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才吃過晚飯,就被母親蘇黎以散步為借口,拉著出了家門.
"媽,特意把我拽出來,肯定不是散步這麼簡單地事兒吧?"
從前,她老媽哪次散步不是叫上父親陸宴北?什麼時候叫過他們這些大電燈泡?
"小丫頭都學會揣摩人心思了."
"說吧.什麼事兒,還得這麼神神秘秘的."
"不是神秘,就是媽想找你談談而已."
"我知道了."
無憂看著母親,"想跟我聊他的事情對吧?"
"他?"
蘇黎明白過來,點點頭,"是吧!無憂,你能告訴媽媽,你沒辦法接受他是你父親的理由是什麼?只是因為他是個重刑犯嗎?"
無憂錯愕的看著母親,"媽,就這一點還不能夠嗎?"
無憂搖搖頭,"我真的沒辦法接受我的親生父親是個這樣的人!"
"我明白."
蘇黎歎了口氣,"我也不是為了想要替你父親開脫,但他確實不是你想的那麼壞,我跟你說過,他當初只是隨錯了主,但他對你,對你親生母親,以及對我,都是很好很好的.當初如果不是他舍身救下你母親,或許你母親早死了,自然也就不會再有你,還有我,我當初被困入魔爪當中,如果不是你父親舍命相救,我也沒辦法順利脫困.無憂,雖然你父親是個重刑犯,但他真的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人,相反的,我,你,還有你的親生母親,我們三都受過他的莫大恩惠,沒有他,我們三可能都已經死了!他真的是個好人,媽跟你說這些,沒有說是一定逼著你去認親,媽只是希望你不要帶著那些有色眼鏡去看他,你對他的認識,不過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母親的話,讓無憂有些怔忡.
那個男人,在母親的口中居然是個好人?
而且,她們母女三人都曾經被他以死相救過?
"你的名字還是當年他取的呢?"
"嗯?"
"他伏法之前,就替你取了這個名字,說希望你永遠無憂無慮的長大.無憂,他真的是非常非常愛你的,只是你感覺不到罷了.你還未出生的時候,他就已經為你做過很多事情了.本應該早早的去自首,但因為不放心你,所以,在你出事之前,他一直躲躲藏藏著,就為了等你出世看你一眼.後來,因為這個還被判了重刑.你小時候玩的那些玩具,包括你小時候最愛的芭比娃娃,你記不記得?你曾經抱著它睡覺,直到十二歲的時候才終于放下它,那些都是你父親在你出生之前給你備好的.在這個世上,他最愛的兩個女人,一個是你的母親秦草草,還有一個就是你!"
許是因為蘇黎的語氣,太過傷感,又或者,是因為無憂現在也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所以更能夠感同身受這些情感,導致讓她聽著這番話,竟不由得有些紅了眼眶.
所以,自己從小到大的玩具,全都是那個男人為她准備的?
所以,他曾經為了見自己一面,躲躲藏藏了幾個月?
無憂得承認,自己一直堅定地心,卻在此時此刻,因母親這番話而有所動搖.
******
無憂照常去團里上班.
今日,她口袋里一直揣著一樣東西.
是一盒喉片.
今天早上到劇院來之前,經過一家藥店,她特意下車去買的.
無憂在練功房里,一邊給團員們整理著雜物,一邊偷偷觀察著周邊的情況.
很奇怪,今兒居然沒有見到那個男人.
通常這個時間,他不應該都會准時出現在練功房來打掃衛生嗎?
難不成今兒偷懶了?
無憂正想著,忽然,練功房的玻璃門被推開.
一位看起來五十幾歲的婦人拎著掃帚等走了進來.
咦?
無憂疑惑的看著這位陌生的阿姨.
這是什麼情況?
他們的清潔工什麼時候換人了?
阿姨進來後就開始打掃衛生,無憂好似不經意的問了一句:"咦?之前那位大叔呢?什麼時候換了位阿姨過來啊?"
在前面領舞的祝若芊,這才也發現了異常,連忙問道:"阿姨,之前那位搞衛生的大叔呢?"
"他呀,生著病呢!這不,讓我來帶他做兩天衛生."
"他生病了?什麼病?"
無憂緊張的走到那婦人跟前去.
祝若芊覺得無憂的情緒有些過于激動,"無憂,你怎麼這麼緊張?"
"啊?沒有啊,我就是……好奇問問,關心關心.好歹人家在我們這做了這麼長時間衛生了."
"是啊!阿姨,那位大叔到底生了什麼病啊?"
