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三章 朱應洪




第83章 朱應洪雙規驚陸同 溫習知停職道天機

雖是朱應洪的事,陸同卻是真不敢怠慢一點的。當晚他就去了副省長李東河的家里。他知道省里的權力斗爭一向非常複雜,往往一件看似很簡單的事,牽扯起來卻是千頭萬緒,在這道渾河里面游泳,不光得水性好,還得能對漂浮在四周的濁物進行准確的判斷,否則被個什麼硬東西撞一下,無論撞在哪個地方,那都是了不得的,輕則嗆幾口水,重則被撞暈過去,就此讓浪濤吞沒。他因弄不清朱應洪的事究竟是個意外或者誤會,還是被某道權力的漩渦給卷了進去,就不敢隨便說話。和李東河談了一會打高爾夫球的體會,他才慢慢把話題往朱應洪身上引,半天才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問:“省里是不是對朱應洪不太滿意呀?”

李東河漫不經心地說:“沒有啊,問這干什麼,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晚上他被政法委的幾個人帶走了。”

李東河非常沉穩,既給人一種好像有那麼一點驚訝的感覺,又給人一種似乎早就知道的感覺,讓陸同摸不透他的底細。他看著眼前的燈光,似乎陷入了沉思。

“您能不能問問到底怎麼回事?”

李東河還是沒什麼反應,不過停頓了一會便拿起電話機撥打了政法委書記常征明的手機。過了一會他放下電話說:“他關機了。”還是沒有表情。

陸同雖然給李東河送過30萬塊錢,但那是通過中間人送的,而那個中間人不巧就在兩三個月前攜帶800萬人民幣逃到那個專門藏汙納垢的所謂自由國家去了,他自然就覺得自己跟李東河的聯系不是那麼緊密,盡管每在社交場合或者酒席宴會上李對他都十分客氣,像是認帳的意思,可似乎又老給他那麼一點若即若離的感覺。所以這會在弄不清省里對朱應洪到底是什麼態度的情況下他不太想求李辦什麼事。可朱應洪的事對他來說又太大了,無論如何他絕不能坐視。想來想去,最後他還是硬著頭皮請李東河查一下,如果有可能就居中調停。李東河沉吟了一下說:“行,我給你問問。”

從李東河家里出來,陸同感覺仍很不好,李東河的態度給他的直覺就是朱應洪的事多半不是一個偶然事件,不是可以輕易擺平的。他便又驅車轉道去了王猛家。他剛剛走上王猛別墅的台階上,就看見王猛正好送幾個人客人出來。那幾個人他雖不熟,但都認識,是房地產行業的人,他們似乎正在談買賣房子的事。王猛一眼看到陸同,臉上的肌肉不禁抽搐了一下,但馬上就笑了起來,將這種抽搐掩飾去了。那幾個客人還在嘰哩呱啦地跟他說什麼買賣,他立刻就阻止說:“這事今天就談到這,以後再細談吧……啊,老陸,你來了,來來,進來坐。”

陸同跟那幾個房產業的同行打了個招呼,問他們來干什麼。王猛不等他們回答就說:“沒什麼,我們談點私事。老張,那兩台小轎車你可不能不管,一定要落實,我等你的消息……”他對一個客人說著,然後就把陸同讓進了客廳。

陸同奇怪地問:“你要賣房子?”

王猛說:“我賣什麼房子,他們想向我推銷幾套房子,我不要。怎麼著,這麼晚了來我這有事嗎?”

陸同就把朱應洪的事情告訴了王猛,說:“我才去了一趟李東河家,請他幫忙,但那個老東西好像不太愛管這事,娘賣逼,光吃飯不干活的老混蛋,我發現他們這些老東西好像都有點這毛病,正道不守正道規矩,邪道不守邪道規矩,可惡!”

“你才知道啊,早就跟你說過,政治家都是毒蛇,不過我爸應該除外,他是個老好人。”

陸同心說他干壞事會讓你看見呀。

“喂,兄弟,這事關系到我,你趕快動用你的關系替我把這事擺平。”

王猛根本就不把這事放在眼里,說:“別急,小事一樁。”

“我就怕朱應洪經不起折騰,亂說一氣。”

“我估計政法委就是請他去問問情況,辦事的人不知道他的底岸,亂搞。”

“不可能吧,政法委的人個個精得跟猴子似的,辦任何一個人都是先花很大的力氣把他的背景搞清楚,確定沒有任何危險才會動手,他們從不蠻撞辦事的。所以我有點不安呢。”

“上次你還說我膽子越來越小,我看你的膽子也大不到哪去。放心吧,有我呢,就算朱應洪出事也扯不到你身上。你想嘛,扯出你就牽出一大串,湖南省哪個吃得消!”

陸同跟王猛談了一會話才放了一些心。可告辭出來他的感覺又有那麼一點不好了,不知為什麼,自從這次為股票的事他代替王猛去深圳公關,他的感覺就一直是這樣的,時好時壞,壞的時候遠遠多于好的時候。他跟王猛的關系,似乎因此出現了一點異味,說不太清,總之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症結在哪,他不知道,但他感到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他們的關系,看看在他們的共同利益之外是不是還存在著什麼重要的東西。

次日,陸同就給朱應洪家里撥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朱的老婆,他問朱應洪回來了沒有。她說:“早上他叫人來拿了幾件換洗的衣物,他們告訴我說他現在住在賓館里,看樣子他暫時是回不來了。我說陸老板,你們平常稱兄道弟,關系那麼好,可不能坐視不管啊,你那麼多關系,可一定要把他撈出來。”

陸同心里哪里有底,嘴上卻只能說:“放心吧,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放下電話,陸同覺得自己很想罵娘:媽的,這也可算是有中國特色的搞法吧,既不給人自由,又不把人放回來,還安排在賓館住,似乎待遇挺高,卻叫人高處不勝寒,五里云空,摸不著頭腦,媽媽的,什麼**玩藝!

上午,陸同便去電話問李東河。李東河說:“你別急嘛,我還沒問呢。你實在急可以自己找常征明打聽打聽。”

“我跟他不熟。”

“熟不熟的問一問怎麼啦,他總得給你一個說法吧!”

