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川一步上前,擋住了他關門的動作,腳塞進了門縫里,"喬西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沒有."
黎彥洲否認.
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喬西的事情,尤其是盛川.
對喬西而言,盛川可能是她唯一的朋友,若是盛川知道她有偷東西的習慣,而看不起她怎麼辦?
他不想讓喬西承受這些.
盛川推了推門,小心問了一句:"喬西不會進局子里了吧?"
盛川一句話,讓黎彥洲一震.
他抬頭,看向盛川.
眉頭深鎖,鏡片下那雙眼睛里,光芒冷銳幾分,"你什麼都知道?"
"真進去了?"
盛川有些慌了,"那她現在人呢?什麼情況了?會不會遭起訴?"
"盛川,喬西的事情你都知道?"
黎彥洲開門,出來.
他忽然意識到,盛川對喬西的了解,比他想得還要深許多.
又或者說,自己對喬西的了解,少到還沒有他一個盛川多.
見黎彥洲這表情,盛川又有些虛了,他忙退開一步,"我不知道你說的那些事情是哪些……"
"你還想幫她瞞我?"
"那還不是怕你會生她的氣?"
盛川瞅了眼黎彥洲,見他眼睛里都布滿了一層血絲,盛川只好道:"行了,我都知道,我知道那小丫頭有偷東西的習慣,可她拿的不都是我家的東西嗎?是我老爸報警了?不行,我現在回去問問我爸,這事肯定有解決的法子!"
"昨晚我已經聯系過你爸了."
盛川剛准備跑,就被黎彥洲這話給拉了回來.
"他怎麼說?"
他一臉緊張.
"你爸那邊好辦,警局這邊難處理罷了."
黎彥洲又盯了盛川一眼,眼神里充滿了敵意,"喬西連這麼私密的事情,都告訴你?"
"那可不!"
盛川驕傲的揚了揚下巴,"你也不看看我跟她什麼關系?哎,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那現在怎麼辦呀?我現在去局子里找那丫頭,能找著人嗎?"
"你是學生,現在該好好去上課,其他事情交給大人來辦就成了."
"你們大人就喜歡倚老賣老.我們小孩雖然可能有時候干不了什麼大事,但一腔熱血還是有的,我得去看看她,不能讓她在里頭被人欺負了."
說實話,盛川一席話,讓黎彥洲很是感動.
本以為,這小子知道喬西的事情可能會看不起她,會遠離她,可結果……
結果遠比他想象得要好很多.
雖然他心里真的很吃味.
但,難怪喬西說喜歡他,喜歡和他交朋友.
果然,至少這小子是個非常重義氣的少年.
"既然如此,那就去做小孩會做的事情吧!不會做的,交給我來處理."
"OK!"
黎彥洲這番話,多少讓盛川安心了下來.
黎彥洲問盛川,"吃過早飯沒有?"
"早吃了."
"行,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留你了,走吧!"
"走了!"
盛川要走.
"等等!"
黎彥洲叫住了他.
"干嘛?"
盛川回頭看他.
黎彥洲斂了斂眉,隔半晌才道:"以後不要再來家里找喬西了."
"為什麼?"
盛川哂笑了一聲,"吃醋了?"
"……"
黎彥洲"砰--"一聲把門給拍上了.
跟一小屁孩爭風吃醋?
他像是那麼無趣的人嗎?
盛川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我偏不!誰追到手,算誰的!"
黎彥洲:"……"
想揍他怎麼回事?
盛川從黎彥洲的別墅出來後,第一時間就去了拘留所.
他要求探望喬西,最後,可想而知,被拒絕了.
盛川不肯走,就在拘留所外頭賴著.
賴了大半天,人家還是沒肯.
最後,沒得法子,只得訕訕離開.
踢了踢腳邊的石子,煩不勝煩.
黎彥洲今天也沒去醫院,而是同律師去了趟警局.
他要求見喬西,因為帶著律師的緣故,警察應允了,可沒想到,喬西卻只肯見律師,而並不願意見他.
這讓黎彥洲很煩.
可又必須尊重喬西的意願,于是,他只能在外面等著.
等待的時間,是最難熬的.
黎彥洲不停地在外面踱著步子,煙也抽了一支又一支.
喬西不愛說話,也不知道她和律師最後溝通的情況會怎樣.
"彥洲."
終于,一個小時後,律師出來了.
