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五章 張仙仁




第95章 張仙仁陰謀圖國柄 黃洪濤隨意害忠良

紀方獨自開車來到芙蓉賓館。他坐電梯爬到14樓,左側就是一套總統房。他按下電鈴,等了一會,房門就打開了,現出了一張北方人的臉。那人冷酷而鎮定地把他很不禮貌地上下看了幾遍。問他找誰。他忙恭敬地雙手遞上名片說:“請交給師傅,弟子求見。”

那家伙接過名片,又把紀方打量了一下,然後關上門。紀方心里恨恨地想:他娘的狗仗佛勢。等了一會,門又開了,還是那張北方人的臉,不過這回臉上的冷酷好像稍稍化開了一點,他給紀方閃開了一條道,說了聲:“請!”

紀方就進來了。大客廳里空無一人,也聽不到一點聲響。那人帶著紀方來到小客廳,紀方這才看見里面坐了三個人,一個是張仙仁,一個是大法會秘書長田振,一個是大法會骨干石勇。紀方不禁嚇了一跳,有點緊張。他原以為只有一尊神,哪知卻是三尊,齊刷刷地看定他,神情冷峻。他恭敬地向張仙仁施了個道可道大禮,再跟田振和石濤點了點頭,說:“不知大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望乞恕罪。”

張仙仁輕輕擺了擺手說:“不必拘禮,這些文謅謅的話我聽著別扭,隨便點。”

這位把當今中國快要攪得天翻地覆的神秘人物從貌相上看並無特異之處,跟人們平常在大馬路上看到的一個長著一張圓圓的胖臉、寬肩熊腰的中年人沒什麼兩樣,如果叫人們猜測他的職業,恐怕更多的人會認為他可能是哪個文化館或者展覽館里的負責人,雖然權力不大,但因從事的是一種省心省力、而且多少有點優越感的文化工作,故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40開外的人了,臉上卻幾乎沒有皺紋,一副悠閑自在的樣子。非常有意思的是這位以人間大佛自居的超人卻有不少庸俗的趣味,他把頭發梳理得根本就不是佛家的那種既像花又像小辮子似的樣子,完全裝扮成了一副風流人物的模樣,最標准的分頭,甚至還令人難以置信地抹了摩絲。他的西裝穿得十分得體,領帶打得非常好看,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平常一定非常注意這些生活細節。張仙仁在他自己說是嘔心瀝血寫成的、現已經被萬千信眾視為聖經的論道可道大法的書里有一幅圖片,是他身披袈裟在蒲團上閉目打坐的情景,很多人都是被那幅圖片吸引了才去學道可道大法的,他在那幅圖片里太像觀世音菩薩了,許多人甚至認為他就是觀世音現世。可現在的他,竟見不得到一點觀音的影子。當然,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其實也不想做觀音,因為他的道法比觀音還大。

此刻, 張仙仁搭著二郎腿,夾著一支進口香煙,揚著頭看著紀方,說:“幾年不見,你也見老了。”

“整天為師傅的大業憚精竭慮,不敢有絲毫怠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田振要紀方坐下談。紀方就坐下了。

田振說:“師傅剛剛從國外回來,沒有回北京,而是來了你這里,你不要告訴別人,必須負責好師傅的安全,稍有差池,你可吃罪不起。”

“是是。不過我想問一下,我這里雖然有司馬北那些人時常搗蛋,但他並不敢亂來,這多年我一點危險都沒碰到過,更何況師傅法力無邊,我想就應該更沒問題,不知出了什麼事,秘書長這樣擔心。?”

“不是出了什麼事,而是要出事。”

石勇接著說:“你知道這一年來北方的大法會都搞了一些什麼活動嗎?”

“當然知道,在少林寺搞了一個道可道大法跟佛教的合光開世大典,有十萬人參加了,經過這次大會使我們的大法影響力已經超過了佛教,這是大法創辦以來的第一盛事,必將載入史冊,可喜可賀;還有就是我們在沈陽成功地沖擊了省政府,迫使政府法辦了一個破壞我們大法會功事的官員,當時我們差點就闖進省政府代行政府之職了;還有就是我們在太華山順利地清除了幾個叛法分子,當地公安還認為我們做得對,全國信眾因此歡欣鼓舞,奔走相告……”

石勇揮手打斷紀方背書式的話語說:“行了,我不是在考你的時事知識,我想考的是你對時事的判斷力。你認為這一系列事件有什麼意義嗎?”

紀方不禁一愣,石勇這樣問,那肯定就是有特殊意義,可他老實說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臨時想自然就顯得很困難,費力地瞪著眼睛。不知怎麼他忽然記起了前不久一個信徒的建議,就說:“意義?我們的大法會已經有了近百萬人,分散在各地用培訓點這種方式來培訓學員好像已經不大能適應形勢發展的需要了,我有個想法,不知行不行,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考慮考慮是不是可以在各地號召信眾捐錢修建廟宇,有了廟宇,就顯得更正式,更像那麼回事,最重要的是肯定將更有號召力。”

石勇當然不是想聽到這種回答,不過這種回答卻叫他很贊賞,便扭過頭去對張仙仁說:“哎,這主意不錯。”

張仙仁心里也很贊賞,不過面上沒表情。田振說:“確實不錯,但我們暫時不談這個,這是以後的事,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比這更重要,更急迫。紀方,南方這幾個省,你這里算是搞得比較有聲有色的,聽說今天在天心閣參加法會的人有近萬人,很好,這是成績,應該鼓勵,表揚。但同時我也得批評批評你,跟北方數省相比,你的成績不錯,但戰略思想卻有些落伍。”

紀方看著田振,心想你他娘的就會說這些**話。

“不服氣是不是?”田振看出紀方有想法。“老實告訴你吧,這是師傅對你的批評。”

紀方急忙說:“哪里,我怎麼敢不服!你只管說,我保證接受。”

“北方各分會的工作重點現在都在慢慢向政府方面轉移,可你們怎麼好像還只是局限于發展學員這一點上?發展學員當然沒錯,但你不能忘了,發展學員的目的是什麼?”

