠保護自己。我們軍隊里也有這種望遠鏡,但那是拿不回來的,也只有這種越南的人東西,才可以搞回來。”

程易生笑了笑,似乎是為剛才對周正濤的嘲笑表示一下歉意,然後摸著臉又說:“我總覺得像搞特務活動。”

“就算是也沒什麼,現在辦大事誰不是不擇手段!您干乾淨淨地選,別人如果搞鬼呢,那您不是吃冤枉虧嗎?”

程易生搔了一會頭發說:“行,你先去把望遠鏡借來,我看看再說。”

中午周正濤回去給母親做飯。母親已經把菜洗好切好,飯也蒸好了,只要他炒菜,說:“我不能久站,炒菜不方便。”

母子倆吃完飯,周正濤在廚房洗碗。這時周正剛來了,提著一袋水果來看母親。周正濤說:“哦,大哥,我正想跟你說個事。”

做完事他就把大哥叫到父親的書房說了望遠鏡的事。

周正剛一聽就連連搖頭:“不可能不可能,那望遠鏡是他的寶貝,平常頂多也就是給最要好的朋友看一下,借是絕對不借的。從前有好幾個人想找他借,都碰了釘子。你再不要打這主意。”

“我出錢。我不相信租他的望遠鏡用一用他也不肯。”

“租?我說你想干什麼,不就一個破望遠鏡嗎,值得花錢租嗎?”

“不是我租,是別人想租來玩玩。”

“誰想租?”

“你不認識。”

“他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念頭,租這種望遠鏡玩?”

“我也這樣問他,可他不說,我也不好多問,反正他只要我租,說租到手了給我買兩條大中華。這事還得靠你,你我兄弟就一人一條吧,都給你也行,我煙癮不重,留著也多半是待客。”

“就是,不如兩條都給我。你當部長的經常有人進貢, 還少了煙嗎?”

“行行,都給你。“周正濤暗暗後悔,早知這樣干嘛說兩條,只說一條不就行了。

周正剛:“你那朋友願意出多少錢租。”

“你先去問你的朋友吧,看他開什麼價。我那朋友好說,他是個有錢人。”

周正剛回去後想了一下,他直覺這副望遠鏡不管是周正濤要借還是周正濤的朋友要借,肯定是有大用途的,否則不可能花錢租。他就覺得自己這個中間人不能太傻了,必須在里面也撈一把,不拘多少,有一點是一點。主意已定,便去找了他最要好的朋友甘之朋,說:“兄弟,我不拐彎抹角了,直說吧,有個有錢人想租你的望遠鏡用一用,你開個價,怎麼樣?”

甘之朋自然不能馬上回答,因為他覺得太奇怪了,那副望遠鏡值不了多少錢,拿到舊貨市場去賣,頂多也就三四百的樣子,他不過因為是戰場上繳來的,覺得有紀念意義,所以視若寶貝。便詳細詢問究意怎麼回事。周正剛說:“我也不太清楚,是正濤要租……”如此這般,又說,“我感覺可能是個有錢人想租,所以你可以多開點價。我知道你對這副望遠鏡的感情,一般情況下不借我也能理解,但這次是別人花錢租,你就通融一回吧。”

被周正剛勸了一會,甘之朋也想通了,說:“這副望遠鏡只值幾百塊,但在我心目中是無價之寶,所以,至少租金1000,還得收1000押金,望遠鏡還回來了,押金如數奉還。”

周正剛回去就給兄弟打電話說:“甘之朋同意借,不過條件有點苛刻,租金1500,押金1000。本來他要價還要高,到底我們是朋友,他就降了價。怪不得他,望遠鏡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你應該清楚。”

周正濤絲毫不懷疑大哥的話,一口應承,說明天你回去看母親,我把租金押金一並給你。

隨後周正濤去找跟黃建國說了這事。雖然只有1500塊,這筆錢對黃建完全是小菜一碟,但因為這段時間出多進少,黃建國心里仍很不爽,罵周正濤說:“你當我這銀行呢,想來支幾紋銀兩就支幾紋銀兩?真是崽買爺田心不痛。我跟你打過招呼,別老惦記著我的錢,有能賴不花一分錢就把事辦成。”

周正濤笑著不客氣地說:“舅,您膀闊腰圓,財大氣粗,何必在乎這個。不花錢辦事,您憑良心說這可能嗎?您從工廠走到今天,哪一步台階不是錢給您墊起來?”

“我沒說不給錢,只是要你小子悠著點。”

“我已經一萬分小心地悠著了。”

話休繁絮,且說這天程易生又把黃建國和周正濤叫到玉樓東飯莊的包間里,叫黃買單,指著周正濤的鼻子說:“你這鬼主意差點給老子闖禍。大前天我把那些代表全部召集起來,要他們投王大軍,說到時用望遠鏡監督他們。當時沒人敢反對,但馬上就有人把這情況反映了上去,而且聽說反映的人數還不少,大概不下10個。江書記找我去談話,問我有沒有這事,我嚇得屁滾尿流,當然一口否認。江書記當然也不信,我說這肯定是哪個對我心懷不滿的人造的謠,現如今哪個干部沒有背一身的謠言。我這話軟中有硬,江書記還算知趣,再加上王大軍替我說話,江書記就不打算追究了,但明確告訴我到時候會特別注意我們代表團的情況。王大軍事後把我罵了個狗頭噴血,還罵你小子是個狗頭軍師。***,老子起初還以為你行呢,弄了半天原來是個假貨。”

