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尋道:"我也不知??我就聽少爺說過,她身上有一股奇特的藥香.我想,蘇家是醫學世家,蘇老太醫當初醫術高明,總所周知.或許,蘇家的人的確有什麼奇特之處?"
兩人商量來商量去,也弄不清這些問題.
"照我說,既然知道蘇醫生是藥引,與其每次毒發時這麼麻煩,倒不如讓少爺把蘇醫生討來做了姨太太,以後不是想解就解?!"
德叔是個粗野漢子,想問題也簡單直接.
"說不定,日日夜夜沒准兒這毒就解了!"
魏尋橫他一眼,"你懂什麼!以少帥這體力,照你說得來,蘇醫生還能有命活著?"
兩人對視了眼,德叔明白過來,頓時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轉身要走時,德叔突然又回頭:"對了,天快亮時,我把蘇醫生送回去,陸辰九接了她,沒送回蘇公館."
魏尋眉眼一凜,"什麼意思?"
"陸辰九帶著蘇醫生,像是回了陸府."
"回了陸府?你的意思是,他會對蘇醫生??"
德叔也不確定,"這不好說."
魏尋靜默了會兒,突然轉身下樓.
"你們看好少帥,我出去一趟."
魏尋琢磨,蘇醫生要跟陸辰九退婚,陸辰九不答應,顯然是想用這婚約關系,繼續利用蘇醫生來討好他這邊,以換取在碼頭那邊的利益.
可蘇醫生若堅持要退婚,陸辰九難保不會用什麼手段強迫.
萬一他??
蘇醫生如今是少帥的人了,可不能被陸辰九那厮占了便宜!
況且,他也好奇陸辰九昨晚是怎麼把蘇醫生弄出來的.
***
陸辰九剛送走大夫,便瞧見張奎匆匆趕來.
張奎是他心腹,但一般不會來家里.
這般突然過來,肯定就是有急事.
兩人去了書房,陸辰九轉身問道:"碼頭有事?"
"不是,"張奎皺眉,沉了臉,"老板,姓魏的那家伙找你,讓你去茶館一趟."
陸辰九臉色一沉.
昨晚不是事成了嗎?怎麼今天又找來?
"走,過去看看."
他們暗地里約見碰頭的茶館,其實並不是一個正經的茶館.
里面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充斥著各種肮髒的交易買賣,喝茶不過是個幌子.
陸辰九剛踏進去,便目睹了一起沖突.
其中一方硬生生把另一人的小手指給剁了,場面血腥殘忍.
他視而不見,徑直上樓,進了一間包房.
"魏老板."
魏尋除了是陸宴北身邊的副官外,在民間還有另一從身份--四海門的頭目之一.
說起四海門,外界知情人可能不多,但陸辰九卻是了解的.
他曾經背靠青云幫一個頭目,在碼頭上也算混得風生水起.
但自從那人不明不白地慘死後,他便失去了靠山,在碼頭上的勢力一日不如一日.
他早就知道四海門的存在,也知道這幾年四海門的勢力越來越大.
就像這幫派的名號一樣,勢力遍布五湖四海!
陸辰九或許沒別的能力,但見風使舵的本事一流.
經過各方打探,他終于摸清了四海門的情況,托人在茶館搭上了魏老板這根人脈.
原以為這樣一個幫派的高層應該是個老謀深算的老者,起碼也是個中年人.
可見面一看,對方竟是個樣貌周正的年輕男子.
他無權無勢,能拿來交易的籌碼不多.
想著英雄愛美人,何況這人還血氣方剛,而他的青梅竹馬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于是便動了那份歪心.
他愛蘇黎不假,只是更愛權勢.
生在這亂世中,有權有勢才能活命.
他雖不舍獻出心之所愛,但權衡之下,還是做了這筆交易.
這兩個月來,有了四海門的暗中操作,他在碼頭的勢力又漸漸穩固了.
于是,心底里,他對這位年輕輕的魏老板越發佩服,也更恭敬了.
魏尋喝著茶,見他推門進來,笑了笑,下頜一點,親自提起茶壺,給他面前的茶杯滿上.
"陸老板,喝茶."
陸辰九連連點頭,"謝謝魏老板."
魏尋看了眼他的手,"受傷了?"
他抬起手看了看,笑著,"皮外傷,不礙事??"