"具體什麼病,我也不清楚,就只是說有點咳嗽,躺兩天就行了,說是讓我來幫幫忙,頂替他兩天,他兩天後就回了."
無憂一雙眉頭揪成了死結.
前幾日就見他咳嗽咳得挺凶的,莫不是感冒了?
算了,算了!
無憂心想,就算他感冒了,又跟自己有什麼干系呢!
不管了!
無憂決計不理這事兒.
這人誰還沒個生老病死的?
可說好要不理他的,但不知怎的,一整天下來,都因這位婦人的話有些心神不甯.
好幾次,她掏出口袋里的喉片,又重新塞了進去.
可最後,到底沒忍住,給母親蘇黎打了通電話過去.
"媽,那個……那個誰,他好像生病了,今天沒有來上班,你有他的家庭住址嗎?要不要去看看?"
"你說佩爾?"
"對."
"好,我去看看.你先別著急,有任何情況我再打電話告訴你."
"那個……我能跟您一塊去嗎?"
蘇黎頓了一下,似乎有些詫異.
"行啊!當然好,你在劇院等我,我一會讓司機來接你."
"好."
沒過多久,司機就開著車,載著蘇黎到了劇院外.
無憂本就沒什麼工作,這會兒自然可以提早離開.
蘇黎已經細心的備好了水果,女兒一上車,她便問道:"什麼情況?我剛給他打電話,也沒接我的."
"今天是另外一位阿姨過來的,說他病著,咳嗽很厲害.我前幾天就見他在那咳嗽,也不知是不是感冒了."
無憂說這番話的時候,一直是揪著眉頭的.
蘇黎看出了她的擔心,但也沒有戳破她,只安撫著她,"你別擔心,肯定不會有事的."
"……我沒擔心."
還說沒擔心!
手心都已經全是汗了.
很快,一行人開車到了佩爾的住處.
是一棟很老舊的高層房,連電梯都沒有,只能爬樓.
"他住六樓,你這懷著孕,能走嗎?走不了可別強撐."
"沒事,我這才多大,身體好著呢!走吧!"
無憂扶著蘇黎一同上樓.
因為房子老舊,牆壁又還滲水,樓道里面陰暗潮濕,長年累月下來,黴味很重.
無憂難以適應的捂了捂鼻子,難以想象,這種地方怎麼能住人.
蘇黎像是看出了女兒的心思一般,說道:"其實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就跟他說讓他搬出去,我願意替他出租金,可是他死活不肯麻煩我,說是甯願住在這里,也不要再虧欠我半點.哎……"
無憂咬著下唇,不說話.
"無憂,若你父親他真的是個十惡不赦之人,他又怎會這樣想?那些壞心眼的人,要聽我這麼說,恐怕早已迫不及待的黏上來了嗎?還有,如果你父親真的是個壞人,知道你是陸家寶貝女兒的話,你覺得他會放過你這麼一顆搖錢樹嗎?其實你應該感謝,感謝你的父親是個正直的男人,雖然早年犯過過錯,但我相信,很多都不是他的本意."
無憂歎了口氣,"媽,其實你昨兒晚上跟我說了之後,我就自己想通了很多事,如果他真的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人,你和父親又怎會這樣真誠對他呢?其實我早該想明白的."
蘇黎欣慰的笑了笑,"你現在想明白還不遲,都還來得及."
無憂莞爾.
心想,一會見到他之後,無論自己口袋里這盒喉片對他的咳嗽到底管不管用,她都會把喉片交給他的.
至少,這是她的心意.
兩人聊著,很快就上到了六樓.
才在外面站著,就聽到門內傳來陣陣咳嗽聲.
一聲比一聲沉,聽著怪讓人心疼的.
"咳咳咳--"
蘇黎上前,敲了敲門,"佩爾?佩爾!"
"蘇黎?"
房間里傳來佩爾的應話聲.
沒一會兒後,門開,"你怎麼來了?"
他本以為來人只有蘇黎,但沒想到,跟著她一同前來的還有他的女兒,陸無憂.
見到蘇黎後的無憂後,佩爾又驚又喜.
而且,那份喜悅表現在嘴角和眼睛里,藏都藏不住,"你……你怎麼也來了?"
無憂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表現才好.
蘇黎連忙替她解圍,"我帶他來看看你.聽說你病著了?到底怎麼回事?沒什麼大事吧?"
蘇黎說著,拎著水果自顧進門.
才准備換鞋,就被佩爾給攔了下來,"就別進來坐了,我現在病著呢,無憂又懷著孩子,要傳染給了她可就不好了,快回去吧!"
"無憂沒你想的那麼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