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一章 愚司馬




第71章 愚司馬中計上岳山 智卞偉及時救義士

司馬北聽說社里要把他調到車間去當工人,便干脆辭職不干了。他倒未必真有多麼勇敢,實際是有一種賭徒心理。也就是說他雖然知道反對道可道大法是件很危險的事,但也給自己提供了一個出名發財的機會,因為他看透了大法的本質,堅信政府總有一天會收拾大法的,到那時自己不就成了一個名利雙收的斗士嗎!盡管是這種私心激發了他匡扶正義的決心,不過他最初還是完全憑良心辦事的,只是後來的形勢發展讓他想到了這種可能,他認為這無損于自己的光輝,擔著一定的風險揭露一個罪惡大法的同時自己撈取一點名利,不是什麼不道德的事,甚至應該說人類文明的進步正是在這種名利之心的作用下才得以實現的。再說就算不在報社工作了,他也根本無需擔心經濟問題,甚至這方面情況比在報社時還要好,因為他和卞偉已名聲大噪,現在全國各地許多報社都在向他約稿,甚至還有人出錢請他去做揭露大法的演講,另外他正跟卞偉合寫一部關于道可道大法的書,瀟楚出版社表示願意出版,都預計這部書的銷量一定非常好,。

何作友聽說他辭職了,也非常支持,說:“編輯確實沒搞頭,整天給人做嫁妝,現在自由自在,既能救苦救難,又有名有利,一舉兩得。”

“不過風險也挺大的。”

“那當然啦,凡事有利有弊嘛!”

“我認為安全起見,應該去公安局備個案,就說道可道大法在到處找我們的麻煩,如果哪天我們出了事,肯定就是道可道大法干的。再在報上發表一個聲明,叫大家警惕道可道大法玩這種手段。這樣,也許多少能讓他們有所畏懼,不敢輕舉妄動。你說呢?”

“對,應該在報上發表一篇這樣的聲明,但去局里備案就算了,那里面淨是他們的人,局里不把我們賣給他們就不錯了。”

這段時間兩人特別喜歡喝酒,幾乎每天都要在一家很有些典雅情調的酒館碰一碰頭,談談各自寫書的感想和進度,交換一下新的認識和看法。兩人都懷著英雄的夢想,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特別有意思。何作友說他甚至也想辭職,一心一意辦這事。司馬北就勸他,說:“你有什麼必要辭職,畢竟是一份收入很好的工作,沒有特殊的原因就不該動這念頭。我是沒辦法,總不能像那些大老粗一樣的去賣苦力吧!”

“其實我的心思早已不在科研方面了,當然,並不是說完全放棄了科研,我只是想集中精力把這道可道大法以及所有那些騙人的什麼大法、氣功給收拾掉,然後再回頭搞科研。不然兩頭牽掛,我怕什麼都搞不好。”

“別別,你有家有室的,還是應該保證一份穩定的收入,不像我,無牽無掛,情況不對,背起行囊就能浪跡天涯。”

“你辭職鄧姑娘說了什麼嗎?”

“有點不高興,我說是不是我去賣苦力你就高興了?她說沒了工作那你以後怎麼養家糊口。女孩子就是這樣,只看眼前,看不到以後。不理她,我干我的。”

“明天省氣功協會要舉辦一個氣功研討會,給我發了 一張邀請函,也給你發了吧,你去不去?”

“我正想跟你談這事,你說氣功研討會是什麼意思,明知我們是跟他們過不去的,怎麼還請我們?”

“氣功也並不都是蒙人的,聽說那些正兒八經搞氣功的人覺得我們跟道可道大法的爭論影響到了他們氣功的聲譽,就想請一些專家去專門討論討論,給氣功下個權威的定義。為了顯示他們不偏不倚的態度,他們就把我們和道可道大法的人一起請了,那意思好像是想叫我們在會上把話說清楚,有什麼過節都做個了斷,不要這樣吵。”

“原來是想勸和。那怎麼可能,我們跟道可道大法不共戴天!我不去。”

“還是去一下吧,那些人在全國氣功界都是有影響的,如果不給他們這個面子,他們就可能公開幫道可道大法說話,那對我們非常不利。反正到了那該怎麼說就怎麼說,談不成就怪不著我們了。”

司馬北覺得何作友的話有道理,就不再反對。

次日,兩人便去參加了氣功協會舉辦的討論會。紀方也接受了邀請,帶著石濤等幾個心腹干將來了。兩人一見面,便唇槍舌劍了幾句。紀方對司馬北翹著大拇指說:“行,有你的,是個人物,我以前還真沒看出來。”

司馬北冷冷地說:“那我真得謝謝你當時沒看出來,否則我恐怕現在還被你蒙在鼓里呢。”

“要我說啊,那樣對你來說倒好了。”說著紀方想拍拍司馬北的肩膀。司馬北反應很快,立刻用手攔了一下:“請你這有特異功能的爪子別亂拍,我怕中招。”

“沒什麼可怕的,這是遲早的事。再說你不是以英雄自居嗎,怎麼會怕?世上人都怕光了,也輪不到你。”

“你不要得意,別以為你能對一家報紙施加影響就可以對所有的報紙指手劃腳。反對你的人正在慢慢聚集,到了一定的時候,他們會一起出來收拾你。”

“你就是因為不練功,所以總是說夢話。不過也沒關系,我們就慢慢比劃吧。只是你功夫太淺,我真為你擔心啊”

在會上,兩人也是這樣針鋒相對。自然都是誰也不能說倒誰,司馬北就說:“這樣爭論沒什麼意思,我們還是別斗嘴,讓事實來說話行不行。紀方,你說你有特異功能,那你能當著我們的面再表演一次嗎,我們把電視台和新聞傳媒方面的人都請來,但是坐在你面前的人必須完全由我安排,讓我再看看你是怎麼用手識別東西的。”

紀方一本正經地回應說:“這話說明你根本就是外行。特異功能之所以特異,除了它是一種超出人們正常功能的能力之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它不可能隨時隨地施放,打個比方說,它就跟人的精液一樣,屬于一種自然積蓄和釋放的極其特殊的東西,而且它還需要有異性的刺激,你能說你想**就**嗎?”眾人大笑。紀方繼續說:“氣功比精液的結構和作用要精妙一百萬倍不止,精液的釋放尚且需要條件,那就更不要說特異功能了。所以你說你來安排,我就不明白了,你安排什麼,安排我**嗎?”

司馬北說:“你不要以為打了一個很恰當的比方。好,就算是這樣,那什麼時候表演完全由你來決定,我只要求坐在你面前觀看你表演的觀眾全部由我安排,這總不妨礙你**吧?”