"陳叔,情況怎麼樣了?"
黎彥洲上前.
陳律師是他父親身邊的助手,是整個北城除卻他父親以外最厲害的律師了.
沒讓他父親親自出手,是不想讓他們長輩知道喬西的事情.
若不然,又得引起一系列的爭分來.
"彥洲,根據我的經驗來看,這小丫頭恐怕心理有些問題,我已經跟警方溝通,讓他們請心理咨詢師過來了."
"什麼意思?"
黎彥洲對這個結果感到非常意外,"你說喬西……心理有問題?什麼問題?"
"具體什麼問題,得讓心理咨詢師來測試過之後才能知道."
黎彥洲相信陳叔的判斷,畢竟他做這方面已經幾十年了,看人看事自然比他看得更清楚.
可黎彥洲還是難以接受這個說法.
就像他不敢相信喬西會偷東西一樣.
黎彥洲心底說不出的煩悶.
他不知道這小丫頭到底還有多少問題在等著他.
她就像是一口待開采的礦井一般,每一鏟下去,可能都有新的'驚喜’要給他.
黎彥洲掐著眉心,焦慮的在原地來回踱著步子.
所以,現在要等心理咨詢師過來?
"彥洲,其實你也不用這麼煩悶,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表小姐這事兒對我們來說,不見得全是壞事,至少起訴這一方面,我們就有了轉圜的余地."
"我明白你說的意思."
黎彥洲點頭,表示了解.
可是,撤訴歸撤訴,心理問題對他而言,卻也是個很大的一件難事.
很快,專業心理咨詢師過來了.
黎彥洲作為喬西唯一的親人,被安排在了一面單面鏡之後.
這面鏡子只有他們可以見到里面的人,可里面的人卻見不到他們.
另外,玻璃還是隔音的,黎彥洲需要戴著特定的耳機才能聽到里面的聲音,而他們這邊的聲音,那一面的人根本聽不到.
心理咨詢師已經早早在里面坐著了.
喬西被警察帶了進來.
見到喬西,黎彥洲心髒猛地收緊起來.
明明不過是一個晚上沒見而已,可她看起來好像消瘦了許多.
她大概一整夜沒睡,已經通紅,黑眼圈很重,整張臉看起來都憔悴不堪.
黎彥洲心里難受得緊,忽然想抽煙.
可這里是禁煙區.
黎彥洲手撐在桌上,手指放進嘴里,牙齒用力咬著.
好像這樣,他心里會舒服一些.
眼睛直直的盯著里面那個纖瘦的小丫頭.
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他必須要把她弄出去!
讓她再在這里待下去,別說她自己受不了了,就是他,也難以承受!
"喬西對嗎?來,坐."
心理咨詢師非常和善,喬西一過來,便展露出了親近的微笑.
這樣是為了讓對方放下對自己的防備.
喬西冷著臉過來,在心理師對面坐下.
心理師一眼就看穿了,喬西是一個用殼把自己裹得很緊的孩子,就像是笨重的烏龜一般,不願被外人打擾,也喜歡縮在自己的保護殼里不出去.
這樣的人,心是硬的,想要走進去,非常之難.
心理師並不急著給她做測試,而是用很平常的語氣,與喬西開始了單方面的溝通.
為什麼說是單方面的呢?
因為,都是咨詢師在說,喬西在聽.
喬西一個問題都沒有回答,就哪怕是一個字,她都沒有張口說過.
"喬西,你今年幾歲了?"
"在哪里上學啊?"
"上學的時候,有遇到過什麼讓你開心或者難過的事情嗎?"
"真的不願意跟我把這些事情分享分享嗎?"
"……"
一連串問題問下來,喬西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好像這些事情都跟她沒關系似的.
心理師大概有了些數.
剛剛問的這些問題,在她喬西最內心深處里,是沒有一個讓她在意的.
"喬西,既然這些你都不想跟我聊的話,那……我們來聊聊……父母親人,怎麼樣?"
心理師知道,這個時候該下猛藥了.
她已經看過這小丫頭的基本履曆了,若是連這劑藥下去,她還仍舊沒有反應的話,那她確實要考慮再換個其他對應方案了.
可沒想到,'父母親人’這四個字,終于讓一直面無表情的喬西,神情之間有了一絲冷色.
她唇角勾出一抹嘲諷的弧度,"我沒有父母."
喬西終于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