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民國十五年.
動亂了好一陣子的局勢終于安定了些,八月十五中秋節,晚上街頭多了不少游玩賞燈的人.
梨園里,熱鬧非凡,余音繞梁,二樓正對著戲台的位置,蘇黎一手撐著下巴,另一手輕扣桌面,陶醉在美妙的曲調里.
陸辰九端了酒杯,與她的輕輕一碰,"吃完這杯,我送你回去吧."
蘇黎低眉淺笑,搖搖頭:"我不能喝了,有點頭暈??"
"黎兒,今天是我們訂婚的日子."陸辰九溫柔地提醒,酒盞再次舉起.
她抿唇,巧笑嫣然,"好吧??"
"黎兒,記住,從今天起,你就是我陸家的准兒媳了,等來年開春我們就完婚,以後我疼你一輩子."
穿著一身西式禮服,豐神俊朗的陸辰九,說這話時格外深情,只是眸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沉.
蘇黎越發羞赧,可卻覺得眼前暈乎的厲害,在意識徹底昏沉前,身子軟綿綿地落入了男人懷里,嘴角依然銜著恬淡的笑意.
迷迷糊糊間,她好像飄了起來,顛簸著,疾馳著,霧眉輕蹙,她想睜眼醒來,可意識好像被什麼控制住,眼皮似有千斤般睜不開.
而後,一道重重的摜門聲,她好像被丟到床上,身子滾了滾,她的意識終于沖破層層迷霧,睜眼醒來.
然而,入目一片漆黑,不見絲毫光亮,她恐懼不已,正准備起身叫人,突然身上一道重量壓下來,就像是一座大山轟然倒塌一般!
"啊--"
她胸腔里的空氣都被擠干,還未察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耳邊便傳來類似野獸嘶吼喘息的聲音,頸邊也明顯感覺到濃密的毛發環繞.
一瞬間,魂飛魄散!
腦子里一片空白,她僵死在那里,連反抗都忘了.
許久,魂魄終于稍稍歸位,她顫抖著回頭問道:"辰九,是你嗎?你怎麼不開燈?"
她爬起,一手摸索著,可空氣中傳來極度冷感的語調:"不許開燈!"
那道聲音粗噶,低沉,淡漠,不帶絲毫溫度,她腦子里一嗡,恐懼更甚:"你,不是辰九??你是誰??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她留過學,受過西方先進教育,知道這世上沒有鬼,然而此時此刻,她無法判斷眼前的怪物是不是鬼.
怪物沒有回應,只是撲下來,將她緊緊壓制著.
蘇黎毛骨悚然,渾身戰栗,一邊憑著本能推拒拍打,一邊喊救命.
然而,一只大掌捂住了她的嘴,她攀住那只手,皮膚粗糙,關節粗大,依然是毛茸茸的觸感,可又的的確確,是一只屬于人類的手!
"你是誰!你要??干什麼!放開我??你要干什麼!"她瘋狂地擺動腦袋,呼吸終于掙脫,驚惶地再度嘶喊.
怪物喘息著,冷厲如地獄深處鑽出來的語調再次響起,"我是誰與你無關!你只需做好你分內的事!"
分內的事?
她越發困惑,可更讓她恐懼害怕的是--這明明是個人,可為什麼像極了野獸!他遠遠異于常人的威猛體魄,把她襯托的好似幼童!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會這樣恐怖!
"我不懂你的話!你放開我--否則我報官了!啊--"
知道這怪物不是猛獸,蘇黎的恐懼消散了一點點,起碼不用擔心野獸一口咬斷她的脖子,她再度厮打求救,希望逃過一劫.
然而,對方充耳不聞.
蘇黎都要瘋了!
她還未出閣,跟陸辰九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做過最大膽的事也就是牽牽手,抱一抱,陸辰九吻過她的額頭.
而此時,這個怪物卻要毀了她!
濃濃的羞恥感席卷全身,可她掙脫不開,只能歇斯底里地嘶吼拍打,與他對抗.
精疲力盡中,鼻端好像嗅到了什麼味道,然後,一切意識遠離,一切恐懼模糊??
那種被層層迷霧縈繞的感覺再度襲來,她淒厲的慘叫似乎要將喉痛震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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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車水馬龍,小販的吆喝聲傳出老遠.
蘇黎動了動腦袋,皺眉,片刻後,睜眼醒來.
意識混沌了兩秒,她突然瞪眼驚坐起身,下一秒,秀麗端莊的五官蹙成一團.
顧不得去感受身體上的疼痛,她瞪大眼睛打量著四周,心里的疑惑像團霧一般彌漫開來.
這是她的房間,她在家里.
可她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回來的?!
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那只是一場噩夢?
可下一秒,疼痛再度掠過神經,她收回視線看向自己,手腕淤青,胳膊酸痛,她連忙下床,才奔出一步遠,雙腿軟的"噗通"一聲跪到在地.