紀方這才開始有點明白了,難怪這三人如此神秘地出現在省城,原來確有重大事件要發生了。這叫他既有點緊張,又有點興奮。對于這樣的批評,他當然是願意接受的,他不是沒想過像北方的同道們那樣做,但他到底是南方人,南方人奸滑細密的性格在他身上是十分典型的,他甯可穩妥,不願冒險。即使是這會,他大致明白了田振的意思,也不願說出來,還要繼續裝傻,因為他覺得讓田振親口說出來可以給自己留下更大的回旋余地。

“我這人不太喜歡注意風向,因為我覺得掌握風向是師傅的事,我只知道埋頭工作,師傅指到哪就打到哪。”

“嗯,好,那現在就需要用你了。我把一個月前北京大法總部召開的一個秘密的干部會議的精神給你做一下傳達吧。根據師傅的意思,總部對我們目前的形勢進行了認真研究,覺得時機已經成熟,正式決定准備用大法奪取全國政權。總部所有的干部現在已經分散到了全國各地的分會,進行先期的組織動員工作。師傅這次帶著我倆出了一趟國,去爭取了一些外國援助,已經有好幾個國家的政府暗地里許諾,只要我們一動手,他們就宣布承認我們。回來後我勸師傅不要再回北京,因為師傅目標太大,如果敵方知道了我們的意思,突然對師傅采取行動那就麻煩了。所以師傅就秘密到了你這里,司馬北是全國反大法最猖狂的一個,卻讓你收拾得不敢露面,只會暗地里放幾下冷槍,可見你這里是很有力量的,應該能保護師傅的安全。師傅還准備把臨時指揮部設在這里。怎麼樣,沒有問題吧?”

“絕對沒有。”

“雖然說沒幾個人知道師傅在這里,但謹慎起見,你還是要安排人住在附近,萬一出了事,你的人必須確保師傅能夠安全離開。”

“行行,我立刻安排。”

張仙仁抽完一支煙,又點了一支,問紀方:“沖擊省政府,你能動用多少人?”

“主要看以什麼理由去,如果能找到正當理由,那也許能召集到兩三萬。”

“你們學員里面有軍隊里的軍官嗎?”

“有,我叫人粗略統計了一下,大概有十幾個,都是團級以上的干部。”

“一定要緊緊抓住他們,到了關鍵時刻他們可比一般的人作用大得多。政府里的干部呢,有多少?”

“如果把科級以上的干部都算進去,有一百多個。”

“他們中有多少到時候能夠服從你的指揮調度?”

“不太好說,多則八九十,少則四五十吧。”

“嗯,也很不錯了。要善于利用這些人,他們是我們最好的擋箭牌。”

紀方顯得憂心忡忡地說:“我大膽的問幾句,總部對形勢的判斷准確嗎,這種時候動手是最好的時機嗎?不打無准備之仗,我總覺得現在就動手好像早了一點?”

田振說:“你放心,總部對形勢的判斷是經過了全面的分析研究後得出來的。可以再透露一個重要信息給你,中央內部現在出了一些問題,你也知道,鄧小平死後他們內部的權力斗爭非常厲害,***一直擺不平,各種派系都有自己的利益需求,互不服氣,經過大半年的種種碰撞和激化,現在到了一個混亂的臨界點,如果我們能不失時機地通過外力給它下點猛料,它內部的矛盾很可能就會立刻來一個大爆炸。再根據曆史的規律看,一般某個絕對權威的人死後統治集團內部都會有這麼一段騷動不安的過程,如果熬過去了,可以又保幾十年平安,熬不過去,那就很可能改朝換化。現在中央就是處在這麼一個時期,所以我們必須有所動作,否則我們就不會再有機會了。”

紀方想了想說:“確有道理,不過辦這麼大的事不僅要外部條件成熟,還需要內部條件成熟,我總覺得我們的力量還不到足以跟中央叫板的時候,即使是他們四分五裂了。”

“你能夠一次就號召起兩三萬人,這條件還不夠成熟嗎?我說老紀啊,別這樣沒信心,要有這樣的氣魄和膽略嘛,就打算是跟他們賭這一注,如何?”

“用什麼借口號召學員去賭呢,要知道大部分學員並不知道我們大法會的目的,以為我們真是佛道之法呢,無論在什麼情況下我們都不能跟他們挑明了說,否則他們肯定反戈一擊,這就是個很大的問題。”

“借口是最容易找的,制造一些事端,然後去上訪,保證一呼百應。搞了這麼多年的大法你應該知道呀,要麼就不信我們這玩藝,一旦信了,那九頭牛都拉他不回。”

紀方根本沒有心理准備,突然聽說了這麼大的事,關系到身家性命,開不得玩笑,他就始終抱著一種質疑的態度。不過他當然也不會堅決反對,畢竟這是總部的決定,他個人不可能改變,最後自然只能是表示服從。張仙仁知道他雖口頭答應了,但思想並沒有通,倒也不逼他,只說:“要你突然想明白確實不容易,這樣吧,你回去再好生想想,我相信你一定能想通的。其實很多省市的分會會長都跟你一樣,開始不理解,認為總部太冒險了,但後來也都通了。事情總要攤牌的,你說對不對,既然如此不如當機立斷,夜長夢多,老這麼拖,萬一哪天中央先動手,我們全部完蛋。對下面的干部,你要想辦法做做他們的工作,要他們不折不扣地按照總部的決定辦,你可千萬不能把自己的情緒帶給他們啊,公與私的關系,我相信你是能夠擺正的。”

紀方就保證說:“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幾個人就研究起了具體的行動計劃來。直到午夜,大家都有些倦意了,張仙仁才說散會,要紀方回去抓緊時間部署。

紀方離開張仙仁的總統套間,打了幾個呵欠,其實毫無倦意,換句話說他的倦意應該是完全被這麼重大事情驅除了,他知道這會回家躺到床上也絕不可能睡著,便撥通了副會長李慶山的手機,要他馬上到醉一夢夜總會他們經常聚會的包廂來一趟,有要事相商。李慶山已經睡下去了,接了手機聽到紀方的口氣很嚴厲,便立刻爬了起來,開車來了到醉一夢夜總會,見紀方正在包廂里摟著一個小姐唱歌。看見他來了,紀方便在小姐的**上捏了捏,又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給了她一百塊小費,說一聲:“去!”小姐就扭著腰肢滿意地走了。

“什麼事,深更半夜的把人叫到這來?”

紀方就把剛才見張仙仁的事告訴了李慶山。

李慶山聽罷神情便也嚴肅起來,說:“這是明打明的要造反啊?”

“張仙仁完全野心膨脹了。他娘的,他個人膨脹了不要緊,我們卻不得不跟著他去冒險。我原以為他至少還會熬個三五年的再考慮這種事,哪知他就這麼迫不及待,也不知北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總覺得他娘的鬼鬼祟祟的。”

“難怪我這幾天上大法的網頁看新聞,發現北京的情況是跟往常有些不一樣,對經文的討論變得有些火藥味了,人事上也有很大的變動,主要是撤換了一批基層干部,又到處放風說世界的末日要到了。我當時就有點懷疑,但也沒往深里想,原來是這麼回事。看來我們的消息很不靈通啊,人家都已經在做准備了,我們才知道。”

“他娘的張仙仁,感到危險了就想到了我們,全國那麼多分會他不去,偏偏到我們這來,給我們增加壓力和麻煩。”

“但這也說明他其實是最看重我們最信任我們的。”


“拜托,這種信任我倒甯願不要。”

“他的這個動作確實出人意料,難道中央真是出了問題,他想抓住這個機會?或者說他真是在境外得到了一些國家的暗中支持?”