李東河的這種態度,即使不說是想擺脫陸同的糾纏,至少也可以說有些兒不負責任的意思。他拿過陸同的錢,所以陸同覺得他特別不應該。可他能把他怎麼樣呢,他真想跟他把話挑明了說,又知道自己只是一個賭氣的想法,真要這樣做,再給他一個膽子也不敢。他便有了一種處處受挫的感覺,這是從來沒有的現象。抬頭看看天空,他覺得天空特別的陰,好像已經陰了很久了。真要說朱應洪能牽扯到他多少事,最後弄得他也失去自由,他還是不相信的,他自認為在湖南商界的地位是很崇高的,比十個朱應洪都要重要,沒人敢隨便動他。可朱萬一倒了,畢竟不是一件好事,對他的事業肯定會有一些負面影響。他是一個快到不惑之年的人,長期的富裕生活和這種成熟的年齡使他對任何一種挫折都會十分的敏感,也就是說面上一分不快的事,他能從中體會出兩三分甚至更多來。沒有辦法,人到了一定時候就是這樣,不像年青時,哪怕栽著大跟頭也渾沒事似的,甚至會覺得很高興,樂呵呵地爬起來,撣撣身上的灰塵繼續前進。不行啊,他暗暗地歎息,這個年齡是做不到的啊,年齡就是年齡,它是停不下來更回不了頭的。

他決定先去見見朱應洪。省里雙規干部如果選擇賓館一般是在清風賓館。那是靠近南郊的一處四星級賓館,既不算奢侈,也算是對初步發現問題的干部的一種優待,含有一種“如果你不老實交代我們就換個地方談話”的意思。住進去的干部既有最後一個人走出來的,也有最後被幾個人陪著去了監獄的,對于進去的人來說,還真是一個很難說的事,因而它也就成了一個制造大量心髒病和高血壓病的地方。曾經有個笑話,說是有一個處長,喜歡跟他的小蜜在賓館里開房間鬼混,可那家伙大概玩得性起,誇口說要把全市所有的賓館都玩遍,有一次竟糊里糊塗地把房間開到清風賓館來了,晚上去廁所在樓道里碰上了一個上級領導,他以為那領導也跟他一樣是在賓館里瀟灑,便上前攀談。監管他那上級領導的紀委官員以為他也有問題呢,便把他和他上級領導一起管制起來,他竟不知好歹,大吵大鬧,人家就逼問他在賓館干什麼,他編了許多謊,自然一個也騙不過去,最後只得供認是跟小蜜在這幽會,乖乖,這還了得,就此扯出了他的其他問題,後來就去監獄里開房間了,這個十分荒唐可笑的挫折使他的心髒無法承受,不等法院判刑他就一命嗚呼去了。這個笑話曾被許多干部當做是宴席上的最佳佐料。

陸同便找人去打聽,回話說朱應洪確實被雙規在清風賓館。他就又拿了1萬塊錢,叫關系人疏通關系,請監管朱應洪的干部允許他跟朱見一面。負責這件事的那個處長比較堅持原則,關系人便沒找他,等他有事離開了賓館,便去跟兩個留守賓館的一般干部說,每人塞了一點錢,就把關節打通了。陸同聞詢立刻趕去跟朱在一套每晚300塊的房間見了面。朱一見到他就有一種見到了救星的感覺,灰暗的臉上立刻放出了幾絲神彩,以為陸是來領自己出去的,等到問清了陸同的來意,他的臉便又灰暗了,就仿佛一塊冷卻了的燒餅上沾了一層沙粒似的。

陸同問:“他們到底掌握了你多少情況?”

“不知道。反正肯定是掌握了一點,不然不敢這樣做。你趕快替我活動去呀,來看我干什麼,又把我弄不出去?”

“我想把他們的底細搞清楚,好對症下藥嘛。”

“他們怎麼能讓你弄清底細,每次跟我談話只是要我交代問題,他們卻一點口風也不露。怎麼回事,你沒辦法嗎?”

“李東河答應去問問,還沒有回音。”

“王猛呢?”

“他說沒事的。”

朱應洪就放心了一點:“他們這樣說那就好。”

既然弄不到什麼情況,陸同只好走了。

一連幾天,陸同總是給李東河打電話催問情況。李東河每每把他推給常征明。他自然只好去找常征明。常征明也是個精明人,就又把他推還給李東河。兩個人就這樣推來推去。陸同被推得十分惱火,幾次差點發脾氣。如果說李東河推還有點道理可說的話,常征明也推責任就說不過去了,因這是他管轄內的事。陸同就真的有點來脾氣了,有一天用比較強硬的口氣對常征明說:“常書記,大丈夫敢做敢當,有什麼話你直截了當的說行嗎,這樣推來推去的實在不像一個省級大干部的所做所為。”

常征明被他噎得也有點來火,但並沒有發作,只說:“你別急嘛,事情總會見分曉的,你以為這事會成為永遠的謎是怎麼的!慢則個把月,快則這幾天,總會見分曉的。”此後再接到陸同的電話,他就掐了。

這段日子陸同就過得很不痛快,有時候甚至可以說提心吊膽。他也不知為什麼,他一直對自己在湖南省里的地位和權勢是非常自信的,可好像還沒怎麼著呢,自己就已經這般地不自信了。他這才認識到自己的地位其實很不牢固,居然連這麼一點小折騰都經受不起。生意照樣做,他手上的幾棟樓房依然在不斷地增高,股票的走勢也非常喜人,可他的心情卻似乎始終沒有起色,甚至可以說是在一天天灰暗下去。在這種焦慮和擔憂中幸而嚴笑笑回到了他身邊,用她的綿綿柔情緩解了他的一部分情緒。她不知道在她的生活中正在發生什麼變化,她只是一個肉體動物,依照本能向他釋放欲望的火焰,然後把被燒得枯焦的他變成一捆捆的金子。從這一點來說,陸同覺得自己其實也是失敗的,因為他的快樂經不起咀嚼,而她得到的東西卻能夠徹底改變她一輩子的生活。噢,我的天啊,他方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無論是在事業上還是生活中居然從來都不是一個勝利者。

當然,他有時也會這樣想,是不是自己太神經過敏了呢,把根本不存在或者不值得太在乎的事看得過于嚴重了。這種想法當然能帶給他不少愉快,只是太短暫了。他現在經常有這種苦澀的感歎。一個人有生病的時候,那一個人的生活狀態和事業狀態可能也會有生病的時候吧,他想這應該是可以成立的一條理論的,便很自然地認為自己大概正處在這種狀態中。固然是可慮的,但也是不必過慮的。

這天,他跟嚴笑笑尋歡做樂。大概因為這段時間的郁悶,他有一種瘋狂發泄的欲望,便拿出一盤在他看過的所有黃色帶子中最淫穢的一盤帶子看,依照里面的種種離奇古怪的動作,將嚴笑笑像一只布娃娃似地隨意撥弄,捏成各種各樣的形狀,沸騰奔湧的精液幾乎沾滿了她一身。

他累壞了,想歇息一下,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不禁罵了一聲:“媽的,竟忘了關機。”拿出手機一邊看上面的號碼一邊去摁關機鍵。突然他發現那號碼不是他熟悉的,他就心有所動,沒摁下去,想了一下,這是誰的號碼呢。很快他便想起了這是深圳宮自強的手機。因為一連串的挫折,他現在有些兒討厭省城人,如果是他們的來電,他是決計不接的,可深圳的宮自強不一樣,他很喜歡那個年青人,更重要的是宮一般不來電的,一來肯定有重要的事。他就打開了手機。

兩人互相問候了幾句。

“老板,有件事我想我必須跟你彙報一下。”

聽口氣,不像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陸同就不覺把眉頭皺了起來,暗罵道:媽的,省城的事不讓老子放心,那邊的事看來也不順,怎麼回事,老子是犯是什麼凶相是怎麼的?