“當然妨礙!”紀方義正詞嚴地叫嚷道。

“紀方,你未免太不講道理了,我安排人跟你的表演有什麼關系?”

“不僅有,還大著呢。因為你司馬北本就是有特異功能的人。大家都知道你曾是我大法弟子,後來自己想出名,就仗著你對大法的了解惡意詆毀大法。你當然知道表演這種用手識別東西的特異功能有時候也是可以破解的。你可以找一些練過氣功的人坐在我面前,在我運功的時候讓他們的氣功組合成一個氣場,雖然不能完全阻礙我發功,但多少能給我制造障礙,我們特異功能將這稱為氣場陷阱。我告訴你,不要想用這種辦法來欺騙世人,沒人會信你。”

“那還有手斷湯勺呢,我可以教所有的人在十分鍾內學會這個特異功能。”

紀方顯然對此早想好了應對之語,說:“既然你沒辦法向世人解釋我用手識物的事,那你就沒資格懷疑我手斷燙勺的功能,更沒資格談這事。你根本就是個騙子,顛倒黑白,嘩眾取寵。這個世上不會有幾個人相信你的。”

兩人爭得比較激烈的時候,很多人便也加入了進來。氣功協會的人從骨子里肯定是偏向紀方一些,說著說著,便明著暗著都有些指責司馬北了。司馬北見勢頭不對,就突然氣憤起來,罵氣功協會的人說:“你們請我們雙方來,只說是保持中立,讓我們辯論,可實際上你們一點不中立,我覺得我上了你們的當。告辭。”說罷他憤然退場。

大家便都罵司馬北,說這家伙太傲慢了。何作友就站起來道:“我也不想參加這個會了,你們也說我傲慢吧。不過我可沒說幾句話,盡管實際上我有一肚子的話想說。”

兩人回去後都寫了一篇介紹今天這個會議的文章。他倆覺得暫時還不好對氣功協會下手,但已經有些隱諱的指責了,為今後的徹底攤牌留下了伏筆。

這次短暫的正面沖突使紀方對司馬北有了一個更為深刻的認識,他從司馬北的目光和語氣中感到了一種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意志,他知道,不徹底收拾掉司馬北自己是不可能有好日子過的。想了一晚,心生惡念,決定非得把司馬北除掉不可。第二天便去分會總部召集了石濤、李慶山、丁偉、汪邦河等5、6個大法骨干分子商量這事。他說得非常明確:“有司馬北就沒有我們,有我們就沒有他司馬北。”

石濤說:“弄死那小子。”

丁偉說:“這事容易,找黑社會辦,或者沉江,或者埋了。”

紀方說:“不好,這小子非常警惕,行蹤詭秘,我們的人跟過他幾次,他每次打的左轉右轉就把我們的人甩了。再說這樣殺了他大家肯定會懷疑是我們干的,對我們大法的聲譽不利。最好是既要干掉他,又要讓世人覺得他死得活該。”

李慶山眨了眨眼說:“他好像挺喜歡搞演講的,隔三差五就要去一個地方兜銷他那套所謂反對我們大法的理論,我們就利用這個機會,找一批骨干學員去鬧場,挑起事端,打一場群架,趁機叫人下毒手。這樣,大家會覺得是互相斗毆致死人命,我們不僅不會受影響,可能還會贏得同情。”

紀方想了想說:“有點門道了,但還是不妥。”

石濤說:“那把他的辦法稍微改進一下。下個月我們大法不是要在岳麓山舉辦大法經驗交流會嗎,我們把場合搞大一點,調幾千人上山,搞他半天活動。再叫人故意裝扮成是他司馬北的支持者,傳話給他說我們要在交流會上處罰叛法的幾個學員,他聽說了肯定會偷偷來看。到時我們就把他揪出來,全是我們的人,想把他捏成什麼形狀就捏成什麼形狀。”

丁偉說:“還得再改進。畢竟他是死在我們大法的經驗交流會上,要說我們沒責任,恐怕沒人相信。要贏得人們的同情,我們大法也得死幾個人,就說他司馬北帶了一大批人來想搗蛋,結果引發兩派人馬斗毆,我們也被他們打死了幾個人,這樣才能把責任全推到他身上去。”

紀方拍了幾下巴掌說:“好計,好計,些計甚妙。”他在丁偉肩上拍了一掌,“一直沒看出來,你還有師爺之才呢。”

丁偉便得意地謙虛道:“我有何能,全是會長教導的結果。”

石濤便看了丁一眼,笑道:“主要還是我想的辦法。”

李慶山不甘人後,也炫耀說:“就沒我的份了,至少基本框架是我想出來的!”

紀方便瞪眼罵道:“娘的,事情還沒開始就爭功,我要提醒你們注意,李自成是怎麼失敗的?”

幾個人便面面相覷。

石濤便問:“都是我們的人,怎麼才能叫我們也死幾個人呢,總不能讓司馬北真帶著他的人馬上山吧?”

丁偉說:“唉,這容易,找一批大法里的忠誠學員,假扮是他司馬北的人,場面亂起來後就打死幾個我們自己的人。我們大法里有不少人相信了司馬北的話,成了動搖分子、懷疑分子,聽說松桂園前幾天有人罵他們組長,說不許打針吃藥,這算什麼鬼功,罵的話難聽極了。就把這種人叫到山上去,趁機收拾了,然後嫁禍司馬北,頭再去公安局疏通關系,把責任都斷給司馬北,平息了這事,叫他***司馬北死了都不知是怎麼死的。這個叫做一箭雙雕。”

紀方就對石濤說:“聽見了嗎,人家當師爺還真像那麼回事,你也就一先鋒的料。”

石濤只覺憋氣,半晌無語。

這日司馬北和何作友參加了省經濟電視台和幾家省新聞媒體舉辦的一個真偽氣功報告會,兩人輪流演講。何正講著,這時不知是誰給坐在台上的司馬北遞了一張條子。條子上告訴司馬北道可道大法下午將在岳麓山搞活動,到時可能會進行一番內部清洗,落款是一個懺悔者。這事司馬北早就知道了,他還就這事寫過一篇文章,嘲笑道可道大法屆時交流的將是騙人的經驗。見了字條他非常驚訝,內部清洗這幾個字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也將他的心刺得驚跳了起來。他從沒想到道可道大法里居然還有這種規矩。但他一點也不懷疑這個消息,對道可道大法的了解使他覺得那些人完全能干出這種事。他不覺往台下掃了一眼,就發現正有一對非常專注而且有神的眼睛盯著自己。他直覺那人肯定就是寫字條的人。他就走下台去,那人果然就向他走過來了。他迎上去問:“字條你寫的?”