"陸老板的未婚妻,可還好?"魏尋挑眉,看向他.
陸辰九來的路上就在琢磨著魏尋找他的原因,這會兒聽他問起蘇黎,心里更有譜了.
"多謝魏老板關心,她很好."
"聽說??陸老板接了人,沒直接送回蘇家."
陸辰九手里的茶杯一抖,滾燙的茶水灑出來一些.
他連忙放下茶杯,怯怯地抬眸瞥了魏尋一眼.
他沒想到,人送回來後竟還有眼線盯著.這麼說來,四海門天天盯著他?
想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著,而他卻一無所知,陸辰九心里對魏尋更加忌憚了.
"陸老板,我記得當初跟你知會過,人既然送給了我,那就只能是我的."
不著痕跡地,魏尋手里摸了把手槍出來,狀似無聊地把玩著.
陸辰九看著那支槍,臉色頓時變了.
"魏老板,誤會??這都是誤會--"
"是嗎?"
"真的是誤會!"
陸辰九臉色煞白,吞咽了下,急忙解釋道:
"我這??跟那丫頭最近發生了點矛盾,她鬧著要退婚,我通過正常途徑沒辦法把她約出來,不得已,昨晚就用了些計謀."
"計謀?"魏尋看向他,顯然感興趣.
"就是??"陸辰九臉色尷尬,難以啟齒,但猶豫了會兒還是一一交代.
"就是--我利用家中老母,弄了出苦肉計,那丫頭不是醫生麼,就去把她叫了過來,晚上??她留宿在我家,這樣,我才有機會把她獻給魏老板您啊."
"後來,人送回來??我當然也只能把她留在家里,只是,我想著??她跟我鬧退婚,這萬萬不行,總得想個辦法,于是,我就??就偽裝了下."
陸辰九說著,連忙賠笑,舉起一手發誓.
"真的,我只是跟她躺在一起,我什麼都沒干??她藥性沒退,也一直睡著,我們就只是躺在一起,躺了兩個時辰而已."
魏尋把槍收起來,繼續喝茶,明白了什麼:
"你以為這樣,她就不會跟你退婚了?"
陸辰九笑了笑,"一個丫頭片子,還能翻出我的手掌心?"
魏尋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笑著.
放著以前,這婚事與他不相關,嫁娶隨意.
可如今,蘇醫生是少帥的人了.
魏尋琢磨著,這婚不能成吧,哪怕是名譽上的,也不行.
陸辰九得意地說完,見魏尋臉色看著不太對,突然腦子一靈光,又遲疑了.
"魏老板??莫非您對那丫頭--"
魏尋放下茶杯,笑了笑,"君子不奪人所好."
陸辰九愣了秒,越發明白:
"不不不??魏老板若是喜歡,陸某心甘情願割愛!只要碼頭上的事兒,以後您多罩著些就行!"
魏尋笑了笑,不言語.
陸辰九也不知他到底是什麼心思,收回視線,忐忑地喝茶.
***
蘇黎在房間悶了一天,不吃不喝,誰也不見.
秦鳳云知道整件事後,翌日一早,火得去陸家大鬧一場.
陸辰九惱羞成怒,對著秦鳳云罵:
"你們日後還要感激我的!蘇黎跟了我,我保證她這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呵!陸辰九你多大本事當別人不知道?你在碼頭上苟延殘喘,還能囂張幾日?"
陸辰九臉色鐵青難看,還要罵下去.
秦鳳云動作更快,命令家丁把陸宅一通打砸.
陸老夫人拄著拐杖,在傭人的攙扶下走出來,幾乎要跪下.
"親家母??親家母,別打了,我代辰九跟你們賠不是??老天啊,這都是造的什麼孽啊??"
陸老夫人痛哭不止,跪下地來.
秦鳳云發泄了通,叉腰站在陸府門口:"陸辰九,想娶我女兒,除非我死了!"
話落,帶著人氣勢洶洶地走了.
陸辰九看著滿院子的凌亂,一時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見老母親哭倒在地,他又趕緊過去攙扶安慰.
***
秦鳳云帶著人剛回到家,張媽迎上來:"夫人不好了!大小姐不見了!"
"什麼?她不是在房間里嗎?"
秦鳳云剛覺得心里痛快舒服了點,一聽這消息,頓時臉色又變.
