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天各一方



歲月如梭星似劍,一去不返度三年,這年,田宗樂已經十七歲了.

六指琴帝留下的吟風古琴果然是把好琴,正如其名,好像那記憶中吹過的每一道印象深刻的風,留下風聲呼嘯彙聚在腦海之中,可風過了,你捉摸不到,風的痕跡.

只記得這風聲,再度吹起時候,你可以記得它,就像田宗樂如今的琴音,無人可以聽出其中的高深或是底淺,同一首曲子,即便音調一至,你也可以憑借這熟悉的風聲,聽出,這是田宗樂的手筆.

他也不過十七歲,卻是達到了有些人幾百年歲月都達不到的境地!

偏偏他不願意修煉.

這或許是蘇遠古在旁提點.

三年之前,他曾經問過蘇遠古,入得宗門又如何?

蘇遠古的回應很簡單,入得宗門,明爭暗斗無數,你不惹人,總會有人惹你,並且,道途艱辛,不若做一個凡人,遇飄零行遍地泥濘,隨清風安一隅扁舟.

這是張笑來曾經說過的話,或許,也是他一生所願.

修道追逐長生真的好嗎?或許並不好,但這並不是蘇遠古真正想要阻攔他的原因.

而是因為,蘇遠古知道,田宗樂,會是魔劍的主人,若是鑄造出了魔劍,怎麼會沒有殺戮?

蘇遠古或許是想阻止這一切,可他也知道,他經曆的不過一段記憶,這記憶不管如何,都會朝著最終的目的而去.

那就是魔劍.

蘇遠古所做的是徒勞嗎?可他不阻止田宗樂修行,那就不是他蘇遠古了,蘇遠古如此痛恨妖魔,即便眼前經曆的是不可更改的注定命運,他依舊還是想要,嘗試一二.

田宗樂到了十七歲都還沉迷與琴樂,不問修道,可蘇遠古的心中,依舊還是擔心.

這一日天青氣朗,田宗樂帶著他的吟風古琴來到了城外青山之上,坐落與一片瀑布之下,回想起來,當初那六指琴帝所演奏的曲子.

那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可琴聲之中的玄奧,卻是讓他久久癡迷,至今,都無法忘記.

先是坐臥在青石之上,隨後痛飲三遵玉酒佳釀,待得眼中迷離,心中意亂的時候,他這才抬手撫琴.

這琴聲,激昂之處宛若萬馬奔騰千軍厮殺,而幽深之處宛若處子夜哭婉轉幽冥,令人沉醉,令人癡迷.

就連他自己,都沉浸在了其中,身邊什麼時候來了個人,都不知道.

一曲終畢,他猛然抬頭,卻是看到了一個姑娘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兩人之間的距離之近,就連對方的睫毛,都觸碰到了田宗樂的眉眼,可以聽到微微的嬌喘,可以嗅到幽幽的清香.

他嚇得不輕,連忙後退了三四杖之遠,接連拜道:"罪過罪過......."


"嘻嘻,喂,你這人,怎麼呆頭呆腦,什麼罪過啊?你又沒有犯得什麼錯."那姑娘身作紫色的長袍,佩珠環玉,面帶輕紗不露面,秀中顯靈白玉肌.

說不得貌美如花,卻也是叫人心中癡迷不已,因為,那隱藏起來的面紗之下,卻是有這無限的可能.

田宗樂聽聞她的話,急忙拱手說道:"男女授受不親,你我靠得如此之近,若是叫旁人看到,傳出閑話.卻是叫你如何是好,所以我這才說這是我的罪過,應該早一點察覺眼前有人."

那女子先是一愣,隨後卻是笑了,包括在他身軀中的蘇遠古也是笑了.

"嘻嘻,我說你這人,怎麼像是一個呆頭鵝一樣的,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這荒郊野外的,又哪里來人了?"女子笑意瑩然,眉眼之間閃爍的,卻是一抹淡淡的紫意,他這才發現,這女子的瞳孔,竟然是紫色的!

田宗樂從來沒有見到如此充滿了魔力的瞳孔,宛若一塊經過精心雕琢的紫玉,深邃其中的光芒閃爍著奇妙的異彩.

他不免呆住了.

人家姑娘卻是被他這一看看得臉色羞紅,道:"你這家伙,真不知道你是正人君子還是一個好色之徒,竟然盯著我看這麼久?"

田宗樂被她這話一說,尷尬的饒了饒頭,露出了一絲羞澀.

兩人相視一笑,卻是在風中灑落春光一片,叫人莫名的生出暖意.