“說吧,什麼事?”

“上次我就說過,好像有人在故意炒我們的股票,你叫我留神點。我根據這段時間那個炒家的操作手法估計他可能就在深交所里,于是我就故意裝做喜歡跟人交朋友的樣子去許多大戶室偵察了一番,你猜怎麼著,還真讓我料對了……”

陸同忍不住驚喜地叫了起來:“啊,你查到他啦?”

“不僅查到了,而且說出來可能還會嚇你一跳。”

“誰呀?”

“王猛。”


陸同幾乎從床上跳了起來。“他!”

“他從上市的那一年開始就搞了個人專門在深交所炒自己的股票。因為財務報表完全是由他寫的,股評家也被他收買了,所以每次他都先放風說這只股票前景不好,別人當然就會拋,他趁機低價購進,然後在財務報表上做文章,又把這只股票的情況說得非常非常好,別人當然又會拚命的買,他再趁機拋出,一進一出,幾乎就可以賺百分之五十,據說他這幾年賺到的錢是現在他手里公開持有股的市價的十幾倍。老板,你說他厲不厲害?”

陸同幾乎不敢相信,問:“這種情況你是怎麼弄到的?”

“我在一個大戶室認識了一個叫董湘成的北京人,我注意到他一直在炒轎車廠的股票,就跟他交上了朋友。只怪王猛那個家伙不夠義道,董湘成為他掙了那麼多錢,王猛每年卻只給他開很少的獎金。有一天我故意請董湘成喝酒,把他往死里灌,那家伙不經灌,喝到七八分醉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他以為我可以做知心朋友,我問什麼他就說什麼。酒後吐真言,我相信他的話絕對不會有錯。”

陸同把王猛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忽然又覺得有點可疑,問:“那他今年怎麼不親自去深圳了?”

“你不是說他北京的家里有事嗎?”

“家里的事再大也不可能比掙錢大呀,又不是家里死了什麼人!”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給你提供的情況絕對可信,應該怎麼辦……你看著辦吧!”

“嗯,你提供的情報很重要,你繼續跟那個那個叫董什麼的接觸,盡量弄到更多的情報。你的工作非常出色,這個月我多發你一點獎金,5萬,馬上就撥到你帳上去,有意見嗎?!”

“老板這樣問是罵我。我對老板感激都感激不過來呢,怎麼會有意見,那不是太沒良心了嗎?老板放心,我還會給你搞更多的情報。”

陸同似乎終于明白了為什麼王猛這段時間總顯得好像很神秘似的,原來這家伙在股票上搞名堂,肯定是怕自己在深圳發現了他的秘密。不過他並不恨王猛,因為王猛這樣做只是利用他們的股票賺更多的錢而已,倒也並沒有損害他的利益,至于股民們因此被害慘了,那與他無關。另外他這次去深圳後不是也跟王猛想到一塊去了嗎,其實他跟王猛是一路貨色,誰也不比誰好。令他懊惱的是他居然一直被王猛瞞了過去,由此可見自己有多愚蠢。顯然,王猛一開始就是想利用自己弄錢,從來也沒把自己當朋友,可笑自己卻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以為王猛是一個很夠意思值得交往的一個人。他覺得自己終于完全把王猛的嘴臉看清了,想到眼下的境況,他不免就又增添了幾分擔心,以王猛的這種品性,他是不可能在關鍵問題上幫助自己的,那這次朱應洪的事還能夠指望他嗎?噢,一想到這里他的腦子就嗡嗡作響,顯然,他要說服自己相信這一點非常困難。而如果朱應洪的問題不解決,結果會怎麼樣,那可真難說。他坐在床上,早把剛才瘋狂蹂躪的嚴笑笑忘到了腦後。嚴笑笑見他半天沒動靜,反而覺得不痛快,就上來撥他,要他重新進入剛才的狀態中。然而已經不可能了,他對她的全部的欲望,已經完全被一種對未來的擔憂所消滅了。這種擔憂僅就程度而言並不比先前的擔憂深多少,但可怕的是毫無疑問它更具體了。如果失去了王猛的幫助,他還真不敢說自己能把朱應洪救出來。

嚴笑笑還在撩撥他。如果說一般情況下她在他面前是很背動的話,那當他已經進入到某種激烈的狀態中後,她其實是也會煽動起來的,這種時候如果他冷卻了下來,她的感覺會跟男人們想**而找不到目標的感覺一樣難受,所以她也會像男人那樣的瘋狂。她不明白有什麼事能使他在這種時候如此不可思議地保持冷靜。她非把他重新撩撥起來不可。然而,她把他的小弟弟一會像撥秧苗一樣的撥幾下,一會又像插秧苗似地插幾下,卻什麼效果也沒有。他整個人就像被閹了似的。也許一個真正的閹官在這種時候都會比他有反應。

看過黃帶子的人都知道,手指有時也是可以發揮作用的。他後來煩她不過,便就是用手指替她消了乏。

陸同便叫來顧龍祥,把自己現在遇到的這些事原原本本告訴了他,請他參謀參謀。顧龍祥聽罷抽了幾口煙,說:“我感覺你的情況有點不妙,應該可以想一想撤退的事了。老實說以前我早想這樣勸勸你,可你當時興旺發達,我一怕掃了你的興,二怕你非但聽不進,還嫌我多嘴,端了我飯碗,我就沒說。現在既然你自己意識到了問題,那我就不妨跟你說點實在話吧。你最初發達的時候用過什麼手段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到省城後所用的手段多少有點過頭,這自然會留下後遺症。我想現在大概就是這種後遺症開始產生影響了。它究竟怎麼樣,誰也無法預計,不過保險起見,你應該早做准備。”

陸同聽了顧龍祥的話,就更覺得不妙了。顧龍祥跟他這幾年,不論是分析判斷還是出謀劃策,好像還從沒出過差錯,他一直非常信任他。盡管顧的這一段話叫他心里非常不爽,可他知道現在不是爽不爽的時候,而是必須做出正確決定的時候,可不能為了爽快而讓自己悔之不及。

找一條退路對陸同來說似乎還可以說是一件容易的事。薛平現在是市局刑偵大隊的副隊長,在局里好歹算號人物。陸同向他要幾張去香港的單程證。薛平問他怎麼這時候要辦證。他說想去香港投資,先去買棟房子。薛平立刻就給辦了。

陸同把朱應洪的事跟老婆說了,要她帶兒子去香港買棟房子,先住一段時間再說。他老婆看來完全就是一個只圖享受的貴婦人,對他的事實在是太不清楚了,直問朱應洪出了事,跟你什麼相干,我們犯得著往香港轉移嗎?

他說:“你懂個屁,整天只知道打牌。照我說的做就是了。”

“我到香港去干什麼嘛,一個人又不認識,再說那里的人很歧視內地人的,我一向討厭香港人,還是不要去吧!”