周正濤被罵得滿臉通紅,耷拉著頭快要栽進湯碗里去了。

黃建國也用手指點著周的腦殼譏諷說:“娘買逼的你是要敲打敲打才行,不然的話程區長都會受到你的影響,老子的錢也會被你小子折騰光。”

程易生到底是官場老手,對心腹干將打一巴掌摸兩摸是他百試不爽的制人術。說:“你呀,主要是取得了一點成績後變得有點燥了,這不好。聽說你喜歡練書法,我沒見過你的字,不過我感覺你這段時間可能練得少,甚至可能都沒練了,所以性情上燥了起來。”

“一哥英明,他確實沒練了,早就扔了筆。”

“不好,應該繼續練。”

周正濤情緒壞到了極點,幾乎有些暈頭轉向了。但物極必反,程黃兩人教導中帶有幾分嘲諷的話語使他的情緒突然又昂揚了起來。他心里狂叫道:不認,老子就是不認。反正已經這樣了,在被他們徹底地貶低之前,他還得再掙紮一番,他不相信自己的計策沒一個管用。不可能,絕不可能。于是他把快要栽進湯碗的頭抬了起來,看著程易生,不卑不亢地說:“我有三板斧,他們躲得過前兩斧,未必躲得過最後一斧。”

黃建國譏笑說:“嚇,不練書法練武功啦!”

程易生從周正濤冷靜的神態中感受到了一點周的力量,他覺得這小子還是不可小覷的,實際他也沒真正小覷他,剛才那些話雖說是發泄不滿,實際更是激將法。就微笑說:“好,就讓我們來聽聽你這最後一斧。”

周惡狠狠地說:“把那些有問題的代表統統換了。”

程黃兩人都愣了。

半晌,程易生才說:“怎麼換呢?”

“現在要搞一個人,不外乎經濟理由。那些代表都是一方諸候,誰檔里沒幾點屎尿?弄出他們的問題,也不動他們,只叫他們辭了代表,再找人補充。雖然不可能真正瞞過所有的人,但名正言順,誰能說我們怎麼樣?”

黃建國吃了一只大龍蝦說:“好像可以試試。這一計就算不成,但也安全。”

程易生想了半天說:“行,那我們現在就先確定那些家伙到底是誰。我去上面找王大軍打聽打聽,你們則在下面打聽,名單確定了就叫紀委查他們。事不宜遲,馬上行動。”

程易生就在上面查出了七八個人。周正濤則在下面和黃建國、金真能通過各種關系查出了五六個人。名單交到程易生手上,程易生一看,氣得劍眉倒豎,虎目圓瞪。原來名單中有兩個是他一手提撥起來的干部,此前他一直以為他倆還是忠于自己的,哪知竟在背後搞鬼。于是就叫紀委主任馬厚炮馬上來一趟,說有人告這些人有問題,令他立刻派人秘密調查。

這回周正濤的判斷是正確的,那些代表,都是某一部門的負責人,有權有勢,沒有一個是乾淨的。中國的反腐形勢就是這麼一回事,一個人倒了,並不是因為他有經濟問題,真正的原因是他政治上沒站住,所以就得用經濟上的問題來說事。無數政治上穩住了的干部,經濟上漏洞百出,可仍然鴻運當頭,步步高升。馬厚炮也是程易生的親信,對程從來都俯首貼耳,而且十分知趣,從不多打聽事。見程易生一次就要整這麼多干部,便知道事情非常重大,自然不敢怠慢,馬上操辦。一下就弄出了那些人的問題。他把情況彙報給程易生。程想了想說:“殺雞給猴看,你先把忘恩負義的鄭永東和侯慶章辦了……嗯,兩個還不解恨,再辦兩個,完了向我彙報。”

馬厚炮就將以前得罪過自己的兩個人也弄了出來。一個是郵電局局長魏志宏,受賄10萬,一個是電器開關廠的副廠長龍濤,受賄12萬。至于程易生點的鄭永東,他是公安分局的副局長,受賄15萬外加1萬美元和8千港幣,侯慶章則是工商局副局長,受賄30萬。

程易生得到消息,十分高興,誇獎了馬厚炮幾句,然後要他:“時刻給我把刀舉著,誰不知趣,立馬拿下。”

這個下午,程易生便把那些已經查出有問題但暫沒動他們的代表都召到了區政府會議室,招待得還挺周到,給他們泡了上好的茶水,擺上了水果香蕉,還有秋天的西瓜。這是他的習慣,用他的話說這叫做:“送他們好好的上路。”

這些人已經從馬厚炮那里感受到了危險,此刻自然是忐忑不安,不知道程易生會怎麼擺布自己。就聽程易生說道:“大家都是聰明人,開場白我不說了。你們的問題,我就給你們直說了吧,可大可小,怎麼處理,倒未必由我說了算,主要還是看你們自己的態度。也就是說態度要端正,要認真反省,檢討,從思想根源上找原因,問問自己為什麼會出問題的,是有權有勢了,就放松了思想的改造,忘記了為人民服務的宗旨,還是一時糊塗,辦了傻事。我跟大家共事多年,相知相交,不願意把事情搞得太難看,但就這樣算了,那又是我這個區長的失職。所以請你們自己有個態度,這個位置還該不該坐下去,就算該坐下去,那對不對得起你們人大代表的身份……”