劇烈的疼痛讓她好一會兒都爬不起來,然而更痛苦的事實是,她察覺到身體更"深"處的傷.
身為一名醫生,她很清楚地知道那種疼痛意味著什麼--昨晚的一切,不是夢??
強撐著起身,她走到鏡前,撥開衣服看了看自己,瞬間,眸光劇痛,淚如雨下.
雪白的肌膚上,深深淺淺的痕跡,連胸口都未能幸免,再一次清楚地提醒她昨晚的"失身".
然而,是誰?
是辰九嗎?
他們昨天訂婚,所以昨晚就??
可如果是他,為什麼要偷偷摸摸地?他大可以--
蘇黎亂七八糟地想著,突然又憶起,辰九以前暗示過這個事,可她面皮薄,不肯答應,說一定要等到洞房花燭夜,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才用這樣的方式?
門板被叩響,傳來傭人張嬸的聲音:"大小姐,該吃飯了."
她一怔,立刻掩上衣服,定了定神:"知道了,馬上下來."
幸好時節轉冷,她能多穿些衣服掩蓋頸間手腕上的痕跡,否則,她真不知該如何走出閨房.
蘇黎身著一襲白色西式長裙款款下樓,長裙收腰設計不似傳統褂衫那般寬大,將婀娜身姿完美展現.晨光明媚,她一出現,好像那些光芒都被她吸引了去,頓覺整個屋子最耀眼的一處便是她那兒.
妹妹蘇薇瞧見,翻了個白眼,轉身一扭地走開.
"哼!生的一副狐媚相,把辰九哥哥迷得暈頭轉向,不然辰九哥哥肯定跟我在一起!"蘇薇走到其母劉云慧面前,小聲嘀咕著.
劉云慧是蘇家主事蘇澤的二姨太,因此蘇薇是庶出,地位自然不如蘇黎這個當家主母所出的正牌大小姐尊貴,平日里冷嘲熱諷的話沒少說.
劉云慧聽了女兒的話,心里也恨,罵道:"你自己沒本事,怪誰?"
蘇薇一聽,更氣,索性飯都不吃了,一跺腳,狠狠甩了下手里的蘇繡手絹,扭頭走了.
蘇澤剛進客廳,見狀臉色一沉,威嚴地問:"又怎麼了?"
劉云慧心里不服,可敢怒不敢言,冷哼了聲陰陽怪氣地道:"不吃了,氣飽了!"也起身離去.
這樣的畫面,蘇黎早已見怪不怪,等她們母女走後,才跟蘇澤問安,而後低聲問道:"爸,我昨晚--怎麼回來的?"
蘇澤在主位落座,聞言看了大女兒一眼,低聲道:"辰九送你回來的."話落,又道,"雖然你們已經訂親,但女孩子家家的,還是注意些!那麼晚,喝得酩酊大醉,成何體統!"
蘇黎面上無光,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淺聲道:"女兒知道了,以後不會再這樣."
母親秦鳳云走來,見女兒無地自容,又安慰道:"算了,吃飯吧,我們管教嚴格,也是為你好.女兒家最要緊的就是名聲,否則自己顏面丟盡不說,祖宗十八代都得跟著蒙羞."
蘇黎頭更低,點點頭,"女兒謹記."
一頓飯,食不知味.
她失身了這是事實,然而她卻不知道對象是誰.
恐懼已過,濃濃的羞辱占據全身,再加上父母的話,讓她一時之間連死的心都有了.
然而,她很快鎮靜下來,知道死也無用,當下最主要的是弄清昨晚的事.
"爸,媽,我去醫館了."放下碗筷,她起身,平靜地道.
"嗯,去吧!"
黑色的小汽車等在蘇公館門口,她坐上車,吩咐司機:"先去陸府吧."
"是,大小姐."
蘇黎的車抵達陸府門前時,陸辰九正出門.
從車里看到高大挺拔的男人,蘇黎臉頰一熱,想到昨晚對她施暴的那個男人,似乎--比他還要高大許多!
然而很快,她又摒棄了這個念頭.辰九已經很挺拔高大了,比他更高大許多的人,那還是人嗎?
"辰九."車門打開,蘇黎下車,淺笑站定.
陸辰九看到她,臉色一喜,連忙快步下台階:"我正要去找你,你就來了!"
"嗯?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男人寵溺地刮了下她的鼻頭,語調格外溫軟,"我想你,這一夜都沒睡著,只盼著天快點亮,我就能去找你了."
蘇黎整顆心都蕩漾起來,臉色白皙透粉,眉眼嬌羞無限,"天氣不錯,我們去河邊走走吧."
"嗯."
秋高氣爽,風景宜人,兩人沒有坐車,沿著石板路朝河邊走去.
蘇黎在心里反複斟酌,猶豫,好一會兒,才鼓足勇氣看向他:"辰九,昨晚??我後來是怎麼了?"【開個腦洞,寫了個衍生,挺有感覺就為蘇黎和宴北寫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