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在二處辦好手續,交了保證金的人,總共只有十二人.這其中,還包括提前打招呼的六人.這些人,每人都得交三百大洋.也就是說,能及時趕來交錢的,其實只有六人而已.
原本,那些交三百大洋的,心里還有些不舒服.畢竟他們又沒做錯什麼,只是被政保局以通匪的嫌疑,被抓了進來,就要白白浪費三百大洋,實在不甘心.
但當他們得知,其他人的價格,甚至達到了五百大洋時,心里的不平衡,一下子就消失了.
人就這樣,當他最悲慘的時候,會覺得世界已經遺棄了他.但是,當他發現,有人比自己,還要悲慘的時候.突然之間,就會覺得,自己其實還是很幸福的.
這六個人,既不包括軍統的三人,也不包括兩名,可能是地下黨的嫌犯.同樣,也不包括九頭山的三當家聶大輝.
軍統的三人,是因為他們的資料,還沒有送出去.這是朱慕云,特意安排的.雖然他很想要錢,可是這三個人的錢,他今天還不想要.甚至,可能這三個人的錢,他都不能要.
在朱慕云的計劃中,軍統的這三個人,必須由情報處放走.所以,他們給的地址,朱慕云直接拿在手里.一轉身,他就將寫著這些地址的紙條,給燒掉了.
朱慕云敢斷定,這三個地址,都是軍統的秘密聯絡站.這些情報,對朱慕云來說,暫時並沒有用.但是,說不定以後,就能發軍重要作用.
至于地下黨的人,倒是按照他們提供的地址,及時發了通知.可是,地下黨一下子要拿出幾百大洋,還是比較困難的.或許,胡夢北在收到自己的支票後,再轉給地下黨,再由地下黨兌現後,才能來贖人.
朱慕云估計,最快,也得明天上午.時間拖的越久,事情就會越不利.朱慕云希望,明天上午這前,所有願意出錢走人的,除了軍統的三人外,都能順利離開.
就算是那幾個,不願意出錢,或者出的價錢不高者,朱慕云也希望,他們能離開.朱慕云希望,明天交給情報處複查的人,不要超過十個人,最好能控制在五人左右.
聶大輝的五百大洋,自然也沒有送來.經濟處的警衛,已經按照他提供的地址:複興路323號,派人去送了信.
可是,這個九頭山在古星的聯絡點,平常只是負責打探一些小道消息,掩護一下,山上的人,在古星的活動.或者給九頭山藏把槍,給他們帶帶路什麼的.至于五百大洋,根本就拿不出來.
不要說五百大洋,就算是五十個大洋,也未必能拿得出來.在韓之風和宋三,沒在法租界搶劫之前,九頭山的日子,其實越來越不好過.山上的開支,必須盡力削減,才能維持正常運轉.
對城內據點來說,不要說經費,就算是生活費,也得自己解決.複興路323號,開著一家小小的日雜店.這已經是九頭山在古星,最好的地方了.其他還有些聯系點,情況還要差些.
韓之風和宋三,上次做的三筆"生意",雖然搶了不少硬貨.但是,都被他們拿回山上了.此次,巴衛煌和韓之風,都到了古星.可是,他們身上,並沒有帶多少錢.
無論是金條還是大洋,都很沉的.帶在身上,如果太多,是一個沉重負擔.他們又不習慣,使用現金支票.如果土匪都會用支票了,這個世界就太瘋狂了.
土匪曆來做的,就是無本買賣.上次,他們嘗了甜頭後,准備再在古星干幾票.古星的漢奸這麼多,現在的有錢人,如果不跟日本人做生意的話,早就離開古星了.所以,只要是古星的有錢人,特別是日本人,都能讓他們心安理得的打劫.
只不過,他們此次進城,最主要的任務,是對付野山.現在野山死了,韓之風和巴衛煌,決定先享受一下,也算是給自己慶祝.
此時,韓之風和巴衛煌,並不知道,聶大輝已經出事.這個時候,他們正在長相伊逍遙呢.韓之風是長相伊的金主,雖然警察局,也派人來長相伊檢查.可是,長相伊的老鴇,花錢打點後,倒也沒有進來騷擾.
只是,約好的聶大輝,沒有按時來,讓他們有些擔心.可是,美人當前,兩人也顧不上這麼多.等他們得到消息,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這還是複興路323號的人,來長相伊報信,他們才知道.
如果按照正常情況,他們至少要睡到中午,才會去複興路.畢竟,他們與聶大輝約的,也是長相伊.作為九頭山的幾位當家,自然不會住在日雜店.
