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幻境(七)



"國公大人!如此嚴重的疫病!為什麼沒有人進去醫治?難道就這樣任由我大唐的子民一個又一個的在這漫無邊際的絕望中去死嗎?"蘇飛卿的話音引來了許多人的不滿神情.

或許更多的,卻是厭惡.

"巡撫大人,我等,也並非沒有盡力啊!而是這疫病讓城中的藥師大夫們都束手無策啊!我等也是沒有辦法,才撤離到了這里."知府燕歸躬身在前,面色有些難堪,但比起其它人的厭惡面色,他的臉色,實在是好多了.

他們的臉上都有一抹譏諷的意味,都在嘲笑著蘇飛卿,笑話他不過十四歲的年紀,哪里知道他們的難處?

但不過,尋千機與君不換二人,可是看出了這疫病的嚴重程度的.

尋千機撫掌凝目,有些焦灼的神色,但很快又隱沒了下去,他問道:"燕歸,我且問你,這疫病發生之後,水源之處如今如何了?"

燕歸點頭,道:"水源之處,位于飛凰城之南,雖然南面的百里戈壁無盡的干涸,但地下的水源卻是足以供應整個城鎮的需求,如今疫病發生之中,我們都已經將水源連通的地方徹底的斷絕,以防止水源流入天火州."

尋千機點點頭,道:"此事,你做的不錯,好了,帶我們去看看水源吧."

尋千機想了想,又扭頭對蘇飛卿說道:"飛卿,你也來看看吧."

燕歸面色有些難堪,他恭敬的回應道:"大人,撤離之前,水源之處已經成了疫病最嚴重的地方,若是我們進入其中,只怕會出什麼亂子啊!若是國公大人都染上了疫病,那該如何是好?"

可尋千機卻是不聽他的勸解,道:"帶路!另外,此行,只能你帶路,其余人等,全部鎮守于此!千萬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疫病之人離開,還有,我等此去,不到疫病結束,切勿不要放我等出來."

聽聞此言,燕歸終于是露出了駭然的神色,尋千機的意思再簡單不過了,他這是要去解救此地的疫病,並且為了防止疫病蔓延,他竟然下令讓所有人不要放過一個人出來!就連他自己,也都不例外!

"大人!萬萬不可啊!您乃是國公大人!若是您出了什麼意外,這該如何是好?"燕歸的眼神有些慌亂,只怕,他擔憂的並非是尋千機的危機,而是他自己的罷了.

尋千機露出了一抹鄙夷的神色,正要開口,卻是聽聞蘇飛卿搶先說話了.

"知府大人!國公大人願意以身犯險,但你卻是畏畏縮縮!為什麼整個飛凰城中有如此多的人染上疫病,但你卻是沒有!你是知府大人!本該身先士卒的你!卻是為了自己的安危撤離到了這里!你難道是擔心自己染上疫病才先行逃出了不成!"此言一出,周圍原本厭惡蘇飛卿的那些人,都開始對他改變了看法.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想要解救飛凰城的百姓,甚至,他的眼中絲毫沒有因為這恐怖的疫病而畏懼,那一去,也許就是赴死了!

燕歸的額頭冷汗直冒,蘇飛卿所言,幾乎沒有半點的虛假.


是的,從這場疫病開始,並且沒有一個大夫可以醫治的時候,他便已經開始准備出逃了.

被蘇飛卿看穿的他,渾身顫抖,即是畏懼疫病,又是擔憂今後有人降罪于他,他急忙撲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大聲喊道:"黃天在上!諸位大人!小人絕無半點畏懼之意!小人只是想到若是小人也染上疫病,只怕到時候無人主持大局才提前撤離飛凰城的!"

所有人都冷眼看著他,特別是那些鎮守的將士!

"夠了!燕歸!我尊你是知府大人!沒想到事到如今,你還是百般推脫!我蕭千!今天便要揭發你!"

但見到一個一臉疲倦與血色蔓延的將軍,英眉闊目,滿臉的義憤填膺,怒斥跪拜在地上的知府燕歸.

燕歸緩緩的抬起頭來,臉上充滿了擔憂,又帶著一絲對蕭千的憤恨,他厲聲喝道:"蕭千!你不過是一個鎮守邊疆的萬戶長!若不是老夫,你如何得到如今統領五萬兵馬的權利!你!你休要在國公大人的面前胡言!"

那蕭千不屑的笑了笑,道:"哼哼!燕歸,我們的統領大人,是如何死掉的!你難道不知道嗎!疫病來臨!你軟禁了統領大人,從統領大人的手中騙的了統領將士的兵符!下令讓五萬兵馬全部退出飛凰城中,為你守護!我等雖然心有不甘,但見兵符如見聖上!我等不得不聽命于你,你覺得,我們會放棄這飛凰城中的百姓與不顧嗎!你封鎖水源,隔絕整個飛凰城,讓多少人死在飛凰城中!你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難道你就不怕,那些死在城中的百姓亡魂,半夜里來尋你的命嗎!"