“叫你去你就去,羅嗦什麼,整天就知道打牌,我說你這條命遲早會送在麻將桌上。”

這個娘們倒還沒有完全糊塗,知道老公現在肯定是碰到麻煩了,為了兒子,少問為佳,走為上。陸同給深圳的宮自強打電話,要他在自己的老婆和兒子路過深圳的時候接送照顧一下。宮自強自然滿口應承,還問陸同能不能也為他搞一張單程證。陸同問他要單程證干什麼。他說狡兔三窟嘛。陸同說我試試吧。

陸同向外轉移了一部分資金,把退路完全弄好了,這才回過頭來處理眼前各種棘手的事情。他忽然想到了那天去王猛家時碰到的情景,當時王猛明明是在跟那幾個房產業的人談房子的事,他感覺王猛就是想賣別墅,可一問起來,王猛卻說是那些人向他推銷房子。王猛為什麼會想瞞他呢,陸同就覺得那件事可能跟眼下的情景有關,非常可疑。他感覺王猛即使不是在有意坑害自己,那也是在回避著什麼事。

他的感覺越來越壞,開始認識到朱應洪被雙規不是偶然的。時間已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朱應洪還在賓館里,看情形可能再也出不來了。雖然他仍不願意相信朱應洪能帶給他多少麻煩,但也需認真對付。生意是簡單的,但跟政治聯系在一起的政治那就複雜了,甚至從很大程度上說就是一種政治,一種另類政治,能跟真正的政治一樣可以決定人的命運的。他又找過幾次李東河。李東河還是一如既往的推諉,拖延。他拿他也沒辦法,總不好提那30萬塊錢的事,娘買逼,光吃飯,不干活,可恨,中國的這些貪官統統該殺頭。至于說行賄者,他一向認為行賄的人也要負法律責任是一件非常荒唐的事。這顯然是那些立法者為將來自己受賄定下的一條保護規定,否則當官的就不敢隨便收錢了。中國的立法者為自己都是如此的深謀遠慮,何況一般官員,不貪汙成風那才叫怪事呢。

陸同沒有想到,這天李東河竟主動給自己打電話。李東河告訴他:“溫習知被停職了,你知道嗎?”

陸同並不驚訝。這段時間的經曆告訴他,任何一個跟自己有關的人出問題都是有可能的。他這會只想知道溫習知到底是得罪了誰。李東河不可能告訴他這個,只說:“幸好暫時還沒有雙規他,你如果想了解什麼情況,去問問他,也許他比我知道的多。”

陸同心里稍稍舒服了一點,那給出去的30萬畢竟還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他便來拜訪溫習知。

溫習知的家里現在是一片死氣沉沉。以前每次來,陸同總能得到溫老婆的熱情接待,可現在她已不知去向。有幾處窗簾都沒有拉開,外面的陽光透不進來,里面的氣氛陰郁得好像剛剛死過人似的。溫習知現在只是發呆,在發呆中回憶過去輝煌的時光。顯然,從前風光的時候他是從未想過會有今天的,由于沒有足夠的心理准備,他在精神上幾乎是被摧毀了。不過看到陸同,他似乎略微有點兒振奮,他對他好像還是有點話想說的。

“我知道你會來。”溫習知說。

陸同就開煙。溫習知接了過去。陸同替他打火。他深吸一口,好像很久沒吸過的樣子。

“太突然了,我真沒想到會這樣……”陸同說。

“突然嗎?”溫習知既像是問他,又像是自問。“我看並不突然。”

“怎麼講?”

“兄弟,你不來我是不會跟你說的,你看看我現在的家里,鬼都不上門,唉,世態炎涼啊!既然你來了,說明你心里還有我這個朋友,那我就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吧。聽說中央這次下了很大的決心,要整頓我們省的經濟秩序,搞一批人。前不久不是把副省長鄭尚志調走了嗎,就是嫌他在這里礙手礙腳,因為他的牽扯面太廣,再一個他跟一個政治局常委的關系特別好,人家自然要保他。他一走,他下面一幫人像朱應洪、王克民、揚清生、竇峰、我,還有幾個,就都上了他們的花名冊,聽說他們要一個個收拾。企業家里面,你陸同就是頭一個,還有張基深、陳吟行等,他們認為你們都有問題,偷稅漏稅,違規經營,哄抬地價,走私行賄。別以為人家不清楚,其實你們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看搞不搞你們。王猛現在是不是跟你很疏遠?那個家伙早就知道了這個情況。本來中央里有人連他也不想放過,但另外有人考慮到他父親的影響力,怕打擊面太寬了不好收拾殘局,就叫他父親趕快通知他撤,所以他很早就在做撤退的准備了。他叫你去深交所辦理今年的財務,哪里是什麼北京家里有事,他就是想讓你去趟渾水,然後他把以前的責任都轉移到你頭上,把他自己撇得一干二淨。那個家伙,明著抬你,暗地里使絆,真不是個東西。”

陸同說:“原來如此!我是說那家伙現在怎麼不像過去那樣了,朱應洪的事找他,他只是口上答應得好,實際卻沒效果。”

“最壞就是他。我們這幫人里只有他有條件知道中央的情況,他如果提前給個信,我們也不至于落到這個地步,但他為了自己,完全把我們給賣了。”

“他跟你的關系是最好的,他賣我們倒罷了,居然連你也賣,不應該啊!”

“什麼該不該,這就叫做大難臨頭各自飛。”

“中央難道真要對我們下手?”

“嚇,你還不相信?朱應洪不是已經被雙規了嗎?竇峰也雙規了,揚清生和我則停了職,這是什麼意思,還不夠清楚啊!”

“難怪李東河都不願幫忙了。”

“他這次自己能沒事就不錯了。所以兄弟,你趁著現在還有點時間,趕緊想法脫身吧,大家最好不要再見面,否則就麻煩了。”

陸同自然聽得出溫習知這句話里的真正意思,無非是說如果都被抓了起來,那就難免狗咬狗,互相對質,這肯定沒什麼意思,畢竟大家兄弟一場,何必鬧到那一步呢,最好各找各的出路。

陸同歎了一口氣,說:“真想不到說倒就都倒了。”

“不規范的社會狀態難免產生這種畸形現象。怪不著我們,同樣,我們也怪不著曆史,我們跟曆史的關系就像洪水跟河道的關系,河水總是有漲起來的時候,但它又不可能永遠溢滿河道,哪怕潰堤決壩,最後也有悄然退去的一天,保持一段時間,然後准備第二次的泛濫。當然,我們是等不到第二次泛濫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只要泛濫過一次那也就可以知足了?”