"巴哥,怎麼辦?"韓之風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此次他們三人進城,主要的目的,是對付野山.
雖然也有,搶劫的計劃.可現在,還沒有合適的目標.他身上的錢,加起來,也湊不齊一百大洋呢.況且,他們在長相伊的消費,可不是一般的高.想要讓女人服侍得好,就要舍得給錢.
"你不是跟朱慕云熟麼?能不能跟他商量一下?"巴衛煌問,他上次與朱慕云,也打過一次交道.
雖然朱慕云是漢奸特務,可是,他對朱慕云,並不是特別的恨.如果不是朱慕云,他也不知道,中川竟然如此殘暴.
再說了,上次他可是少收了朱慕云二十根金條,此次九頭山的人,落在他手里,怎麼樣也要還這個人情吧?
"上次咱們做下的案子,現在就歸朱慕云調查呢.如果我去找他,敢不是主動送上門?"韓之風苦笑著說.
如果說,誰對古星的富人,最了解的話,恐怕朱慕云排在第二,別人都不敢排第一的.作為政保局的經濟處長,朱慕云整天,都要與古星的商人打交道.
古星這些商人的實力如何,朱慕云最是清楚.如果能讓朱慕云指幾個目標,能給九頭山,省很多事情.
"總得試探一下,朱慕云的口氣吧?如果連試都不試,又怎麼知道,會不通呢."巴衛煌吧,兩軍交戰,況且要探聽虛實,所謂知己知彼,不是沒有道理的.
如果朱慕云,對九頭山依然抱著同情的態度,那事情就有所轉機.如果朱慕云一心只想立功受獎,升官發財,他們就要早作打算.
"好吧.只是三哥與朱慕云見過面,我擔心,朱慕云已經認出他來了."韓之風突然擔憂的說.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個據點,必定已經在二處的監視之下.韓之風馬上讓人,去外面觀察,注意周圍,有沒有陌生人出現.
"你覺得,朱慕云認出老三的機會,有多高?"巴衛煌問,聶大輝與朱慕云,或許在九頭山見過面.
可他們在山上的穿著,與在古星,是不一樣的.況且,隔了這麼久,朱慕云未必還能認得出來.至少,他遇到這樣的情況,是很難一眼認出來的.
只是,巴衛煌並不知道,朱慕云的記憶力非常驚人.沒有領教過的人,絕對不會相信.
"我也不知道."韓之風說.
朱慕云有的時候,表現得很精明,有的時候,又表現得很愚蠢.當然,有一點,他是永遠不會變的:貪財.
只要有足夠的利益,朱慕云可以做任何事.當初,韓之風在好相聚的時候,朱慕云也知道了韓之風的身份,可是,朱慕云也沒有揭穿.只是,每次與好相聚做交易,朱慕云都牢牢占據著上風.
後來,好相聚暴露後,朱慕云幾次與九頭山打交道,都沒有讓九頭山吃虧.而且,還給九頭山買過一批藥品.這件事,非常機密.除了他與大當家外,就再沒有其他人知道了.
"那就試試."巴衛煌沉吟著說.他相信,朱慕云對九頭山,不會趕盡殺絕.只要朱慕云能念舊情,聶大輝要平安回來的希望,就會大增.
"怎麼試?"韓之風問.手里沒錢,跟朱慕云打交道,一點底氣也沒有.
"你跟朱慕云這麼熟,應該問你啊."巴衛煌不滿的說.
"這樣吧,給他打張欠條."韓之風突然說,他之前,給朱慕云打過的欠條,可是不少.他現在,對寫欠條,已經很有經驗.
"打欠條?朱慕云會放人?"巴衛煌覺得不可思議.
雖然九頭山的人,說話向來是一口唾沫一個釘.但其他人,並不會如此吧.一張欠條,就讓朱慕云把人放出來,豈不是癡人說夢麼.
"如果他認出了三哥,應該會同意的.當然,我們的欠條,不能寫五百,得加一百,六百."韓之風想了想,說.
"憑什麼給他加錢?"巴衛煌不滿的說,五百大洋,已經是天價,再加一百,難道還嫌朱慕云賺的錢不夠麼?
"憑我給的,只是一張欠條啊.巴哥,朱慕云貪婪無比,只要給他足夠的利益,他會替你做任何事.我想,有了這六百大洋,三哥的安全沒有問題,晚上,我們就能聯手做買賣了."韓之風笑著說.