"房間沒有,我剛尋思著,今兒太陽不錯,又是臘八,想讓大小姐出來走走,曬曬太陽,敲了半天門沒反應,我一推,門開了,里面根本沒人!"
秦鳳云匆匆忙忙地上樓,沖進女兒的閨房一看,當真沒人.
蘇薇不知從哪里竄出來,不緊不慢地道:"你帶人出門不久,我看到她也出去了."
秦鳳云回頭:"你看到她出去你不攔著?"
蘇薇挑眉,一副很無辜的樣子,"出個門而已,我干什麼要攔啊!再說,我有什麼資格攔著人家?"
秦鳳云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懶得計較,轉身下樓.
"張媽,快讓人去醫館問問."
"派人去了."
剛說著,門口有人奔進來,"夫人,夫人,老爺說,大小姐今兒沒去醫館!"
秦鳳云心里猝然一涼,又道:"趕緊去甯府打電話,看看大小姐有沒有去找甯大小姐."
"好,夫人先別擔心,大小姐可能就是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不會有事的."
秦鳳云怎麼不擔心.
陸辰九那種王八羔子,混賬東西,用這種手段逼迫黎兒下嫁,放著誰也接受不了.
她怕那傻丫頭一時想不開??
電話打了,甯府那邊也說,蘇黎沒去過.
秦鳳云坐不住了,立刻吩咐:"快!都出去找!一定要把人找到!"
"是."
家丁散出去沒多久,便有人匆匆跑回來.
秦鳳云剛坐下,見狀又立刻起身:"怎麼樣,找到了麼?"
家丁沖進來,結結巴巴地道:
"夫人,剛碰到打漁的李老頭,他說在河邊看到一個女子跳河,他想去救,可沒來得及,便跑回來喊人,我們的人得到消息,立刻趕過去了."
秦鳳云眼前一黑,身體朝後跌了兩步,張媽趕緊把她扶住.
"夫人,夫人,您先別慌,這也不能說明就是大小姐啊,大小姐不會做那傻事的??"
秦鳳云鎮定下來,氣若游絲地道:
"走,去河邊看看."
他們一行人趕到河邊時,蘇澤也從醫館那邊趕過去了.
河面上早已什麼都沒有了,只除了湍急東流的河水.
說來也怪,往年這個時候,水位降低,最深處也淹不死人.
可今年冬季雨水多,這條河比往年這時候水位高出不少.
對于不會水的人來說,墜河肯定是凶多吉少.
"黎兒??"
秦鳳云看著河面,愣了幾秒,又命令:"快,四處去找找,趕緊找找."
家丁散開,趕緊沿著河岸找尋,呼喊.
很快,有人跑回來.
"夫人,這是不是大小姐的風氅?"
秦鳳云回頭,接過那條暗青色的風氅,嘴里呢喃了句"黎兒",悲痛過度,人便昏了過去??
"夫人!夫人!"
***
蘇黎以為自己死了.
不是上了天堂,而是入了地獄.
渾身滾燙,如烈火焚燒一般,她難受地呻吟,然而才剛剛動彈,手臂就被壓了住.
陸宴北看著昏睡中也不老實的女人,琢磨著是不是應該弄根繩子把她捆起來.
一瓶藥水快吊完了,他緊凝的眉頭終于舒緩了些.
魏尋見狀,立刻出去,把軍醫叫了進來.
冰涼的細手被人捏住,繼而手背一痛,又被貼上了什麼東西.
蘇黎被這疼痛弄得一驚,眼睫眨了眨,沉重的眼皮逐漸睜開.
這是哪兒??
她過了奈何橋嗎?
難道這麼快,就又重新投胎了?
視線漸漸清明,腦子里盤旋著一堆問題.
她皺了皺眉,覺得渾身難受的無法形容,連嗓子眼都像含著一塊熱炭.
"少帥,這位姑娘醒了."
蘇黎聽到有人說話,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視線轉過去,那道挺拔偉岸的身軀已經走到跟前.
眼眸霍然一驚,她定定地看著那人,不敢深想??
難道,陸宴北也跟她一起跳河自盡了?
在另一個世界,還重逢了?
陸宴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見她小臉蒼白憔悴,一雙眼眸黝黑閃亮,怔怔地盯著自己,忍不住扯唇一笑.
"怎麼,溺個水,把腦子泡壞了?不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