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領地(6)



她在陽光明媚的廚房里煮濃茶的時候一直都沒說什麼。把茶端上來後,她憂心忡忡地望著外面的大海。她的眼睛和我的眼睛都不可避免地被吸引到了查普維特角的那個突出的斜坡上,我們的房子就在那兒俯瞰著大海。那個大飄窗在西移的太陽照耀下像一顆鑽石一樣閃著光。那景色很美,但很奇怪地令人感到不安。她突然轉向我,斷然宣告:

“布恩尼先生,你必須馬上離開查普維特!”

我大吃一驚。

“自從你住進那個房子,空氣中就有了一股邪氣。上周——因為你走進了那個該詛咒的地方——就出現了不祥的征兆。月亮表面罩上了一層膜;好多棲息在墓地里的三聲夜鷹;一次不正常的生產。你必須離開!”

當我可以開口說話的時候,我盡可能地溫和地說:“克洛蕾絲夫人,這些都是幻想出來的事。你必須明白這一點。”

“巴巴拉•布朗生下了一個沒有眼睛的孩子也是幻想嗎?克利夫頓•布羅奇特在查普維特旁邊的樹林里發現了一條5英尺寬的、平整、壓實的小路,而且那里的樹全都枯了,變成了白色,那也是幻想嗎?而且,做為一個曾經去過耶路撒冷領地的人,你能肯定地說那里沒有活著的東西嗎?”

我無法回答;在那個可怕的教堂里看到的情形又出現在我的眼前。

她緊緊地把兩只粗糙的手握在一起,想要使自己平靜下來。“我只是從我媽媽和我媽媽的媽媽那里知道這些事的。你了解你們家族在查普維特的曆史嗎?”

“不太清楚,”我說。“從18世紀80年代起房子就是菲利普•布恩尼家系的居所;他的弟弟羅伯特,我的祖父,在一次因為文件被盜引發的爭執之後就住到了馬薩諸塞。菲利普家的人我幾乎不了解,只聽說一個不祥的陰影罩住了那個家,從父親到兒子到孫子——瑪塞勒死于悲慘的意外,斯蒂芬跌倒致死。是他想讓查普維特成為我的家,以此來彌合家族的離隙。”

“永遠都不會彌合,”她輕聲說。“你一點都不知道吵架的原因嗎?”

“羅伯特•布恩尼翻他哥哥的書桌想偷東西,結果被發現了。”

“菲利普•布恩尼瘋了,”她說。“一個和邪惡打交道的人。羅伯特•布恩尼想拿走的東西是一本瀆神的聖經,是用古代的語言寫的——拉丁文,德魯伊特文,等等。一本邪惡的書。”

“《蠕蟲的秘密》。”

她像是被撞了一下似的,往後縮著。“你知道它?”

“我看到過……翻過。”看起來她好像又要暈過去了。她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好像要把尖叫擋回去似的。“真的;在耶路撒冷領地。在一個腐敗的、褻瀆神靈的教堂的布道壇上。”

“還在那兒;這麼說,還在那兒。”她搖著她的椅子。“我曾經希望賢明的上帝已經把它扔到地獄里去了。”

“菲利普•布恩尼和耶路撒冷領地有什麼關系?”


“血緣關系,”她陰郁地說。“他的身上打著‘野獸的印記’,雖然他披著羊皮活動。在1789年10月31日的那個晚上,菲利普•布恩尼失蹤了……那個該死的村子里的人全都和他一起失蹤了。”

她不再多說了;實際上,好像也不知道更多的事了。她只是反複地要求我離開,理由是“血緣呼喚血緣”,還咕噥著“那些守望的和那些護衛的。”當黃昏來臨的時候,她好像變得更激動了,為了安撫她,我答應她一定認真考慮她的要求。

我拖著漸漸拉長的陰郁的影子走回家來,我的好心情全都沒了,那些一直折磨著我的問題在我的腦子里打轉。卡爾來迎候我,帶給我的消息是我們牆里的那些聲音依然在變大——我現在就能證明。我試著對自己說,我聽見的是老鼠的聲音,但我隨後就看見了克洛蕾絲夫人那張恐懼、嚴肅的臉。

月亮已經升上了海面,血紅色的、腫脹的滿月在海面上投下一塊討厭的黑色汙跡。我的思緒又轉到了那個教堂上,並且

[這行被塗掉了]

但你不要去看它,伯恩斯。那太瘋狂了。到我睡覺的時間了,我想。想念你。

致意,

查爾斯

[下面的內容摘自卡爾文•麥卡恩的小日記本。]

1850年10月20日

今早冒昧地強行把鎖在那本書上的鎖打開了;是在布恩尼先生沒起來之前干的。看不懂;都是用密碼寫的。我想是一種簡單的密碼。也許我可以像開鎖一樣容易地把它破解開。我確信是一本日記,筆跡像布恩尼先生的,奇怪。誰的書會放在這個圖書室最隱蔽的一個角落里,還加了鎖呢?好像很古老,但怎麼說呢?它的書頁上基本沒有腐味。布恩尼先生要查看地窖。恐怕這些可怕的活動會對他不穩定的健康造成太多影響。我應該設法勸他——

但是他來了。

1850年10月20日

伯恩斯,

我無法寫 我無法寫出這個 我 我 我

[摘自卡爾文•麥卡恩的小日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