那人點點頭。

“消息可靠嗎?”

“絕對,我是松桂園培訓點的學員,最近我們那里有個50多歲的學員因為停了藥,練功練死了,有些人就開始懷疑大法,覺得你是對的。我們組長就罵他們,還秘密把這事報告了分會總部。分會總部就准備在今天下午的活動上清洗他們。”

“他們准備怎麼清洗?”

“聽說要組織幾百個人批斗他們,到時候群情激憤,只要一動手,他們幾個學員都是老人,經不起幾下,就死定了。我覺得這太殘忍了,本來准備去公安局報告,但無憑無據,一怕公安局說我誣告,二怕到時讓大法知道了,反而會收拾我。我知道你是個義士,所以就來跟你說。”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

“不瞞你說,我一直是個道可道大法的積極分子,但他們要搞清洗,使我徹底看清了他們的面目,不打算跟他們玩了。”

司馬北竟還贊揚道:“好,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那人問:“你說我們現在怎麼辦?”

司馬北想了想說:“這事恐怕還得報告公安局。”

“公安局如果去了人,目標肯定很大,萬一讓他們發現,他們不搞清洗了,那我不是誣告嗎,到時我可吃不消。”

這時何作友走了過來。司馬北便把這事跟何說了。何作友把那個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也說:“那得趕緊報告公安局。”

那人依然說:“不好,萬一搞錯了,我就給賣了。”

司馬北說:“是啊,公安局里有紀方他們的人,他們一下就能查出他來。”

何作友說:“我們不說是他嘛。”

那人忙說:“你不說誰提供的情況,公安局要袒護他們,肯定就不會動。我的意思是你們先去看看,萬一情況不對,再打電話通知公安局,完全來得及。”

司馬北說:“嗯,說得有理,我看我們先去看看。”

何作友說:“如果你讓他們發現了,你能活著回來嗎?”

“他們人多,我混在他們中間,又沒幾個人認識我,沒關系。”

兩人討論了一下,何友作總是不時瞥一瞥那個人,仍不同意司馬北去,認為太危險了。

司馬北笑道:“要說危險,從跟大法做對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危險了,他們也多次口口聲聲要弄死我,可我現在不是照樣好好的嗎,連一根毫毛也沒讓他們拔去。”

“但不能說你就可以不注意安全。”

“沒事的,放心吧,你是不是跟我們一起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下午我要去公司辦點事。我還是不同意你去。”

司馬北卻絲毫沒有危險的感覺,他完全相信了那個人,決定下午上岳麓山。那人便請司馬北吃午飯,說:“吃得好一點,再喝點酒,壯壯膽。”

司馬北說:“我天生英雄虎膽,豈用得著酒來壯!”

“你不需要壯,可我需要呀!”

在館子里,司馬北還是喝了幾兩。他當然不是為壯膽喝的,他是酒癮重,已經有好幾個月了,他幾乎無酒不成席。

吃過飯,兩人來到街上。司馬北忽然還是有點害怕,覺得應該適當的掩飾一下。便要那個人陪自己去商店買一頂帽子和墨鏡。那人笑道:“你只說你是個真英雄,哪知也是吹牛的!”

司馬北不高興地瞪著眼道:“真英雄不等于說就不需要自我保護了。”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打的往城西來,兩點多鍾就趕到了岳麓山。司馬北以為自己來得算早的,其實山上已到處是人。今天天氣較好,恰又是星期六,游人很多,跟數千大法學員混在一起,使這座山突然顯得擁擠起來。不過在愛晚亭一帶,基本看不到游人,石濤早組織人把游人都趕走了。原認為這是個比較麻煩的工作,其實很順利,那些游人見是大法的人,根本不敢理論。石濤計劃是組織兩千人來的,但聽說這次活動可以消業,許多沒被組織的學員便自發趕來了。石濤他們也不阻攔,所以,實際人數來了至少有4千。愛晚亭一帶的山谷狹窄,地勢亦不平坦,容不下這麼多人,石濤便叫有些人在山谷外面活動,不要都擁到愛晚亭來,以免影響大家消業。到了三點鍾,紀方在一群分會干部的簇擁下出現了。他站在亭子里面對著四周的學員講了一通師傅新近發表的經文,對其中的要義進行了詳細的解說分析。這家伙確實不愧是張仙仁的高徒,得了道可道大法的真經,平常自己也愛悉心鑽研、揣摩,肚子里有些東西,沒有辱沒這個分會會長的崇高頭銜。嘰哩呱啦一講就是兩個小時,一口水不喝,一口氣不喘,直聽得數千學員一個個全都癡迷陶醉,搖頭晃腦。

“你們都聽明白了嗎?”紀方大聲地問亭子四周的學員們。

“聽明白了。”數千學員齊聲回答道,群情振奮,他們顯然無不認為他們的回答能贏得紀方的贊賞。哪知卻見紀方突然把臉一沉,顯得十分不滿地大聲訓斥說:“你們明白個屁!”

他這句粗俗之極的話把大家全嚇了一跳,既不懂他為什麼這樣說,更不明白為什麼平日里慈祥得就像一個活菩薩的會長這會竟如此不顧及身份,都瞪著茫然的眼睛愣愣地看著紀方。只見紀方兩手插腰,把大家掃視了一眼,凶惡地說:“如果你們真明白,那就應該知道你們中間有一群動搖分子,還有一個罪大惡極的大法叛徒,你們在接收了師傅的經文之後就應該運用你們的功力把他們察出來。可看看你們。一個個蠢頭蠢腦,哪里知道那些危險分子就在你們身邊。我告訴你們,那些動搖分子和叛徒對大法有一種破壞作用,你們功力尚淺,還抵擋不了他們的影響力。所以你們如果不把他們找出來進行徹底的批判,那你們今天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更嚴重的是還會增添你們的罪孽。”

他話音剛落,數千人的吼聲便排山倒海般地響徹山谷:“揪出他們,揪出他們。”

這陣喊聲足足持續了3分鍾。稍稍減弱,便有松桂園培訓點的幾個積極分子按照事先的約定站出來說:“會長,我們知道了,那幾個動搖分子是誰。”

不等紀方發話,大家的喊聲就又響成一片:“揪出他來,揪出他來。”

