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兒,有你在,我不舍得讓自己出事,放心吧,我會好好回江城的."
他要在津南城辦事,自然不方便帶著她,她只能先行回去,等他歸來.
心頭抑郁,蘇黎不再說話,只是緩緩放松身體,靠在他肩窩里.
陸宴北把下巴擱在她鬢間,兩人靜靜相擁,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黎兒??"
"嗯?"
"無論我做什麼,你都要相信我."
蘇黎心里微微一怔,明白他這話不會無緣無故.
"陸宴北??"
"嗯?"
"你要做什麼就去做吧,我幫不了你,只能支持."
男人心里感動不已,瞧著她,情不自禁地再次深深吻下去.
白天還發誓不能再當女傭伺候他的蘇醫生,晚上又自覺地擔負起照顧他的"重擔".
喂飯,喂藥,幫他擦身體,然後再拆開繃帶檢查傷口,消毒,重新上藥,最後包紮.
傷口剛剛開始愈合,中間都還沒長好.
她憂心忡忡,一遍一遍叮囑他外出時一定要小心,盡量不要走路太多,也不要逞強.
陸宴北被她嘮叨的既幸福又煩惱,索性抓住她的手把人拉下來,以吻封緘.
翌日一早,蘇黎啟程離開.
稍後,陸宴北也杵著拐杖,艱難地挪出房間,坐上車.
他跟津南這邊還有一筆軍火生意要談.
若能談成,他的隊伍就將是整個華中地區裝備最精良最先進的隊伍.
屆時,中原地區再也沒有軍隊可以跟他的力量相抗衡!
蘇黎回到江城,已經是午後.
秦鳳云見女兒回來,欣喜又激動,拉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媽,我沒事的,這不是好好的麼!"
蘇黎好笑地說道.
秦鳳云見女兒的確是好好地,立刻又板著訓起來:
"你一走三四天,連個消息都沒有,我能不操心嗎?
你說你們姐妹倆都是怎麼回事!一個兩個都不著家,誠心要氣死我們做長輩的!"
劉云慧站在一邊,聽聞這話立刻勸道:
"小黎是出去給人治病了,情有可原,現在好好地回來了,姐姐你就別生氣了."
蘇黎聽到劉云慧的話,吃驚的整張臉都僵住了.
回頭,她看向劉云慧,身體也跟慢慢轉過來.
"二娘??"
她不可思議地開口,又回頭看了眼秦鳳云,見她倆都臉色有異,她越發吃驚.
"你們倆--"
劉云慧臉上極其尷尬,笑了笑,吱嗚著不知如何應對.
蘇黎又看向自己母親.
可母親同樣笑而不語.
她看著兩人相似的臉色,突然明白她不在家的這幾天,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斗智斗勇互相踩踏了一輩子的兩個女人,終于化干戈為玉帛,合好了!
晚上的飯桌上,和樂融融的氛圍獨獨缺了蘇薇.
蘇黎皺眉,看向劉云慧:"這幾天,薇薇沒有回來過嗎?"
提到這個,劉云慧眉宇間立刻蒙上了一層憂愁,搖了搖頭.
"那天走了,就沒回來??前幾天,家丁出去找尋,說在世外桃源吃飯看到她了,跟一群公子哥在一起,等我趕過去,他們已經散了."
蘇黎沉了臉色.
她鬧不懂蘇薇的心思.
那天看她的反應,明明就是後悔了,想要改過自新.
可怎麼身體一好,就又跟那些浪蕩公子哥厮混在一起.
更過分的是,現在已經完全不著家了!
"小黎??"
既然說到這個,劉云慧也就拉下顏面,語帶央求地道:
"你既然回來了,能不能托人去找找她?我知道,你肯定認識人的,一定能找到."
蘇黎想著陸宴北給蘇公館附近安插的人手,本就是用來聽她調遣的,聞言,她也沒有推辭.
"好,我明天有空去找找人."
劉云慧立刻露出感激的神色,"那樣最好了,我就知道你有辦法.快!趕緊吃飯,你出去幾天,瘦了好多."
蘇黎從未感受過劉云慧的關心關懷,乍一聽這話,不適應中又帶著絲絲感動.