“中央到底什麼情況我不清楚,但他在國外找到了支持純屬扯蛋。他那人我還不了解,娘買逼的,老奸巨滑,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事會有什麼後果,所以他出國哪是去找什麼支持,純粹是找退路。我敢肯定他早把他的巨款財產和家人都轉到外面去了,這趟出國是去再安排一下。至于他選中我們這里做指揮總部,可能是他覺得我們這里的動靜不大,相對較安全,萬一出事,容易逃走。”

兩人沉默了一會。李慶山問:“那你說我們怎麼辦?”

“這事嘛……雖然我很不情願這樣說,但關系到腦袋是不是搬家的問題,我不能不理智一點,這事多半沒戲,張仙仁純粹他娘的異想天開。造共產黨的反?不自量力。再說現在根本就不是時候,聰明的搞法是等它自己內部亂起來了,我們再行動,對不對?曆朝曆代,哪支成功的起義軍不是這樣干的?那種不管三七二十一倉促起事的,無論鬧出了多大動靜,最後都失敗了。道理很簡單,槍打出頭鳥,你首先起事,執政的那一方肯定會動用它能動用的全部力量來對付你,你說你承受得了嗎?所以必須等它內部已經亂了再來搞,或者讓別人先起事,我們從中漁利。可張仙仁他……唉,沒說頭,整個就是一野心家,根本缺乏政治智慧,哼,他居然以真命天子自居,扯他娘的**毛!我們可不能傻乎乎的跟著他干,到時候他溜了,剩下我們當替罪羊。我們也得學精一點,先把退路安排好,萬一成功,我們吃香的喝辣的,萬一失敗,也可以泛舟湖上,性命無憂。明天你就去市局找林局長,請他給我倆和我們的家人都辦一張護照,再通過廣州德國領事館的密特朗搞一張德國簽證。給他十萬,料想他不應該嫌少。動作要快,看張仙仁的態度,北京很快就會有行動,我們慢了就可能跑不了。退路找好了,再去折騰折騰。張仙仁住到我們這里也好,他的消息肯定比我們靈通,只要他沒事,我們就不必害怕,他一走,我們也立刻走。”

“對。碰到這麼大的事我也有點毛了,我完全聽你的。對汪邦河、丁偉他們怎麼說,把實情告訴他們嗎?”

“我們兩人搞護照、簽證的事絕不可告訴他們,人多嘴雜,如果傳出去就麻煩了,千萬記住。至于其他的事,都可以給他們亮底。”

次日一大早,李慶山就去了市局,找到副局長林成龍,說:“兄弟,幫幫忙,再給我和紀方弄一次護照。”

林成龍有點奇怪,說:“不是給你們辦了護照嗎,怎麼還要辦?”

“那是三個月的護照,我們這次出國回來後就到期了。沒想到現在又有幾個國家的民間組織邀請紀方去傳功布道,我們推辭不過,只得再出去一趟。另外堂客孩子也都想跟著出去玩玩,看看花花世界,順便也想給她們開一張。”

林成龍毫不懷疑,答應這幾天就辦。然後李慶山又馬上趕到飛機場,乘飛機去了廣州,打的到了德國領事館,找到領事密特朗,說紀方受德國文化部的邀請要去傳功布道,需要辦簽證,請他立刻辦一下。李慶山跟著紀方去過一次德國,和密特朗混得比較熟,當時辦簽證就是密特朗辦的。因是著名道可道大法會的干部,密特朗對李慶山和紀方的情況都很熟悉,可德國人辦事刻板,雖然關系不錯,他仍要求看看德國文化部給他們發的邀請函,意思顯然是如果沒有邀請函那就免談。李慶山便拿出一張5萬的長城卡給密特朗說:“這種邀請函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

密特朗把長城卡瞄了幾眼,有點動心,但不好意思接。李慶山便將卡插進了他西裝的上衣口袋,拍拍說:“德國人,放松點,別這麼緊張,希拉克總統不會知道的。”

密特朗便笑了起來,操著半生不熟的廣東話說:“好,好,非常好。”

幾個小時後李慶山就拿著他和紀方還有家人的長達一年的簽證回到了省城。已經是下午時分了,他立刻到了分會總部見紀方,彙報了這事。紀方說:“嗯,辦得好,今天上午田振那家伙催命似地催我去張仙仁的總統套房商量事情。我推說事情太忙,抽不開身,他下午又來電話催,我不知道你的事辦得怎麼樣,還是不敢去。現在可以去了。哦,護照呢,林成龍怎麼說?”

“過幾天就給我們辦。”

“嗯,林成龍那人辦事還是可以放心的。我紀方沒那麼傻,不先找好退路豈會給他張仙仁當炮灰!行了,就把腦袋拴在褲帶上跟著他張仙仁賭一把吧。”

紀方來到張仙仁的總統套間,還是他們四人,又把具體行動方案研究了一番,最後確定了下來,張仙仁就要紀方馬上回去召集分會骨干開會,抓緊時間,落實計劃。

紀方就一個個打手機把分會的十幾個干部都叫到了分會總部開會。他先傳達了大法總部的會議精神以及師傅的講話精神,把那些干部全都嚇得面如土色,張著嘴巴半天合不攏。幸虧這些人平常還是知道一些大法秘密的,對這一天多多少少有點心理准備,很快便又鎮定了下來。紀方說:“其實我個人並不……”他想說的是我個人並不贊成這樣做,忽然覺得這種場合不適合說喪氣話,萬一傳到張仙仁耳朵里就麻煩了,立刻改口說,“我個人的安危無關緊要,大家的個人安危也無關緊要,關鍵是必須弘法,只有這樣才能上層次,而我們每個人在入會之初不是都說過嗎,為了大法,可以獻出生命。當然啦,事情也不至于這麼嚴重,我們只是為了維護我們的權利,政府沒道理不滿足我們的要求。當然啦,事情也不可能很容易,這就需要大家集思廣議,齊心協力。我有言在先,不管你有什麼想法,誰也不許消極對待,應該知道大法的規矩,生是大法人,死是大法鬼,誰臨陣脫逃,一定嚴懲不貸。”

紀方說完後,會議的氣氛就幾乎凝固了似的,足足持續了五分鍾。紀方不覺有點生氣了,平常好像都像那麼一回事,臨了卻一個比一個熊,都恨不得把腦袋縮到脖子里面去。他便把目光落在了丁偉、汪邦河和魏樸生三人身上,他對他們幾個尤其不滿,平常最信任他們,他們占的便宜相對其他人也是最多的,他覺得無論從哪個角度說他三人都不該緘口不語。他便狠狠盯著他三人,說:“丁偉、汪邦河、魏樸生,你們三個副會長先帶頭表個態。”

