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傭人端著水盆進來,照例伺候陸辰九洗漱.
可走進屋子,卻被眼前一幕嚇住,水盆都傾覆在地.
突來聲響驚醒了還在睡夢中的蘇黎.
眼眸眯了眯,她抬手蓋住眼簾,意識還混沌中,耳邊傳來男人的聲音.
"先下去."
"是??少爺!"
傭人看著從床上坐起身的陸辰九,羞紅了臉,趕緊撿起臉盆退出去,又帶上門.
蘇黎只覺得渾身難受,腦子也混混沌沌地不清醒.
傭人聲音傳來,她才意識到什麼,蓋在眼簾上的素手拿下.
繼而,就看到坐在她身邊的男人.
光著脊背,沒穿衣服.
她一凜,還沒弄清到底是怎麼回事,陸辰九轉過頭來,看向她,淡淡地道:"你醒了?"
陸辰九??
蘇黎盯著他,愣了秒,突然面色巨變,倏地爬起來.
"你??辰九,你??我們--"
她卷著被褥,腦子里混亂驚駭一片,血色全無!
怎麼會這樣!
她明明守在陸老夫人的床邊,怎麼會--
跟陸辰九睡到一起去了?
掀開被子,看了自己一眼,她身上只穿了件最貼身的衣服!
可陸辰九,連最貼身的衣服都沒穿!
昨晚??
她緊緊皺眉,搖了搖腦袋,那些類似夢魘的畫面重新浮現.
她緩緩抬起腦袋,看向男人.
"辰九,昨晚??你對我--"
陸辰九起身,拿過床邊的襯衣,一邊套上身一邊平靜地道:
"昨晚我們在一起,這也不是我們頭回在一起了."
"陸辰九!你--混蛋!"
蘇黎聽他這麼說,強忍許久的情緒終于爆發,拾起枕頭朝著他狠狠砸去.
陸辰九輕松地躲過,雙手不緊不慢地扣著襯衣扣子.
他右手受傷了,被層層包紮,動作有些慢.
時不時地,還要低頭看看扣眼,才能把扣子扣上.
躲開了飛來的枕頭,他又抬頭看向女人.
"蘇黎,你若是跟我退婚,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除非你隨隨便便找個男人嫁掉,給人做姨太太."
他平靜的好似什麼都沒發生,語調不帶溫度.
"可你若是繼續跟我在一起,我保證你還是正妻,以後哪怕我娶了姨太太,也不會動搖你的位置."
蘇黎緊緊攥著被子,背靠牆壁,不敢置信地盯著面前的男人,世界再次崩塌!
她從來都沒有真正認識過這個混蛋!
"陸辰九??你瘋了!你瘋了!"
男人扣好紐扣,一腿跪上床,朝她徐徐靠近.
"黎兒??"
他的聲音異常溫柔,好像還是以前相愛至深的樣子.
男人受傷的手緩緩探上她的臉,輕輕地,柔柔地,刮掉她臉上的淚.
蘇黎恐懼地看著他,不斷後退,蜷縮,眸帶驚恐,滿臉厭惡??
可惜,背後就是牆壁,她退無可退了.
"嫁給我,我會好好對你的,我保證."
"滾!"
情緒不斷累積,猶如拉緊的弦快要斷掉!
她一聲怒吼,發了瘋似的,雙手朝著男人胡亂拍打.
陸辰九皺眉,微微後退了些,但並未反抗,像是故意由著她發泄一般.
女人的指甲刮過臉龐,帶來火辣辣的刺痛.
終于,陸辰九突然看向她,眸光鋒銳的如同利刃剜割!
"啊--"
手腕被他猛力鉗住,又被用力一帶,蘇黎驚叫了聲,垂淚瞪著他.
"嫁給我有什麼不好?你當蘇家還是以前那樣?你除了嫁給我,還能怎麼辦?"
"呸!陸辰九!你是混蛋,惡魔!我死也不會嫁給你!"
蘇黎歇斯底里地尖叫.
被她吐口水,男人微微撇開臉,另一手假惺惺地抹了下臉龐,又回頭看向她.
"你想死也行,你若是死了,我就讓蘇家陪葬."
蘇黎駭然一驚,盯著他,眼眸要淬出利箭來!
"黎兒??你乖一點,我不會虧待你的."
蘇黎又氣又急又怒又懼,瞪著他,說不出話來.
陸辰九滿意地笑了,手掌緩緩捧住他的臉,粗粝的大拇指抹去她的淚.
突然,房間門被猛力撞開.
"陸辰九!你個混蛋!"
蘇澤聞訊趕來,撞開門就沖進來,然而看到女兒衣衫不整的模樣,他又立刻用手擋住臉,轉過身去.
"黎兒,你快把衣服穿好!放心,有阿爸在,一定會為你做主!"
蘇澤側著臉,憤怒地吼著.
陸辰九臉上的神色頓時卸下,慢慢地退後,下床.
"岳父大人,與其對我惡臉相向,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討論下結婚的事."