此去三月的時間,田宗樂日日都會來這青山之上撫琴,而這姑娘,也是每日都會來到這里陪伴著他.

兩個人之間的話不多,一個笑便是確認,一個照面便是歡喜,田宗樂知道自己喜歡上這姑娘了,因為每一天夜里,他都期待著天明,每一次見到,他都莫名的歡喜.

這比他學會高深的琴樂更為開心,他忽然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彈琴了,因為他想要將這琴音,留在人家姑娘的心底.

蘇遠古靜靜的看著這一切,他忽然間明白了,命運這東西,是無法更改的,眼前這個姑娘,是他永遠都觸及不到的人.

若是一往情深,世上一切的不再是常理.

兩人在一起待了有半年,並未曾有過半點的親近之舉,一個是聽者,一個是演奏之人.

可蘇遠古知道啊,他們終究是要分離的.

這一天狂風大作,天中風云彙聚,像是有大雨將至,可那姑娘,卻是約定了與田宗樂要在這山間相見.

最後他到了這里,在風里等,在雨中等,等到了風雷呼嘯,等到了狂風撕裂一切思念,等到了風雨停,天又晴,晴起又夕陽.終于,他等到了一個男子的到來.

那男子看了看他,道:"你在等她?"

田宗樂咬緊牙關,渾身顫抖,冷冷的雨滴,正逢秋涼,晚霞之際,他渾身冰冷,可他依舊堅定的說道:"是的!我在等,她叫我等,我便等了."

男子歎了一口氣,道:"不管你決心如何,你們之間,都不會有任何的結果,我念你是癡情之人,勸解你就此放棄吧."

田宗樂這個人,很少會生氣,因為他修身養性,可即便如此,如今,他還是滿臉的怒意難以掩飾,勃然大怒,厲聲吼道:"為何!就連這最後的一面!她都不願意見我嗎!"

那男子搖頭,正要開口,卻是見到一個持劍的女子,緩緩的走來,那女子的劍上,滿是血滴,那紫色的長袍在鮮血的侵染之下,紅成一抹夕陽,灑落一地的濕潤泥土,沁入人心.


她走到了那男子的面前,道:"父親,你為何讓三十七殿守衛阻攔我!"

那男子眉目緊蹙,道:"你怎麼出來的?"

女子笑了,笑得有些猙獰,道:"怎麼出來的?你看我這劍上的血,是何人獻祭?你想攔我?除了父親你,殿中誰能攔住我!"

田宗樂眼中有些難以置信,眼前的女子不是那他朝思夜想的人又是誰?可她這一身的殺氣與鮮血,卻是讓他難以置信!

女子看到了田宗樂眼中的掙紮,問道:"我,嚇到你了嗎?"

田宗樂苦笑著點點頭,道:"是的,就像我第一見到你,你把我嚇得不輕,可你劍上染血,面露殺意,我還是知道,你,就是你."

女子丟掉了劍,一把將田宗樂擁抱在了懷中,放聲大哭,田宗樂猛然覺得,自己在風中雨中飄搖,經曆秋風寒冷,卻是依舊值得.

他們終于相擁在了一起.

"你在風里,在雨里,等了我很就久吧!"

"風中這般的冷,雨中這般的冷,若不是你留給我的一絲掛念與柔情,我或許不能再見到你."

兩人低聲說道,可那男子卻是勃然大怒,道:"哼!真的是郎情妾意!好不自在,我這就將你這小情人殺掉!看你如何處之!"

莞爾,這男子便出手了.

不出意外的,女子攔在了田宗樂的身前,道:"你若是殺他,便先將我殺了!"

男子厲聲說道:"你不要忘記了你的使命!不要忘記了你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女子痛苦萬分,搖頭說道:"父親,我怎麼會忘記?請等等,我與他道別,可以嗎??"

男子欲言又止,抬起的手又放下,終究是拂袖而去,道:"明日清晨!我便要離去!若你依舊執迷不悟,我便將這小子的家族宗門一並毀滅!"

說完這話,他便就此離去了,留下了兩人,待在這冰涼的,落完冷雨的山中.

女子沉默了半響,道:"你知道嗎,這世上,總有人無法與相愛之人一起白頭."

田宗樂沉思了半響,道:"不,我會與你一起白頭,即便是,天各一方!!"

女子笑了,笑得極為燦爛,她說:"活下去,就算天各一方,我們也能相守白頭...."

女子飄然離去,就連姓名也未嘗留下,或許是擔心牽掛,所以留下的東西屈指可數.

一個擁抱,一個承諾,一生相守,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