那幾個家伙就把他們培訓點的幾個動搖分子指了出來。有三個中年人,兩男一女,還有一個老頭和一個老太太。大家便一起動手,將他們推到了亭子下面的一小塊坪上,數千雙眼睛全都憤怒地盯著他們。可憐這幾個人直到這時方才清醒過來。他們已經不相信大法,本是不想來的,但組長對他們花言巧語,說在這個活動上你們會獲得全新的感受,反正去一趟又不損失什麼東西,他們這才來了。此時便全都嚇得滿臉蠟黃,渾身打顫,從這個陣勢上已然感到自己大限將至。老太太沒支持多久,在大家一陣陣的責罵聲中癱倒于地,口吐白沫。誰也不去管她。

這時石濤向大家揮了揮手說:“這幾個人還不算什麼,他們還只是動搖,對大法的傷害有限,可叛徒就不一樣了,今天如果不把叛徒找出來,那大家不僅白來了,而且已練成的功力將損耗一大半。”

又是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吼叫聲,都發誓要找出叛徒。大家互相觀察,幾分鍾後,許多人的目光便慢慢聚焦到了戴墨鏡的司馬北身上。並沒誰引導大家,這確是大家自己發現的,因為司馬北的墨鏡太特別了,讓人一下聯系到特務。司馬北這時便十分後悔,心想這條命可能就送在這副墨鏡上。聰明絕頂的他,這會卻蠢透了,竟還不知道自己中了人家圈套。

大家沒有說話,只是互相交換著眼神,然後繼續審視司馬北。

石濤笑著對大家說:“我感覺,你們好像發現了什麼。”

有人問司馬北:“你是干什麼的?”

又有人緊接著問:“你干嘛戴墨鏡,是怕人認出你嗎?”

第三個人嚷道:“把墨鏡摘了,帽子也摘了,讓我們看看你的真實面目。”

司馬北知道已經不可能躲過去了,便頓生一股視死如歸的豪情,摘了帽子和墨鏡,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站在亭下對紀方說:“你贏了。”

有人認出了司馬北,驚喜地大叫了一聲:“司馬北。”

大家全都愣了,然後又一起爆發出山呼海嘯的叫喊聲。這次就不光是憤怒了,還有一種喜悅。

“打死他,打死他!!!”

紀方和石濤還想跟司馬北說幾句,調侃調侃他,那些學員卻已經按捺不住,一湧而上,對司馬北先來了一頓拳腳,將他打了個半死,然後才停下來開批斗會。他們一邊對司馬北吐唾沫,一邊憤怒地聲討他,詛罵他,說他是天下第一大惡人。與些同時,一些培訓點的負責人在石濤的授意下也開始收拾那幾個動搖分子。那個老太太本就半死了,再一折騰,很快便斷了氣。老頭身子骨雖還硬朗,但哪經受得起這些虎狼之徒的蹂躪,不一會也一命嗚呼。那三個中年人見狀便齊齊跪在眾人面前苦苦哀求,把腦袋重重砸在地上,說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望大家可憐一二,放條生路,從今往後生是大法人,死是大法鬼。有人便冷笑說:“說得好,死是大法鬼,那我們今天就成全你們。”不一會這幾個也完蛋了。

司馬北挨的打最重,本應也死了的。但一來他命不該絕,紀方和石濤想多留他一會,覺得這可以多一些時間對大家進行思想教育,二來許是老天念他義薄云天,嘉其善心,暗中便叫六丁六甲隨侍暗護,他便始終還喘著一口氣。當然,這還是不夠的,不出意外,他仍是死定了。這時山下傳來了尖利刺耳的警車聲,紀方、石濤他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七八輛警車已經停在了愛晚亭下。

原來上午跟司馬北談到下午的事,何作友老覺得不對勁,尤其是那個傳遞情報的人,他總覺得那家伙神情中有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那張陌生而陰陰的臉不時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搞得他心緒不甯。這段時間他老在想這事,到了下午,他的感覺就更壞了,忽然心里一陣驚跳,覺得事情不妙,便急忙請了一個人去岳麓山看看,要他一發現情況不對,立刻電話報告,他則先去公安局談了對這事的看法,請他們隨便准備行動。也該得司馬北有救,正好下午有個一向對大法很有些意見的副局長知道了這事,他是非常尊敬司馬北的,甚至比何作友還擔心司馬北出意外,說:“如果他出了事,那些所謂的大法至少會搞得中國亂十年。我們必須馬上去看看,以防萬一。”走到半路,何作友派去的人就打來了電話,說他們已經在打人了,這群人便風馳電掣地趕來了。再晚幾分鍾,神仙也救不了司馬北。

一人重傷,五人死亡,成了全國大新聞,紀方縱然道法通天,這回也沒辦法不進公安局去回答問題。但到底又是道法通天的人,所以也就是在公安局里呆了十幾個小時。公安局方面是很不想放人的,可不僅有道可道大法的人圍在市局門口跟他們理論,省里市里也有領導為紀方說話,更撓頭的是北京方面居然都有很高級的人物受張仙仁的委托,打電話來叫市局謹慎從事,別又搞出人命。小小市局如何承受得起這麼大的壓力,只得放了紀方。紀方在離開公安局的時候對警察們說:“希望你們都來練大法,我敢保證,練了大法後你們破案的嗅覺絕不會這樣遲鈍。”

不過自由並不意味著就什麼事也沒有了。畢竟死了幾個人,社會上影響太大了,市局還是免不得三天兩頭來麻煩紀方,向他提一些問題,要他負一些責任。他自然是全推得一干二淨,又有許多大法的忠誠信徒為他說話,市局最後仍拿他沒辦法。

這段時間他就過得既煩心又瀟灑。瀟灑的是北京總部專門派人來嘉獎了他,賞了他1萬塊錢。張仙仁還特意為他發了一個經文,贊揚他的大法功力又上了一個層次。這事直把其他各省分會的會長羨慕得要死,便有人也想學著策劃一場內部清洗的好戲。鄰近幾個省的分會還派專車來接他去他們那里傳授經驗,講述上層次的訣竅。

省里經過慎重的研究,認為這次死人事件的惡劣影響不宜擴大,反正也拿不到紀方他們策劃此事的證據,便干脆把責任都推到了那五個死人的頭上,說他們在司馬北等人的唆使下擅自闖到道可道大法的活動場地鬧事,導致群毆事件,應負主要責任,但因都已身亡,便不再追究,事情就此結案。道可道大法可說是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當然,美中不足的是司馬北沒死。但他們想這家伙差點丟命,好了後應該會變得乖一些。

大法非但沒受一點損失,反而有更多的人相信了它。大家都覺得那些人去道可道大法鬧事,結果卻死了好幾個人,而大法的人全都安然無恙,顯然這就是練功跟不練功的區別。還有司馬北,也證明了練功的好處,他被打得最慘,居然硬是沒死。人們一談到這里就不禁對大法贊不絕口。省城各個培訓點的新學員就急劇膨脹了起來,還接二連三地辦起了新的培訓點。