三人被逼無奈,只好先後表示支持總部的決定。

“光支持不夠,還得有行動。”

丁偉說:“可該怎麼干呢,上面有什麼具體的指示嗎?”丁偉想將紀方一軍。

“我提醒提醒你們吧,主題是‘上訪’,就圍著這個題目做文章。我想你們會有辦法的。”

李慶山這時有點忍不住了,平常他是最喜歡放炮的一個,這會因有了後路,更顯得有恃無恐,就立起眼罵道:“我說你們是怎麼回事,平常那股勁頭哪去了?古人說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們自己看看你們的樣子,一個個泥雕木刻似的,怎麼著,想打退堂鼓啊?我告訴你們,丑話說前面,這事有進無退,當個落後分子都不行,必須人人奮勇,個個爭先,否則大法伺候。”

這是紀方和李慶山的一貫伎倆,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引誘恫嚇,雙管齊下,再加道可道大法的魔力,控制著所有的人。大家見李慶山發脾氣了,知道這事想混過去是不可能的,既入此道,關鍵時刻自然別無選擇,這才紛紛表示忠心,絕不後退。

丁偉就說:“這幾年我們跟司馬北打仗,雖然沒能完全制住他,但也有一個好處,跟公安交道打多了,就混熟了,現在什麼事辦不成?要制造上訪的理由是很容易的。我有一個一箭雙雕之計。前不久司馬北不是策反了我們幾個學員嗎,那幾個家伙過去後就向司馬北提供了很多情況,司馬北都寫了出來,搞得我們十分背動。大家對那幾個家伙十分痛恨,早就說要收拾他們,但又覺得他們沒什麼了不得的,再一個也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就沒有動他們。現在我們可以借這事做文章,想個辦法叫公安把他們抓進去,弄死他們,然後就去上訪,要求政府給個說法,提一些政府做不到的要求,把事情鬧大。至于後面的事嘛,那我就不敢說了,看師傅和北京總部到時有沒有指示。反正,要制造上訪的理由那是小菜一碟。”

紀方說:“這是個好辦法。既然是你的主意,就由你負責吧,李慶山你監督,事不宜遲,馬上行動。”

李慶山就招呼丁偉出去了。兩人開車來到下塘街派出所,找到正在值班的所長,也是大法學員的黃洪濤,說:“剛剛分會總部開了一個會,紀會長正式做出了決定,要清除我們大法敗類喬則西,這事我倆監督,你負責執行,怎麼樣,有問題嗎?”

黃洪濤給兩人又是開煙又是敬檳榔,笑嘻嘻地說:“只說是算了的,怎麼又要搞了?”

李慶山接過煙叼在嘴上湊近黃洪濤打燃的火一邊吸一邊說:“唉,沒法說,他娘的上面的人一會一個主意,什麼時候不高興了就弄個事給你做,你就得立刻辦,還必須辦好了。”

黃洪濤侍候過兩人,就直起腰掐著問:“怎麼搞?”

丁偉說:“就說他借練道可道大法煽動學員鬧事,反對政府,把他抓來審問,那老東西有60多了吧,身體不太好,有高心病,脾氣又大,你多用話刺激他,叫他上火,讓他鬧,再打他一頓,弄死他。”

“搞這麼猛啊!”黃洪濤有點擔心。

“對于敗類,這是輕的。你放心,大法會的關系一直通到北京去了,絕對沒你的事。”

“怎麼突然就這樣搞,到底什麼意思?”

“唉呀,這個問題我就不好回答你了,反正上峰的指示,你我照辦就是了。”

黃洪濤平常對付犯罪嫌疑人動輒拳腳相加,常把人打個半死,最嚴重的一次是他當副所長的時候,他竟把嫌疑人的肋骨打斷了三根,後來反被嫌疑人告了一狀,害得公安局賠了幾千塊錢,為這事上級嚴厲地批評了他,本要撤他的職,幸得大法會派人替他說情,才使他保住了副所長的位置,後來竟還升了正職。故他是從來不接受教訓的,該出手時就出手,打起嫌疑人來毫不手軟。丁偉要他抓人他根本不覺得是個事,只是把人弄死叫他有點猶豫,但一聽到是上面的指示,他就再不多說了。陪丁李兩人說了一會閑話,他就叫上了一個年輕警察去抓人去了。

兩人開著三輪摩托來到下塘五村的一棟宿舍樓前停下,上了三樓,敲開了一扇門。開門的是一個30來歲的女人,認識他倆,臉色掠過一絲驚懼之色:“什麼事?”

黃洪濤嚼著檳榔大大咧咧地對她說:“叫你家老頭出來,跟我們走一趟。”

女人十分害怕,說:“我們又沒犯法,干嘛抓人?”

“不是抓人,是傳他去問問話。”

“你有傳喚證嗎?”

“少羅嗦,老子帶人從來不要那玩藝!”

喬則西從後面露出臉來說:“那你也總得說個理由吧。”

“到了所里再說。”

女人說:“那不行,既沒傳喚,又沒正當理由憑什麼叫我們跟你走?”

黃洪濤咧著嘴笑了笑:“嚇,堂客們挺橫的,比我還橫。你這號角色我倒是還從來沒見識過,今天倒要見識見識。”

喬老頭是見過世面的人,知道這事硬頂不得,心想反正不過走一趟,自己又沒什麼大事,無非是道可道大法在背後搞鬼,如果有事的話早就有了,現在無非騷擾一下自己罷了,便叫女兒進去,說:“沒你的事。我跟他去一趟,看他什麼話!”

女兒擔憂地說:“爸,去不得,他們辦事太不正規了,不能一句話就被他帶走了。”

喬老頭勸女兒:“行了行了,沒事的,這架式你還看不出來啊,不走是不行的,不如先跟他走,他如果不能給我一個說法,我自有討公道的地方。共產黨的天下,我還不信能讓你們翻了天。”

黃洪濤冷笑了一聲:“老東西,算你會說話。”

就一摩托把喬老頭開進了派出所。

第96章 李慶山率眾闖省府 汪邦河野村淫少女

喬老頭很犟,完全被丁偉算計中了。

黃洪濤問:“為什麼練道可道大法?”

老頭根本就沒明白過味來,奇怪地說:“什麼,練道可道大法?那純粹騙人的玩藝我還能練嗎,再練我只會把這條命送掉。是你們要練啊,你黃洪濤就是一個練功積極分子啊,還說什麼現在已經練到了可以用手掌發功識破小偷的地步。你識別一個小偷給我看看?怎麼回事,聽口氣好像你也改邪歸正了,那還叫我來干什麼?”