那些人開始還沒聽太明白,什麼自己應有個態度,什麼該不該坐下去,什麼對不對得起人大代表的身份,如今他娘的有幾個人對得起自己的身份,亂七八糟,扯什麼**蛋,說了等于沒說,可沒說分明又是說了的,就叫他們還是不得不去認真咀嚼程易生的話。確實都是聰明人,多想一想,自然就不難明白其中奧秘。散了會就有人說:“就算我們對不起人大代表的身份吧,那都辭了這代表,看他說什麼。他如果什麼也不說,那就是這意思了。”

又有人說:“嗯嗯,肯定,肯定,他娘的怕我們不投王大軍的票,就要拿掉我們,看來這次他們是死活非要把王大軍弄上去不可。唉,算了吧,政治斗爭這玩藝,不是我們這些小蘿蔔頭頭玩得起的,就給他閃條道吧。”

大家形成了共識,回去後便都寫了份辭職報告,內容大同小異,無非是因身患重疾,無法擔任多項工作,只好辭了人大代表,云云。程易生收了報告,一一閱過,十分高興,自言自語說:“都不是笨蛋,既這樣,老子也就饒了你們這些***。”

第66章 田老頭逞勇鬧區府 潑無賴輕松定四廠

那些人因有把柄抓在程易生手上,所以連在背後議論都不太敢,擔心萬一傳到程的耳朵里,跟自己玩真的,那就虧大了。不過又因這事畢竟有些蹊蹺,外人難免要打聽議論,慢慢也就探出了原委。于是關于程易生在區里整人大代表是為了換批自己信得過的人的說法就慢慢傳開了。但到底因當事人都默不做聲,所以影響也不大,再加上馬上就要開人大會了,事多人雜,各種傳聞滿天飛,上上下下都聽著,又都不敢太當真。就這樣到了真正開會的日子。程易生頂上去的這批人都是絕對靠得住的,因此岳麓區就全票投給了王大軍。對王大軍來說,岳麓區的這個動作確實非常關鍵,因為他最後只以極其微弱的優勢贏了曾志。曾志因有貴人相助,事先對人大代表的情況摸了底,覺得自己有七八成的把握贏,故此有點疏忽了。事後檢討,聽人說了程易生在區里搞清洗的事,這才明白,暗暗感歎在中國,縱有經天緯地之才,囊括宇宙之志,但若不懂權謀,終是一個枉然。他後面的那個貴人得知他惜敗的消息,也很傷感,談及現今官場惡習,搖頭不已。曾志後來對政治心灰意冷,便主動要求回了原來的研究單位,做他的學問去了,自我安慰說:“立功不成,就立言吧,也是萬古不朽的偉業呢!”

事成之後程易生給王大軍送了50萬。王大軍不是沒見過錢的人,這筆錢對他來說數目雖不小,但並不讓他動心。他多了個心眼,知道程易生想搞鬼,他擔心萬一程易生的事情被整了出來,牽扯到自己。他便不打算要這筆錢,說:“你已經幫了我的大忙,應該是我感謝你才對。所以錢你必須提回去,有事盡管說。”

程易生知道這家伙怕被牽連上,便也不勉強,心想:老子樂得都裝進兜里,難道還怕錢燙手不成。說:“也沒什麼事,還是我上回的那個報告。近來黃建國的廠子越來越沒起色,我看他是扶不起來了,那幾個廠子就干脆賣了算了,您說呢!”

“這麼大的事,怎麼叫‘沒什麼事’!看來你是下決心要賣,是嗎?”

“這是唯一的出路。”

“職工們你能保證他們不鬧事嗎?”


“包在我身上。”

“只要這方面不出亂子,我就可以批准。”

程易生見王大軍終于松了口,十分高興,又保證了一回,就告辭了。

回來他把跟王大軍談話的情況告訴了黃建國。說:“工人們肯定是要鬧事的,現在還沒有正式決定賣廠就已經有人跟我說這事了,說什麼如果賣廠就是要他們的命,那他們就搞到市里省里去。所以,在正式對外宣布前,這事必須處理好。我是沒什麼辦法的,現在就看你有沒有辦法。”

“我早想好了,只要有人敢鬧事,老子就用黑社會對付他們。”

“不會鬧大吧,如果鬧大了你反而脫不了身?”

“放心,那些窮光蛋,不怕政府,但怕黑社會,這一點我算死了他們。”

“行,我慢慢放風,等有人反了,你再慢慢收拾他們,沒人敢再反了,就正式對外宣布。”

且說程易生的風放出去後,最先真正發難的,不是別人,卻是他們內部里的人。原來周正濤的老婆衛翠蘋有一個親戚在岳麓區的湘龍煙廠工作。這人好像是她的什麼遠房表叔,跟她父親那一輩人還是走得很近的,但到她這一代就疏遠了。當時黃建國包煙廠時她父親要她照顧照顧那表叔,她就幫著說了點話,那表叔在廠里有時就能比干同樣活的人多拿一點錢。不過久了她也就懶得管他了,後來就幾乎再無來往。她表叔原本還想逢年過節上門去送點禮,見人家不甚熱情,知道自己巴結不上,就算了。

那表叔姓田,單名一個貴字,干了一輩子的體力活,即將退休。原指望再熬陣子,然後就回家拿退休金過日子,日子雖然清淡,卻可以享幾天清福。哪知這段時間淨聽人說廠子要倒閉,政府打算賣掉的事。他的心就緊了起來,著急自己年紀大了,如果賣了廠子,自己靠誰養活呢。他的家境很不好,老婆本就沒工作,一直在街道上做臨時工,兩個兒子,一個讀了中專,到廣東找了份工作,掙錢不少,自己花銷也大,幾乎就不寄錢回家。一個兒子是個混混,整天吃喝嫖賭,專一干那種替人了難的勾當,別說指望他什麼,只要他不回來要錢老兩口就謝天謝地。