“我怎麼是這個意思呢,失敗者是沒有資格說知足的。好了,就說到這吧,我還想回憶一下。現在剩下的唯一快樂就是回憶了。”

第84章 巧遇海棠陸同通關 挑撥離間軍連使奸

陸同原本想去找王猛,興師問罪一番。後來又一想,有什麼意思呢,他做都敢做,難道會怕自己的一番譴責嗎?但是他又不甘心就這樣放過王猛,太可惡了,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同舟共濟,可一旦大難臨頭,那個家伙連一個招呼都不打,這且罷了,居然還把他往驚濤駭浪里推。這口氣他非出不可。陸同自然就想到了黑道。那年求黑道殺了一個人他多少有點于心不忍,本不想再玩這種游戲,可王猛那雜種實在可惡,不能算了。他找好了殺手,卻找不著王猛了。有人說王回到了北京父母身邊,有人說王去了香港,准備以那里為跳板,再移民北美,還有人說王去了上海,總之,過去那些經常在一起喝酒玩樂的朋友竟沒一個知道王的准確去向。陸同只能罵自己不如人,凡事都落在人家後面。

陸同再看股票,跌得慘不忍睹,只有7塊多了。

他給深圳的宮自強打電話。宮自強告訴他:“王猛叫董湘成把股票全拋了,董湘成已經離開大戶室,去向不明。”

“他愛上哪上哪,你現在不要管他,趕緊給我拋股票,全部拋掉,一股也不要留。我馬上就去深圳跟你彙合。”

宮自強知道國家證監委在查轎車廠的股票了,他估計轎車廠肯定出了大問題,陸同看來是想脫身,根據陸同老婆的去向來看,無疑陸同只能去香港,他便也想跟著陸同去,大家一起到外面互相可以有個照應,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陸同有錢,可以當一顆大樹依靠。他便問陸同給他弄到了單程證沒有。陸同哪里會把他的事放在心上,不過這會可不能照實說,否則宮自強在股票上亂搞一氣就麻煩了。

陸同又去拜訪了幾位昔日關系甚密的政府官員,那些人有的也不知是裝糊塗還是有什麼別的考慮,顯得根本就不知道這檔子事,跟陸同一如既往地扯淡、喝酒。有的人則還很關心似地對他說:“都這時候了你怎麼還有閑心到處亂跑?”

再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陸同決定走人。

他急忙回了一趟家,把朱應洪那些人被雙規或停職的事告訴了父母,說妻子和兒子已去香港,自己不能再呆下去,這里就不能照顧二老了。父親哼了一聲,說:“老子早就跟你說過, 別那樣干,遲早會出事的,怎麼著,讓老子說中了吧?”

母親心軟一些,對老頭子說:“已經這樣了,還說這些干什麼!”


母親就對陸同千叮嚀萬囑咐。陸同給了母親一張銀行卡,說上面有50萬,要她收好。父親免不得在一旁繃著臉說:“你拿回去,我們有工資,花不起你的錢。”

母親瞪眼斥老頭子:“你不要我要,老東西怎麼這麼不通人情!”

陸同說:“這是我掙的乾淨錢,放心吧,我不會拿髒錢給你們花的。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你們都不能把這筆錢交出去。”說罷,他陪父母吃了一餐晚飯,抹抹嘴巴,洗了一把臉,提了一只皮箱,告別了。

當晚,陸同就坐飛機趕到了深圳。他沒有通知宮自強,找了家旅館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才去深交所大戶室找宮自強。宮卻不在。一撥宮的手機,他才知道原來宮自強已按照他的吩咐把股票全部拋掉了,現在無事可做,自然就不會呆在大戶室里。陸同對他很滿意,許願說等我把錢全部提出來就給你10萬。他就先向深交所提交了一份申請,要求把他帳戶上的錢全部轉往香港國貿銀行。工作人員叫他等一下。不一會有個自稱是經理的人出來對他說:“對不起,陸先生,我們這里今天一大早就接到了一個通知,暫時停辦往境外轉帳業務。請你過幾天再來問問吧。”

陸同心里不覺格登了一下,他感到自己數千萬的資金可能就此再也無緣跟自己相會了。他不敢多問,看了那個經理一眼,就走了。他找到宮自強,問:“這幾天深交所里有沒有什麼人問你股票的情況,或者對你特別注意?”

宮自強說:“沒有,還跟往常一樣。你問這個干什麼?”

“今天早上深交所停止辦理向香港的轉帳業務,你知道嗎?”

“不知道。怎麼,你想向香港轉帳,他們不同意?”

陸同實在不想說,可現在必須利用宮自強,只好承認:“是的,我……老實說國內出了點麻煩,我想去香港。哦,我想起來了,你不是叫我給你辦去香港的單程證嗎,對不起,我給你辦了,但人家說不行,必須要你親自去……”

宮自強倒並不在乎,直說沒關系沒關系。

陸同顯得很愧疚地說:“唉,真是對不起,單程證沒給你辦好,我許的10萬塊錢現在看來暫時也沒辦法兌現,只有等我到了香港才能給你。可我大概會在香港呆很長的時間,怎麼給你呢,最好你自己回去辦個什麼證去香港,真的,很對不起,我這次走得太急了,別說這件事,其實還有很多事沒來得及處理,只好以後再說了。”

宮自強因手上有假護照和簽證,沒有單程證對他來說不叫個事。聽陸說要在香港呆很長的時間,他就想不如干脆把自己的底也亮一點給他看,便說:“陸老板你別這麼說,沒關系的,其實有沒有單程證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照樣能去香港。”

“什麼,你也能去香港?你怎麼去?”陸同很驚訝。

宮自強覺得陸同碰到的麻煩肯定也小不了,故他是一點不在乎把自己的事透露一點給陸的,再說為了出去後取得陸的信任,他這會也必須老實一點。就說:“實不相瞞,我和我堂客搞了假護照和簽證,准備去國外定居,上次我堂客不是去她親戚家,就是去了香港。這次我們可以做個伴,互相照應照應。”

陸同笑說:“原來如此,太好了。你小子還有點辦法嘛,居然可以弄到假護照出去。你是不是在國內惹了什麼麻煩?”

“一點小麻煩。說起來沒意思,不說它。”

陸同就高興了起來。他覺得可以對宮自強放心了,便說:“好,以後我們就互相照應。今天下午你先替我去辦件事怎麼樣?”

“只要我能辦到。”

“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去深交所打聽一下我的資金情況,為什麼突然不准轉帳,什麼時候能轉帳。你在里面工作了一段時間,認識一些人,應該可以打聽出來,再說這個帳戶原先就是你的名字,現在可能他們都還有人以為是你的帳戶呢。”

“小事一樁。”

“如果有人問我,你就說不知道我在哪,這個帳號是我們兩個人的,知道嗎,千萬不能說我。”

“我明白,放心吧。”

下午,宮自強就去了深交所,打聽到了一些情況,後來果然有人出來問他的帳戶怎麼轉成了陸同,陸同現在哪里。他就支吾了兩句,然後快速離開了深交所。回來告訴陸同說:“你那筆錢不僅很難取出來了,聽說還要凍結。陸老板,你是不是出了大事?”