黃洪濤還是嚼著檳榔。每天他的嘴巴除了睡覺從來也不閑著,不斷地嚼著這玩藝。早先他不是很喜歡這玩藝的,後來街道上那些小商小販們不管有事沒事,只要看見他經過,就總是喜歡送一包檳榔意思意思,以至他收的檳榔都可以拿到哪個攤位上去出售了,可惜家里沒人做小生意,他又不知如何處理,便強迫自己練習咀嚼,哪知就慢慢吃上了嘴,不吃不舒服,變成了現在這樣。他冷笑了一聲,根本不想跟喬老頭正面說話:“嗯,為什麼練道可道大法?”

“我已經沒練了。”

“老東西,幾十歲的人了卻不老實,有人舉報,你只是假裝脫離了大法,其實還在練,而且陰謀在大法里搞反政府的活動。”

老頭立刻就跳了起來:“造謠,誣蔑!是哪個爛心爛肺的壞蛋說的,你把他找來,我跟他當面對質。”

黃洪濤被罵爛心爛肺,他的火爆子脾氣就也上來了,沖老頭厲聲訓斥。老頭根本不吃他這套,兩人就互相指著鼻子對罵起來。黃洪濤最後便上去把老頭揍了一頓。老頭竭力想反抗,可身體本就孱弱,又年老力衰,哪里能跟黃洪濤對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這時候氣憤難當,氣血逆轉,就一命嗚呼去了。黃洪濤也不急著處理,他依然惱恨不已。雖然老頭的犟是出了名的,可犟得如此狂暴,還是很出乎他的意料。他兀自覺得不解恨,便又上去對躺在地上的老頭踢了幾腳,然後就出去到附近的一家很精致的小飯館喝酒。喝了個把小時才回到所里,叫人把老頭抬到吉普車上,運到醫院醫治。醫生檢查完說:“早就死了,怎麼才送來?”黃洪濤便把老頭放在醫院的停尸間,打電話向李慶山報告。李慶山和丁偉正在一家夜總會歌廳里唱歌,聞訊十分高興,把黃洪濤誇了幾句,繼續唱歌。兩人這一晚就沒有回家,明天將會是一個斗爭的日子,今晚就得好好享受一番,唯有如此明天才能精力充沛。

次日早上,紀方就來了電話,問李慶山情況怎麼樣。李慶山說:“喬老頭死了,可以行動了。”

紀方很滿意,囑咐了幾句,說:“我還要去張仙仁那里開會,這事你就去大膽的干吧,有問題及時彙報。

李慶山便立刻聯系了幾個親信,叫他們迅速去各個培訓點組織人馬到湘雅醫院為屈死的學員伸冤。大約九點多鍾的時候,就有七八個培訓點的負責人領著人來了,吵吵嚷嚷的有將近兩百人。李慶山把大家召集起來說:“學員們,告訴大家一個不幸的消息,昨天晚上,我們有一個學員被上塘街派出所的警察給打死了。是什麼原因呢,是因為我們這位學員練習道可道大法。學員們,我們不禁要問,練道可道大法難道有罪嗎,就該被活活的打死嗎?”

這些人只聽說是來消業的,沒想到卻是這麼回事。盡管事情已經有了變化,但他們沒有一點意見,而且覺得更應該來,師傅一再說過,維護大法的尊嚴是至高無上的行為准則,是比消業重要一百倍一千倍的事,再說這種維護本身就是一種消業,還可以比一般的消業更見效的。于是大家一起振臂高呼:“不行,不能,我們要向派出所討個公道,為死去的學員伸冤報仇。”

“嗯,好,看來大家的層次都很高。我相信,經過了這件事後你們的層次會上得更快。”

嘩啦啦一片掌聲。

“不過我們不能亂來,大家要聽指揮,否則我們會授人以柄。現在的警察無法無天,他們不僅敢打死人,出了事還敢矢口否認的,所以我們的斗爭就必須有理有利有節。首先得拿到他們打人的證據。今天叫你們來就是要拿證據。現在我們冤死的學員放在停尸間里,派出所正准備拉去火化,想把他們的罪行付之一炬。我們必須阻止他們,我們去停尸間找到死者的尸體,為他拍照。鐵證如山,那警察就想賴也賴不掉了。”

大家一齊叫了聲好。丁偉便一揮手說:“走,大家跟我走,不要亂,要有秩序,要讓省政府市政府和全市人民都知道我們一點也不是無理取鬧。”

這時停尸間已經聚集了一些人,都是剛剛得到消息趕來的喬老頭的親人和親戚。喬老太太坐在地上已經昏天黑地的哭開了,喬老頭的女兒也對著父親的遺體泣不成聲。喬老頭的兩個兒子沒有多少眼淚,他倆現在只是憤怒,眼睛都是紅紅的,仿佛被烙熱烙過似的,此刻誰要跟他倆的眼睛較勁准定被烙塊疤。其他的人當然也是很憤怒的表情,罵政府,罵警察。

丁偉他們吵吵嚷嚷地闖了進來。喬老頭的兩個兒子不知他們是干什麼的,便一起上前梗著脖子橫眉立目地問:“干什麼干什麼?”

這時一個學員打著一條橫幅讓他倆看。橫幅上寫的是:警察草芥人命,誓要嚴懲凶手。喬家兩個兒子這才收了兩副凶相,這麼多人為父親討公道他倆當然是很歡迎的,不過也很納悶,他倆一個也不認識。丁偉就告訴他倆:“我們是道可道大法的人,跟你父親一起練過功的,我們要來為老爺子伸冤。”

大兒子聽了這話便又把眼睛橫了起來,指著丁偉說:“你最好別跟我說什麼鳥道可道大法,不是你們這鳥玩藝,我父親不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

立刻激怒了全體大法學員,便一起沖大兒子嚷嚷起來,質問他什麼意思,好心好意跟喬老頭子討公道,難道倒錯了嗎?

大兒子現在雖然盛怒難當,知道大法的厲害,不敢太過分,就軟了一點,說:“老頭已經脫離了你們大法,你們卻說來替他伸冤,應該我問問你們什麼意思?”

丁偉故意裝出很驚訝的樣子說:“什麼,你父親脫離了我們大法,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轉過臉問下塘街培訓點的負責人。這位負責人便立刻回道:“沒有啊,我沒聽說這事。”然後他問大兒子,“你說你父親脫離了大法,有證據嗎?”

大兒子被搞得有點懵了,說:“要什麼鳥證據,我父親親口說的,能假得了?”