田貴就急得幾乎睡不著覺,這種傳言是一天比一天厲害,一天比一天像真的了。他不停地嘮叨:“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政府這就不管我們了,用了我們一輩子,榨干了我們的血汗,然後就不管我們了?……應該不至于吧……可無風不起浪呢……”

老婆見他神叨叨的,十分厭煩,說:“你又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整天念什麼念,煩得死人。如果你想搞清楚情況,可以去問問你那個什麼表侄女嘛,雖然我一點也不喜歡她,不就是老公當了個什麼破部長嘛,唉喲你看把她小婊子神氣得,好像老公是***似的。老天有眼,哪天她老公倒了,那才大快人心呢。不過一時半會是倒不了的,你們畢竟是遠房親戚,就去問問她老公吧,搞清楚了再說。”

田貴實在不願去,可眼下束手無策,想了想,還是去了。這個傍晚,吃飯的時候他專門喝了二兩,為了壯膽,飯畢便慢慢出門搭公共汽車來到了周正濤的家。他敲開了周家的門。衛翠蘋見是他,露出了一絲笑容,不過那是任何傻瓜都看得出有點兒不高興的笑容。田貴本就戰戰兢兢的,這下感覺就更不好了。不過為了退休大事,說不得只能硬著頭皮跟衛翠蘋打招呼,態度謙恭有禮,倒好像他是小輩,衛翠蘋是長者似的。

衛翠蘋強迫自己壓抑著厭惡感給田貴倒了一杯水,問:“您老來有事嗎?”

“啊,我來找周正濤問件事,他不在家?”

“您想問什麼事?”

“就是聽現在很多人說我們煙廠要倒閉了,我真搞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生意那麼好的廠子,怎麼可能倒閉呢。可大家說得有鼻子有眼,我就著急了,想問問清楚。是不是真有這麼回事。”

“您干嘛著急呀,又不是您一個人的事,到時候政府自然會把你們安排好的。”

“那也未必呢,現在的政府可不是以前的政府,不是有很多效益不好的廠子政府已經把它們賣了嗎?我們廠如果效益也不好,賣了也就賣了,我不說什麼,可我們效益好得很呢,所以,真搞不明白怎麼回事。侄姑娘,這事你知道一點嗎?”

“知道,聽周正濤說過,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啊,真要賣我們呀?”

“是賣你們廠。”

“賣廠不就等于賣我們嗎?”

衛翠蘋笑說:“兩回事。”

田貴聽了很不舒服,他不明白這麼簡單的道理這個部長夫人怎麼會不懂。他想我又不求你什麼事,只打聽一點情況,怎麼也這般的不爽快呢。他就有點生氣了,可也不敢流露出來。看衛翠蘋的臉色,他覺得自己應該告辭,但不明不白的就走了,不是白來了嗎,就又強迫自己再賴一會,等周正濤回來了問他,他想男人應該比女人懂道理好說話。過了一會,周正濤還真回來了。見了田貴,嘴巴張了一下,沒把表叔喊出來,倒是田貴很知趣地喊他周部長。這就搞得他有點不自在了,便笑道:“表叔來玩呢!”

“哪敢上你家來玩啊,我是想問事的。”

衛翠蘋這時插話把田貴要問的事說了一遍。周正濤的臉色就嚴肅了起來,喝了一口水說:“表叔啊,這事我跟你說實話吧,確實要賣廠。”

“賣了廠後我們工人怎麼辦?”

“政府會給你們一筆補貼的。”

“給多少?”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絕對會有的,您放心好了。”

“我知道會有的,一百兩百叫有,一萬兩萬也叫有,到底多少呢。有些廠賣了後就只給工人發幾百,然後再不管了,我們廠效益好,應該不會吧?”

“具體的我不太清楚,您別著急,到時自有分曉。”

田貴問了半天,只知道肯定要賣廠,其他的也打聽不出什麼來,再看周正濤兩口子的臉,都有不悅之色了,便告辭走了。他不免非常生氣,關系到我老了後的生活來源問題,怎麼那兩口子那種態度,就是對一般人也不該那樣啊!人啊,就是不能當官,當了官就不是個東西。他忿忿不平地回到家里,把在周家的遭遇告訴了老婆。老婆立刻就罵了起來。罵了一會說:“他們可能是嫌你沒送東西。”

“老子又不求他辦事,打聽個事也要送東西呀?”

“那可說不定,現如今當干部的都是雁過撥毛,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在位的時候不上緊著撈,等以後屁也不是了再撈啊?”

田貴跑了一趟,有點累了,再加情緒低落,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將身子放倒,說:“他們如果真要賣廠,那老子就豁出去跟他們鬧。豈有此理,賣應該是賣破廠,哪有賣好廠的道理!”

次日,田貴來上班,就看見車間里聚集了一批同事,都沒有干活,而是在議論廠子倒閉的事。現在已經有一部分人相信這個消息了,但仍有一部分人不肯相信,田貴便告訴他們說:“我表侄是區宣傳部部長,他說千真萬確。看來我們馬上就要被政府出賣了,大家說說看,我們應該怎麼辦?”