尋千機聽聞此言,側目看了一樣一旁的君不換與蘇飛卿,緩緩的歎氣道:"唉,罷了,此事,看起來不是這般的簡單啊!蕭千,燕歸,你們二人的話,我並不能隨意的斷言你們誰有錯,但是,如今的緊要之事,是去解決疫病,既然燕歸大人不願進去,那燕歸大人便將兵符交還給老夫吧."

燕歸聽到這話,宛若平地的一道雷擊,讓他渾身顫抖,隨後,他便顫顫巍巍的交出了兵符.

尋千機將兵符交給了君不換,接著說道:"今後,統領你們的,便是這位鎮遠大將軍,君不換大人!知府燕歸,你所做之事雖然沒有錯,卻是存在著失職,蕭千!你將知府大人送下去吧,好好的照看他,待得此間疫病解除,再來審判."

燕歸顫顫巍巍的聽聞這話,猛然抬起頭,一臉驚恐的說道:"不!大人!不!小人!小人沒有錯啊!不要啊大人!"

蕭千立刻就下令,讓人將知府燕歸架起,在他的一陣哭天喊地的呼喊聲中,他終于是被帶走了.

帶去了哪里?當然只有蕭千知道了.

此刻,所有的將士都露出了一抹解恨的神情,似乎對這燕歸已經積怨已久.

末了,尋千機緩緩的說了一句話道:"蕭千,雖然燕歸知府有錯,但他終究是朝廷的臣子,鎮守邊關多年,這審問雖然要用酷刑,但是你,可不能讓他死了啊!"

這句話,說得很明白了,言外之意,便是說,你可以讓他吃點苦頭,但是,只要不死,尋千機便不會追查蕭千等人的罪責.

尋千機回頭看了看周圍的將士們,他們眼中的厭惡與痛苦,此刻終于是因為燕歸的悲慘下場而多少少了些.

甚至,他們看著尋千機等人的目光,就宛若救星一般!


隨後,蕭千,尋千機,蘇飛卿與君不換四人,便坐上馬車朝著飛凰城而去了.

之所以坐馬車,是因為腳下的路,已經被鮮血染紅,被血河浸泡成了血泥,不堪行走了,如此悲慘的場景,那燕歸依舊還是沒有絲毫的作為,他的失職,可不是一般的大!

馬車上,蘇飛卿不解的問道:"國公大人,這燕歸知府雖然失職,但是,他所做的事情,也並非不和情理啊,他們束手無策,也只能撤離了啊,為何,如今會有如此局面?"

就事論事,蘇飛卿依舊看不明白,尋千機為什麼會這樣做.

尋千機笑了笑,道:"飛卿啊,你雖然文章寫的不錯,可這治國之道,你卻是半點不知啊!"

蘇飛卿尷尬的繞繞頭,恭敬的拱手道:"望大人告知一二."

尋千機撫掌一笑,道:"這燕歸,從我們一到,便做出了一副俯首認罪的模樣,你覺得,他是做給我們看的?"

蘇飛卿搖頭不解的說道:"難道不是嗎?"

"呵呵,當然不是,那些士兵看他的目光都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他之所以認罪,卻是做給士兵們看的,因為我來了,他不得不交出兵符,交出了兵符,他就沒有半點的依仗了,他雖然做的沒有錯,但是那些士兵們看不出來,而我們如今,需要的不是一個知府,而是那五萬將士!即便他燕歸沒有半點的錯,我也是要治他的罪!因為,這是眾望所歸啊!"尋千機的面色有些陰寒,他的話中,帶著些許不屑,那是將他人的命運,玩弄于鼓掌之間的不屑.

蘇飛卿雖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他卻是大感意外,尋千機的意思,這燕歸不過是一個替罪的羔羊,他的罪責,不過是尋千機借此來得到將士們的信任的工具罷了.

"你很困惑?"

"是的,我沒有想到,為官之人,需要不分黑白,不任公正."

尋千機歎得一口氣,道:"公正?這世上沒有什麼是公正的,我們為官之人,只不過是縱觀大局,維持局面罷了,燕歸雖然也沒有做錯,但在其它大部分的人看來,他卻是做錯了,所以,他就不能說是無罪了.你可明白了?"

蘇飛卿思考了許久,終于是點了點頭.

末了,尋千機緩緩的說道:"你初入此道,今後,便跟著老夫便是了,老夫不喜歡什麼國公大人的稱呼,今後,你就叫我先生吧."

蘇飛卿楞了楞,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普天之下,只有皇上可以稱呼他為老師!而只有尋千機的門徒,可以稱呼他為先生,他的意思,便是願意讓蘇飛卿成為他的門徒呢!

"是!國...哦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