負責人說:“那可能是你父親怕給家里人添麻煩,故意這樣說的。他哪里脫離了大法嘛,經常跟我們保持聯系,昨天我們還見了面,他談了對大法的許多想法,還提了幾個寶貴的意見,對大法的發展非常有用的,我正准備把他的意見報上去,沒想到就出了這種事。唉,真是令人心痛啊!”

這位負責人說得十分誠懇,幾乎可以用聲情並茂形容,聽了他的話的人很難懷疑他完全是滿口謊言。大兒子就被搞懵了,把這些大法學員掃了一遍,不知該說什麼。這時一直在流眼淚的女兒對丁偉和那負責人說:“不可能,我爸是真的脫離了大法的。”

沒想到此言一出,立刻就引起了眾多學員的一致不滿,紛紛指責這種不負責的話:“明明是我們大法弟子,為什麼偏要說不是的,你們是不是為了不要我們來為老爺子伸冤就故意這樣顛倒黑白呀?沒見過像你們這樣當兒女的。

丁偉便慢慢挪到女兒旁邊說:“喬女士,出去一下可以嗎,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說。”

喬女士看了看丁偉,猶豫了一下,跟他出去了。丁偉把她帶到外面一個比較偏僻的角落,說:“喬女士,你父親已經不在了,這也就是說不管他是不是大法的人已經不重要了,對不對?重要的是為他伸冤,對不對?只要能為他伸冤,那應該說用什麼辦法都是可以的。我就實話告訴你吧,如果單純靠你們一家的力量,想為喬老爺子討回公道幾乎沒有可能。幸虧他是大法弟子,就算他已經脫離了,但至少他曾經是的,這一點你不能否認吧?正因為他曾經是的,我們就願意把他永遠看做我們的人,也才會願意為他討公道。我說你們家怎麼回事,非要說他不是大法的人,什麼意思?就算他已脫離了大法,可他以前的的確確是我大法的人啊,怎麼著,難道不算嗎?”

喬女士說:“我能不能先問一下,你們為什麼突然對我父親改變了態度,前一陣子不是還經常有人說要收拾我父親嗎,我懷疑我父親就是被你們收拾的,黃洪濤不就是你們大法的人嗎?”

“如果是我們收拾了你父親,卻又來為他討公道,那這是干什麼,吃飽了撐著,神經病啊!”

“就是啊,這正是我不能理解的地方。”

“所以你應該相信我們,我們是真心實意來為老爺子討公道的。黃洪濤是我們大法的人不假,但這事跟他關系不大,就算有關系,那他也只是執行上級的命令,所以我們要把矛頭對准公安局,對准市政府省政府,不是他們要審查我們道可道大法,你父親絕不會有今日之禍。先不要說你父親究竟脫沒脫離大法,就算脫離了,那又怎麼樣,你以為政府就饒得了他嗎?所以別老是說你父親脫離了這個那個,沒意思。現實一點,只要能為父親伸冤,怎麼著都行,你們應該這樣,明白嗎?否則,伸不了冤,你們一分錢的賠償都拿不到,你自己想想這劃不劃算。”

處在巨大悲痛中的人智商是相當低的,女人尤其如此。喬女士聽丁偉說得很有道理,就沒再說什麼了。的確,伸冤是頭等大事,人死不能複生,拿到賠償是最現實的問題。

丁偉見搞定了她,就進一步地說:“你那倆兄弟你得多勸勸他們,別只會一味蠻干,做什麼事都得講究方法。你要他們聽我們的安排,要知道由大法會出面比他倆瞎胡鬧要有用得多。嗯?”

喬女士點頭應允。兩人才又回到停尸間。喬女士就悄悄跟兩個兄弟咬了一會耳朵。那倆兄弟頻頻點頭,自此跟大法會合為一股。

丁偉先要隨行的幾個在報社當記者的學員將喬老頭身上的傷痕拍下來。喬家人就把喬老頭的衣褲脫了,只見老頭子身上傷痕累累,觸目驚心,大家看了簡直不敢相信。喬老太太本來被人勸得有點清醒了的,這下又暈了過去。喬女士也再次泣不成聲。李慶山和丁偉雖然高興,也不免暗自嘀咕,覺得黃洪濤那家伙出手太狠了,居然把人打成這樣。其實黃洪濤下手並不重,傷痕應該不多,之所以現在大家看到遍體鱗傷,其實是尸斑,正常現象。拍過照,丁偉要喬家人先把老頭抬回去,樓下搭個靈棚,場合搞大點,盡量擴大影響,聽候他的指示。喬家人應允而去。然後丁偉就領著大家步行去了市政府。一路不斷有培訓點的學員加入,走到市府時這批人已經有好幾百人了,黑鴉鴉一片儼然就像游行示威似的。

市府相當重視,有一個副秘書長出來接見了這些人,問明了情況,把大家安撫了一番,叫他們先回去,市府立刻派人去下塘街派出所調查。因為對方態度很好,一時找不到做文章的借口,李慶山和丁偉商量了一下,決定先撤回去,便向紀方請示了一下。紀方同意他們的決定,說:“這樣很好,事情一開始就搞得太猛了,會讓人生疑的,一步步來,不要急。”

張仙仁聽了彙報,認為事情安排得非常巧妙,滴水不漏,把紀方表揚了一回,還要紀方回去傳達對李慶山他們的贊賞,要他們再接再勵。紀方回來就又開了個會,傳達了師傅的講話精神,告訴大家北京上海等地早就開始動手了,我們不能落後太多,必須奮起直追。汪邦河見李慶山和丁偉搶了頭功,有些著急了,覺得再不表現表現可說不過去。就主動請纓說:“我想搞一個自焚事件,讓政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首尾不能兼顧,手忙腳亂,這出大戲就更精彩了。請紀會長批准。”

紀方先聽到自焚兩字有點驚愕,忽然又想起這種手段在大法里是有的,雖然很殘酷,但眼下非常時期,哪還管這麼多,有什麼辦法就用什麼辦法,田振也曾指示過,要不擇手段。就說:“批准沒問題,主要是難度較大,你能行嗎?”

