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枝(5)



那年的春天來得很晚,而且直到6月初柯林•雷佛瑞特才得空重返曼恩小溪。從表明上看,30年所帶來的變化微乎其微。那座古老的石橋還在,鄉間的小路也沒有被鋪平。雷佛瑞特心里琢磨著,自從他驚恐地飛車走過之後,是否還曾有別的人開車經過這里。  

他向下游進發,很容易地就找到了那段舊鐵路路基。30年了,他告訴自己說——但他內心的恐懼有增無減。路遠沒有以前好走了。天氣又熱又潮,令人難以忍受。當他吃力地穿過蔓生在林子下面的矮樹叢時,被他驚起的大團大團的黑蠅在他的身上胡亂地咬著。  

從那些擋在他前進的路上的堆積的原木和碎石瓦礫可以看出,小溪在過去這些年里顯然遭遇過大水災。小溪沿岸盡是光禿禿的岩石和砂礫。在一些地方,由連根拔起的樹木和和碎石構成的巨大的障礙物看上去就像崩塌的古代防禦工事。他越往前走,越覺得他此次來將會是一無所獲。過去的那場洪水的威力實在是太大了,甚至于把小溪的流向都改變了。許多的干壘牆涵洞都不再是橫跨在小溪上了,而是遠遠的離開了小溪現在的堤岸。還有一些涵洞已經被沖垮了,或被埋到了成噸的、腐爛的原木下面。  

雷佛瑞特在一處長滿荒草和灌木叢的地方發現了一個蘋果園的殘跡,他覺得那個農舍應該就在附近,但這里遭受的災害特別嚴重,就連那些堅固的石頭地基顯然都已經被沖塌了,埋在了碎石下面。  

最後,雷佛瑞特轉身往回走了。他的步子變得輕快了。  

他寫信把情況告訴了斯蒂夫羅伊,一個星期後,他收到了他的回信:  

原諒我沒有及時回複你在6月13日的來信。最近我正在追蹤調查一些事情,我希望,這些調查可以使我們發現一個此前未曾被報告過的、具有重大意義的巨石遺跡。當然,在獲知曼恩小溪那處遺址已經看不出任何痕跡之後,我感到很失望。盡管我不抱什麼希望,但那些地基似乎很有可能沒有被沖毀。在查看地方文件時,我注意到,在1942年7月和1946年5月的時候,奧特塞利克地區分別遭遇了兩次特別嚴重的突發洪災。很有可能,在你發現那個地方之後不太長的時間,那個農舍和那些不可思議的構架就遭到了嚴重的破壞,這是一片很神秘、很荒蠻的山區,無疑會有許多我們永遠都無法知道的事。  

我是懷著一種沉痛的心情來寫這封信的,就在兩天前的晚上,普雷斯科特•布蘭登死了。這對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我敢肯定,這對于你和所有認識他的人來說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我只希望警方能抓到那些惡毒的凶手,他們的這種行為毫無目的性可言——那些賊在他的辦公室里翻箱倒櫃時顯然是受驚了。從他們愚蠢、凶殘的犯罪手段上看,警方認為那些凶手服用了毒品。  

我剛收到一本艾拉德小說集的第三卷,《褻瀆之所》。這本書設計得太棒了,而這場悲劇使我們認識到,斯科特再也不會給世人呈上這樣的珍品了。亞曆山大•斯蒂夫羅伊  

雷佛瑞特被那封信驚呆了。他還沒有得到布蘭登的死訊——幾天前他剛收到出版社寄來的一個包裹,里面是《褻瀆之所》的首印本。他想起了布蘭登在最後一封信了寫的一段話——當時他還覺得那段話似乎很好笑:  

柯林,你的樹枝使許多愛好者感到迷惑不解,單就回複各種問詢我就已經用完了一卷打字色帶。有一個人很特別——喬治•倫納德少校——他竭力要求我把詳細情況告訴他,恐怕我讓他知道得太多了。他寫過好幾封信,要你的地址,但我知道你很重視自己的隱私,所以我告訴他說,如果有信的話,讓我來替他轉給你。我推斷,他是想要看你的速寫原件。但這些氣勢凌人的、神秘的東西讓我覺得很痛苦。坦白地說,我本人不想和那個人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