“你不要問這麼多,我們趕快走,到了香港我再告訴你。”

不炒股票了,宮自強在這里也沒事做,想到羅莉在香港等自己,他自然不會留戀此地,就收拾東西跟著陸同去了羅湖口岸。兩人一前一後地正排著隊,忽然就見陸同神色緊張起來,對站他身後的宮自強壓低聲音說:“兄弟,這里危險,我不能走了,你跟我一起出去,走在我身邊替我擋著一點。”

宮自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不及細問,便按照陸同的要求跟著陸同離開了通關大廳。

出來後宮自強問怎麼啦。陸同說:“關口那地方有兩個警察,我看著眼熟,像是省公安廳的人,顯然他們是針對我來的。***,麻煩大了,那些家伙動作真快。”

“那怎麼辦?”

“先回去,另想辦法。”

陸同現在疑心極重,他擔心在各大賓館省廳都會派人守查,便去一家很一般的賓館開了間房子和宮自強住了進去。這種房子每晚30塊錢,陸同住慣了大賓館,覺得這簡直就是豬住的地方。然而,困厄若此,感覺再惡,也是挑剔不得的。他坐在床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冥思苦想,不知怎樣才能過關。宮自強陪他坐著,陪他抽煙,為了給自己今後到了香港撈取感情資本,他真是很想幫陸同一把,可實在束手無策,也只能暗暗著急。

忽然陸同說:“你說你是做假護照出去的?”

宮自強被提醒了,立刻來了精神頭,說:“對對,你也可以辦個假照……”不過他興奮的表情立刻又昏暗了下來,“不過做這種假照費用相當貴,你現在有錢嗎?”

“我有300美元,還有1千多人民幣,可以嗎?”

“那差遠了。”

“你能借我點嗎,到了香港我加倍還你?”

“借什麼,如果我有給你就是了。老實說我因為怕出意外,有了錢都寄到香港我堂客那去了,現在身上也只有3、4千。不過可以這樣,我先去香港,在我堂客那里拿點錢,再過來給你辦假照。”

陸同說好。但馬上又覺得不好了,急忙說:“不不,這樣,我給我堂客打個電話,叫她給你辦假照的錢,再叫她把我承諾的10萬塊錢給你,你再回來辦事。”

宮自強笑道:“你是怕我去了香港就不回來了吧?放心,老兄,你待我不薄,我絕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我來去自由,絕對守信用。”

陸同確實有這種擔心,覺得宮自強拿的是假照,自然有些危險,這個樣子他能不能回來確實不好說,心想反正答應了要給他10萬塊錢的,盡管現在股市里的錢全泡湯了,但為了順利出去,承認的事最好馬上兌現,就堅持自己的意見。宮自強說不急當然是客氣話,見陸同一定要這麼做,他自然更是很願意。陸同就給香港的老婆打了個電話,說明了情況,再給宮自強寫了一張小條子。宮自強就叫陸同趕快去照個快照,然後拿著條子出了海關,去香港找到陸同老婆。那娘們給了他5萬現金,再三拜托他一定要把陸同搞出來,否則她們寡兒孤母怎麼辦。宮自直要她放心。她又按陸同的吩咐給他香港的帳上撥了10萬人民幣。宮自強然後就來見羅莉。兩人未及說話,自然是先來了一番熱烈的擁抱,親吻。半天才分開,羅莉問:“這段日子在那邊孤獨嗎?”

“孤獨。”

“想不想我?”

“當然想。”

“守沒守得住?”

“守住了。”

她就故意裝出不太滿意的樣子問:“為什麼要守住?深圳的娛樂活動那麼豐富,為什麼不去找個人發泄發泄?”

他自然很不明白:“奇了怪了,人家都是怕老公玩雞,你卻怪我不玩,什麼意思,故意考驗我?”

羅莉替他撿掉衣領上的一根頭發說:“我是說真的,明白嗎,我是說真的,我真的希望你在沒有我的時候也能照常發泄。你記住就是了,這是我賦予你的特殊權力,懂嗎?”

宮自強這才明白羅莉顯然是因為曾經的風月場的經曆而對自己有種愧疚的心理,故給予他這份權力,他很感動,但多少也有些酸楚。不過他很快又把情緒調整了過來,繼續親吻她,開始解她的衣扣。兩人瘋狂地愛了一回。事後他把回香港的任務告訴了她。她問陸同到底出了什麼事。

“不知道,看樣子小不了。反正我不管那麼多,只要把他搞出來,他就肯定會感謝我,他很有錢,到時也許我們可以依靠他在外面站住腳,這比我們自己去闖強多了。”

兩人說了一會話,感情纏綿,宮自強便舍不得馬上走,在香港住了一晚,第二天才過深圳來。就見陸同在這邊急得一對眼睛完全浮腫了,里面全是血絲,顯然一晚沒合眼。陸同想責怪一下宮自強為什麼昨天不趕緊過來,害得他擔驚受怕了一天,馬上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宮自強的老板了,他們現在完全是朋友的關系,而且自己有求于人,就把責怪的話咽了進去。宮自強問陸同照了相沒有。陸同說:“照了,他們說要三天後才能取,我說今天上午之前必須取,他們就要收100塊。他娘的,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沒辦法,我只好給了他們100塊。”說罷兩人就去相館取了相片,然後宮就帶著陸去找曾經給他做假照的人。因出手闊綽,不出一個星期陸同的假護照和簽證就辦好了。兩人就又去了羅湖口岸。可在排隊的時候陸同又是排到中途就把宮自強叫了出來。

“關口那還是有警察,是省廳的,我感覺很不好,恐怕蒙不過去。”

宮自強亦有同感。兩人就在關外站了半天,想不出好法子。最後兩人准備離開,宮自強正在叫的士,忽然陸同眼睛一亮,要他暫時別叫的士:“我有辦法啦!”

宮自強聽了很是興奮,忙問:“什麼辦法?”

陸同朝左前方努努嘴。宮自強就看見那邊剛剛停了一輛小車,從上面下來了好幾個人,其中有一個女人,花枝招展,十分豔麗。宮自強覺得她有點面熟,不過因她戴著一副墨鏡,也認不確切,就問:“怎麼,你認識她?”

“知道她是誰嗎?”

“不知道。”


“宋海棠。”

宮自強這才覺得像:“好像真是她。你眼睛挺尖的,她戴著墨鏡也認出來了。”

“她這樣子我見多了。我想我的事她不可能這麼快就聽說了,感覺可以傍著她那一伙人出關。”

“你跟她熟嗎?”

“她是我同學,多年的交情。這是我現在唯一的機會,錯過了就完了。事不宜遲,走,我們去接近她,你大聲點說話,叫她認出我,主動跟我打招呼。”

兩人就走過去超在了宋海棠的前面。陸同的估計是對的,他的事確實知道的人還不多,宋海棠這段時間又一直在深圳忙,對省城的事更是疏遠得很。她今天是准備去香港參加一棟商品樓的落成剪彩儀式,這會看見陸同匆匆忙忙在前面走,便叫住了陸同。

“啊呀呀,陸同,到底是大老板呢,不把人放在眼里。”

“啊呀呀,宋海棠,噢,大明星,我怎麼敢不把你放在眼里,我只怕給你提鞋的資格都不配。怎麼著,你也帶人出關?”