“試試吧。”

紀方就同意了,叫汪邦河去辦,他向師傅報一下,師傅那里肯定也是沒問題的。果然,張仙仁聽說後非常高興,直誇汪邦河有想象力。說:“自焚其實是上層次的一個最好的辦法,我曾經在書里專門用一個章節論述過這個問題,只是真要實行起來很不容易,我從來沒真正試過這一招,沒想到你們這里卻有人完全領會了大法宗旨。啊,難得,實在難得啊!這個汪邦河我沒見過,但我感覺他應該可以重用。虧他想得出,這一招太妙了,完全吃透了大法思想。”

紀方沒想到汪邦河會得到師傅這麼高的評價,不禁有點後悔,暗罵自己反應遲鈍,應該說這是自己的想法的。便有些嫉妒汪邦河,說:“其實是大家討論出來的,也不能完全算是汪邦河的主意。”

“不管是誰的主意,抓緊辦就是了。”張仙仁口氣有點冷。

紀方又有點後悔,為了這麼一點小事竟讓師傅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太不值得了。

且說汪邦河來到東郊的一個叫澡時村的小村子。這是一個非常貧窮的村子,跟不遠處高樓林立的省城顯得極不諧調。省城周遭四野,像這麼窮的村子找不出第二個。貧窮的原因主要是這里的村干部太猖狂,年年歲歲,幾乎是明目張膽的吞吃村里的公共財產。最初村子方圓有兩三個平方公里,這些年賣了許多土地,卻沒有一分錢的收入進村民的腰包。村干部說這些錢都用在發展村民的養殖業、村辦廠和村里的道路修築上去了,可這全是沒影的事,到底怎麼回事就不用多說了。曾有很多人去市里反映過情況,但因村長跟市府里的一個局長是堂伯兄弟,自然不可能告出結果,而且告狀的人後來一個個都被收拾了,有的甚至平白無故地給抓了去,安個莫須有的罪名,坐了班房。後來就再沒人敢告狀。村人沒辦法,只好祈求上蒼替他們鏟除邪惡,故前些年當道可道大法傳進來時,人們便馬上接受了。現在幾乎家家都有人練習大法,癡迷者十有二三,被遠近人們稱做練功村,澡時村的名字倒沒人叫了。

汪邦河有一個親戚就是這個村里的人,有一年他聽說了這里的情況,曾經來看過,對這里人們醉心大法的行為感到驚訝。後來他就比較關注這里的情況,有一陣子大法總部要求所有的高級干部都必須下去蹲點,親自過問具體事務,以便盡快提高學員的層次,他積極響應總部召開,就蹲到了這里,覺得萬一有事,這里的人肯定有極大的利用價值,沒想到還真等到了這麼一天。

村里培訓點的負責人叫李華貴,原是村里的一個會計,有點文化,本來是跟著那個有後台的村長混的,曾經也是花天酒地、醉生夢死之徒,有一回貪心過重,想玩一回黑吃黑的把戲,不料露了馬腳,被村長發現,給弄到鎮派出所里吊著打了一晚上。出來後他就虔心皈依大法,每每跟人談及現在的政治制度,他總是搖頭說:“沒說頭,比舊社會還黑暗。”

汪邦河找到李華貴,說:“機會來了。”

李華貴眼里立刻就閃出一道光:“什麼機會,難道可以收拾王金平那個狗雜種了嗎?”王金平就是村長,原來這家伙念念不忘報仇,他曾跟汪邦河討論過這件事的可能性。

汪邦河說:“怎麼想到這方面去了,你怎麼不能首先想到是大法方面的事呢?”

李華貴就失望地哦了一聲,有氣無力地問:“什麼機會,莫不是可以叫人圓滿啦?”

“正是。北京總部正在策劃一場全國性的消業運動,能夠成功地消業的人就能圓滿。現在全國各地都轟轟烈烈干起來了,你們可不能落後。”

“行啊!”李華貴又突然振奮了起來,他覺得跟全國那麼多同道一起從事的事業那一定是非常有趣的。“我就喜歡搞運動,怎麼消業,怎麼個搞法?”

“想圓滿的就自焚,想升天的就上吊。”

李華貴就愣住了。半晌方問:“這是師傅說的?”

“對。”

“全國各地都在這樣搞?”


“對。”

“每個人都必須這樣搞嗎?”

“那倒不一定。當然,最好是自己這樣搞,其次呢,你能組織別人這樣搞也可以,別人自焚了,就等于你自焚了,別人上吊了,就等于你上吊了。”

李華貴就松了一口氣說:“這個容易。”他就要立刻召集所有的學員集合。汪邦河認為不妥,說:“不要把所有人都召集來,這事關系重大,一旦沒弄好就有可能惹麻煩,那些剛剛入會的和練功不是非常非常虔誠的都不要找,只把少數癡迷的學員叫來,叫他們不要聲張。”

李華貴就向汪邦河介紹了二三十個平常對大法無比虔誠的學員,講述了他們種種癡迷的行狀。汪邦河聽後再進行了一番篩選,確定了十來個人,李華貴就一個個打電話把他們叫來。個別學員家里窮得連電話都沒有,他便只能親自跑去把人找來。不到一個時辰,就有14個村民來到了李華貴的家里。接下去自然又是傳達師傅精神、分析時局等等,末了李華貴說:“我們村的大法活動一直開展得有聲有色,上面十分滿意,這次分部領導就專門派了汪副會長來組織活動。省城以及附近縣鄉百十多個培訓點,領導們不去別的地方,專門來我們這里,可見對我們是多麼的信任,我們可不能辜負了領導的信任。大家是個什麼態度,都說一說。”

立刻就有好幾個學員揮舞著手臂叫了起來:“堅持擁護上級領導的決定,請師傅放心,我們堅決捍衛大法的尊嚴,為大法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好像還有幾個人沒有表態。”汪邦河說。

于是那幾個還有點嘀咕的學員就在這樣一種令人窒息的表忠心表決心的氣氛中徹底喪失了僅有的一點理智,也瘋狂地叫喊了起來。

一個叫王求富的中年菜農的臉漲得通紅,都快發紫了,眼睛里的光也仿佛滾燙滾燙的。他叫喊的時候總要從坐位上站起來手舞足蹈一番。別人把他摁下去,他就像屁股生了彈簧似地又彈了起來。“具體怎麼干,領導盡管吩咐。”

汪邦河非常滿意地沖他微笑著,豎起大拇指揚了揚,問:“諸位練功都練了多久啦?”

大家一一做了回答。

“嗯,都有年頭了,就算是不來這麼一場運動,也到了該上最高層次的時候。我想問一個問題,諸位,你們知道最高層次是什麼層次嗎?”

“升天成佛,日月齊壽。這誰不知道!”大家齊聲說,忍不住嘻嘻笑了起來,那意思有點嘲笑汪邦河居然考這麼簡單的問題。

“可是,怎麼升天,如何成佛,你們誰能告訴我?”