他的話引起了一陣騷動,大家的情緒激憤了起來,漸漸形成了共識,那就是不能就這樣被政府給賣了。田貴說:“反正已經這樣了,班我們暫時不上了,必須到上面去問個明白,討個說法。”

很多人都支持他,于是大家便一起來到了區政府。有人向程易生報告了情況。程易生怕惹麻煩,便叫一個副區長出面去做解釋安撫工作。那副區長姓揚,是程易生的一條最聽話的狗,這會想立功,便不知好歹屁顛屁顛地跑出去把工人們帶到區會議室,繃著臉訓斥大家。可大家是下了狠心來的,哪吃他這套,放開喉嚨跟他嚷嚷。他其實並不了解多少情況,被大家一通義正詞嚴的責問,立刻就頂不住了,屁滾尿流地退下來向程易生做了彙報。程易生知道麻煩大了。但他還是不肯出面,因為這事根本沒法說,如果不知趣地出去應付,下場只會跟這個副區長一樣。他便還是叫副區長去應付,說:“你叫大家先回去,有事以後再說。”

大家見鬧不出名堂,有人便想散,田貴卻說:“不能散,這樣拖下去我們肯定給他們賣了,必須要有個明確說法。”自然有人支持田貴。大家正議論著,忽然又看見來了一撥人,原來是鋁合金廠的一批工人,也是來要說法的。兩股力量合了起來,人多勢眾,更不怕了,就直接往區長辦公室開。程易生早得人報信,溜了。大家亂烘烘鬧了一場,雖然覺得過癮,畢竟不解決問題,眼看又到了中午,這才散了,但約好在得到政府的一個說法前再不上班了,都來區政府理論。

田貴痛快淋漓地做了一回好漢,雄赴赴氣昂昂回到家里,情緒比早上離開家的時候好多了。然而,他前腳進屋,後腳就來了一個人。追著他問:“你是老田同志吧?”

田貴看著這人,他不認識,便問:“你是誰?”

“我是區政府的干部。剛才有人看見你在區里最活躍,就有領導叫我來跟你談談。我說老田同志,這樣鬧可不好,你要考慮影響啊!”

“影響?飯都快沒吃的啦還什麼影響不影響。你們給我一口安穩飯吃,我保證安分守已。”

“話不能這麼說,現在是改革開放,市場經濟,我們要尊重市場發展的規律嘛,還像過去那樣搞怎麼行呢。國家有國家的難處,有時候經過綜合考慮,可能就得甩掉一些包袱,做為一個老工人,你應該大力支持才對,怎麼反而去領頭鬧事呢!”

田貴有些來氣了,大聲地說:“首先我要告訴你,我既不是鬧事,更不是領頭的,大家一起采取的行動憑什麼說是我領頭?我當了一輩子的群眾,從來就不知道頭是什麼滋味。至于你勸我這些話,我請你收回去。我沒你這麼高的水平,說不出什麼大道理,我只知道我為國家工作了一輩子,要退休了,你們不能只給一點點補貼就這樣把我給打發了,難道我為國家工作一輩子都白干了,到頭來連個安生的日子都過不上?所以說你少來這套,沒有飯吃,別說鬧事,造反都會有人造。”

來人也有些生氣了,哼了一聲說:“嗬,造反,口氣倒不小,那你造來試試看?也不打聽打聽這是誰的天下!反正我不過是代別人來勸勸你,希望你好自為之,一把年紀了,別干傻事。”

說罷來人就轉身走了。老婆在一旁聽了兩人的對話,這會便害怕了起來,說:“我看你還是算了吧,去區政府鬧事,那是好玩的?”

田貴突然沖老婆吼道:“餓死更不是好玩的!哼,想嚇唬老子,沒這麼容易,老子一把年紀了,怕個鳥。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我看你只會把自己摔下馬。”

田貴異常煩燥,吃了午飯就睡了下去。他把自己往死里睡了兩個鍾頭,醒來後洗了把臉,然後又扛著腦袋去了區政府。這個下午聚集的人沒有上午多,但動靜比上午大。程易生死活不出來見他們,他們便知道程易生是故意在回避他們了,便憤怒地沖到他的辦公室前砸了幾下門。所謂砸其實也就是用腳踹了幾下,再用拳頭擂了幾下。然而這在晚上程易生召開的緊急應對會議上卻被定性為沖擊區政府,屬一級惡劣的暴力事件。程易生要求公安分局立刻展開調查,該抓的就抓,該關的就關,還要求各級有關組織對有關人員施加壓力。

次日,從早上到中午,至少有十個人分別被分局傳到了局子里問話。田貴自然十分光榮地名列其中。

警察問他:“老不死的,鬧什麼鬧?”

田貴揚眉怒目地說:“不鬧會餓死。”

“我看你就配餓死。五六十歲的人了,跟那些街道上的地痞流氓一樣,你好意思不?”

“人都快餓死了,還在乎什麼流氓不流氓。”

“你這樣子即使不餓死也會被殺頭。”

“你別嚇唬我,現在不興殺頭。”

“嚇,老***你還懂點,既然懂點,為什麼不懂得最好別鬧了?”

“不鬧會餓死。”

“社會主義餓不死勤快人,只會餓死懶人。老***你是個懶人嗎?如果是的,那我勸你趁早餓死算了。”

“既然是社會主義,為什麼要賣廠子?”