蘇澤狠狠地一甩衣袖,轉過身來,怒目而視:
"陸辰九你別做夢了!我就算養黎兒一輩子,也不會讓她嫁給你這個混蛋!"
陸辰九淡淡勾唇,無所謂地笑著.
床上,蘇黎憤怒歸憤怒,可還是忍著周身疼痛趕緊穿好衣服.
她要離開這里,這個地方,她再也不要來了.
她現在甚至懷疑,陸老夫人受傷就是一個圈套!
陸辰九已經毫無底線了,他若真能用訂婚來利用她,那也可以用自己的母親施苦肉計,來引她上鉤!
一想著昨晚她跟這麼惡心恐怖的人睡了,一時間,不想再活.
"你養她一輩子?你又能再活幾年?怎麼養她一輩子?"
"陸辰九!你這是什麼話!你這是對待長輩的態度嗎?"
"身為長輩,你自然應該祝福我們,老話說得好,甯毀十座廟,不毀--"
陸辰九話沒說完,瞥見身旁一道身影沖出去.
蘇澤見女兒掩面痛哭,立刻轉身去追.
"黎兒!黎兒--"
院子里的傭人早已知曉一切,見蘇家父女先後沖出來,面面相覷,也不知該不該攔住.
陸辰九不急不緩地邁出來,管事的走上前,"少爺??這,您不去追少奶奶?"
男人抬掌,看著自己的手,見血滲出染紅了紗布,微微皺眉.
"不用了,又能跑去哪兒?"
言外之意,已經是他的人了,跑不掉了.
管事的賠了個笑,不敢說什麼.
突然,一個傭人慌慌張張跑過來.
"少爺!少爺!老夫人從床上摔下來了!"
陸辰九波瀾不驚的臉色驟然一緊,急忙過去:"怎麼回事?你們怎麼看的!"
傭人戰戰兢兢,委屈地道:
"老夫人聽說了您跟少奶奶昨夜的事,就著急,要下床,我們也??攔不住啊--"
陸辰九怒斥了句,匆匆趕去母親的房間.
***
蘇黎回到家就把自己鎖進了房間,秦鳳云一頭霧水,著急地在外面拍著門板.
蘇澤腳步慢些,落在後面.
秦鳳云見他回來,立刻又下樓.
"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蘇澤看著秦鳳云,重重歎了口氣,"陸辰九那個王八蛋!簡直不是人!"
秦鳳云臉色一變,突然明白了什麼.
"他??難道對黎兒?"
蘇澤又是一聲歎息,氣橫橫地在一邊坐下,沉著老臉都不好意思開口.
秦鳳云看他這副臉色,明白過來,立刻大怒.
"陸辰九是王八蛋!你這個父親是怎麼當的?女兒跟你一起去的,你也能讓她吃虧?"
說起這個,蘇澤就愈發起疑.
他昨晚明明睡得淺,沒敢踏實,可後來怎麼就睡死過去了?
一覺到早上大天亮!
剛才沒細細去想,現在越想他越覺得這件事蹊蹺.
"那王八羔子!只怕心狠手辣到對自己的親娘下手了!"
顯然,蘇澤也懷疑這整件事都是圈套!
秦鳳云不明所以,瞪著他,"什麼意思?你把話說清楚!"
樓下吵吵鬧鬧,蘇黎把自己蒙在被窩里,眼淚流個不停.
雖然早已失身,可這一次,親眼目睹自己從陸辰九的床上醒來,衣衫不整,而且渾身不適,清清楚楚地顯示著昨晚發生了什麼--才對她造成了更直接更尖銳的沖擊!
她整個人,整顆心,竟比第一次得知自己失身還要痛苦百倍!
是因為陸辰九的言行再次刷新了她的認知?
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她弄不清,只想著自己這一生毀了.
事到如今,她對陸辰九的最後一點情分也不複存在.
要她嫁給陸辰九,她甯願去死!
***
半山城堡.
魏尋看著床榻上依然昏睡不醒的主子,憂心忡忡.
德叔走過來,同樣一臉陰郁.
"要不要去請大夫?"
"暫時不要吧,這個樣子,請了大夫過來只怕也嚇得半死."
少帥雖然過了毒發最嚴重的時候,但身上的毛發還沒有褪去,看著跟野人似得.
這時候叫大夫來,肯定會嚇得魂飛魄散.
德叔點點頭,不解地道:"前兩次,放了血這毒就褪得快一些,難不成??放血也是一個法子?"
"可能是."魏尋早就這樣懷疑了,"只是,總不能每半個月就讓少爺受傷放血吧?這樣,鐵打的人也受不住."
"那是."
德叔憂心忡忡,"這毒都幾年了,還有這麼大的威力,真不知以後會怎麼樣??那老嬤嬤給的藥方,喝了幾年,也未見明顯成效."
"以前沒有成效,是因為沒找到藥引女,現在找到了,最近不是好多了麼."
起碼,昨晚毒性發作時,就沒以前那麼恐怖了.
"這倒是!"
德叔摩挲著下巴,越發疑惑:"你說??蘇醫生到底有什麼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