飯後,她去了蘇澤的靈位前,上了一炷香.
想著母親跟二姨太和睦相處的一幕,她眼前又劃過阿爸慘死的畫面.
"阿爸??若是你還在,看著她們現在相處的樣子,一定很開心.我們這個家,從沒和睦過,卻不想在您離世後,終于有個家的樣子了."
"阿爸,殺害你的凶手已經找到,只是女兒現在還沒有能力親自手刃他!等我練好了本領,我一定親自了結他的生命,為你報仇!"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蘇黎微微眨眼,逼退眸底的紅潮,轉過身來.
"媽??"
"飯後沒見你,我就知道你來這兒了,跟你阿爸說什麼悄悄話?"
蘇黎微微笑了下,"沒什麼,只是出去了幾天,回來給阿爸和爺爺上柱香."
"黎兒,你出去到底是給誰治病?是不是那個男人?"
秦鳳云心里擱了幾天的問題,終于問出.
蘇黎看向母親,姣好恬靜的面容沉寂了片刻,沒否認.
"對方身體不好?"
"嗯??"
陸宴北每月發病兩次,應該算是身體不好吧.
秦鳳云一聽,愁云滿面.
"聽你的意思,他應該是有權有勢之人,可這身子不好,多少還是不保險的.你又無名無分,萬一他哪天突然??"
秦鳳云的考慮,無非是女兒白白陪了一場,最後什麼都沒落到.
蘇黎明白母親的考量,低聲勸慰:"媽,生在這亂世,誰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呢?說不定,哪天大炮轟進城,我們走得更早."
"你這丫頭,淨胡說!"
她笑了笑,"世道如此,活一天就賺一天,我們就不去想其它了吧.況且,他在財富方面對我向來大方,您擔心的問題不存在."
秦鳳云聽女兒這麼說,又放心了些,"那還不錯,你能給他治病,他善待你也是應該的."
"媽,不說我這些事了,我倒是好奇,我不在的這幾天,你跟二姨太是怎麼了?"
蘇黎本就打算回房前去找母親問問,現在她自己來了,正好.
秦鳳云臉色一別扭,顯然是不好意思.
可對自己的女兒,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不就是??她腳被紮傷了麼,得天天換藥,你不在家,總得有人給她做這些.
傭人做她總是罵,嫌下手重,把她弄疼了.
我實在聽不下去,就沖進去幫她上藥,包紮.她是說不要我弄,我才懶得理,這個家我說了算!"
蘇黎明白了一些,皺眉,"就因為你幫她的腳上藥,她就對你改變態度了?"
"當然還有別的,蘇薇一走幾天沒回來,我讓家丁出去打聽,想把人找回來看看二姨太,她知道這事大概是良心發現吧,跟我道謝."
蘇黎悶悶地勾起唇角,笑了.
"她一輩子都沒誠心誠意地跟我說過謝謝,現在既然說了,我自然就受著.
說到底是一家人,這時候還內斗,讓人看了笑話.
她可能是病了一場,也沒以前那麼囂張了,時不時地跟我搭搭話,我也就跟她聊兩句,一來二去,就這樣了唄??"
蘇黎很開心,挽著母親的手臂一起上樓.
"媽,這樣挺好的.退一步海闊天空,一家人有說有笑,才像家的樣子."
秦鳳云也笑了笑,"這個家越來越冷清了,有個人說說話,確實挺好的."
蘇黎點點頭.
其實她明白,二姨太的變化應該是從到醫院做手術開始.
人心都是肉長的,她付出了這麼多,如果她們母女還是不知感恩,恩將仇報,只能說她們自尋末路.
如今冰釋前嫌,一家和睦,她自然也會盡最大的努力護佑她們.
***
翌日一早,蘇黎去了醫館.
知道蘇醫生外出回來了,好幾個父老鄉親匆匆趕來,請她看病.
年前,大家還避她唯恐不及,現在,各個對她越發崇拜信任.
"蘇醫生!你真是太厲害了!聽說你把一個大人物都治好了!那可是大醫院的專家們都沒辦法的!"
"是啊,蘇醫生,還是你醫術高明!蘇家不愧是中醫世家!"