自然是誰也回答不上來。

“要你們回答這個問題當然是難了點,我就不賣關子了,盡快告訴你們吧。都看過火箭發射吧,那火箭是怎麼升天的?好像很複雜,其實很簡單,就是在它的身上捆一些火藥,再在它的屁股上點火,它就自己燃燒著騰地升了上去。有人可能會說那是科學,我們人類不能那樣做。從一般道理上說當然是這樣,可我們練道可道大法的不是一般人啊,尤其你們這些已經修練多年的學員,實際上你們已經是半人半仙了。另外,要說科學,道可道大法在很多方面實際上已經改變了科學的許多定律,成了另一門深奧的科學,我們稱之為第二科學,想必大家都清楚。既然也是科學,那火箭的那種升空方式對我們來說當然也就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了。換句話說,大家要上層次,要在這次全國性的大法運動中取得好成績,必須首先學習火箭的升天方式。具體來說就是在身上澆上汽油,這就好比是火箭上的火藥,然後用打火機點火,你們就將像火箭那樣嗖地一下進入那個永恒的遼闊無邊的神奇世界,你們就是宇宙真佛了,就可以跟師傅平起平坐了。”

有一個學員有點擔心地問:“人會給燒焦嗎?”

“哎,只要一點火,你馬上就是佛了,佛怎麼能燒焦呢!當然啦,你的軀干也許是會焦的,但你的靈魂已經成佛了,所以軀干焦不焦的根本無關緊要。”

王求富就說:“對,我第一個報名。我這段時間就覺得有股氣在肚子里轉來轉去,一直不知道為什麼,看了看師傅的書,師傅在書上說這是轉法輪,是在換氣,要把積蓄了幾十年的汙濁之氣換成仙氣。雖說如此,我還是覺得有點不明白,今天聽汪會長一說我就全明白了,原來這個轉法輪跟現在的這場大法運動是有關聯的。”

“哎,對了!”汪邦河稱贊道,“你已經悟到了這一步,那就實在沒必要再在人世間呆下去了,必須去升天,否則你反而會被業孽所累。你們大家都一樣,道可道大法練到了該上層次的時候如果不上,那反而對身體有妨礙。大家都是老學員,應該懂這個道理吧?”

李華貴就嚷道:“都上都上,誰不上誰是豬。”然後他一個個的問。14個人里有4個人表示堅決跟著大法走,有5個人還是想上的,但又有點猶豫,沒有立刻表態,另外5個則明顯看得出不想上,不過都表示如果下次有機會,他們可能會考慮考慮。李華貴就對他們很不滿意,罵了他們幾句。汪邦河怕逼得過分了產生反作用,便立刻制止了李華貴,叫大家回去想一想,想通了的人明天早上到村東口集合,然後跟他去省政府前面那條繁華的馬路上搞升天活動。

等大家一走,李華貴就似乎很歉意地對汪邦河說:“這都怪我平常工作抓得不緊,再一個我的理論水平也不高,關鍵時刻居然只有4個人願意升天的,實在不好意思。”

“你其實干得非常出色,不必自責,能有4個人願意去相當不錯了。你趕緊去准備准備,買幾瓶礦泉水,再賣幾斤汽油,把水倒了,裝上汽油。快去。”

李華貴答應了一聲,就往門外走,忽然回過頭來說:“汪會長,我有一個請求,希望你能同意。”

“說。”

“升天之前我想把王金平那個家伙給做了,請求領導批准。”

“行,只要不出事,我批准。”

李華貴就道了聲謝,出去了。時間太晚了,汪邦河不想回城,反正明天還要來的,就決定在李華貴這里住一晚。他在客廳里坐了一會,覺得很無聊,便起身四處走了走。郊外菜農雖不富裕,可房子都很寬敞。李會貴的這片住宅大約有十幾間,就連放農具的屋子都有兩間。這些房子大小不一,首尾相聯,互相貫穿,四通八達。這時汪邦河看見有一小房子的燈特別明亮,覺得奇怪,走近一看,發現是一間閨房,李華貴的十幾歲的女兒正在里面專心致志地做作業。聽見外面有腳步聲,女孩子就回頭看了一眼。汪邦河驚訝地發現這位小丫頭居然很有幾分姿色。汪邦河不是沒有見過美色的人,可他也不知為什麼,竟突然對這個小女孩發生了興趣。大概跟環境有關,郊野村莊,夜色四合,萬籟俱寂,在這麼一片寬大而又甯靜的房子里,聞著四面土牆所散發出來的那種清新的泥土的氣息,心里油然而生一種野性的溫情,經小姑娘的麗色催發,難免就有點抑制不住了。小姑娘完全沒有城里女孩的洋氣,穿著花色的布衣布褲,梳兩條小辮子,眼里閃著懵懂無知的光,也叫他覺得十分的純樸和親近,是一種平常難得一遇的味道。他當即決定辦了她。

他走了進去。

小姑娘問:“你是什麼人?”

“我是你爸爸的好朋友,你爸爸辦事去了,叫我來幫助你複習功課。怎麼樣小姑娘,會不會做功課?”

“不會。”

“這麼說我來得正是時候。好,有什麼不懂的,你問我。”

“你會造句嗎?”

“唉喲,你怎麼這樣問,我這麼大個人能不會造句?”

“那你替我造一個句,堅忍不拔。”

“中國人民在面對外敵侵略的時候應該有一種堅……不好,太俗了……我們每一個人在從事革命工作的時候都應該……也俗……”汪邦河很想給小姑娘造一個漂亮的有文學藝術性的句子,可在否定了這兩句俗氣的句子後他突然發現並不容易。他把眼睛狠狠地眨了幾下,卻眨不出一點靈感,甚至就連俗氣的句子也想不出來了。

小姑娘等了一會,見他被難住了,就有些瞧不起他,說:“直說你是個大人,可大人也喜歡吹牛,好意思!”

他好不羞愧,一受刺激,似乎就有了主意。便笑著問:“你們老師要你們造這種句子干什麼,要知道這種句子很難造的。”

“老師說希望我們做個堅忍不拔的人。”

“嗯,這就對了,也就是說造不造得出句子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做這樣的人對不對?”

“對。”

“那你就該做這樣的人啊,干嘛非得造這個句子呢?”

“句子都造不出,怎麼做這種人?”

“你理解錯了,句子造不出來是因為你沒做這種人,只要做了這種人,句子自然而然就會造了,懂嗎?”

小姑娘顯然完全被他弄糊塗了,問:“那應該怎麼做這種人呢?”

“這太容易了,你站起來,我教你。”

小姑娘就站了起來。他把小姑娘輕輕拉到床邊,叫她坐下,說:“現在你不准說話,也不許亂動,否則這種人就沒法做,句子就沒法造了,知道嗎?”

小姑娘點了點頭。

他就開始給小姑娘脫鞋子、褲子和衣服。小姑娘似乎有點明白了,開始抗拒。他就厲聲喝道:“你不想做堅忍不拔的人啦,你不想造句啦?”

“你這不對。”

“怎麼不對,事情還沒做成呢,你怎麼知道不對?”

小姑娘就不動了。他就進去了。小姑娘叫他出來。他便告訴她:“這就叫做堅(奸)忍不拔,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