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樂與愁



田宗樂,莫名的笑了笑,看著他,道:"不,你當然已經不止我這樣一個親人了,你看,他們不也是你的家人嗎?"

田宗樂莫名的有些羨慕他,究竟是羨慕他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于斷愁說道:"是啊,還有我的夫人,還有,我的孩子,田宗樂,在宗門的時候,為了地位,為了修為,我頭破血流,滿身是傷,我已經受夠了,叛徒?誰知道呢?天大地大,只要我不再追逐道途,就不會再有人去追究我這樣一個人的蹤跡,現在的我,不過是一個凡人而已,這不是你說的嗎?遇飄零行遍地泥濘,隨清風安一隅扁舟,我現在,已經徹底的放棄了修煉,什麼長生,什麼修道,都不如眼前的安穩."

于斷愁,田宗樂,愁與樂,對與錯,初入縹緲宗,兩人仿佛是對立面一般的存在,如今兩人,依舊還是對立面的存在,只是,田宗樂成了當初的于斷愁,于斷愁成了當初的田宗樂.

"所以,為了逃避探查與追殺,你將自己的修為也給廢除了嗎?"田宗樂似乎有些生氣,面色微微有所變化.

"夫君...."那個抱著孩子的婦人似乎看出了些什麼,疑惑而又警惕的看著田宗樂.

但于斷愁卻是說:"夫人,你先帶著孩子出去吧,我與我的好友,有些話要說."

那個婦人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聽話的帶著孩子離開了木屋.

于斷愁正要開口,可是,咔嚓一聲,田宗樂身下的桌椅就此破碎.

他厲聲說道:"是誰!與我同登上尋仙台!"

于斷愁不能否認,回到道:"是我,可這又如何?"

"這又如何?你可知道,我身邊的人,無時不刻,都在想著如何將我從這宗主的地位之上拉下,無時不刻沒有人在我的背後想著如何致我于死地!我與我的愛人在一起,我甚至不敢給她一個名分!我們甚至連孩子都不敢有!因為我不知道,我們生下來的孩子,究竟是人是魔!我接替你成為了你想成為的人,但你卻是放下了這一切,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田宗樂,這個堂堂的縹緲宗的宗主大人,萬人之上的他,如今卻是像一個孩子一般的,肆意撒潑.

于斷愁歎得一口氣,道:"那是因為,我們是同類,你過去沒有看清自己,我過去,也沒有看清自己.你別忘記了,我姓于!上一任的宗主大人!于世輕,便是我的父親!呵呵,可惜,雖然他是我的父親,可是我從來沒有得到過他半點的關懷,我恨他,所以我想奪得他的地位,我才登上尋仙台!可是,一場功名又如何?這些年,我身邊有著她的陪伴,我終于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是什麼!"

"家人,我不過是想要家人而已."

功名利祿一場空,歸來不若良田中.

于斷愁實現了他的願望,他斷了愁,田宗樂了卻了願望,與摯愛紫菀在了一起,卻是陷入了更大的愁苦之中.

田宗樂就此離去,他決定,這輩子都不再與于斷愁相見,他們雖然是同類,只可惜同類不同道.

田宗樂還要隱瞞自己與魔族女子之間的感情,還要在縹緲宗面對各種人與人之間的欺瞞于狡詐.

此去五年時間,終于,人族與魔族之間的戰斗,快要結束了.

魔族女子,回到了魔界之中,田宗樂空守著諾大的承音宮,看著手中的召集令,露出了愁苦的面容.

這是最後的一場大戰,代表終結的大戰,魔族妖族節節敗退,人族召集各大宗門弟子,前往妖魔兩界,意圖趕盡殺絕.

他田宗樂,也在應邀的名錄之中.

這一天,尋仙台上傳來消息,說是那叛徒于斷愁,回來了.

他已經自我斷去了所有的修為,背上背著一個熟睡的,七歲大小的孩子,提著劍,一步步的朝著半空中的縹緲宗而來.

所有人都畏懼著他,他即便離去了一百年,可他當初厮殺成性的威名,依舊還在.

雖然修為不再,可威名依舊,無人敢靠近.

他登上這三千里之高的尋仙台,跪在縹緲宗的山門之前,跪求道:"縹緲宗叛徒,前來俯首請罪!!"

他匍匐在地,直到田宗樂到了他的面前.


田宗樂絲毫沒有留情,即刻下令,將他押入大牢之中,而孩子與劍,卻是被他帶回了承音宮.

在于斷愁因為叛徒罪名行刑之前,他曾經這樣對田宗樂說:"你找到你自己想要的了嗎?"

田宗樂搖搖頭,不解的問道:"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于斷愁苦笑了一聲道:"秀兒她,已經死了,她死了,我便沒有了去處,只有這縹緲宗里面,還有我的親人,輕風他還小,需要人照顧,田宗樂,除了你,我想不到別人了."

"輕風?那個孩子嗎?"

"是的."

"那你的夫人呢,她怎麼死的."

"你走之後的第三年,下了一場大雨,大雨沖毀了山石,

滾落巨石,連同我們的家,也都毀滅在了其中,只有這個孩子,在他母親的保護下,活了下來."

"為什麼?我走的時候,你應該還有一點法力的,憑借你當初的修為,這山石也不算什麼."

"沒用的,我當時沒有在她的身邊,這是命,她只是一個凡人,就連我,也用最後的一點法力叫那孩子沉睡,他蘇醒之後,不會記得所有的事情,你只管照顧好他,拜托了."

"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知道你的秘密,這是威脅,也是警告,我知道你的秘密,我若是不死,你永遠都會存在威脅,而你,永遠都無法狠心殺我!"

"你是在威脅我嗎??"

"不,兄弟,你也是我的家人,只有我死,才能保護你的秘密.所以請你,保護好我剩下的最後一個家人."

田宗樂聽到這里,終于明白了于斷愁的目的.

"家人,我不過是想要家人而已."

"夫人,這是我的兄弟,我在這世上,唯一的一個親人."

田宗樂恍然間留下了一滴眼淚,悔意,從心中蔓延而出,他離開了這里,在于斷愁死後,他成了于輕風的師父.

于輕風,于斷愁的孩子.

田宗樂將于斷愁的劍收起來了,作為自己的佩劍,他還記得,這劍,以于斷愁的名字為名.

斷愁劍,田宗樂,于輕風.

劍由死而向生,誰持鋒芒為誰守護,誰舍生忘死為誰?在于斷愁的墓前,田宗樂又一次的彈奏那曲廣陵散.

"師父,這是什麼曲子啊!還有,這墓地里,埋著的人,是誰啊,師父你怎麼流淚了啊?"于輕風不解的問道.

田宗樂沒有擦拭眼淚,而是流淚笑道:"孩子,這是師父的親人,師父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這首曲子,是他最喜歡的曲子,這曲子,名為廣陵散,又名為廣陵絕響."

廣陵絕響聞斷愁,止息無殤何人樂?

愁與樂無關世事滄桑,只是一笑一幻,一杯一飲,一生一死,換來廣陵無絕響.

田宗樂的琴音,終于登峰造極,天下之人無人不道:"此人乃是嵇康轉世!"

可這琴音為誰殤?無人知,知曉之人已經深埋長安,廣陵無絕響,友人度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