父老鄉親們全都附和著稱贊,倒把蘇黎弄得一頭霧水.
等把病人看完,她才詢問醫館里的伙計,到底是怎麼回事.
伙計說:"這幾天,每天都有一輛小汽車來醫館詢問你回沒回來,我就問了問他們到底有什麼事."
另一個伙計搶話說:"一問才知道,大小姐你治好了軍區的領導!他們還要請你去府上看病!"
蘇黎明白過來,肯定是山本府上派來的副官.
正說著,醫館門口便來了一輛小汽車.
"大小姐,你看,他們又來了!天天都來問一遍!"
蘇黎起身,就見那位見過面的督軍府的副官跳下車來,揚聲道:"蘇醫生!你可算回來了!山本大佐一直等著你!"
蘇黎問:"他的病還沒好嗎?"
她在心里默默算著,已經過去六七天了,按說好得差不多了.
副官道:"他已經可以下床了,症狀緩解了很多!"
"嗯,那就是快好了."
既然人家都上門來接了,蘇黎只好背了醫藥箱跟他們走一趟.
還有生病的鄉親趕來,見她又要走,都急忙問她什麼時候回來.
望著車子離去,鄉親們還在歎著:"蘇醫生可真是厲害!年輕輕的,醫術賽華佗!"
***
到了山本府上.
蘇黎剛下車,便瞧見廳里有人迎出來.
山本的確好轉了不少,容光煥發,軍裝筆挺,已經恢複了軍人的威風.
這兩日,他已經開始參與軍議事了.
"蘇醫生,你終于回來了."
山本迎上來,用不太流利的漢語熱情地說道.
蘇黎客氣地笑了笑:"山本先生,恭喜你,身體好轉了不少."
"這都是??你的功勞!你的醫術真是??大大地厲害!厲害!"
他伸出大拇指,好一頓誇.
進屋後,蘇黎先給他把脈,從脈象來看,他的病的確已經去的七七八八了.
"山本先生,再過三四日,你的病就能痊愈了.
等會兒,我給你重新開一個藥方,專注調理身體的.
因為您身體里只剩一顆腎髒了,日後切忌不可操勞,不可憂心,否則這顆腎髒若是壞了,那就回天乏力了."
說到這個,山本臉上立刻覆滿陰霾!
"等我病徹底好了,我一定要回去找他們!一群庸醫!"
西醫是不是庸醫,蘇黎不做評價,因為她自己也擅長西醫.
只是,那群中醫合璧的專家都沒能把山本的病治好,還鬧出這麼大的烏龍,人家追究責任也情有可原.
"蘇醫生,你治好了我的病,有什麼條件,你盡管??跟我提,我一定滿足你."
山本很仗義地說,一手拍著胸膛,砰砰作響.
蘇黎道:"不用了,山本先生,督軍已經給我付了診金."
"那點錢??不值一提."
山本很是鄙視地搖了搖手,而後看向身旁一位日本親信.
那個親信立刻捧著箱子上前,放在他們面前.
山本打開箱子,將其推到蘇黎面前.
"蘇醫生,你救了我的命,這是我的心意,請你收下."
蘇黎看著那箱子黃金,眼睛都被晃得睜不開,細細一看,跟上次督軍夫人給她的數量不相上下,頓時把她驚到了.
"山本先生,這--"
"你收下吧!以後,我還要找你看病的."
山本很清楚,自己只剩一顆腎髒了,想要活命就得好好調養,自然離不開醫生的照料.
蘇黎覺得這份"診金"太貴重了.
可轉念一想,當年他們將我們老祖宗的金銀財寶掠奪無數!
對比之下,這點黃金又算什麼.
再說,這些錢還不是從我們自己同胞身上掠奪的,她再憑本事掙回去,也算能耐!
"謝謝山本先生."
蘇黎合上錦盒,收下了這份厚禮.
山本看著她,目光里充滿了仰慕,"蘇醫生,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蘇黎看向他,"山本先生請講."
"你能否??做我的,漢語老師?"
"漢語老師?"蘇黎吃了一驚.
她是醫生,什麼時候成老師了?
"對??我很仰慕你,想讓你做我的老師,教我漢語--我以前請過一個,我覺得,教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