紀方就又大掙了一筆。覺得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提高了一步,再不能開富康了,便換了一部奧迪,又念這次石濤、李慶山、丁偉三人居功至偉,賞了他們一人一輛富康,其余有功之人亦各有封賞,皆大歡喜。

第72章 斥情人光中荒唐生醋意 抬顧峰啟良聚會定陰謀

這天早上,紀方抽空來愛晚亭視察培訓點。上百個學員看見了他都歡呼了起來。他以一種領袖的方式向大家揮手致意,感覺美妙極了。盧光中練完功便上前跟他說話。如果說以前他跟盧光中接觸是平等的話,那現在則似乎有那麼一點居高臨下的感覺了。不過真擺出這副架式,他又覺得還是有點別扭的。說了幾句話,他正在想是不是還是應該跟盧保持平等的關系,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就放下架式,對盧光中親熱了起來,問:“練得怎麼樣,覺得難不難?”

“難!我一直覺得自己很聰明的,但練這個功總感覺不到位,可能是不得其法,再一個年紀也來了,腰腿都有點不聽使喚。喂,老同學,給我開開小灶,傳授傳授訣竅。”

“行啊。有什麼問題盡管問。”

盧光中就問了幾個問題,紀方都給予了詳細解答。盧光中非常滿意,直說:“真是聽君一席話,勝練十年功。”

紀方說:“勝練十年功倒不至于,沒這麼嚇人,但勝練一年功還是有可能的。你現在吃了什麼藥沒有?”

“偶爾吃點感冒藥。”

“以後再不要吃了,否則我就白教了。”

盧光中說:“聽你的。”

兩人便一起下山。路上紀方突然說:“哦,我想起了一件事,我們系主任黃樓天你認識嗎?”

“怎麼不認識,經常在一起開會。他以前當副主任的時候還是我給他寫的委任狀呢。”

“你跟他關系怎麼樣?”

“一般。怎麼,有什麼事要幫助嗎?”

“是的。那個家伙真他娘討厭,總是找老子麻煩,說老子經常曠課,放風說要開除老子。你說我現在為大法的事忙得昏天黑地,哪有時間去上課,可那老東西一點不通融,你能不能替我去溝通溝通,叫他***睜一眼閉一眼。”


“你以道可道大法分會會長的身份跟他談這事他都不答應嗎?”

“嗨,那個老東西,蠢頭蠢腦,根本不知道大法是什麼,還多次在我面前對大法出言不遜,我好幾次想用大法收拾他,不過又想他一書呆子,跟他計較干什麼!”

盧光中的神情就嚴肅了起來,這事顯然是個麻煩事,他覺得紀方的要求太過分了。可他又覺得也不能怪紀方,現在道可道這麼火,他又是會長,當然事多,總不能放下大法的事顧這頭,誰處在他的位置都會這樣做的。真叫他為難,這忙幫不是,不幫更不是。想了想,自然只能是幫了,否則這功還怎麼練得下去。

“我跟你去說說,應該沒問題。說起這事我有一點不明白,伙計,你現在功力大進,又有錢又有車,何必還在學校混呢,不如干脆辭了這份工作,一心一意練大法。”

“說得是,但聽說學校不久要搞分房改革,我那套兩室一廳可能會成為第一批買賣房。房子雖然不大,市價至少要5、6萬,但到時候我只要出萬把塊的樣子就能拿下來,如果我不是學校老師了,那就沒我的份了。這事就拜托你了,替我辦好了這事,我請你去城里最好的湘菜館吃頓大宴。”

盧光中明白了,說不得只能咬著牙去給紀方活動這事。

他跟黃樓天確實不熟,直接去跟黃樓天談肯定沒用,必須找人。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合適的人。回到家里,老婆已經把早點都給他准備好了。田玉蓉現在是一年比一年賢惠了。如果說剛嫁給盧光中的時候她對他的好還有那麼一些討好他的意思,那現在她對他的好則完全被歲月變成了一種好像本能的行為。而從深處說,這當然跟她對他的前途和生存狀態的信心有極大關系。他是學校最年輕有為的處級干部,被公認為今後校領導的接班人。對于這麼一個優秀的男人,任何一個做女人的都會心甘情願的做一個賢內助,更何況從女人角度說,她應該算是非常女人的那一類型的女人。

他去衛生間洗了個澡。忘了拿毛巾,便叫田玉蓉。田玉蓉給他拿來了毛巾,看著他擦身子。他擦完身子才問:“看什麼看?”

“你經常看我洗澡呢,我看一次就不行啦?”

“這正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以前我這里動不動就小鋼炮似的,何等的威武雄壯,你不知道欣賞;如今就像遭了霜打的絲瓜,拉皮掉肉,就剩一根筋了,卻怎麼看起來了?”

“以前是被你的小鋼炮炸傷了,就不想看,現在很少被炸,反而想看看。唉,這玩藝真的是人的生命之根啊,看著它氣沖霄漢,又看著它力不從心。等到它真的動不了了,這一輩子也就差不多了。時間真快啊,它居然就只剩一根筋了,唉!”說著她就把那東西拿在手里捏弄了一回。忽然扔了,跑去廚房忙活。

盧光中便罵道:“他娘的,就像扔一根臭香腸。”

吃過早點,他就喝斥兒子趕快去上學。兒子沖他嚷道:“急什麼,又不是救火!”

“嚇,你小王八蛋,現在老子一句話,你能回老子十句話。”他就要揍兒子。兒子背著書包利索地跳開,一溜煙跑了。

他對老婆說:“現在的孩子沒幾個是東西的。”然後搖著頭提著公文包上班去了。

他處理了幾個外校人員的申調報告,喝了一杯茶,剛要出門,這時,就來了一個女教師。她叫姜妮娜,在商學院教書,是盧光中的情婦。兩人是在一次朋友的牌桌上認識的。姜妮娜很愛玩,跳舞,唱歌,打牌,但凡娛樂活動,沒有她不喜歡的。她老公也是一個愛玩的人,便互相不管,各玩各的。盧光中在那次牌桌上跟她說了幾句話,非常對脾胃,就有心撩撥她,她也很積極地給予回應。後來兩人在舞場相遇,很快便做了一處。如今學校早不是從前的乾淨處所了,社會上有什麼,學校里一樣不缺,尤其是找情人的風氣,十分盛行,條件稍好一點的,有點錢有點權,更是不惶多讓,一個兩個不過癮,三個四個不嫌多。盧光中自從當年在夜總會里初涉婚外情,雖然當時惹了麻煩,搞得虛驚一場,卻是成了癮,便改變了方法,很少去夜總會瀟灑了,只在熟人里找相好。幾年下來,前前後後一算,竟也有三四個之多。最令他驕傲的是他的這些事竟始終將老婆瞞得嚴嚴實實的,連一絲兒味都沒讓她聞著。玩政治的人玩女人也是那樣的計劃周密,少有紕漏。

姜妮娜一進來就把辦公室的門關了。盧光中說:“干什麼,不是逗人說閑話嗎,打開。”

她笑著指著他的鼻子說:“你個偽君子。”她就將門虛掩說,“我跟你說事呢,讓人聽見不好。”

他瞪眼道:“女人就喜歡罵男人偽君子,娘買逼,我們不虛偽,你們女人活得下去嗎?”