“是啊,香港我又建了棟商品樓,去剪個彩。唉喲,實在不想跑,可那邊十二道金牌來催,只好走一趟。你在省城干得紅紅火火的,怎麼著,也想去香港發展發展嗎?”

“是啊,我想去香港考察一下股市,如果有可能把我的轎車廠股票搞到香港去上市。真巧,竟碰上了你。”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進海關。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有條專用通道,出入關都很方便。陸同這會是沒資格用的,但他豁出去要賭一把,就拿出派頭來跟宋海棠一起進入了那條專用通道,一走走一邊裝出很隨便的樣子說:“我以前去香港都是從省城直接坐飛機去,沒走過這條路,這的人都不認識我,為了加快通關速度,我就假裝是你這一伙的人吧!”

宋海棠很高興地說:“行啊,難得讓陸大老板沾回光,我三生有幸呢!”

一行人說說笑笑。因宋海棠經常來往深港兩地,出出進進已為常事,早跟這些海關人員混熟了。這會海關人員自然以為宋海棠又要帶公司的人去香港辦事,草草看了看大家的證件,便即放行了。

到了香港地面,陸同終于松了口氣。關外有人和車子迎接宋海棠。她便跟他道別,叫他沒事常去她那走走。他愉快地答應了一聲,兩人就分手了。

王建華帶著人開著兩輛小車在關外接宋海棠。王建華最是個消息靈通的人,雖沒跟陸同打過交道,但常聽宋提到他,在電視上也好幾次看見陸同跟省市領導坐在一起出席各種社交活動,這會不免略有點吃驚,一邊請宋海棠上車,一邊問:“那個人是陸同嗎?”

宋海棠提著裙子上車,低著頭說:“你沒看錯,是他。”

王建華就非常奇怪地說:“他在省里好像出事了……這個兔崽子,跑得還真快!”

“什麼,他出事了?他出了什麼事?”

“你不知道?我也是昨天聽剛剛從省城來的人說的,他的事多了,在股票上做假帳,行賄,違規經營房地產,套彙融資,省里正在查他,這家伙溜得這麼快,肯定有人給他通風報信。”

宋海棠就知道自己剛才上了陸同的當,十分生氣,真想回過頭去罵陸同一頓,可在車里向外張望,陸同連個鬼影都看不到。實際上就算還能看到陸同,她也未必真會上去罵他,她只是覺得自己太容易受傷害了,不知不覺中就讓人涮了一道。成名這些年來,這種被涮的感覺竟始終與她相伴,陪她走過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她在車廂里歎了一口氣。車子很快開到了一家名叫金圓的五星級酒店門口。王建華已給她准備好了房間,幫她把很簡單的行李提到了房間里。這時孔祥書來了。王建華很知趣,跟孔打過招呼,便退了出去。

早幾年世人就傳說宋海棠已經正式嫁給了孔祥書,兩人是在香港登的記,新房也是在香港,深圳和省城兩人亦築有愛巢。實際情況並不完全這樣。宋海棠確實曾把孔祥書視為理想的歸宿,後來因她太貪心,要求在跟他合作的房產業中分得更多的利潤,兩人的關系就淡了。不過因一個經濟實力雄厚,一個名氣炙手可熱,合作對他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故兩人都從利益出發,依然連在一起。這幾年一直是分分合合,在香港同居過,也在深圳和省城同居過,還時常手牽手出入各種社交場合,讓人誤以為他們正式辦了手續。再說,都是名人,這種事只要有點苗頭,就會被人大肆渲染,以訛傳訛。故世人說他倆結婚了並不奇怪。兩人倒並不把這些誤傳放在心上。不過勉強湊合到現在,他倆之間的感情基本上是沒有了,近半年多來幾乎就沒做過愛。主要還是生意鬧的。宋海棠的翅膀越來越硬,不說是不把孔放在眼里,至少她對利潤的渴望變得越來越不容易滿足。孔祥書畢竟是大老板,宋海棠今天在房產業的輝煌成就沒有他當初的資金支撐根本就不可想象,如今她卻想卸磨殺驢,自然引起他的怨恨。兩人就想分家。可又都怕分,因為都對對方的力量多少有點忌憚,怕讓對方占了上風,吃虧事小,沒面子事大。于是便這樣拖拖拉拉了一段時間。孔祥書到底是個男人,眼光遠一點,覺得還是應該咬牙分了算了,這是遲早的事,拖得了一時,難道還拖得了一世是怎麼的。他下面的人也這樣勸他,認為分了他會發展得更好,屆時還可以看看那個喜歡自以為是的明星能有什麼做為,弄不好只怕她連西北風都沒得喝。

宋海棠這次來香港剪彩,就是孔祥書一而再再而三要求來的,說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樓盤,也有你一份,你不到場,是不是以後掙的錢也歸我一個人啊。這話令她好生不爽,豈有此理,這才打起精神來了。這會孔祥書一方面是來跟她說一說明天剪彩的具體行動,他很怕她到時又把他完全晾到一邊,這種事以前經常發生的,每每中心人物明明是他,卻讓她搶了風頭,他有時連個配角都不是,他想告訴她香港不是內地,沒那麼多人喜歡她崇拜她,表現欲不要太強了。另一方面,他就是要跟她談談分家的事。這自然是兩件令她很不痛快的事,但交流起來並不困難。

對頭一個問題,她回答說:“你放心,這里的事全由你作主,實際上你請我作主我都不想作主呢,我從來就不喜歡香港人,一群經濟動物,殖民地奴才。”

對第二個問題,她回答說:“好的好的,分家哦,好的好的,我盼望已久的。”

孔祥書倒被搞得哭笑不得,原以為會有點艱難,哪知這般容易。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他不便繼續呆下去,便悻悻地走了。

宋海棠在背後罵道:“狗雜種,想訛詐老娘,下輩子再來。”

王建華在賓館里跟人喝咖啡。還沒喝幾口,就見孔祥書灰頭灰腦地出來了,便笑了一下,對四周的人說:“這家伙一心想玩明星,結果卻讓明星給玩了。”

有人明白他的意思,便說:“那個女人,確實厲害。”

王建華卻不屑地說:“那得看怎麼說,她在別人面前再厲害,在我面前卻只是一具玩具,我怎麼撥弄,她就怎麼動。”

旁邊有個叫洪軍連的人就拍王建華的馬屁說:“那是,你是她的軍師嘛,她最信任你了,要不然你的那部剛剛上市的書《我策劃了宋海棠》怎麼能賣得這麼好。”

邊上又有人說:“老王,那部書怎麼不搞到香港來發行?”

“宋海棠在香港沒影響力。”

洪軍連說:“不會吧?”