“雖然賣廠子,但又不是賣給資本主義,賣的還是社會主義呀,那有什麼關系呢?再說,扯**蛋,你談什麼社會主義資本主義!我們不說這個,只說你犯了法,明告你,服了呢,就放你走,不服呢,就關你幾天,什麼時候服了什麼時候放。”

田貴想好漢不吃眼前虧,先出去了再說,就說服了。于是在分局呆了三個多小時後他又獲得了自由。但他真的已經豁出去了,絕沒有一點悔改的意思,鬧是一定要鬧的。次日便又糾集了幾個從分局放出來的同事,又湧到了區政府。不過這次他們學乖了,不再動手動腳,只是嚷嚷,罵娘,自我打氣說,國法並沒有不准人罵娘。

程易生還是那一套,避而不見。

田貴他們便商量說,不行,這樣耗下去不是個事,程易生肯定是見不到的,那就去找市里,再不行找省里,總之不搞個結果出來不算完。雖然很多人還是害怕的,但又想不鬧確實也不行,只得硬著頭皮往上頂。大家就說第二天上市政府。

晚上,田貴在家里喝悶酒。這時有人敲門。老婆去開了門,就聽她怪聲怪氣地叫喚了起來:“喲,這不是周部長嗎,今天怎麼有空來我們窮家小屋看看呀,您不會是敲錯了門吧?”


周正濤提著一袋水果,克制著對這老娘們的滿心厭惡,陪著笑臉說:“表嬸逗我,專門來看您和我表叔的,怎麼會敲錯門!”

“沒敲錯門那也是看錯了人,我們可受不起您這一看。呀,還有一袋水果,可憐見的,我們現在連飯都吃不起,別說水果了,是送我們的吧,那表嬸我就不客氣了。”老娘們從周正濤手里接過水果就進廚房去了。周正濤看著這娘們的背影輕輕甩了甩頭。田貴回過頭去罵老婆:“臭婆娘沒點出息,淨丟老子的臉。”

周正濤走到田貴面前說:“表叔好!”

“我知道你來干什麼……”田貴依然埋頭喝酒吃菜,“是區里派你來當說客的吧?小子,沒用,喏……”他指著客廳里的一床已經捆好的棉被說,“我已經做好了准備,明天不是進省政府就是進公安局。”

周正濤說:“表叔,您這是何必呢,這是現在的發展大勢,誰也阻擋不了的,你老怎麼跟個小孩子一樣的幼稚?”

田貴這才抬起頭看著周正濤,問:“那你說我該怎麼辦,等著你們來餓死我?”

“您別動不動就說餓死餓死,您看見哪餓死人啦?”

“不能說現在沒有就以後也沒有。”

“您這是雞蛋碰石頭,螳螂擋車,懂嗎?”

“我聽不懂你在扯什麼**蛋。你最好給我出去,你這樣的親戚我高攀不上。那天我去你家時看你們兩口子的樣子,一百個不願意,一千個不耐煩,好像老子是去要飯似的。尤其你那老婆,什麼東西,陰陽怪氣,不尊敬老人,那樣的女人你要她干嘛?今天你來看我,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你是想看老子的笑話吧?那倒是有看,老子這回鐵了心要讓你看笑話。等著吧,豁出去了。”

周正濤根本沒想到那天在家里對田貴的態度會使自己今天蒙受如此奇恥大辱,之前他還想當然的認為自己有希望說服老頭呢。田貴的臉就像一塊岩石一樣。周正濤知道再呆下去並沒什麼意思,便離開了。然後他來找黃建國,說了自己剛剛在田貴家里的遭遇。黃建國嘴里發出一聲怪叫:“呀嗬,一個糟老頭看樣子要跟我們掰掰手腕,他是哪個茅坑里的一條蟲子啊?”

“你別滿不在乎,管他是哪里的蟲子,反正一定得摁住,別壞了大事就好。”

“放心吧,這事交給我了。”

說罷黃建國就開車去找他的一個朋友。

他來到郊外,把車開進了一片房屋稀少的農田里,往一座小山駛去,不一會就停在了山腳。山腳下只有一戶人家,但一看就是大戶,大大小小共十幾間房,每間房都燈光燦爛,人影憧憧。正門前有兩條大黃狗在嘻戲玩耍。這種狗居然能跟人一樣知道好歹,看見陌生人是開小車來的,就不叫喚,還很羨慕地盯著看。這戶人家姓龔,有三個兒子,是當地的三個土霸王,從前都是號子里的常客,十分的凶惡蠻橫,尤其老大龔剛,動刀子玩槍,那是家常便飯。後來靠在附近一帶收保護費起家,慢慢攢了一些家業,便學著做生意,主要是飯館、服裝一類的,居然漸漸做出了模樣。他是這一帶黑社會的頭頭,附近的私營業主,但凡遇到什麼困難,都喜歡找他。黃建國跟他喝過酒,關系還可以,以前沒求過他什麼事,這次他決定請他出面了難。

龔剛沒有結婚,卻有兩兒一女,家里還養著幾個情婦。這些情婦都是經常變換的,所以家里也沒有一個固定的女主持,來了客人誰愛招呼一聲就招呼一聲。這時龔剛正在家里跟他的三個情婦打麻將,邊上還坐著一個情婦給他當參謀。看見黃建國,龔剛點點頭,開了根煙,叫人泡茶。黃建國一邊看龔打麻將,一邊跟龔說閑話。後來才道明來意。龔剛聽了覺得很有意思,問:“那都是些什麼鳥,嗯,敢去市政府鬧事?”