“你這個人總是可以理直氣壯地發表一些謬論,難怪能當官。”

“什麼事,快說,我還要出去辦差呢。”

“你的差事我還不知道,從來沒有什麼非辦不可的差,都是可辦可不辦的。”

“在你眼里我這個人事處長根本就不值幾文錢。”

“也別把自己說成這樣,說你不值錢,我還不樂意呢,那等于說我姜妮娜有眼無珠。”

盧光中看了門外一眼,瞪圓了眼睛罵道:“你這娘們就是逼眼發癢,搞得少了。”

姜妮娜就氣得咬著嘴唇伸手使勁掐盧光中的手臂。掐得盧呲牙咧嘴,一巴掌打掉她的手,稍帶惱怒地說:“你這人就是這習慣最討厭,動不動掐人,掐得人痛知道嗎,你老公是不是也經常被你這樣掐?”

“這還不算什麼。”

“那我就想象不出平常他是怎麼過日子的,他竟受得了!”

“他是個有涵養的男人,不像你精于計算,吃一點虧就抱怨不已。”

他就又轉怒為喜,淫笑著說:“我吃個鳥的虧呀,我可是經常占你的大便宜呢!”

姜妮娜橫了他一眼說:“不鬧了,說正經的,喂,你知道嗎,陳化前被抓起來了?”

陳化前是商學院院長。盧光中吃驚不小:“什麼,抓起來了,我昨天在路上還碰到了他,看他那樣子,紅光滿面,依然牛皮烘烘,怎麼就被抓起來了?”

“如今的事誰能說得清,別說昨天牛皮,就是一分鍾前還牛皮,一分鍾後什麼樣就不知道了。”

“什麼事,經濟問題嗎?”

“除了這個還能是什麼。聽說他搞了……”她伸出五根手指頭。

“50萬?”

“畢竟是教學單位,哪里有50萬讓他搞!是5萬,也夠嚇人的吧!一部分是每年招生收的,一部分是去年擴建商學院受的賄。聽說是江律言去紀委告的他,有憑有據,紀委就把人抓了。”

“陳化前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在這麼重大問題上卻蠢得像頭豬,竟讓自己的死對頭拿到了證據!”

“都這樣說,唉,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嘛,或者說利令智昏,被錢燒壞了腦殼。”

兩人議論了一番,歎息了一回。盧光中忽然說:“別扯淡了,人家的事跟我們不相干,你來到底什麼事還沒說呢?”

姜妮娜就壓低聲音說:“現在肯定要上一個院長,我估計應該會從曾志宏和江津言兩人中挑一個,你說呢?”

盧光中尷尬地笑問:“你不是不關心政治的嗎,怎麼突然關心起來啦?”

姜妮娜把她那美麗的眼睛往上翻了翻,眨幾眨,再翻幾翻,然後朝窗外和門外左瞟右瞥,顯得非常性感,但又讓人感到她這會並沒有一點挑逗的意思。她肯定知道談這個問題不宜遮遮掩掩,否則會讓盧光中更多心,便決定干脆挑明了說,道:“教書太沒有意思了,我想調到院辦公室去工作,曾志宏也有這個意思,如果他當了院長,還可能讓我當個辦公室主任,科級干部呢。你在上面的關系多,又是譚順澤眼前的紅人,能不能想辦法替他說說話?”

盧光中緊緊盯著姜妮娜,醋意大發,凶惡地問:“你為人家的事倒是挺上心的,你跟他什麼關系?”

“又來了,我知道一跟你說你就會有這種反應,你怎麼比我老公還愛吃醋?你說我跟曾志宏什麼關系?除了上下級關系,我們還能是什麼關系?”

“睡在床上的時候那不也是上下級關系嗎?”

姜妮娜故意氣憤地把桌子一拍,將身子往後一仰,渾身像散了架似地說:“你這個人太沒勁了。”

盧光中依然瞪著眼睛:“他憑什麼提拔你?一個男人沒有特殊原因是不可能隨便提拔一個漂亮的女人的,我是男人,也是干部,我很清楚這點。”

姜妮娜突然又從靠椅上挺直身子,撲到桌子上,沖盧光中大聲嚷道:“那照你這麼說,世上凡是漂亮的女人當了官,都是因為她跟頂頭上司有一腿羅?”

盧光中就急忙皺著眉頭說:“你輕點,嚷什麼嚷,怕別人聽不見呀!”

“瞧你這副偽君子的嘴臉,可惡!”

“你少屁話,這事我不可能替你說,媽的,端了老子的老巢還要老子為他慶功,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姜妮娜實在忍無可忍,便猛地站起來沖盧光中喊叫道:“你不過也是鳩占雀巢,有什麼資格據為已有?”

說罷她將一杯涼茶水潑到了他身上,鼓著一張小臉氣嘟嘟地出去了。這時團委副書記張宏達從外面進來,剛才聽見了姜的嚷嚷聲,這會見盧光中滿臉怒氣,身上還沾了一些茶水,就明白了怎麼回事,卻故意裝不明白,問:“怎麼啦?”

“娘買逼,這小娘們想調工作,我不同意,她就用茶水潑老子,臭娘們,老子不是處長,非揍她***不可!”

張宏達說:“這娘們不好惹呢, 她好像是商學院的吧,我聽人說她非常風流,在外面相好至少有一個班,你最好別惹她。”

盧光中心里頓時像喝了一口中藥:“你聽誰說,不可能吧?”

“好幾個人都這樣說,不過到底是不是我也不知道。”

“關系到別人名譽的事,不要亂說。”

“我也就跟你說說……喂,知道嗎,陳化前被抓了?”