“這你就不懂了,殖民地的人,對內地人不太感冒。這次剪彩,其實她可有可無,孔祥書是腦子進了水,不知道請她來干什麼。”

且說這洪軍連原先是深圳某樂隊里的一個鼓手,後來在舞廳里跟王建華認識了,兩人交上了朋友。王見這家伙能言會道,又懂藝術,對音樂界的路數更是十分熟悉,就叫他跟著自己干,做了策劃部的一個什麼主任。起初洪軍連對王建華還是很感謝的,很貼著王干。但天長日久,難免在經濟上有些嗑嗑碰碰,或是王覺得給他給多了,或是他覺得王給得太少。一次兩次沒關系,次數多了自然傷感情。尤其是最近一次,發行一部宋海棠新拍的電視連續劇《滿江紅》,對外宣傳方面洪軍連自認為自己花了很大的力氣,好不容易取得了不俗的成績,可王建華卻把功勞全算到了他頭上,只給洪發了很少的獎金。洪非常不滿,本想跟王鬧翻,可一時又沒找到新的去處,就暫時忍耐著。忽然想你不仁我不義,覺得可以挑撥一下宋海棠跟王建華的關系,那兩人一個自大,一個自負,平素也是偶有齟齬,拆散他們不是不可能的,到時自己取王建華而代之豈不更好。這會聽見王建華在背後這樣說宋海棠,一方面真覺得王這家伙要不得,狂妄得過頭,一方面覺得自己應該可以采取行動了。

洪軍連依然笑眯眯地奉承著王建華,暗里尋找跟宋海棠接觸的機會。王建華這幾年為宋海棠當經紀人,顯然是因為做得比較順手,難免有些張狂得意,偶爾還想吃吃宋的豆腐,哪知宋只是喜歡他的頭腦,對他的身體不感興趣,他不免有點失落,有時便在背後對她出言不遜。他從來都沒想過,在這個人們勾心斗角的競技場里,不光只是自己會叮著宋海棠這只破蛋咬,別人也是會瞄准了他這只爛石頭鑿的。

喝完了咖啡,王建華便對大家說:“我去看看我們的孤獨的影後。”

宋海棠躺在床上小憩。王建華的到來叫她有點不快,怪他打擾了自己。王建華殷勤地問她需要什麼東西不需要。她說需要我會叫小姐的,從現在直到明天上午都不要來打擾我。王建華便退了出去。宋海棠確實感到很累,她也不知道這到底是身體的累還是心的累。按她自己的理解,應該是身體的累。可現在有評論認為她的疲倦狀態其實是心累的表現,她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理解了。再深一細想,她竟很贊同大家的評論,想想看吧,人們對她的關注居然到了這種纖毫必究的地步,可以想見自己的警惕性該有多高,這種精神上的防范不就是心的勞累嗎?唉,真是高處不勝寒啊,她在睡夢中都這樣感歎。

次日上午,王建華再次來到她的房間,說孔祥書催他們趕快去剪彩現場。她爬起來草草洗臉漱口,隨便化了一下妝。出來她去賓館的餐廳部喝了一杯牛奶,吃了一小塊蛋糕,這才跟著王建華上了車。來到那棟新落成的商品樓前,香港市政府已有不少官員到了,更多的當然還是記者,現場一片熱鬧氣象。九七回歸以後,香港的一些搞法越來越有點像內地,追求隆重的形式,至于內容如何,大家倒不甚關心。宋海棠本就對這種場合不感興趣,昨天又跟孔祥書說好要分家,便覺得這棟樓已經不屬于自己了,自然就更是打不起精神。她懶洋洋地跟人招呼,說笑。孔祥書把她介紹給那些市政府的官員。香港的政府官員可不像內地的官員,對她這種明星沒有多少殷勤和笑臉,都是握握手,也就完了。她卻不檢討自己懶洋洋的態度,心里很怪這些官員不尊重藝術,拚命地罵他們是一群經濟動物。亂烘烘鬧了一番,剪彩儀式很快結束了。孔祥書對宋海棠說:“我們香港分公司的財務帳表你是不是去看看,到時候好細談?”

宋海棠毫無興趣,說:“我叫我哥哥去看看,這些事他比我熟悉。”說完她轉身想走,忽然想起了什麼事,便叫過王建華說,“你陪孔先生去我們房產公司查一下上次我們賣《火燒阿房宮》的資金情況,當時手忙腳亂,把影業公司的帳並到了房產公司,這種事以後再不許出現了。唉,家大業大了也麻煩,很多事情就不守規矩,弄不好哪天會出亂子的。”

王建華很自信地說:“不會,有我呢,能出什麼亂子。”

宋海棠瞪了他一眼。王建華便跟著孔祥書走了。一旁的洪軍連見狀就湊了上來,問宋現在干什麼。

“干什麼?能干什麼?你是不是想去春香樓?”

“我去那干嘛?”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每次來了香港,哪一回不去那個地方?這次跟著我,當然不好說去了。你們這些男人啊……唉……回去。”

宋海棠就帶著一行人回了深圳。路上洪軍連拚命在她面前獻殷勤,表現自己的工作熱情,並有意把話題往跟王建華有關的事情上扯。宋海棠果然就上當了,忽然偏過頭來問:“你認為王建華這人怎麼樣?”

“非常有能力,像他這樣的人不可多得,要不然他怎麼能策劃你呢?”

宋海棠雖然早知道王建華寫了那部《我策劃了宋海棠》的書,他寫書的時候也曾征求過她的意見,她當時沒怎麼往心里去,總覺得王建華是自己人,不管寫什麼肯定都是給自己貼金的,便沒發表意見。可這會從洪軍這嘴里聽到這個書名,不知為什麼,她忽然覺得特別別扭,別扭得好像臉型都有點扭曲了:“什麼,他策劃了我?”

“那部書名不就是這樣寫的嗎?怎麼,你不知道?”

宋海棠沒有說話。洪軍連知道現在是關鍵時刻,一定要把宋刺痛,否則過去之後她對那部書的感覺就又麻木了,再想讓她敏感起來就不容易了。“啊,他寫得好呢,深圳頭一個星期就賣了幾千本,照這個樣子,不說全國,單就深圳就可能突破5萬冊。聽說現在有好幾個大明星想找他當經紀人,你可得把他抓緊點,別讓別人挖走了,像他那樣的經紀人再難找到一個呢。”

宋海棠實在忍無可忍了,突然大聲吼道:“放屁!難道沒有了他我就當不了大明星嗎?你他娘的看上去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今天淨說這種豬話?我怕別人把他挖走?笑話,他對我來說可說可無,我怕他被人挖走?真是豬話!”

洪軍連心里高興得開了花了,表面卻裝出委屈的樣子說:“我也是看了他的書才這樣說的。我來公司時間不長,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系,反正他的書寫得熱火朝天,讓人覺得你就是他策劃的,沒有他就……”他很會掌握節奏,這時就住了嘴,看了她一眼改口道,“好好,不說了不說了。”

“你去弄本他的書來,我看看他到底寫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