“就一般的工人,都他娘吃錯了藥。”

“摔壞了腦殼。”邊上一個塗了滿嘴口紅的女孩子繃著臉陰陰地說。

“你想怎麼樣?”龔剛問黃建國。

“阻止他們去市政府。”

“就這?”

“就這。”

龔剛說:“這也算事,還來找我?”

“對我來說是大事,出不得一點差錯,所以我得把他們摁死,要保險,當然只能找你,找別人誰能給我這個保險?”

“那倒也是。行,這事我接了。”

“開個價吧?”

“不用,我這幾個親愛的,你每人買根項鏈就行了。”

“沒問題,你帶她們去買,回來在我這報帳。”

事情說定了,黃建國便走了。

次日一早,田貴就跟他的同事們在煙廠里集合了。今天不光鋁合金廠有工人來參加,黃建國旗下所有的廠子都來了人。大家都認為在這個關鍵時刻應該團結一心,才能保住飯碗。他們在廠里找了一些紅布和白布,制造了許多面旗幟,上面寫著“我們要吃飯”、“我們的孩子要讀書”、“不能把國家財產賣給資本主義”等等。有人原本還想把罵政府的話都寫上去的,但有些人覺得那樣性質就變了,可能不利于解決問題。還有人搞來了鑼鼓、喇叭,呼朋喚友,吆三喝四,在緊張嚴肅的氣氛中又摻進了幾分娛樂的味道。到了九點鍾,收拾停當,大家便出發了,黑鴉鴉一片大概有兩三百人。

然而,剛出廠門,就見對面來了三四個敞襟露胸的小混混,都叼著煙,縮脖子駝背,把手插在褲口袋里,肩膀一聳一聳地靠近了這群人。很多人認識這三四個小混混,就感到形勢有些不妙。一個把眼睛眯成一條縫的家伙走到田貴等幾個一看就知是領頭的人面前,先是無所顧忌地把他們上下量了一番,然後就冷冷地問他們:“搞這麼熱鬧,干什麼呢?”

一個30多歲的中年人賠著笑臉說:“啊,彪哥,我們想去市政府看看?”

“那是你去的地方嗎?”

“我們只是想去反映一下情況……”

那青年突然飛起一腳往這中年人的肚子踢來。中年人嚇得往邊上一閃,不僅不敢還手,還得依舊掛著笑臉:“嘿嘿嘿,嘿嘿嘿……”

那青年又沖另一個中年人問:“怎麼著,你也想去反映情況?”

那人急忙往後退,擺手說:“不不不,我就陪他們玩玩……”

“我陪你玩玩,怎麼樣?”

那人就笑著退到人群里去了。

一支兩三百人的隊伍,仿佛被釘在了這塊地方。田貴卻兀自有些想不通,對那青年說:“我們的事跟你又沒關系……”

哪知話還沒說完,就有幾條腿踢了上來,頓時將田貴踢翻在地。可憐田老頭,只覺渾身疼痛,那顆造反的雄心頃刻間化為烏有。當他勉強從地上爬起來時,幾個混混已經哼著小調走了,遠遠還能聽到他們在路上調戲女孩的聲音,快樂而瘋狂,像幾片鋒利的刀子,將這群人的心情割成了碎片。

田貴被踢傷了,便一拐一瘸地去了醫院,花了十幾塊錢治了一下傷,然後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家里。從此他再不過問廠里的事,整天只是喝悶酒,偶爾去廠里看看,有活干就干,沒活干就落得清閑。

平定了叛亂,程易生在區里的有關讓黃建國幾家廠子倒閉的工作就順利多了。政府里面,當然不是沒有反對的人,有人還秘密告狀。但可想而知,那些狀紙在市里轉了一圈,最後還是回到了區里,而且落在程易生手上。程易生自然是饒不了這些人的,這且別過不說。單說現在要出售幾家廠子,他原以為這是很輕松的事,哪知卻出了點麻煩。原來,聽說幾家廠子的起拍價竟只有一兩百萬,而實際上幾家廠子加起來總價值至少在5000萬以上,如此肥的一塊肉,當然具有非同尋常的吸引力,便有人要來跟黃建國競爭,而且來頭比黃建國還大。那人的財富據說至少是黃建國的三倍,這天便請程易生吃飯談這事,挑明了告訴程如果能在這事上幫個忙,那他給的錢會比黃建國多得多。程易生卻沒有動心,他知道這不是好玩的,黃建國做了那麼多事,已經付了那麼多的錢,如果耍了他,那他會采取什麼報複手段可想而知。凡事都得講個理,哪怕是干壞事。程易生就沒有答應那個大老板。但那人也不好說話,就動用自己的影響力,把這事做大,逼迫程易生用公開公正的辦法決定幾家廠子的歸宿。程易生就感到有些棘手了,真的公正的拍賣,不能向黃建國交代,不這樣做,又到處受人掣肘。這些天他為此大傷腦筋,苦無良策。

這天,周正濤來到他的辦公室請示工作。中央剛剛開了一個新時期的政治思想工作會議,要求各級干部加強宣傳工作,程易生去市里領受了這個精神後回來往下做了傳達。周正濤是主要負責人,卻仍有點不得要領。今天他就是想來問問這個問題,另外經常來彙報請示工作現在已經成了他的一種習慣,或者說一種工作方法。

程易生看見周正濤,眼睛不覺一亮。前段時間圍繞著倒閉廠子所進行的一系列活動已經使他完全把周正濤當成自己的心腹來看待,另外他和黃建國之間的利益關系也使他覺得自己現在的事情已經沒必要瞞周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周正濤這小子雖然心術不正,但是可用之才。他覺得眼下這件棘手的事可以跟周說說,說不定這小子又能提供一兩個良謀佳策。

他將自己的煩心事告訴了周正濤,說:“你年輕人腦子動得快,替我想想,怎麼辦才好?”