“他早就該抓起來,那個王八蛋,吃得也太咸了。”

張宏達坐在剛才姜妮娜的位子上,摸出一包白沙煙,開了盧一根,自己叼一根,又跟盧打燃了火,深吸一口,很舒服地噴出來,笑問:“有什麼感想?”

盧一邊撿身上的茶葉一邊說:“抓得好。”


“就再沒點別的感想?”

盧瞥了張一眼:“跟我又沒什麼關系,能有多少感想!”

“你嗅覺一直很敏銳的,怎麼這次這麼遲鈍?”

“啊,難道還有什麼別的意味嗎?”

“當然有。”張宏達顯得很神秘地說,“據可靠情報,陳化前的事肯定會牽扯到譚順澤,也就是說這次譚順澤可能也在劫難逃。他一下去,學校就亂了,我們得早做准備,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盧光中想了想說:“陳化前雖然跟譚順澤關系密切,但要說會牽扯到譚順澤,這種可能我看還是不大。再說就算陳化前扯出了跟譚順澤什麼事,以譚順澤的地位,上面也未必會辦他。”

“你有所不知,這件事啊,其實可能就是專門對著譚順澤去的,先搞陳化前不過是先斷譚順澤的羽翼,再解決主要問題。聽說唐忠順蓄謀已久,這次終于動手了。昨天陳化前被紀委帶走後譚順澤就慌了,馬上去了省委,一晚沒回,今天一早又飛了北京。從他的這些動作,也可以看出他很危險。”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

“昨晚我們都到顧峰那去了,就你沒去。你現在把精力都放到道可道大法上去了,我看你的心思好像已經不在政治上。昨晚說起你顧峰還對你很有意見,說這麼大件事也不見你去他那里,真想做大法弟子啊?”

“顧峰都說了什麼?”

“他當然不會說得很明確,那種人,計算機的腦袋,任何時候說話都中規中矩,讓人抓不到把柄。但我們從他口氣中聽得出來,他的消息來源非常可靠,唐忠順這次看來是下決心要扳倒譚順澤,可能他已經找到了什麼關系,有底吧。但唐忠順是政法干部出身,不可能當校長,他無非是想垂簾聽政罷了,校長人選多半會在現有的幾個常委里面出,希望最大的當然就是顧峰和翁成了。顧峰好像信心有點不足,可能還需要下面的人做做工作。兄弟,機會來了,原以為我們得熬到譚順澤退休才有出頭之日,可看樣子這一天提前到來了,我們得抓緊啊,把顧峰抬上去,都跟著再進一步。羅啟良今天中午請客,在招待所食堂招待我們幾個,大家議議這事。”

兩人又扯了會淡,就到了下班時間,兩人便出了人事處辦公室,一起去了招待所食堂。

招待所食堂建在岳麓山下一處山坳里,四周林木葳蕤,風景宜人。說是一所食堂,其實更像一座高級飯店,只是餐廳不大,可典雅別致,跟四周的環境十分諧調,有古樸的情調。學校領導和各級干部,但凡接待各類來學校辦事參觀的客人,都是請到這來吃的。

話說羅啟良為什麼會為了顧峰的事自掏腰包請盧光中他們吃飯呢。原來羅啟良是顧峰最信任的人,兩人讀大學時就認識,算來已二十多年的交情,雖是上下級關系,卻也是朋友加兄弟。學校的人都說他是顧峰派里的嫡系的嫡系。羅也頗以此自豪。顧峰如果當了校長,他肯定是最受重用的一個。故他為顧峰的事最積極,簡直就是完全當了自己的事。

羅啟良在食堂里早定了一個包廂。這時包廂里不止有他,還有計算機系主任章自成,電氣系主任任萬里,化工系主任區飛翔,機械系主任張行。這些人都是顧峰派的。當然,嚴格說來顧峰還不能算一派,因他只是譚順澤派的一員干將。但現在譚順澤有難,自然大家就覺得凡是譚順澤派的人都只能歸攏于顧峰旗下,這一派的出現只是時間問題。

羅啟良見盧光中來了,一邊讓座,一邊責怪說:“學校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也不去顧校長那里露個臉,架子蠻大嘛。”

“我不知道,才聽張宏達說的。”

“那基本情況都了解了吧?”

“差不多。”

“說說,有什麼想法沒有?你可是我們的小諸葛呢,只說是三步一小計,五步一大計,平常管用不算什麼,得關鍵時刻管用。”

“看看再說,譚順澤到底怎麼樣,你們也只是猜測,萬一他沒事呢,我們不是白忙活嗎,如果讓他知道更不好,他會說:老子還沒死呢,就急著替老子備棺材呀,那行,先叫你們這些王八蛋進棺材。”

幾句話說得大家都笑了。笑過後羅啟良把一只手搭在盧光中肩上,微笑著,但也是非常正經地對盧說:“這事八九不離十。”

“你怎麼能這麼肯定?”

章自成說:“你不懂……”盧光中發現章自成本來是想說下去的,但好像羅啟良很隱蔽地掃了章一眼,章就住了嘴,端起杯子喝茶去了。他感到這里面的文章肯定很不簡單,根據章自成的口氣和神情分析,他覺得也許譚順澤這次碰到的麻煩,實際上可能跟顧峰都有關系。雖然顧跟譚關系密切,但政治上的事很難說清的,今天的朋友也許就是明天的敵人,反之亦然。他當然很想知道內幕,但又知道這是不能隨便亂打聽的,秘密知道得太多其實沒什麼好處。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問羅啟良:“去年工大的校長叫什麼,李華平,他是工程院院士吧?”

“嗯,談我們的事呢,提工大干什麼?”

“別以為跟我們沒關系,我感覺我們應該可以從中獲得啟發。”

幾個人都大眼瞪小眼,實在想不出能有什麼啟發,又不好意思問,那會使自己顯得愚笨。張宏達這會卻是非常機敏,聽出了一點意思,說:“你是不是說也許上面會傾向于派個院士來當校長?”

盧光中說:“很有可能。”

那幾個人想了想都覺得有點道理,但羅啟良又說:“可我們校領導里面沒有院士,總共兩個院士都是前兩年才擔任行政職務的,而且只是處級,平常也基本不管別的,只抓科研,上面不可能提拔他們。從外面調人來我認為也不可能。現在教育部的人都是行家,不會再像以前那些頭頭,淨干些沒屁眼的事,不是用外行就是調不熟悉學校情況的人來。”

“我的意思是現在不是正在要各個學校申報院士人選嗎,我們把顧峰報上去,跟他弄個院士,那肯定就能壓翁成一頭。”

羅啟良說:“先不說難度有多大,就算能行,院士選舉至少還得半年,可校長的事拖不了那麼久,你這辦法好是好,就是遠水難救近火。”

盧光中說:“我倒覺得校長的事不會很快。譚順澤畢竟是有能量的人,他會拚命掙紮一番,三搞兩搞,時間就拖下去了。”

章自成對羅說:“我看有道理,正好申報院士的事由你管。”

羅說:“申報需要有過得硬的成就,顧峰在計算機系時主要是搞硬件,雖然搞了一兩樣東西,但報上去可能沒什麼用。”

章說:“我們系里軟件開發還是有點成績的,周劍雄你知道嗎,他搞了一個彈道導彈模擬軟件,就是美國人所謂星救大戰的那種東西,在軍事上很有價值,國防科大專門買了他的軟件。他就是顧峰的學生,以前顧峰在計算機當主任就經常去周劍雄的實踐室跟他討論軟件的事,現在就說這是他跟周劍雄一起開發的。還有一個老師叫王明生,搞了一個生物機能全方位分析研究的軟件,在醫學上對攻克癌症很有幫助,湘雅醫院正在跟他聯系,要運用他的軟件。要他也讓一讓。顧峰只要有了這兩樣東西,評院士也許還真有可能。”

“那姓周和姓王的能干嗎?”

盧光中說:“做做工作嘛,沒有做不通的工作。”

張宏達也說:“對,跟他們挑明了說只要讓,就提拔他們,拿一個軟件換頂烏紗帽,蠢豬才不干呢!”

羅啟良沉思片刻,說:“可以試試,反正不成也沒關系。但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這上面,還得有別的辦法。”

盧光中說:“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慢慢來吧。”

“搞政治時間就是生命,有時只慢半拍,甚至八分之一拍,十六分之一拍,就全盤皆輸了。”

“那你說怎麼辦?”

“我也沒什麼好辦法。不過有個主意,今天請各位來就是想跟諸位說說。 這個辦法最不好弄,我尋思,如果到了最後,眼看要不行了,就使這招。是什麼呢, 那就是同歸于盡。找個人,跟翁成有些經濟關系的,要他拿到證據,然後去告翁成。就算告不倒他,也要搞得他名聲掃地,校長自然就輪不到他了。”

任萬里說:“這樣的人太難找了,告不倒翁成,他肯定吃不了兜著走,告倒了,他也撈不著好。誰會辦這種傻事。”

“世上的事,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凡是能想到的,就有可能做到。正因為這種人難找,所以叫大家群策群力嘛,如果喝蛋湯似的容易,還請大家干什麼!”

區飛翔說:“什麼人都有,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對這個辦法,不說不可能,也不說可能,反正找找看吧!”

盧光中心想:難怪顧峰最信任這家伙,他娘的確實夠毒。以後跟這家伙共事我須謹慎小心,稍不注意就會中他的招,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臉上卻笑著,誇羅啟良辦法想得絕。

大家又議了很久,事情似乎漸漸有了眉目。等到意興闌珊,已經吃過整整一個中午,到了下午上班的時間。雖然並不知道到底會怎麼樣,但大家都很愉快,對于搞政治的人來說,玩一個陰謀,或者制定一個重大的行動計劃,那都是能產生極大快感的事。

譚順澤足足過了一個星期才從北京回來。人們見他臉色陰沉,心思重重,便知道他這一趟多半白跑了。顧峰從別人那里知道了這個情況,便找了個借口進城開會去了,想在事情完全明朗之前盡量不跟譚見面,免得說什麼都不合適。唐忠順也離開了學校。雖然他知道譚順澤在北京一無所獲,可又擔心省里的決心不夠堅定,便再次去了省委,力陳必須搬掉譚順澤的理由,他的最有說服力的理由就是譚在位期間學校貪汙成風,教學和科研毫無起色,致使學校現在比以前有些遠遠不如他們的學校都落後了,所以無論如何應該趁這次陳化前出事牽扯到他,將他拿掉,就算不送進牢房,也應該叫他退休。省委十分為難,因為這所學校的權力斗爭曆來十分嚴重,從來就沒有哪屆省委將學校的人事關系擺平過,他們實在不希望這種權力斗爭影響了學校的發展,可又擔心因此對學校的影響更大。唐忠順說:“有人說我想當校長,黨政一把抓。我必須表白絕無此意。我身體不好,真讓我當校長,首先我的身體就不會答應,我准備再搞一兩年書記就退休。說我有私心的人是別有用心。我已經表了態,領導上總不至于還會相信那些說法吧!”

有個副省長就當和事佬說:“譚順澤畢竟是有貢獻的人,再一個牽扯到他的事情也不算大,就掛起來吧,聽說他近來血壓高,就讓他住院去,叫翁成暫時負責學校的日常工作。”

唐忠順回來傳達了省委的意思。譚順澤便耷拉著腦袋去了省老干醫院,整天在病床上看天花板。去看他的人回來調侃他說:“那天花板上長了幾顆麻子他都數清了。”

唐忠順去了一塊心病,十分高興,現在過得比從前愉快多了,說是說不干涉校務,其實仗著曾一手把翁成提拔起來,常常對翁成指手劃腳。翁成知道現在自己的成敗一多半要靠唐忠順,心里雖很惱唐,面上卻絲毫不敢流露,還像條狗似的聽唐的話。

顧峰這幫人就過得慘多了,省委把學校的暫時管理權交給翁成,明顯就是一個准備正式授權的信號。以他們平常跟翁成的過節,翁一旦轉正,那就是他們水深火熱日子的開始。

盧光中對羅啟良說:“我料對了吧,事情不會很快有結果的,我們還有時間,你叫顧峰穩住,趕快把他的院士名額申報上去。羅啟良便打電話問章自成做通周劍雄、王明生兩人的工作沒有。

章自成說:“周劍雄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只說想想看。我估計他還是願意的,但怕我們反悔,事成之後不兌現。”

“這容易呀,你馬上提他嘛。”

“要提他只能把他提為他們教研室的副主任,可他們十幾個人的教研室已經有三個副主任了,我上次還說多了,要裁他們一個,現在再加一個說不過去呀!如果撤一個頂一個,撤誰呢,無緣無故的?”

“嗨,這麼屁大點事也辦不好,我不管你的,我只要結果,我可告訴你,顧峰這兩天催得緊,看樣子他有點著急了。”

章自成挨了兩句罵,便說:“行行,我這兩天就搞定。”

“還有王明生呢?”

“他這段時間不在學校,廣州一家公司請他去搞個什麼事,還要些日子。”

“打個電話,馬上叫他回來,都火燒眉頭了,倒讓他在外面清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