周正濤心里非常高興,程易生會這麼信任他是他沒想到的。但同時又有點緊張,因為他怕拿不出好主意,辜負了程的希望,便繃著臉,自己都能明顯感到肌肉很僵硬。想了一會,實在難為了他,他只好說:“這樣您看行不行區長,您把那人的情況告訴我,我再去找人詳細了解他,摸一摸看看他有什麼弱點,然後對症下藥。現在一時半會我也……”

程易生說:“可以。他叫胡一豹,專門做城里和附近幾個縣的中藥材生意,在郊區還有一個很大的養殖園。他我本來也不認識,是上面一個頭頭介紹我認識的,這家伙有錢有關系,比較難纏。”

周正濤就說:“好,我回去想辦法,應該可以擺平他。”

周正濤其實並沒好主意,說不得就來找黃建國,他知道現在黃建國最恨的人就是胡一豹,只要跟他商量,他肯定全力支持。這自然是不會有錯的,黃建國也早為那個姓胡的傷透了腦筋,一直在想法子,一度想動用黑社會。但到底有些怕,始終沒下決心。這會跟周正濤議論起這事,他不覺又憤然說:“他娘的,實在沒法,那就用黑社會對付他。”

周正濤搖手說:“舅,這不是對付田貴他們,黑社會萬不可用,跟比你更有錢的人玩邪的,最後對你不會有任何好處。”

“那你說怎麼辦,總不至于讓他吧,老子費盡心機才弄成這樣,結果他來吃現成的,哪有這個道理!”

“不動黑社會不等于就是讓他。你別急,辦法總會有的,要文斗不要武斗。”

“說起文斗老子也有氣,他娘的程易生,光吃飯不干活,一到關鍵時刻就會干瞪眼,屁用都沒有,什麼都得由老子做,真不是個東西!”

周正濤心想:“你吃得最肥,當然得由你辦,就想著一本萬利,哪有這麼多的好事!

“舅,你先派個人去打聽打聽他的情況吧,從他的興趣愛好到性格習慣,打聽詳細一點。我有種直覺,他的出現不過是給你制造一點障礙,叫你好事多磨的意思,但最後我們一定能找到他的弱點,將他妥妥貼貼地擺平。”

黃建國覺得有理,就不嚷嚷了,依計行事,派了個人去了解胡一豹。不幾天,這人就把情況搞了回來,黃建國叫周正濤來聽一聽。那人剛介紹完胡一豹的情況,周正濤就輕輕一拍桌子說:“有了。”

黃建國便笑道:“說說看。”

周正濤便盯著那個打聽情況的人,不說話。那人很知趣,馬上告辭。黃建國倒是很夠意思,順手給了他一條大中華。那家伙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周正濤就說:“胡一豹不是正在爭取當政協委員嘛,他既有這個想法,事情就好辦了。”

黃建國說:“可他是芙蓉區的,跟我們不是一個區,你怎麼做他的文章?”

“這事程易生完全可以辦到。叫他去找芙蓉區的頭頭,他們之間肯定互有所求,讓芙蓉區給胡一豹制造障礙,然後叫他轉到我們區來,我們區給他一個政協委員的提名,要他別再糾纏你這幾個廠子了。”

“芙蓉區的頭頭們肯定早就被他擺平了,不太可能給他制造障礙吧!”

“辦法多得是。你沒聽說他的中藥材很多是假藥嗎,還吃倒過幾個人。我知道芙蓉區里紀委里有幾個正直的老頭,請他們從中作梗,他們會以為自己是伸張正義,肯定十分樂意。然後再叫人去說服胡一豹,叫他來我們區。根據各方面情況看,那家伙官癮重,政協委員對他來說肯定比你的幾個廠子重要,我想他會一說就通的。”

黃建國說:“也只好這樣了。”

兩人就去找程易生,周把自己的意見告訴了程。程說:“先試試吧。”

事情不出周正濤所料,程易生到芙蓉區使了幾兩紋銀,就掀起了一股風浪,搞得胡一豹原本十拿九穩的政協委員提名突然變得有點靠不住了。這家伙錢已經掙了很多錢,現在就想當個政協委員,去官場上人模狗樣地混一混。他本來是非常生氣的,覺得芙蓉區太他娘不是東西了,居然要涮他。後來聽說叫他轉到岳麓區去,保證十拿十穩,便又轉怒為喜,覺得政壇風云多變,出點小紕漏也是正常的,便沒有計較。這家伙雖然會掙錢,卻毫無政治頭腦,被人算計了竟渾然不知,還很爽快地答應程易生不再跟黃建國競爭那幾個廠子。可仍有一些小老板想跟黃建國競爭,只是他們在市府省府里幾乎沒有影響力,程易生哪里會把他們放在眼里,幾乎是想怎麼玩他們就怎麼玩他們。到了正式拍賣的那一天,他竟然當場宣布公開競拍為秘密投標,誰的標底最接近政府定的標位廠子就賣給誰。有人嘀咕說這又不是建房子,怎麼投標?他根本懶得理他們,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